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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这种事情,得当地的名宫大观的道士出面才有影响力。我这样的一个游方道士,在那里没有根基,在士大夫和有钱人眼中就是半个叫花子,能有什么号召力?出面来济荒会不会反而遭忌。”张应宸对有这样一个能够渗透大陆的机会当然有兴趣。但是富庶的江南不比黎区,也与海南岛不同,传统道教已经扎根多年,名宫大观不计其数,有些宫观,恐怕他想去挂单都要被赶出来。宗教界一贯就是个很复杂的地方。

    “所以说你可以先搞个与众不同的道观……”赵引弓不动声色,他已经在建筑总公司看到过经过张应宸首肯的云笈观模型,知道道长的“新道教”与众不同,再配合他们掌握的新医学新科技,在杭州一鸣惊人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张应宸说:“你这是往沟里带我。搞不好我会弄个妖言惑众……”他沉吟了片刻,“不过,能在江南打开局面的话,的确是大有可为。”[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你从医入手传道。治病救人,悬壶济世,很容易就能打开声望,更何况你的医术和药品是货真价实的。”赵引弓知道张应宸心里是愿意的,只不过在故作姿态要从对外情报局手里弄到更多的交换条件,所以又补充了一句,“我们情报系统会全力支持你得。”

    “好说,好说。”张应宸微笑着点头,“解救浙东百姓于倒悬也是我辈义不容辞的责任。”

    双方就合作达成了一个初步的协议。张应宸答应作为对外情报局的客卿一同前往江南地区,双方在行动中保持暗中联系。双方保持情报搜集共享,对外情报局负责对张应宸在江南的活动提供支援。

    “等我大宋光复之际,孤封你提举宫观使……”赵引弓开玩笑的说道。

    “其实俺更喜欢龙虎山。”张应宸正色说道。

    张应宸送走了赵引弓,沉吟了一会。去江南大有可为,那里有钱人多,如果能发展信徒对新道教的经济实力会有很大的帮助。但是江南的儒家势力很强,历史上几个著名的邪教在当地都没能发展起来,自己想在当地扎根发芽,不会比天主教进入中国的难度小多少。

    他正在沉吟期间,又看到桌子上的何影给他的催收宗教人头税的通知――这件事宗教办已经催了他几次了。他在黎区的传教活动很成功,但是按照宗教办的要求,但凡在宗教办注册的宗教每个信徒都要征收人头税。这笔钱对于信徒主要是黎区百姓的新道教来说实在力有未逮。

    张应宸对宗教办的这套管理制度还是很不适应。传教结束之后他得撰写传教报告,还得填写许多宗教办的表格,详细到每个村寨的教徒人数。

    “这不是乱弹琴么,道教又不是一神教有明确的教徒身份。”张应宸心想,宗教人头税明显是对一神教才有抑制作用,对汉传佛教、道教没多大的意义。至于信徒人数,在他看来这只能估算,没法做出明确的统计。

    想到这里他觉得很有必要和何影谈谈,特别是还要和吴院长谈谈。关于宗教办未来的发展方向。在张应宸看来,吴石芒的临高修会占据全部耶稣会的资助是不对的,起码应该上缴一半给宗教办,再由宗教办统一分配。

    使用耶稣会的资金搞宗教活动这是元老院首肯的,但是吴院长的优势也是在太明显了。张应宸传教一年多来痛感不管干什么,钱都是最要紧的。

    荷兰东印度公司使团圆满的完成了他们的任务。双方签署了贸易协议之后,范?德兰特隆在顺利的销售完所有的货物之后,“马格德堡”号在临高装满了糖货、玻璃制品和杂货杨帆启程。草约将呈送巴达维亚的东印度公司评议会和元老院审阅,在得到批准之后最后换文。协议以荷兰语、汉语和古典拉丁文三种文本签署。以古典拉丁文文本为准。

    在此之前,双方还签署了一个领事协议。虽然很多元老认为这个领事协议犹如放屁,一旦翻脸还得靠大炮解决问题,但是司凯德认为规矩要从这一刻就立起来。

    虽然17世纪的荷兰人不见得有认真履行领事协议的思维,但是只要他们签了。临高以后就有足够义正词严的藉口去强制执行。正如大清不懂欧洲式的外交,英法用大炮来强迫它理解遵循规则一样。未来的外交规则,元老院也会用大炮来灌输给其他人。

    荷兰人杨帆启程的时候,在临高各路外派团队也先后启程了,第一路启程的就是就是返回广州的广州站人马。他们将重新开启广州站,恢复公开身份,随后再利用处在大陆的优势,帮忙安排前往江南、辽东和山东的外派情报人员的行程。广东毕竟是水陆大码头,交通属于较为便利的地方。当地还有起威这一机构存在。目前的状况下,对外情报局认为不宜走海路,还是从广州出发,翻越五岭,走江西进入大陆腹地。

    重返广州的事情,从和李洛由达成正式的和约之后就开始着手进行了。协议尽管签署的白字黑纸,但是在执行中郭逸等人算是受够了大明官府慢吞吞的效率,好不容易挨到了二月底,协议上的多项条款才先后得到了落实。尽管还有些赔款和退还的工作没有彻底完成,但是大致已经差不多了。

    乘着等待条约落实的空闲,广州站的人和殖民贸易部的主要策划人员,就广州站下一步的业务扩展进行了讨论。现在广州站挟着胜利的余威回到广州,仅仅继续过去的那点业务就无法满足元老们的野心了。有人建议,在广州搞一个“澳洲式生活”的窗口。不仅销售各种商品,还要将现代生活的种种享受和理念传达给广州乃至全广东的有钱人。让他们在澳洲式生活方式下耳渲目染的“被腐蚀”。

    概念类似于过去的紫明楼。但是新版的“澳洲式生活窗口”将更为大众化,面向的受众也是较为富裕的普通百姓为主,而非紫明楼这样非富即贵的人才能去得高级会所。

    计划中的澳洲式生活的大样本,被某些元老称为“广州大世界”。和旧时空的大世界或者更新一些的商业中心类似,是集吃、住、娱乐多方面的综合性大型商业体。或者按照某些人的提法,就是直接修建一个shopingmall,里面吃喝玩乐加购物,转上一天都转不完。

    这个计划从年前就开始策划,最初只是某个元老无聊中在内部bbs上提出的建议,随后得到了广泛的支持,于是从最早的一家大型百货大楼最终变成了宏伟的棱堡式的商业建筑中心。

    bbs上对此感兴趣的元老们为这个“广州大世界”制定了详细的计划,从选址、建筑模式、经营方式到经销商品的种类都做了一一规划。有人还干脆绘制出了建筑效果图。

    根据元老军政计划提案制,这个方案根据规定由飞云社提案,进入了元老院的正式讨论流程。

    在提案中不仅列举了利用“大世界”推广澳洲商品和澳洲生活方式,而且对经济效益来说也是很可观的。

    大世界的交流是双向的,穿越众在这里销售的货物换来的白银,可以就地再开设新得产业,大量的收购珠三角当地的原材料――特别是本时空丰富的农产品。原材料除了运回临高加工制造之外,还可以再广州当地设厂加工再进行大陆销售。大量的货物交流势必在经济和生活的方方面面的对本时空产生巨大的影响力。在当地设厂可以就地使用广东当地的人口作为廉价劳动力,而非现在费时费力的人口转运模式。

    文德嗣对此也非常支持,在他看来广州大世界就是他理想中的“德隆商社”的模式。而这个模式以后可以在任何地方运用。

    这个宏伟的计划让郭逸和企划院的人都始料未及。按照郭逸呈报给企划院的计划,返回广州之后,首先是对三紫产业进行恢复――根据广州情报系统的汇报,三紫产业虽然属于“官封”,但是负责封店看守的衙役吏员们在其中进行了广泛的掠夺:当官的看上不的各种木器、生财家伙,小人物们是荤素不忌的。货物等值钱的既然已经没官变卖,但是家具、陈设之类的东西照样有人要。大半年下来,三紫产业已经破落不堪,连广州站在惠福街的住宅也被糟蹋的不成摸样。

    完成了恢复计划之后其次才是扩大经营规模,项目是紫明楼的第二家分店――或者叫“旗舰店”,比一号店规模更大,设施更新。二号店的建设原本就在计划之中,要不是突如其来的大明讨伐应该已在施工中了。

    当然,对广州站的人来说,“广州大世界”的方案他们是欢迎之极,但是对企划院来说,突如其来的大型项目影响了他们的规划。涉及到大量的计划外投资和物资调拨。

    邬德在执委会上非常反对广州大世界项目,除了他之外,程栋也反对。两者反对的原因一致:1631年的预算和物资调拨计划已经编制完成,突然增加一个大型项目意味着所有项目都得推倒重来。程栋对此激烈的反对态度,1631年是财政总监部第一次编制正规的全年预算。1630年因为第二次反围剿造成了造成经济震荡。进出口锐减和货币超发等一系列的问题。财政总监部在1631年的财政措施是“适度从紧”。

    “我们在1631年度可能会有多个突发事件需要增加额外的预算。”程栋指出,对外情报局、军事总管庭和企划院呈送的分析报告中,认为1631年元老院将可能会面对几次重大军事行动,极有可能发生的就有西南边疆军事行动、对刘香的战争、对郑芝龙的战争。而在海南岛本岛,琼北治安战已经进入到尾声,下一步是军队进入琼南地区开始军事行动,这笔费用也相当的可观,现在预算里的战争经费肯定是不够用的。

    “赤字我们没有具体编制,但是完全可以想象今年的财政预算必然会出现赤字。”程栋警告道,“这对我们稳定流通券的币值有很大的影响。”[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目前流通券的通货膨胀被暂时掩盖了――穿越者在军事上的胜利使得统治区大为扩展,流通券被刺刀推广到了琼北各县,琼北各县的社会财富消化了流通券膨胀出来的购买力,变相的支撑了流通券的稳定。使其没有露出破绽来。要知道最紧张的是1630年的年底,临高的白银库存三分之二全部被调运到雷州收购糖货,当时的财政总监部处于非常紧张的状态之下。

    司凯德对这个项目极其支持:“但是这个项目一旦启动,收益是很客观的。最重要的是我们将摆脱目前极度依赖临高工业的状况,在广东就地加工原材料,就地雇佣劳动力,就地销售。”

    “既然我们原本就准备在香港和广东开设轻工业生产企业,就近利用广东的人力物力,搞一个大规模销售商品的基地也不能算是浪费。”展无涯从工业角度对此也表示赞成。

    “至于建设需要的财力物力,我认为可以从广州当地动脑筋。不要一味走全额拨款的道路。”李梅再次祭起了她的股份化的思路。

    她提议广州大世界按照大波航运一样吸纳民间资本。李梅提议:国有资本占据51%,留出49%作为募股。具体来说外,一是直接从广州当地的士绅大户手中吸纳资金;二是通过德隆广州分行这个机构投资者来吸纳民间资金。至于是发售股票还是企业债券可以另外讨论。

