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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安德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很不习惯,脑袋上重新挽起的发髻也沉甸甸的让他不舒服,一脑袋的头发,在大太阳下面捂得汗珠子沿着发梢直往下掉。

    哪里有在部队理得寸头来得爽快。黄安德不由得怀念起在伏bō军里当兵的时候了,夏天不但头发理得清爽,就是身上的衣服也是用棉麻混纺的,透气吸汗又容易干,比这厚厚的土布小褂子要舒服多了。

    黄安德和黄熊都是山东营兵出身,两个人还沾亲带故,是出了五服的堂兄弟。不过黄熊后来来去了蕲镇,混上了个小军官,黄安德则一直在山东当营混子,直到有一天与人合伙盗窃官仓事发逃走为止。

    因为偷东西不光彩,所以黄安德一直闭口不谈此事,直到政治保卫总局在黄安德晋升军官时候进行深度审查的时候才把此事查清。当时还查明他原来当兵就在登州。

    因为这个关系,黄安德不仅被调入了北上支队,还和黄熊一样,第一批进入了先遣队。他现在的身份是鹿文渊的亲随。

    赵、鹿两人打通了孙元化的路子之后,又利用耶稣会士积极参与山东教会活动,很快就和当地教会混熟了。获得了相当的行动〖自〗由和支持。当下就积极行动起来。

    黄安德因为是本地人的关系,在出发前就受到了对外情报局的海军情报专员许可的特别训练,作为对外情报局的临时工被指派在登州城活动,mō清当地情况。特别是要设法了解本地的驻军状况。这是目前发动机行动指挥部最想知道的情报。

    许可在发给他的指示中还明确希望他弄到蓬莱水城的军队驻防情况和水城内部衙门、军营、炮台的具体位置。尽管大图书馆给了许可尽可能多得资料,但是明代的水城内部到底是什么样子,还是要弄到第一手材料才行。

    眼下,他正在蓬莱水城外游逛。这座水城位于登州城西北丹崖山东侧。宋置刀鱼巡检,泊刀鱼战棹,备御契丹,名刀鱼寨。明洪武九年始筑水城,北砌水门,南设振扬门,以土城绕之,引海水入城,易名备倭城。万历二十四年,土城甃以砖石。明天启年间,登莱巡抚袁可立曾在此操练水师,节制登州和东江两镇兵马。拥有五万多水陆军队,配置有先进的火炮和大量战船。袁可立在奏疏中曾这样形容道:“舳舻相接,奴酋胆寒”。东江镇能够在后金的侧后长期坚持,和蓬莱水城的作为强大的后盾支持是分不开的。

    由于辽东的战事,历代登莱巡抚对此地都悉心经营。加上大量运往辽东的补给军需要在此地集散,朝鲜与大明的官方和贸易往来也都通过此地,因而商人云集,形成了一种繁荣景象。当时的朝鲜人渡海到此,记载下了此地“峰顶通望处,逐设烟墩。屯田农幕,处处相望。商船战舰之抛泊近岸者,不知其数”的繁荣整饬景象。

    蓬莱水城里,仅水军就驻有八千多人。还有修缮水城的民夫、工匠,建造维修船只的船匠,从各地征调来得铸造大炮的铁匠,好几万每月多少能得到些固定收入的人云集在此,使得蓬莱水城的振扬门外形成了规模可观的市街,商铺摊贩云集,各sè买卖兴旺。叫卖声不绝于耳。

    他坐在路边的茶摊上,要了一壶茶,翘着二郎tuǐ慢慢的喝着,不时还打量着丹崖山顶的蓬莱阁。做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黄安德知道自己眼下是个“探子”不过他心里倒不怎么害怕:他毕竟和元老们不同,一开口就容易lù陷,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黄家原本世代都是这里的军户,虽说他家里已经没有人了,但是本地的宗亲还有不少,大多在军中当兵。要找个熟人混入水城是不成问题的。

    但是市街上的来来往往的穿着号坎的当兵的不少,却没有几个他认识的,有的虽然觉得脸熟,却有叫不出名字,不敢贸然上去招呼。他当年是“负罪逃走”得有个靠得住的人先打听打听,不然真给一索子捆到水师衙门去,等赵老爷拿着孙元化的片子把他捞出来估计苦头也吃了不少了