    二次反围剿前,德隆广州分行通过紫氏企业和自身吸纳了大量的存款,这部分存款中很大一部分用作广州站的贸易流动资金和支持撑雷州糖业的发展。广州德隆在广州经营的几年里已经建立起了相当的信誉度,以目前的资金状况来说对广州大世界进行投资是完全做得到的事情。

    至于建设所需要的大量资材料,可以就近从广东购买,包括木材、砖瓦和石块。甚至可以考虑在广州或者香港建造一个建材厂,使用临高的先进技术加工制造建筑材料,这样连水泥都可以在广州就地解决。

    水泥原本就是需要大量原材料的工业企业,临高的水泥工业,在煤炭上要依赖外运,从经济角度来说并不非常有利。广州虽然没有煤矿,但是当时广东中小煤窑开发很多,就近廉价的获得煤炭不难。至于石灰岩、粘土等材料,在珠江三角洲附近都不难取得。比石灰经常靠烧制蛎房的临高水泥厂要强多了。

    最终在执委会这个提案也得到了通过。决定以追加项目的方式将广州大世界项目列入1631年企划院物资生产调配表和财政预算中。当然,相当部分的资金需要项目组自筹。

    “东主,广州天字码头到了。”门外传来了随员恭敬的声音。

    郭逸点了点头,站在他身边的生活秘书――忆柳高声应了一声:“东主知道了。”他的两个丫鬟回临高之后全部经过了政审和“再教育”,现在已经列入了广州站的编制表,忆柳是秘书,之桃是机要员。

    他站起身来,忆柳赶紧揭开舱壁上一面大镜子上的绸镜套,让他看自己的摸样。镜子中的男人,仪表堂堂,举手投足都充满了一种有钱有权人的尊贵气势。这感觉让他一阵恍惚:这还是自己么?回忆起当年在安全部门工作时候的摸样,郭逸觉得那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人了。

    “吕先生好么?”他问道。其他人都没关系,不是元老就是归化民,吕易忠此人却得看紧了。此人尽管在俘虏营里充分的暴露了他毫无气节的特点,并且留下了给总督写劝和文书等一系列的“污点”,这会只能死心塌地的跟着元老们干了,广州站准备让他作为和广东官场沟通奔走的人物。但是此人的可靠性元老们并不是很放心。

    “吕先生刚才已经更过衣了,正在舱房中等候上岸,并无异样。”

    “嗯。”郭逸点点头。

    之桃帮他整理着衣服的皱褶,他巍然不动的等着女人们为他做最后的修饰。接着,忆柳给他挑起了门帘。

    郭逸来到了甲板上,江面上的风让他微微一凛。展目望去,天字码头上已经聚集一批人群,还有鼓乐陈列。天字码头被实现清过场,无关的人员和船只都被驱赶到一边。

    一见他从舱内出来,码头上顿时鼓乐大奏。高升和鞭炮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郭逸面露笑容,朝着码头上挥手略略示意,这才从跳板上下来。

    码头上迎接的人群中颇有本地的缙绅,郭逸一眼就看到了梁存厚,他满面笑容;接着又看到了高举,富态的面孔上满是久别重逢的喜悦感;经常出入紫明楼的一干公子少爷,聚集在一起摇着折扇说笑……这群人中间打头的却是李息觉,尽管他没有摆出一点官府的排场,大家都却知道此人是代表广东巡抚李逢节来迎接“郭东主”的。

    似乎生怕仅仅一个广东巡抚的幕僚还不够庄重,广州府、南海、番禹两县都派出了衙役到场维持秩序。排场简直和卸任的朝廷大员差不多。

    码头上已经排开了三顶蓝呢四人大轿和十多顶二人小轿。大轿是给郭逸、裴莉秀和郑尚洁预备的。小轿是给他们的丫鬟们预备的。

    其中一顶就是原本郭逸使用的豪华轿子。这顶轿子在广州站撤出之后被田达占去了准备带回京师献给主子,田达被“七十码”之后,轿子无人问津变得破败不堪。这次是李息觉专门找出来,寻能工巧匠重新整修一新,除了轿窗上的玻璃被撬走无处配,只好用上好的珠子串成珠帘代替,其他全部修复。

    李息觉满面笑容,上来见礼讲话。随后到场迎接的一众缙绅也纷纷见礼。到场的缙绅大多是广州站有商业来往的人士或者是紫明楼的常客,原本就是“亲髡人士”,官府发动讨伐的时候,他们多少有点吃瘪。特别是董季重、吴芝香之类少爷公子,因为和“髡贼”来往太多,还受了家中父兄不少斥责,这会是扬眉吐气,一个个意气风发。

    高举满面春风,拱了拱手:“拨云见日!东主一向安好?”

    “多谢高大官人费心帮忙!”郭逸知道广州站走后,高举对广州站的利益多有回护照顾。属于经受过考验的合作伙伴。

    “好说好说,东主这次重返广州,正如浅龙脱滩,要大展云鹏之志了。”高举满嘴的恭维话,这时才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不知何日可到府拜望?”

    “不敢,且给三日,憋人自当登门拜访。”

    “好说,好说。”高举笑着点头,退避到一旁。

    缙绅们见过礼,又乱了一阵。众人都上了轿子。行李物品自有随船照应的起威镖局的人负责运送到惠福街宅邸――按照李息觉的命令,住宅已经启封之后清理打扫过。

    一行轿子在“顶马”的带领下,前呼后拥的往惠福街而去。队伍不仅有广州、南海、番禹一府两县衙役弹压开路,府城内多个衙门也派出人员协同照应。惹得沿街的市民纷纷来看热闹。

    “这就是郭逸!”有人说道,“看这场面手面真是大!”

    “不是说髡贼是反贼……”

    “嘘!反贼也是你说得!人家是正儿八经的郭东主!”

    “官府真是翻脸比翻书要还要快……”

    “这叫此一时彼一时。再说髡贼也好,东主也好,和我们小百姓也没多大关系。不过他一回来,几家紫字号就都能开了,澳洲货又有地方买了。”

    郭逸坐在轿中,想到大半年前广州站仓皇逃走的窘境,真是恍若隔世一般。广州,还是他大有可为的天地。

    轿子一路往惠福街而去。起威镖局组织了大批镖师随队护卫,每到一个街口,就燃放起高升和万字鞭。孙可成带着镖师们穿着统一新做得号衣亲自在后面列队徒步跟随,一股子扬眉吐气的摸样。

    孙可成自从海军火烧五羊驿之后,原本一直夹紧尾巴做人的起威镖局才算是摆脱了装孙子的局面,等双方的密约签订之后,起威镖局一下就抖了起来。他早就憋着劲等着郭东主回来好显摆一下。

    队伍到得惠福街上,这里的街口已经由南海、番禹两县派来的衙役关防,不许闲杂人等靠近。原来的宅子和紫诚记、紫珍斋二店的店铺门前,早已经洗刷一新,贴了大半年的封条早就没了踪影,门前台阶下的乱草也把拔干净。路面也洒扫的干干净净。唯一的问题是紫诚记和紫珍斋的大玻璃都给人敲碎了弄走了,现在只好暂时不下板。[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以掌柜沈范为首的原紫氏企业的伙计工匠们,排列在店门口,眼巴巴的瞧着轿子一路过来――他们盼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自从广州站全体撤离之后,伙计工匠们领了遣散费,各自回家避风头。有些倒霉蛋没躲过去的,被衙役捉了去,多少吃了些苦头,破了些财。好在孙可成一直在暗中帮忙,又有高举不时的助力,把人心都稳定下来。这批人虽然领了遣散费,衣食不愁,但是毕竟每日坐食山空,心里不安。一个个眼巴巴的盼着郭东主早一天回来大伙好继续上工做买卖。

    盼来盼去,终于等来了郭东主重返广州的消息。消息是孙可成派人通知的。紫氏企业的一干人不免奔走相告。

    沈范自从遣散之后就回了老家,在乡下避风头。他因为是紫氏企业的大管事,是田达追寻的重点人物。离开广州前几乎被田达的恶仆所绑架。幸而一开始起威就派人暗中保护。才算保得他平安逃走。

    沈范身藏整个广州站伙计、工匠的名册,在镖师的护送下一路逃到家乡避风头。没想到田达手面很大,居然通过当地县衙派了衙役来捉拿他。他全家只好在镖师的护送下连夜逃走,隐居到起威的外柜,一躲就是几个月。

    在躲藏的日子里,他能够通过起威镖局的通讯网络掌握广州的情况。他虽然没有下面伙计工匠那么坐立不安,但是也对郭东主等人能否重回广州抱着很大的疑问――毕竟澳洲人要对付的是官府。

    起威的镖局的人通知他回广州准备复业的时候,这位老掌柜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立刻起身往广州赶路而去。他到了广州之后,先下榻在起威的客栈里,起威的人四处外出通知分散在各乡乃至邻县的伙计工匠们回来复工。整个客栈里一时间喜气洋洋,都等着东主回来重新复业。

    此时此刻,沈范站在伙计们的第一个,心中抑制不住激动。这次风波,自己虽然没能帮东家什么忙,但是东家真得是“回来了”。从小民们一听就怕得要死的官府淫威居然靠着大炮自己打回来了。澳洲人说到做到,不畏权贵的强硬作风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眼看着轿子在近处落下,打轿帘。郭东主从轿子里探身而出。微微的跺了跺脚,又掸了掸了袖子上的灰。一副让人望尘莫及的“王霸之气”,接着,后面的裴姑娘也下了轿子――依旧是明艳照人,风华绝代。沈范强抑胸中的激动,走上几步,一个大礼便跪了下来,要给郭逸磕头。在场的紫氏集团的伙计和工匠们也呼啦一下全部跪了下来。门前顿时黑压压的跪倒了一片人。

    郭逸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这些人对紫氏企业有如此深厚的情感。眼见着沈范居然对他施以大礼,赶紧抢上一步将他扶了起来。眼见这老掌柜已经是泪流满面,哽咽的说不出话来,郭逸自己也不觉得有些内心发酸――所谓的“忠义”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吧。他心中感慨着。

    “众位请起!”郭逸定了定神,对大家扫了一眼,“一别大半载。诸位受苦了。当时我也曾说过,我等终将重返广州,再振旧业,和大家一块放着鞭炮让字号重新开张。”说到这里他觉得眼眶有些湿润,“来!拿鞭炮来!”

    “来!”沈范一声招呼,早有伙计准备好了一百个高升炮和十挂万字鞭。把个惠福街上摆得密密麻麻。

    郭逸拿起线香,点着了一个高升的药捻子,接着,高升炮和万字鞭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整个惠福街上顿时鞭炮声震耳欲聋,烟雾弥漫。

    郭逸坐在花厅上,原本陈设富丽堂皇的花厅现在已经空无一物,连他屁股下面的椅子,面前的桌子都是临时从旧货铺买来得――古人没有家具店的概念的,家具都得请匠人做。要买现成的家具只有买旧货。

    十二扇请高手巧匠制作,镶嵌玻璃的窗户已经不翼而飞,贪婪的衙役们不但拿走了一切可以搬动的财物家具,连可以拆走的建材也没放过。郭逸刚才已经去看过了紫诚记的酒作坊,里面的蒸馏器和常压锅炉撤走前都被他们破坏了以免被人利用,现在再看到它们的时候已经变得破损不堪,上面还少了许多部件。显然有人把这些东西拆了下来搬去某处,最近又搬了回来。

    从官府退还回来的生财家伙几乎没有一件是完整的,郭逸看了直摇头。大多数东西恐怕只有拆了烧火,回收资材的价值了。至于一般生活用具,厨房里连一口锅子、一只碗都没剩下。要烧口水喝都很难。

    总算房子在几天前已经由孙可成和沈范组织人打扫过几遍。院子里的杂草也拔掉了。

    即使这样,这一度兴旺发达的产业还是一副颓唐不堪的摸样。

    “真是糟蹋的不成摸样。”郭逸感叹道。

    “我睡在哪里……”裴莉秀看了一眼原本自己在惠福街的闺房――里面堪称“家徒四壁”,至于紫明楼那就更不用说了,她和郑尚洁原本想马上回自紫明楼看看状况。但是孙掌柜请她还是明日再去――那里还在打扫。恐怕是没法住人。

    “你和郑尚洁晚上就先住到起威的客栈去吧。我已经关照孙掌柜预备的下了豪华房。配有卫生间,很干净。”郭逸关照人先在自己的卧室里架上张行军床,弄一张书桌作为办公之用。

    “我就不去住了,也给我临时支张床吧,晚上正好把恢复紫明楼的计划再考虑考虑。”郑尚洁很有事业心,觉得住得简陋一些也能克服。

    郭逸关照先在惠福街的宅邸、紫诚记、紫珍斋和紫明楼外张贴告示,“不日复业,凡本店本宅之伙友,敬请在三日内报到复职。”虽然开张前大多数人已经回来报到,但是还有一些人没有联系到。

    至于房内的的家具、生活用品和店内用的生财,立刻寻工匠制造,不吝工价,要木匠们尽快制造。有些可以从旧货铺买到的,就先从旧货铺购买。但是郭逸要求必须买上好得物件,不能因陋就简。

    “这个容易。最近广州这里卖‘抄家货’的大户有不少。旧货铺里好东西很多,不用说家具,就是陈设摆件也有得挑!”沈范笑着说。他这会是忙得脚不点地,前后奔波张罗。郭逸给了他一张德隆广州分行的折子,可以随意支款使用。

    “哦?怎么回事。”郭逸好奇道。

    “还不都是澳洲人……”沈范压低了声音,但是抑制不住的想笑,“官兵在琼州府打了个大败仗,带兵的文官武将死得死,俘得俘。被抓的要赎身钱,回来朝廷还得治罪。有罪的要脱罪,没罪的想升官。简直就是乱成了一锅……这不都得花钱运动疏通?”

    “原来如此。”郭逸想我们在澄迈的胜利的确是狠狠教训了这帮官儿。

    “现今卖地卖房子的也有。东主要是有兴趣的话,也可以暗中瞧瞧有没有合适的。”

    “你先帮我看着。有合适的再来禀。”

    “是。这回广东官场上被牵扯的人真不少。”沈范对大明朝廷没什么感情了,对这批鱼肉百姓,作威作福的官吏倒霉没有一点同情,“东主您放心,我带周采买去,他人称周剥皮,非得把这批肮脏官儿身上好好的榨一榨,给东主您出出气――这些官儿手里的好东西有不少。”

    “好,你去吧。”郭逸点头。

    郭逸的座船上随同带来了一个临高建筑总公司的施工队。准备对住宅和产业进行修复。还带了一些可能要用的建材:比如大幅的玻璃。但是现在看起来,房屋的损坏远远超过了他的预计。预备的材料从数量到种类都不够用。还有锅炉、蒸馏器、卫生洁具这些,都得从临高订货。郭逸知道紫明楼的状况只会比这里更糟糕――里面的很多“奇巧淫技”的东西恐怕是十不存一,搞不好连水管、龙头都给人拆走了。

    正在忙乱间,有人已经送上了一叠厚厚的拜帖和礼单。郭逸接过来随手翻了翻,不由得心中感慨:看来强权即真理,实力即友谊在任何时空都是一样的。与去年门可罗雀,仓皇逃走的一幕相比,真让人不胜唏嘘。

    拜帖形形色色,有仅仅是问安的,也有的是相邀做客的,当然也有巴巴的要求见的。忆柳按照拜帖的主人的身份地位,远近亲疏和各自不同的目的进行分类登客簿。有的要回帖,有的要接见,也有的无需理会,只要推说一句“主人不在家”。至于礼物,有收得有不收得,还有收一半留一半的,这都归郑尚洁拿主意。她在广州站的对外交往中虽然很少露面,但是实际上扮演的却是“主妇”的角色。不但掌管大小庶务,还负责一应礼尚往来的事宜。

    忆柳按把帖子翻了翻,留下了几张郭逸关照过的要紧的帖子,其他拿去给郑尚洁去处理。[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第一张就是高举的帖子,帖子里有请他去赴宴的夹片。宴当然是要去得,广州站不但和他有一些往来要结算,还要当面谢他这大半年来对广州站利益的照顾。当然,也包括未来对外情报局和殖民贸易部进京的未来合作计划。

    第二张是梁存厚的,也是邀请赴宴的帖子。梁家在这次风波中虽然没帮上大忙,但是靠着他们的牌子,广州站用来吸纳周转流民的慈惠堂才得以保全下来。慈惠堂因为手里有不少房产土地,当时窥觊的人也不少。紫氏企业的一些伙计没能及时走脱被抓得,梁家也出面保了几个。这个人情一定要报答。

    第三张却是李息觉的帖子。此人目前是李逢节指定的广东官场方面的联络人。

    除了这三个人之外,其他帖子都不要紧。至于一干围着裴莉秀转悠的少爷公子,等紫明楼稍稍恢复整齐,由她出面招待就是。

    临高建筑公司随队来的建筑师梅林和李潇侣走了进来,他们刚刚具体勘察了整个惠福街建筑群的破坏情况,以便制定修复和改建计划。

    这两个人都穿着不伦不类的明人装束,梅林戴着**一统帽,李潇侣戴了个歪掉的假发髻。看上去很不适应。

    这里是宅邸的核心部分,院子门口就有政保人员进行关防。除了元老和元老的秘书、机要员之外无论是归化民还是本地的伙计非传唤不得入内,是可以比较随意的谈话的地方。

    郭逸一边招呼着,一边关照忆柳倒茶。

    “情况怎么样?是不是得修很长时间?”

    梅林喝了口茶,把腿伸直了,又拽了拽衣服:“这倒不至于,房屋本身没什么损坏,就是建筑配件破坏的很厉害。泥水活不多,木工活不少。至于要修多久,得看你这里提供配件的速度如何了。我看了看剩下的残余件,很多做工非常考究,恐怕没有一二个月没法配齐吧?”

    “是的。”郭逸点头,“多招募些本地木匠让他们加紧做就是了。至于木材,到高举的货栈里看看。他那里有多年存放的上好木材,马上就能拿来用。”

    “看这个摸样,内装的配件我们带得不够,恐怕还得向临高追加订货。”李潇侣看了看本子,“紫明楼的状况还不知道怎么样……”

    “不会好到哪里去。”郑尚洁插话道,她叹了口气。

    “我打算这样,”梅林说,“先集中力量修复各处的门禁设施,检修围墙和屋顶。然后是恢复紫珍斋和紫诚记的门面部分,以便尽快恢复营业。至于住宅……”

    “先修复前面的会客和应酬用的地方。花园也最好能尽快修复起来。这是我们应酬打交道的地方,刚回广州应酬请客的事情很多,得有地方。”

    “好。”梅林在本子上记下了他的要求,“内宅部分我也会安排人先修理一下,起码先把上下水和卫浴设备恢复起来让你们能用。”

    “明天我想去看看紫明楼的情况。”李潇侣说,“好估算下工期和材料。”

    第二天郑尚洁和裴莉秀陪着李潇侣等人去了一次紫明楼,实地查看情况,打开紧锁大门,里面虽然已经打扫过一遍,依旧是一片狼藉。

    和郭逸估计的一样,紫明楼的破坏状况不逊色。地毯被割掉了一半,窗户上的玻璃全部被打碎,窗扇和雕花罩被拆走。玻璃吊灯荡然无存。大浴池虽然经过了打扫,但是上面的雕像、水暖五金件和瓷砖都大量丢失。显然还有人试图拆卸包房里的水暖设备和洁具,结果造成了很大的破坏,抽水马桶、浴缸和各种管道几乎全部破坏,丢失严重,因为管道损毁,水箱里的水泄露出来,弄得到处都是水侵蚀过得痕迹。楼内的家具陈设等等物件几乎全部丢失,连用来给水塔上水用的畜力机也被拆毁了。

    大厅里堆放着许多东西,这些都是官府“退还”的物件,杂七杂八的一堆破烂。郑尚洁看了看,很多根本就是凑数的破烂货,有的倒是紫明楼的物件,但是已经被糟蹋的不成样子。有几张原本放在裴莉秀“沙龙”里的大沙发,上面的锦缎面料已经被破开,露出了里面的木棉填充料,郑尚洁看了看,弹簧已经没有了。

    裴莉秀闺房里的等身穿衣镜和大座钟不翼而飞。这两样东西已经被人占去,现在下落不明。她的梳妆台和郑尚洁的书桌倒还在,上好的紫檀木家具,却不知道为什么被人用斧子仔细的劈成了一片一片。

    “这是在找有没暗抽屉。”郑尚洁遗憾的叹气道,“太可惜了,这桌子很好用的。”

    裴莉秀气的说不出话来,看到自己曾经精心布置的闺房和沙龙被糟蹋的不成样子,她简直要哭了出来。郑尚洁也觉得很气愤。这简直就是糟践东西么!

    梅林和李潇侣看了之后也搞了个修复方案。这里的修复不算紧急事务。而且需要从临高订货的建材比惠福街那里要多得多。只好将工期排在后面了。裴莉秀虽然不满意,也只好认了。

    “我看你也不必急一时。”郑尚洁和她坐同一顶轿子,开导她说,“惠福街那边修好了,你就先住惠福街。这边,先把过去的熟客们请一遍。再去拜访一圈。房子没修好不要紧。把人情关系收拾起来。”

    “也只好这样了。”裴莉秀闷闷不乐。

    “没事。从新开张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再说企划院不是批了我们的旗舰店的计划了么?二号店要大得多了。我们先具体谋划谋划。”

    郭逸每天都出门去拜客或者在本地名妓的宅邸宴请客人。先见了高举,高举满脸都是热诚,双方的关系竟似比过去热络了许多。高举说:“此番也算是共患难了,我们兄弟之间的情分不比以前了”,郭逸却知道这是他们充分显示了实力的结果。高大官人的身家性命全在广州,财源又在大海之上,当然要和他们这隐隐约约就要崛起的海上实力保持更友好的关系。

    除了感谢之词之外,双方谈了余留账目的清理工作。同时就下一步的合作也进行了深谈。高举听说澳洲人将在香山澳运入大量香料的时候知道一个新得发财机会又到了。

    香料是当时中国的大宗消费品,也是少数中国愿意大量进口的货物。除去可食用的香料之外,其他诸如安息香、龙诞香之类的南洋出产的熏香料在中国也有很大的市场。如果澳洲人能够大量的供货,这个财源不会比他现在经验澳洲货少多少。

    “好说好说。”高举连连点头,“不瞒兄弟说,大哥我这里能卖出去的货色也不少。兄弟要是有船能运出外洋,大哥这里货色齐全,要多少有多少。”

    “那是再好不过。”郭逸想这下立刻就给香港拉了一票大生意。高举即是大进口商又是大出口商,有了他做基本面,荷兰人运来的货物和运走的货物就都有了着落。元老们只要在香港转一下手就好。

    郭逸说道:“还有一事,想请兄台示下。”

    “有什么事,兄弟尽管开口。”

    “文掌柜想派些人进京城做买卖,”郭逸注视着高举的面孔,“想请兄台帮衬一把。”

    高举的面孔紧张了一下,又松弛了下来。他没有马上答话,想了想才问:“咱们兄弟之间就不说外人话了。你们如今在琼州站稳了地步,现在又想进京,到底所图何为?”

    “当然是赚钱了。”

    高举微微一笑,身子往靠背上一靠摇着头:“兄弟呀,你这话太见外了。虽说大哥不是个爱探问的人,有些事还是得知道个底才能放心。”

    郭逸道:“我们远涉海波,到得大明,为得就是做买卖赚钱。到了京师,当然是还是为了赚钱。少不得也要看看朝廷的面色,探探风向,再请大哥介绍几个‘朋友’,免得哪一天朝廷动了雷霆之怒……”

    “呵呵。”高举笑着连连点头,“文掌柜果然不凡。”

    吕易忠的卧房就设在惠福街的宅邸的一个单独小院内。这个院子原本就是为外来贵客预备的。除了正院,还有东西两个跨院。吕易忠就住在西跨院里。房子收拾的很舒服,身边有人伺候,但是没法出门,被软禁在这个小天地里。从正房的窗户望出去,就是一个小小的院子,种着些花木。

    他的心情有些苦闷。重返广州对原本已经对能够返回大陆绝望的吕易忠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讯。在澄迈战役中被俘的幕僚们,大多在达成议和之后被赎回了,除了几个家在外乡广东本地又没有朋友的穷书生之外,俘虏营里已经变得空荡荡的。然而吕易忠却始终不敢写信叫家人送来赎金。直到他老婆见别人纷纷回来,自己丈夫一点消息也没有,派了一个家生子带着银钱到海南岛来寻找,才算是得了他的消息。

    吕易忠不敢回来。当初在审问中将他所知的所有广东官场和军队中的情况全给说了出来。这还不算什么――因为几乎每个被俘的人都招出了他们知道的一切。但是当初因为贪生怕死,为了迎合髡贼,不但写了给总督建议求和的信件,还在审讯中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回去只要消息稍有泄露,就算朝廷不治罪,他也会在士林中成为众人唾骂的“汉奸”。[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总督已经不在,他在官场上的最大靠山没有了。琼州的败仗,朝廷要是预备治什么人的罪,他吕易忠就是绝好的一个替罪羊,连罪名都是现成的。反正他没了靠山,那伙逃走的军将们想怎么编排他就怎么编排他。

    而且,髡贼也没有放他走的意思。虽然他们准许家人给他送来银钱、物品之类的东西,却始终不提放他回去的事。连夫人派来伺候他的家奴也给打发回去了。

    这次澳洲人的元老和他“谈话”,要他随同郭逸一行重返广州,从此为澳洲人服务。吕易忠根本不敢违拗。他很清楚澳洲人手里掌握着什么,这些东西一旦被抛出去,就算朝廷不追究他也得立马身败名裂。身败名裂对着靠士人的身份头衔混饭吃的人来说是非常可怕的,更何况自己还是有过同进士功名,当过两任知府的人!说轻得叫“无耻”,说重的叫“辜恩”。

    所以,他只能乖乖的跟着郭逸,悄悄的回到广州,准备充任郭逸的幕僚。确切的说,是充当广州站和官府之间的联络人。临出发前澳洲人很明确的告诉他,他的事情广州官府不会追究,只要老老实实地的居中奔走服务,不管澳洲人还是官府都不会拿他怎么样。

    “……可是你要是起了什么别得念头,不用说我们容不得你,就是巡抚大人怕也见了你不甚欢喜啊。”来和他谈话的髡贼露骨的威胁道。

    “是,是,小人明白!”吕易忠连连点头,“小的绝无二心!天地可鉴!”

    澳洲人给他置办了衣装行李,又将他夫人送来的银钱和物件一交还给他使用。只是随身仆役全是澳洲人委派。吕易忠在惶恐和苦闷中踏上了踏上了返回广州的路途。

    坐船回广州的路上,郭逸也还算客气。不时还给他送些水果。有时候还约他一起吃饭喝茶。眼见面前的这海外来得年轻人去年还在自己面前一脸诚惶诚恐,用讨好的笑容和大把的礼物讨自己的欢心,只为求得自己的只言片语或者随意涂抹的几个字。眼下他却成了自己的“东翁”,自己倒要陪着笑脸。吕易忠的心情就很是郁闷。不过,以他在官场多年的修为,这点失落感是很容易就自我修复的。他最担心的,还是自己未来的前途。

    仕途是不用想了。原本在王总督手下干几年幕僚,再被推荐出去,混个某某道总还有可能,至不济,在两广富庶之地补个知府。干几任,大可为自己的后半生和子孙准备好足够的钱粮。但是眼下是再也不可能的了。

    至于出去再当幕僚,以他目前的名声来说怕也很难了。外面已经有传说,说这次王督贸然出兵,造成琼州惨败,罪魁祸首就是手下的一干幕僚,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撺掇着总督兴兵的――这个说法倒也不是情报部门搞出来的:在广东急于想推卸责任的官员是在不少,总督即已不在,他手下一票失了势的幕僚自然是最好的替罪羊。

    所以原本在总督幕府下的一干幕僚全都灰溜溜的,除了少数人被其他官员延揽之外,多数都四散离开广东了。吕易忠作为原总督面前的心腹,又沾着“失陷匪巢”的名气,更不会有人来求教了。

    “所谓饿死是小,失节乃大,信甚!”吕易忠沉痛的说出了一句话。既然已经失节,就只有自杀,若不自杀又想好好的活下去,就只能“卖”了。想到这里,似乎是破釜沉舟,这才算是稍稍安了心。

    “纵然有朝一日髡贼在广州力不能支,保全琼州一岛总还是做得到的。大不了举家南迁,长住海岛,以遣余生了!”

    临高目前的生活水平和繁荣状态,吕易忠是见识过得。如果万不得已要在临高度过余生,倒也不是一个糟糕的选择。

    初到广州,郭逸没有安排他做什么事情。只是关照他写一个书信给家里报一声平安。先在惠福街休息休息。自此之后连着几天都没有叫他过去。无聊的等待中,原本已经打定主意卖身投靠的又疑神疑鬼起来,生怕澳洲人没准备重用他,这让他的情绪很是低落。

    正在无聊之际,门口传来了一声呼喊:

    “老爷!”

    来人正是澳洲人派来伺候他的男仆,吕易忠知道他多半是澳洲人派到身边的眼线。问道:“什么事?”

    “这是郭东主关照小人送来得,他说:请老爷这二天先过目。另外明日要请老爷出门去一同拜客。请老爷预为准备一下。”

    仆人送来的,是书坊里新出的《缙绅》、从衙门里抄来的邸抄,还有从各个渠道搜集来得一些奏折抄件。他翻了翻,本省和广西的主要大员的奏折几乎都抄了出来,日期是最近几个月的。

    吕易忠知道这是要自己掌握广东和朝廷的基本情况,以备郭逸顾问之用。看来澳洲人还有重用自己的可能性。想到这里,原本苦闷的心情稍稍有所好转。

    第二天,郭逸带着吕易忠改坐两顶不引人注目的小轿子,一路前往河南岛上的莲花精舍。此处就是当初高举代表李逢节和海军珠江分遣队议和的地方。他是到这里和李息觉见面,商谈善后事宜。

    李息觉原本是总督幕府中的人,虽然颇有才干,被人举荐到巡抚幕府中参与机要,地位不低,但不是很受信任。李逢节让他办理“澳务”,等于是把一个烫手山芋塞到了他手里。全广东官场上,能经办红毛、佛郎机等地夷务的人还能找出几个来,但是经办“澳务”的人一个都没有。

    李息觉是官面上负责和澳洲人联系的人,眼下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退赔”。他虽然不是官员,却还是李逢节的幕僚。尽管大伙对他的身份心知肚明,但是也不便和广州站公然接触太多。

    李息觉对东翁和澳洲人到底达成了什么约定并不完全清楚,但是光他知道的一点就够给人骂“汉奸”的了。所以得尤其小心。为了安全起见,双方把约定会面的地方定在河南岛上的莲花精舍,这里离城不远又相对僻静。

    李息觉和吕易忠就在这个地方重逢了。两人都有些尴尬。当初他们总督幕府里一起参与机要,谋划着怎么对付澳洲人,现在却都和澳洲人打交道,为澳洲人做事大开方便之门,似乎多少有造化弄人的感觉。

    尴尬归尴尬,正经事还是要做。双方在会谈中正式约定,以吕易忠为澳洲人的联络人,李息觉为官府一方的联络人,一切交涉折冲,由两人具体奔走办理。

    双方暂以莲花精舍作为双方见面会谈的场所,待有新得合适场所,再做改动。

    广东官府保证吕易忠本人和家眷的人身财产安全。

    事务性的协议之后,就是买地的问题――为“广州大世界”项目搞土地。如果按照旧时空的说法,就是批一块地,搞商业房地产开发。

    即使在大明,如此大规模的购买土地搞商业开发也是一件敏感的事,何况就是在广州城外!这并非仅仅是钱的问题。若是没有当地官府明的暗的支持,想搞大规模的房地产开发是非常困难的。

    此外,大明的官吏们虽然贪婪,到底也不傻。广州城外的大世界本质上卖得是什么药,他们用脚丫子也想得出来。

    “此事不好办……”李息觉倒吸一口冷气,“虽说准许你们在广东自由购地,但是就在这广州城要入买如此之多的土地,恐怕,恐怕……”他想不出什么具体的理由,最好只好又说了一句,“难办啊。”

    郭逸当然不许他这么滑过去他还指着官府当他的强拆队。虽说城外需要拆的房子没多少,但是征地也是件复杂的工作。许多地主大户,还有宗族势力,没有官府出面,光凭他们自己出面购买难度太大。

    虽说广州已经大致是元老院的囊中之物,但是公开的明火执仗的专政还没到时候。[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都是些乡下土包子,能有多大的见识?”郭逸面带微笑,“我们也不是吝啬的不肯huā钱的人,再有官府帮忙,何事不能成呢?总不会让大家白白辛苦。”

    “这个,这个”李息觉实在不敢多应澳洲人的事,可大可小。如今已经成为官场上人人避之不及的辣手事务,他想了想”只好继续用“拖”字决。说道:“此事事体重大,容我回去好好思量……”

    郭逸冷笑一声,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茶。

    “这点小事,还需要思量吗?”

    李息觉觉得一股寒意、倒不是郭逸散发出了强大的斗气气场,而是想到了前几个月甏贼战船炮打虎门,兵临白鹅潭,火烧五羊驿的“盛况”。当时他是亲眼目睹了官兵是如何的一触即溃,甏贼打到广州城下真所谓摧枯拉朽。

    自己在巡抚幕中根本不受太大的信任。交涉的事情办得好还好,若是有半点差池,就是现成的替死鬼。万一得罪了甏贼,惹出什么事端来,巡抚说不定就直接拿自己给甏贼出气也未尝可知。

    想到这里,一种无可依持的凄凉感笼罩在心头。只好点点头:“此事不知道郭东主有何高见?”

    “高见是没有,这里有个方案。”郭逸的脸sè又转向柔和,“此事,断不至让先生为难不仅不为难”还是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情”

    惠福街里成立了临时的“大世界项目组”。项目组由香港商务代表洪水尹负责牵头,他目前在香港无事可做~荷兰船起码得几个月之后才能来,暂时被抽调到这里负责新项目。另外一个就是未来的大世界的“总经理”:张易坤。

    最初大世界项目就是张易坤先提出来的,张易坤在旧时空做点小

    生意”商业技能和公关技术不错,但是在临高没多少发挥余地,只好一直在商业部里混事。商业部里李梅自己还嫌工作太少没得干,他就更不用说了,因为太空了便被胡青白抓了壮丁,每天还得去芳草地兼课半天”从算数、语文、自然什么都教。

    广州大世界的项目得到通过,让张易坤立刻就抖了起来作为项目发起人、策划1人,外加又专业对口,所以在组织处举行的广州大世界经营负责人的公开扩聘中他很容易就得到了任命。

    此刻他正在惠福街的一座院子里看着未来的大世界草图这是几天前李潇侣刚刚手工绘制出来的。为了确保工期的速度,梅晚专门指示梅林和李潇侣留在广州,以便为大世界项目服务。为了便于工作,给李潇侣配了一套专业绘图工具,甚至还配了专门的照明灯电源是用广州站配备的人力

    “大世界”的设计指导思想在本质上是一个武装商站兼shopingmall。这个奇特的混合体到底应该是什么mo样李潇侣毫无概念,虽然在旧时空她一天到晚干得就是绘图工作,但是从来就没有绘制过棱堡的结构图”更不用说还得带商业功能。洪水尹等人连说带画,好不容易才她明白了这些人的设想。

    不过这次一次绘制出来的草图是离他们的想法还是很远。不过起码的外形总是有了。图纸上是一个“五棱形建筑群”形象的说,类似“五角大楼”。

    “有点意思了!”张易坤连连点头,“不过内部结构……”

    “慢慢改吧。最好你们能出个明确的功能xing结构草图给我。这样我才能具体设计。”李潇侣伸了个懒腰,“有些设想是没法设计的1

    和建筑功能和结构有冲突。”

    “当然,集然,主要还是根据你的专业意见。”张易坤连连点头。他对女设计师很客气,不仅因为她专业相当不错,而且江湖传说她和执委会中的某人关系暧昧。有人目睹某人出入过她的公寓过夜。

    “还有就是地质资料。”李潇侣说”“下来我要设计建筑结构,你们得赶快把基建地址上的地质资料给我。”

    “我们一确定地址就马上派人去勘探。”张易坤看了看这个一直有点懒懒的女人,觉得她虽然白白净净,mo样很斯文,一哥女知识分子的mo样,身材相貌也没有多少傲人的本钱人又不活跃,一天到晚一副慵懒的模样怎么有执委会看上她?

    有关大世界的选址有多个提案,但是项目组的基本要求是在广州城外背靠珠江。

    在城外首先考虑的是离开官府的统治核心区域,有较大的行动自由官府也便于装聋作唾。其次是有较多的空旷土地,无论征地、拆迁还是基建都比在广州搞旧城改造要来得方便。这方面广州站是有过教训的:当初修建惠福街等处建筑物的时候,光每天运送建筑材料进城就是一间很挠头的事情。道路狭窄不说,还弯弯曲曲,各种建筑材料是靠人力挑运到工地上。因为建筑材料运送效率低下,整个工期拖了不少日子。

    但是大世界距离距离城市又不能太远一距离太远就很难吸引足够的客源。还增加了修路的成本。因此原本有人提议把大世界建在黄埔的提案就被否决了黄埔到广州城的距离,除非广州站同时配套一条小

    铁路运送客人,否则根本无法吸引客源。

    “距离城池,不宜超过5公里道路良好的状况下,徒步就得一小

    时了。这样会大大缩短市民到我们大世界的频率。”

    一个市民从家中出发,到出城,平均算他半小时路程,出城之后还得再走一小时,来会就是三个小时。huā在路上的时间太多,他就不会经常到大世界来。大家讨论下来以2-3公里适宜。

    背靠珠江主要是为了便于取水和排水。大世界的用水量很大,不能靠水井和小河供给。至于排水,自古至今大江大河就是天然的排水渠。

    建造在珠江边也便于货物运输和保持威慑力。必要的时候海军的炮舰岸边一停,不管是支援商站坚守还是掩护撤退都很方便。

    经过讨论,最终决定定在大东门往东2公里再往南一些,大致就是旧时空的大沙头旧货市场或者星之光电器城一带。这一带走珠江沿岸的淤积地带,大多数是无主的官地,征地拆迁工作量小,地方又开阔,可以容纳他们的野心。

    ,“不过,要盖大世界这么一个巨型建筑,建材供给是个很大的问题,我们不能靠临高给我们运”梅林看了看这个设计图,尽管设计图不完全符合张易坤的设想,但是在体量上是完全按照这伙人的意思设计的。这个“五角大楼”的每边边长有足足200米。整个大世界的周长差不多就是1公里。

    周长一公里的建筑群,在本时空的规模几乎可以算是一座小城市了。梅林是干过工程上的项目经理的,当然知道这里面的工程量和需要建材的数字。

    ,“企划1院不是同意在广州城外就地建设建材厂和轻工业企业了吗?”

    “所以我说征地的范围不能太小了。要把配套企业的建筑用地也得算进去。”梅林说”“砖瓦、石材我们可以就地采购,但是木材加工厂是非自己造不可古代板材加工效率太低了。”

    “最好连砖瓦厂都是我们自己建,传统烧砖供给不了这么大的量。

    ”洪水尹说。他在香港搞基建的时候,最初就是从九龙等地砖瓦窑购入砖瓦。但是很快发现购入的砖瓦不合适~尺寸过大,其次是产量太低。采购人员为了采购到足够的砖瓦很快就跑到了运费费用比购买砖瓦本身的费用还要高的地方。

    ,“但是这些厂子设在大世界旁边合适吗?”张易坤提出了疑问。

    烧砖、木材加工全是高污染企业,矗在商业中心旁边严重影响环境。

    “我们可以另外找一个地方,甚至不用我们自己投资。让本地的阔佬来投资。我们用技术和设备入股。”洪水尹说,“完全不愁销路,肯定愿意入股吧?”

    “我们要一个水泥厂。”梅林说”“从临高运水泥很不现实,还有石灰烧制。都得就地解决。”

    建林的价值低,运输成本高,即使是水泥这样相对价值较高的建材,在现代社会的销售半径也不会超过500公里。

    水泥需要的原材料尽管广州本地出产有限,但是产区距离都不算远,又有珠江、东江、西江等水路沟通,运输便捷。

    “还有木材加工厂和木器厂。”洪水尹说”“现在就近加工木材生产木器给大世界项目配套,以后还可以给香港的造船厂配套。未来还可以为新广州项目配套。”。

    张易坤说:……新广州什么的还有点远,我看第一步就是搞个广州工业园区。地点设在距离城外较远的地方。一期工程当然是建材厂一先给大世界和紫字号做配套。以后再弄一些轻工业企业。我记得轻工业部也提过,要充分利用广东丰富的农产品。食品加工厂和纺织厂不都是很适合的项目?”

    这些企业近期是为了向大世界和批发业务提供产品。从远期看工厂的工业化生产对广东地区手工业的打击将是毁灭xing的。这种毁灭xing的生产力将最终对整个广东经济和社会造成巨大的影响,从而最终促成传统社会的瓦解。[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洪水尹说:“至于地点,我建议还是选在距离大世界不远的地方。以便一旦发生武装冲突的时候可以互相支援呼应。而且肯定要建在珠江边,建水运码头,便于原材料和成品的航运。”

    至于具体的建设地点,从规划的角度看当然要建造在大世界的下游下风的地方,以免浓烟和废水影响大世界。两者之间相距3--4公里。

    当中以较好的道路连接,远期可以修建小铁路进行连接。

    随后大家又就给排水责案、照明制冷等一系列的细节进行了具体讨论,形成了一个总得规划。

    “我们整理好了就马上派人送回临高去报批吧?”张易坤兴冲冲的说道。

    ,“要先送给郭逸。”梅林提醒道,“他可是广州站的负责人。”

    ,“哦,哦,对。我差点忘记了。”张易坤摇了摇脑袋”“这属于越级。多年不上班,一直自做自吃,对这种事情不敏感了。”

    方案很快得到了郭逸的批准随后又得到了企划院的批准。张易坤亲自出马回临高去,“送批”按理说他只需要把方案书交给定期往来临高一广州两地的交通员就可以了。但是在郭逸的暗示下他还是亲自回了趟临高。

    广州大世界是一个计划1外项日,虽然得到了元老院和执委会的批准,但是以郭逸的经验,这种项目如果负责人不亲自去落实”在具体执行上就会被有意无意的拖后生产部门的任务非常紧张,各个需求单位都紧盯着。广州大世界要尽快开工,张易年就得亲自去“跑部”。

    在张易坤的奔走下,项目终于逐一得到了落实。郁德同意他的先上马几个工厂把基础工作做好的建议从他的角度来说,这会减少了对临高现有物资的需求压力,其次等于是将整个大世界的建设工作延后了。

    从工厂征地、开工到正式投产,至少要半年才能形成稳定的生产能力。广州大世界才能正式进入动工阶段,由它产生物资需求压力将会延缓到1631年的下半年开始。

    整个计划1是,从三月开始首先进行征地和三通一平工作。建筑工人除核心的临高建筑工程队外全部就地招募劳工。工程结束之后这些人可以就地转为工厂的工人。企业所需要的机械设备也有企划1院安排计划外生产。第一批建材从广东本地采购,特殊建材从临高起运,具体调拨由企划1院负责。企划院还将召开协调会议,从砖瓦厂、木材加工厂和木器厂抽调元老技术人员前往广州进行设备安装和技术指导,同时还会抽调部分土著工人作为新企业的骨干生产力量。

    程栋也把给大世界项目的拨款和外汇额度拨付下来,当然这些拨款是远远不够的。只能算是一笔启动资金。

    广州大世界的项目通过李息觉的渠道汇报到了李逢节那里。李息觉将郭逸的计划1源源本本的禀告了一遍。李逢节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看书,听了他的汇报一言不发,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李息觉知道这些大佬都讲究,“xiong有城府之严”修炼的一身的矫情制物的功夫。

    所以只恭恭敬敬的站着,并不开口。

    翻了三四页书之后,巡抚终于开了。:“此事你怎么看?”

    “当然是最好不许他”李息觉虽然在会谈当天被郭逸强迫的接受这一项目,但是觉得这事上不能含糊。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得到:广州大界这件事后面隐藏着澳洲人极深的yin谋,恐怕不是简简单单的造一个,“紫明楼”之类的大店铺这么简单。闹不好就是想在广州城外建个广州澳。他赶紧又补充了一句:“此乃澳洲人“借地曝水渍货物”前车之鉴啊,请东翁明鉴。”

    李逢节捻须不语,李息觉知道他想得是什么。广东官场,上上下下都给数贼打怕了。去年*贼寇略广州周边,占据虎门,炮击广州,把各县闹得鸡飞狗跳,死了许多士绅,掠走大量的财物,此事已经惊动了朝廷,幸亏天高皇帝远,皇上又天天为流寇和东虏的事情操心,顾不上来过问这里的事。连何如宾在琼州的惨败到现在朝廷也没个具体的说法,据李逢节在京中的师爷和同年、好友等人写信来说,此事大有就此混过去的可能xing官军虽然损兵折将,有,“丧师”但毕竟没有,“失地””在朝廷看起来总比其他闹流寇的各省要强得多。不过责任总要追究:何镇恐怕要沦为,“废将”。

    有琼州的一堆烂事在前面,广州周边被澳洲人攻击也被描绘为,“海寇乘胜入袭寇略”。反正这种事过去也有当年几百倭寇纵横南直隶,一直打到南京城下。朝廷也没觉得天要塌了。

    何如宾的前程李逢节并不关心。如何保持广异,特别是广州周边的稳定才是他最关注的事情。上次是偷偷得“割地赔款”才算了结的,这次要是为了这种事情得罪了甏贼,保不齐他们又要闹什么新huā样。他可就没法应付朝廷了。

    但是这话他是不会向李息觉说得。半晌,他才做出一昏无动于衷的表情:,“这点小事还要找我做计么?让他们去找余太守吧。”

    余太守就是广州知府余葆存。李逢节打定主意,征地也好盖什么世界也好,反正是广州地方上的事,本来就该余葆存管。

    于是事情就到了余葆存头上。李息觉当然也跑不掉。他不但要去向余知府面授机宜,还得尽量把握自己正确领会领导的意图:显然在这件事上巡抚大人并不准备和甏贼对着干。

    “地块就在此处和此处。”奉命来和余葆存会谈细节的吕易忠对余知府的惊讶之情表示出一种彻底的无视。他拿出随身带来的地图:一幅简略版的广州及郊区地图。将广州城外的地形地貌和居民点全都做了具体的标注。

    余葆存已经得了李逢节的知会,心中暗骂巡抚把烫手山芋又塞到了自己手中,但是这原本也是他分内事,没有理由推辞再说他还得指望着李巡抚为在高巡按,“出走”的事情上不要下眼药。为这件事他已经孝敬了巡抚宠妾的好些值钱的澳洲货。

    他注意着吕易忠指点的地方。这两处都在大东门外,而且就在江边。余葆存没见过现代地图,但是起码见过地舆图。他端详了下,澳洲人索取的两个地块隔江相望,又错开数里之遥。

    余葆存是地方官出身,虽然看不懂比例尺,但是根据周边的地形大致可以估算得来澳洲人想要的土地面积,估计总共有一千亩地。大部分还是官地,办起来不算很麻烦。余葆存这才松了一口气。

    “郭东主的意思是:这些地块他都愿意付钱买,只是要请太守多多从中协力。”吕易忠说道。

    “好说,好说。”余葆存连连点头,暗骂吕易忠真是不要脸,一下又投靠甏贼去了。但是此人过去得罪不得,现在更得罪不得。只好满脸赔笑的连连应承。

    几个人凑在一起商议如何把这件事做得理直气壮又圆满。澳洲人买地这件事当然不能公开说,必须有一个名目才行。余葆存思量下来,建议用兴建商埠的名义。理由是前阶段广东遭了兵灾,最近几年天灾又频繁,百姓们流离失所,朝廷又屡兴大兵,财用吃紧。现今只有广开财源。多抽商税以便报效朝廷,故而决定在珠江畔划出商埠,

    招商营建经营买卖。

    这个理由正大光明,执行起来也没多少难度。余葆存关照把番禹、南海两县的县令和师爷传来一起商议。

    几个人碰头一商量,决定尽量划拨官地发卖,免得买地中起了纠纷闹出是非来大家都知道这地实际上是澳洲人买得,还是小心为好。

    在地方官员的鼎力协助下,购地工作进展顺利。郭逸深知在大明办事,哪怕你有洋枪洋炮,不适当的进行润滑事情也会进展的很慢。

    他毕竟不能直接把人拖出去枪毙。因此他通过吕易忠向主要地方官员暗示,广州大世界这个项目将会对外募股。他们如果有意的话可以享受购买的权力,提前取得,“认购书”。。

    广州的项目可以通过募股和发债来解决这是得到执委会批准的,程栋本人也对此非常支持财金口一大票金融出身的人因为没有专业对口的业务做,一直yu求不满,郁郁寡欢。有了大世界项目,未来就可以退而广之的搞股市,源源不断的从广州抽血。

    但是执委会对搞了股份制之后会不会造成企业权益流失有一定的担心。**o航运和润世堂制药虽然都是面向土著开放的股份制企业,但是si股的来源还是来自“体制内”的归化民和合作者。广州大世界项目则完全是公开募股。入股成员来源复杂,有人对开放募股会不会造成未来的利益牵扯和社会改造的制肘有很大的担忧。[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我们正式统治广东的时候,必然对原有士绅阶层进行一次大清洗,从**到精神予以彻底的消灭!而现在这种募股本质上等于在向他们销售免死金牌。”杜受在会议上对此进行ji烈的抨击,“我觉得奇怪,我们一个以计划1经济立国的体制,为什么要搞这种资本主义的歪门邪道说……”

    钱水廷敲了一下锤子:,“请发言围绕主题,不要涉及不相干的内容。”

    尽管杜受平日里在元老院人缘一般,但是她的这番话打动了不少元老的心。认为不应该和大明的既得利益群体勾搭太深的元老大有人在。

    为此,财政总监部出来应辩的是德隆银行的政策处处长陈策。其实他不仅是银行的政策处处长,还是整个财政总监部的政策规划部门的负责人。

    ,“我想提醒诸位元老同志,无论是公开募股也好,发行企业债券也好,本质上都是“为企业的发展提供资金服务”我想诸位不会不明白我话中的含义。”陈策心平气和的说道“想通过购买股票来控制董事会,从而最终获得一家企业的经营话语权乃至控制权?这种事情只有杜元老所谓的腐朽的资本主义国家才会发生。在旧时空没有发生过,在本时空当然更不会发生。我们毕竟是大股东嘛。”

    某些元老众元老脸上lu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有些人没怎么明白,还在继续等他说下去。

    ,“大企业、大公司又不等于非得分红”陈策开始说得比较明白了,“再说我们可以单独成立一个用来发股票的控股公司。怎么,你们在旧时空从来不看财经版?”

    但是陈策的理念也并非完全行得通。靠投机取得收益势必需要一个相对规范的股票交易市场。而在广东眼下还谈不上有成立股票市场的条件。企划1院和财政总监部也不赞成立刻推广这些本时空的金融手段。大明人士对股份的概念是有得,但是可没有靠股票买进卖出赚钱这么深奥。他们对入股的唯一概念就是赚了钱要分红。大世界项目恐怕也很难一天到晚说自己是亏损。

    经过再三讨论之后,五道口茶庄的诸公形成了一个共识:暂时不搞股票市场,大世界项目可以向社会募股同时发行企业债券一以发行企业债券为主要资金来源。

    郭逸为了尽快获取开建的流动资金,在得到正式的批准之后立刻动手大干起来。他和孟贤进行了商量如何实际操作此事。

    ,“好吧,你先告诉我你要多少钱,现在又多少钱才行。”孟贤mo了mo他的下巴他的络腮胡子因为看上去不大像个上等人老早就被剃光了,但是他还是不自觉的保留了这个动作。

    ,“我有多少钱你清清楚楚。”郭逸不满的说道。按照财务规定,

    广州站的资金流动现在全部从德隆广州分行的账户上。

    “不一样,虽然你的账目我清清楚楚,但那是整个广州站的钱,不是大世界项目上的投资这钱可不能混着用。”

    ,“程栋那里给我的拨款是三万五千两。就是广东方面给我们的全部财货和个人赔款。”郭逸小声说”“这笔钱现在拨给大世界项目组。”

    但是这笔钱除了要用在大世界项目上还要支付让紫字号的重新开业的各种修缮费用。这笔钱加起来也得huā掉万把银子。留给大世界项目的钱也就是二万多两。

    ,“二万两,不算少了。”孟贤评论道。

    不算少,但是就下面的开销来说也不算多。

    企划院给了一张大概的估价表格,整个大世界项目,包括前期的建材项目,全部完工包括设备人员全部在内大概需要七八万两银子。

    孟贤说:“我们就按照十万两的盘子算。多筹集一点没错。,

    以广州站的经营能力,赚八万两不是太大的难题,但是广州站的收入绝大部分都要支付数量巨大的进口商品的货款,这是企划院已经排好计划的,不能随意变更。

    ,“我来搞一个承销集团。”孟贤说道”“联系几家本城内的大钱庄字号来承揽销售。

    这样你立刻就能拿到八万两银子不用每天数小钱钱等着把钱凑齐了。”他看了看周围”“再说你在店铺里卖股票债券也显得不大专业。”

    发行的证券有二种,一种是大世界项目的股票,每股库平白银七钱二分,折合流通券一元。股票收益不做约定,每年按广州大世界项目的运营和利润状况按股分红。经营不好不分或者少分。另一种是大世界项目的债券,债券每份也是七钱二分库平银。债券以三年为期,年息二分。不计复利,到期一次还本付息。

    所有股票、债券均不记名”不挂失。这等于是认可了股票和债券可以si下转让。为以后建立股票和债券市场做准备欧洲的股市最初也就是在咖啡馆里si人之间的买进卖出而已。

    于是由广州分行牵头,联络了广州城内的另六家大同行钱庄”摊销这十万两银子的股票和债券。孟贤第一个先认购了二万两。紫字号的财力、澳洲人的实力和孟贤毫不犹豫的认购使得各家钱庄没有迟疑,很快就把这十万两摊销完了。

    紫字号通过钱庄募股的消息立刻在官员们中间引起了很大的轰动,谁不知道郭东主的产业日进斗金,许多人挤破了头都要把si房钱存到紫字号的柜上。现在居然有股份可以买!买了股份就等于养了一只会下金蛋的鹅!上上下下的官吏们一个个都摩拳擦掌的点看自己多年为宦积攒下来的银子。

    当官的如此热衷,普通百姓自然也不甘落后。平日里和官府有勾连的缙绅大户们,消息灵通,也得了消息。纷纷派人到承销的钱庄去事先打招呼,预订好要购买的数字。不过孟贤这次搞得是饥饿销售,紧紧的抓住认购书这个手续,只给每个承销同行承销数目一半的认购书。其余的数目准备公开销售。

    显而易见的一件事就是立刻形成了认购书的黑市。一份可以买五百股的认购书,在德隆广州分行只要一百文,“工本费”到了黑市上从二百文变成一钱、五钱、一两,最后甚至叫到了五十两的价格。在任何人看来这个价钱都够疯狂了。

    “看来贪婪和投机是任何一个时空都无法避免的事情。”孟贤听说认购书被爆炒的消息,不由发表了一下感慨。

    当官的和大户如此踊跃,升斗小民也不落后。股票和债券的每份只要七钱二分银子,中产人家都买得起,紫字号的种种财富神话广州的市井小退们也是看在眼里的,这回能沾光,更是不愿意错过,纷纷涌到钱庄前哪怕买个五股十份也好。

    只用了四五天时间,承销集团的十万两银子的配额就被销售一空。实际上,要不是孟贤和郭逸有意让升斗小民,中产之家能够购买到一部分证券的话,仅仅是本地的官绅大户就可以把所有配额买完。

    “我们完全可以配销二十万两,“大世界的负责人张易坤笑得合不拢嘴。白huāhuā的银子一到手,项目就可以大规模的推开了干起来。

    “急什么,这广州城堪称一白银黑洞,二十万两算什么藏在老财们墙角里、地底下的银子不知道有多少。我们要想办法把他们的钱都给掘起来用。”孟贤说,“这次就算是一期,以后再发售二期、三期。”

    张易坤连连点头:,“这样最好,源源不断的卖,别人的钱用起来就是爽。”他想了想说,“我们应该多卖股票,少卖债券。债券每年二分的利息跑不掉的。股票反正到时候说经营不好,不分红就走了。

    反正那伙股东也没法查业绩年报什么的。”

    孟贤一晒:,“股市就是被你这种思路玩坏的。你当股东都是猪,一天到晚给你杀猪放血还要拱进来?依我看,开始五六年多多少少都要分红,把信用建立起来再说!哪怕没赚钱亏了都要分!这样你的二期三期,以后的其他项目股票才能卖得出去!”。

    第七十七节去杭州

    赵引弓站在船头,看着着几百年前的杭州城,小小的恍惚了一阵。

    对一个对着大宋有着特殊感情的现代人,杭州更是宋粉们心中难以割舍的情结。[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行在,我来了。”他低声说道。

    赵引弓一月就从广州出发,一路上先坐船乘轿,有时候也骑马,行程将近二个月,终于在三月春光烂漫之际抵达杭州。

    路上的颠簸和种种困苦是不用说了,其中还遇到了好几次惊险:三次被盗贼盯上,一次遭遇突如其来的山洪。要不是镖局的人全程护送,赵引弓都怀疑光靠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平安的抵达杭州城。

    他的血管里现在充满了各种抗体蛋白。随身药包里带着各种药剂――包括漂白粉净水片、驱虫药、抗疟药和止泻剂。为了确保安全,卫生部告诫他最好在路上不要食用任何肉类,以免感染上某些寄生虫。如果在路途中病倒,在本时空几乎就是死路一条。所以这一路赵引弓的日子过得特别艰苦――他补充蛋白质和脂肪的唯一途径就是晚上吃草地10号口粮:专用的蛋白质和脂肪补充剂。包括肉干、玻璃瓶装的咸猪油和坚果仁。

    这些可怕的东西让他的这趟旅途更加艰苦,眼看着杭州城就在眼前。赵引弓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盘算着到了地方得好好洗个澡,换换衣服,再把自己如同女孩子一样的长发拆散了洗个干净――旅途中洗澡不方便,头发散发出难闻的臭味,尽管他尽量保持个人卫生,身上还是多了不少虱子虮子,让他难受之极。在这个时空里到处都有这样可憎的寄生虫,旅店里更是寄生虫的大本营和中转站。臭虫尤其猖獗。赵引弓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罪。旧时空哪怕是到个国家级贫困县的小镇上,照样也有干净的旅店,还算过得去的饭菜。某些地方虽然治安极差,市容混乱,好歹也不至于路途上就能见到倒卧的尸体,当街有人拉屎。

    但是这一切,他一路上全看到了。不止看到,而且是经常个大明给他的印象是很差,甚至比他最坏的设想还要糟。赵引弓在日就见识过古代社会的实际状况,但是他总觉得这是因为海南岛本身就是个偏僻的地方,是由于经济文化落后造成的。后来到了广州做出发前的适应xing训练,广州到底是底是通商口岸,珠三角也是自古以来的鱼米之乡。但是一出这样的富庶之地,沿路看到的就是满目的yin暗面了。

    他出发的时候正好是春荒,原本就是农民最难熬的日子。一些去岁遭遇了灾害的地方,到春天的时候存粮已经告罄,出现了大股逃荒的人群。赵引弓坐在轿子里,每每看到路上成群结队的乞丐和比乞丐好不到哪里去的农民在地里勉强耕作,心情难以抑制的沉重。

    明末清初的混乱局面,他在史书里看过无数,但是现在真正的行走在这幅画卷中的时候他才感到了乱世的恐怖和悲哀――不,严格的说现在还算不上乱世,华夏大地上的人间地狱图尚未真正的展开,他行经的地面,就算到清初也还算是太平的地方,然而已经是这幅惨状。想到真正的大乱席卷过的地方将是何等的狰狞面目就不问可知了。

    因为世道已经渐渐出了乱象,所以这次前往江南的旅行对外情报局做了精心的安排。不但从起威镖局抽调了三男一女的镖师队伍,还从政治保卫总局里选调了若干专业保卫人员随行。路途则尽量选择官道大路,沿着驿站走。在古代社会,这是最安全的行路准则。

    为了防备沿路的“官匪”,对外情报局关照广州站,从广州的缙绅大官们手中得到了几张“八行”和拜帖作为护身符――除了可以吓退小鬼省却很多刁难勒索之外,万一遇到危险还能请求官府的帮助。用处很大。

    负责护卫赵引弓的起威镖局的镖师是孙可成的一个远房侄子,名叫孙旺才。说是侄子,其实比孙可成小不了多少。是四十出头的一条壮汉。他的头脑灵活,功夫又硬,江湖经验老到。在起威也是个说话响当当的角sè。而且他经常走“官镖”:护送广东卸任的官员和家眷还乡,应对达官显贵颇有一套。所以这次对外情报局就挑了他给赵引弓当保卫队长。另外也作为拆散瓦解起威中“孙家班”、“江西帮”的一个措施。原本起威里的这批骨干先后都跟随情报局和殖民贸易部的外派人员出去充当贴身护卫。

    孙旺才站在他的身后,他知道元老的身份贵重,又是起威的大恩金主,一路招呼的非常小心殷勤。他总是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不管是打尖、住店、定船,他都提前一步去探看状况。

    眼看着一路平安终于到得杭州,孙旺才这才松了一口气。浙江,特别是浙北这一带,素来是鱼米之乡,地方富庶比起其他地方要安定很多。道路上也不再有许多眼光不善的流民。有些经过的地方,他不得不关照队伍中的所有男丁都拿着家伙“亮相”来威慑蠢蠢yu动的流民。

    “老爷,这一路总算是平平安安的过来了。”孙旺才小声的说道,“您看你是今日就进城,还是先歇在城外的客栈里?”

    赵引弓很不得立刻就进城,买下一栋宅邸,马上痛痛快快的洗个澡,但是买房子置备家具这些事情不是叱咤可办的事情,但是随行的人员行李很多,得先找个客栈安顿下来才行。

    孙旺才是伺候老爷们伺候惯得,见他面sè迟疑,知道他的心思。便道:

    “老爷不用担心,这里是三司所在的省城。不是穷乡僻壤,颇有些极其精洁的大客栈专门做老爷们的买卖的。”

    赵引弓点头:“好,就依你。先找一处大客栈落脚。”

    孙旺才护送“官镖”,走南闯北,到过杭州几次。上得岸去很快就把旅店定了下来。杭州是省城,又是东南富庶之地,市面繁荣,人口众多。至于服饰僭越,更不当回事。客栈里来迎接的伙计给赵引弓叫来了一乘四人轿子,又给女眷叫了二人抬的小轿。另外十多名脚夫抬运行李。

    众人弃舟登岸,沿着驳岸前行,走不了不过半里路,远远得可见城墙巍峨,城门高耸。赵引弓不是杭州人,但是对杭州相当的熟悉。他知道此时的杭州城墙城门已经大多不是宋代遗物――元末张士诚曾经在杭州重新筑过城,格局已和宋代不同。但是乍见城门,也不免生出怀古的幽情来。

    城关附近都是客栈,大小不同,大的金字招牌上写的是“仕宦行台”,小的便写“安寓客商”。孙旺才安排的老荣记栈自然是仕宦行台。屋宇高大,气派很大。门前进进出出的人和轿很多。伙计们川流不息。

    孙旺才已经包下一大一小两处院落,小院落正房三间,大院落五间房,另外都有厢房,宽敞干净,没有惹人讨厌的各种虫子。足够容下整个杭州站的人马。负责管理杭州站内务的是赵引弓的生活秘书。赵引弓的生活秘书其貌不扬,身材瘦小,但是却是浙江人。老家在绍兴,被人卖到广东来得。赵引弓之所以当初买这么一个评级只有的生活秘书,目的就有有朝一日要外派到江南活动,要配备一个本地人。他给这个女孩子起名叫“奉华”。

    “这里要待些日子,你就尽量安排的妥帖的。”赵引弓吩咐她,“特别是让大家今晚都要搞好卫生工作。”

    客栈里没有现成的设备,当下孙旺才就让伙计领着出去买新浴桶供元老和女人们用。其他人因陋就简,就在大院子里用皂角擦了热水冲洗冲洗就完了。

    赵引弓在奉华的伺候下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趿了一双陈桥草拖鞋在院中走了几步,看着挂在天空中的太阳,真是要多痛快有多痛快。这些日子来他第一次有了安定的感觉――下一步就是要在杭州打开局面了。

    时间对他来说并不宽裕。1632年的浙北大旱灾和下半年就要启动的登州计划,这两者都需要杭州站的支援。在1632年年初前,他必须完成在杭州的基本布局,取得足够大的行动自由。为转运难民准备好足够的物质和社会基础。

    物质基础还好说――他落下脚之后,很快情报局的山海两路系统就会进驻长三角地区,以他们拥有的大量新产品来说,赚钱不难。而且财政总监部对杭州站还有特别拨款,用来支持当地的工商业。

    怎么建立自己的社会地位才是最要紧的。赵引弓知道,在这个时空,商人是非常无助的,不搞大出血式倒贴的官商勾结,几乎无法在这个社会体系中立足。所以他的第一角sè不能是商人。。

    在这个问题上,对外情报局进行讨深入的商讨。显然赵引可不能和澳洲人联系在一起。江南不是广州,不在元老院的炮火之下。不比在广州,郭逸从一开始就是以半公开的身份在活动。

    江山在大图书馆的历史研究人员的协助下,最终决定,为赵引弓冒籍。[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借着元老院在广东的声势和一票很乐意为了银钱就为澳洲人奔走的小官小吏们的帮忙,赵引弓很方便的就冒籍广东三水县,不仅冒了籍,还走了广东学政的路子用了几百两银子在三水县弄了一个“增生”的功名。也算是个堂堂的秀才了。江山还准备在广东乡试的时候再给他弄一个举人的功名,方便进一步的活动。

    有了秀才身份,在大明社会里就不是一般的平头百姓,各路牛鬼蛇神就要忌讳三分。对元老的人身安全和社会活动有了相当的保证。

    一干人安顿下来,赵引弓关照别旺才立刻去寻房子。他要融入杭州社会,必须有一座能配得上他身份的住宅。即不能太过豪奢,又得显出大宋宗室后裔雍容的气派来。

    当然,本时空也有一个堪称正宗的赵宋宗室家族,就是在福建聚族而居的修建了赵家堡宋代阅冲郡王赵若和的后裔。赵家堡的先人在洪武年间在朱元璋的许可下得以复姓赵,算是恢复了赵宋后裔的身份。

    江山曾经考虑是否和这一家族联系上,给赵引弓的身份做一下背书。

    但是最终讨论下来还是不要惹这个麻烦。反正这一家的官位不显,而且万历二十八年就退居林下。没多少影响力。

    “我认为起码在几东内,还不宜公开表明自己是赵宋宗室。”于鄂水在对外情报局的会议上就这个问题考虑再三之后说道,“因为你做得的很多事情,都是群众xing公益。有收买人心之嫌还要挂着一个大宋宗室后裔的头衔,会给你招来一些不必要的猜忌。”

    于鄂水建议,在时机未到之前只能在表lu一点自己来历不凡,但是决不能公开、明确的说自己的身份。

    “好吧。不过我要修宗祠的想法不就泡汤了?”

    “你可以修在自己家里。别修到凤凰山和西湖边就行了。”于鄂水说道,“要表现出一点点淡淡的大宋范儿”让人起怀古之幽情……”

    “大宋范儿?”赵引弓有些挠头了。民国范儿他倒是知道一点,

    光tui旗袍之类,大宋范儿得什么样子?

    “就是生活起居上显出点大宋风就走了。”于鄂水说道,“到时候我给你搞个小册子关于宋代室内装饰,还有摆设布置指南。你照责办就是。”

    “成。再看看能不能弄点宋代的古董摆一摆。”

    “这东西就不好弄了,价钱不会太低。”于鄂水说”“慢慢来就是。真品不行先来仿品。有个意思就行。”

    不过,目前为止,赵引弓还没弄明白什么叫“大宋范儿”总得是来说似乎是清丽淡雅这一路的。他正在寻思着该怎么和别旺才说得明白一点,“房子要大一些,地点要安静。

    但是不能太过偏僻。”赵引弓详细交代着,“要有一个huā园。若是地点合适,即使是废宅废园也无不可。”最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出去的时候,顺便到码头上瞧一瞧,有没有那个标记。”

    道泉子和他一路结伴而行,但是在临到杭州前分手。道长认为,两股人马最好分别进城。

    “你们看到我的标记就知道我安全抵达了。”道长说,“不要来找我,到时候我自然会找你们。”

    “要看清楚,要是没有”你以后每天出去都要去看一看。”

    孙旺才应了,再去找房子。

    在杭州这样的地方居停不易,合适的房子尤其难找。赵引弓虽然带着几千两银子,但是这笔钱要应付很多开销得尽量省着huā。别旺才寻了好几天,才寻到一座合适的房子。买卖过契交割又huā了十来天时间。

    客栈里做不了什么隐秘的事情,赵引弓便带着随员每天在杭州城内穿街走巷,熟悉当地的人文地理环境。顺便也温习下杭州官话。

    明代的杭州已经不是宋代的行在甚至行在的痕迹也没有留下多少。宋降之后第二年,一场大火烧毁了南宋朝廷在凤凰山的殿宇。元至正元年四月,杭州失火,自东南延至西北,近30里官民阁舍焚dàng其半,总计毁官民房屋、公廨、寺观15755间,10797户38116人受灾,烧死阳人。次年杭城又大火。共烧皓民舍4万余间,火灾之甚前所未有数百年浩繁之地,日渐凋敝。

    元末明初,张士诚废九曲城,重建杭州城,发民夫20万沿城开河。

    但是筑城之后不久,又遭遇常遇春攻杭城。围城三个多月,粮道断绝,一城之人饿死十之六七。军退又大半死于病疫。

    一直到永乐年间,杭州城才有渐渐的恢复了生气。恢复起集荣来。

    作为浙江的首善之区,此处商贾云集,百业兴旺。江南又是明末最为富庶繁华之地,按现代人的估计杭州的常住人口在五十万以上。赵引弓在城里城外转悠了几圈,觉得此处比起广州来有更大的潜力可以挖掘。

    房子在“上城”顾名思义这是杭州城的“上等地区”。房子是五开间的正屋,一共三进,左右厢房,前面轿厅,后面还有一处很大的园子,不过已经完全荒废了大半,原主人圈出一部分修了个别致的小

    园子。其他任期抛荒。赵引弓看了看觉得很满意。房子虽然本身不算太大,但是废园的面积很大,除了扩建huā园还有足够的土地可以扩建房屋。

    房子本身的质量还很好据说这走过去一家官宦人家的房子,自从老爷去世之后,子弟不肖,很快败落下来,便将房屋变卖以便分家。

    别旺寿知道买房置地最怕遇到子弟争产的问题,绕进去后患无穷。便不惜在经纪处多huā银子,又在县衙门的户房里专门备案,将事情办得结结实实。

    买下房子,别旺才又去茶会上寻了一家营建木柜,将整座房屋返修粉饰一新。同时将废园稍加整修:眼下还没有财力和精力来扩建huā园。

    各种家具和日用家伙,都赶着买来、赵引弓关照暂时不要买太多的东西,只把眼下必须的家具物品买全即可。

    家具只能买半旧的,好在杭州是省城,士绅大户甚多,起起落落,总有几家败落下来变卖家产的,这里官员又多,下任的官员走之前也得处理不便携带的家具杂物。因而旧货铺里物件很多,买卖兴隆,价格也不算贵。

    赵引弓不愿意lu出暴发户的味道,但是又觉得很难把握什么叫“大宋范儿”思来想去,但凡暴发户总喜欢新得、大得、贵得东西。要低调显得有品位,就得有“老货”。

    但是这老货的价钱还不能低了。总之就是看上去不值钱的东西其实是很值钱本行。这么衡量下来,他让别旺才先买了成sè半旧的紫檀木桌椅,又配了一些摆件,先铺陈开来。

    至于字画,他倒是带了不少来许多都是两广的小名家的作品,

    也有一些是在广东为官的士人。即彰显他的广东籍贯和实力,又显得雅致。

    “我得找个清客相公。”赵引弓想,不然这些事情样样都是自己弄得话,肯定是要出糗的读再多的历史书籍,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有钱好办事,木柜修缮完毕,一众人从客栈搬到新居,不过三五天工夫,诸事妥贴。连厨房里厨子,看门的门房、抬轿子的轿班之、粗使的女仆等等一干仆佣也一一雇佣停当一这是一座典型的消费城市,从事第三产业的人口非常巨大。

    这些人当然谈不上可靠,但是眼下广州站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活动。他要先把场面支撑起来才能开展活动。将来再慢慢的选拔可靠合适的人选。

    他在自己新落成的书房里,苦思冥想着补充人员的问题。

    可靠的人在临高多得是。各行各业的人才,在临高通过政审的归化民中都能找出一些来,但是他们大多是两广福建、江西湖南一带的人。有几个浙江的,也是浙南为主。来自江南地区的人非常的少。

    而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本地的“带路党”。

    在广州,他们有高举。在杭州他们却是两眼一抹黑。高举在江南有些业务往来,但是交情不厚。他的主要人脉关系在北京城。所以从高举的唯一用途是提供一些业务伙伴。

    李洛由在江南也没有很大的人脉。所以他在杭州打开社交的局面颇有难度。情报局搞来得的秀才身份太低,又缺少文名,很难从这上面打开局面。赵引弓思之再三认为还得从奇巧yin技的新鲜货物入手。

    通过开办商铺销售新产品,来吸引当地商人乃至士绅的注意力,这样才能慢慢的进入本地士绅大户的交往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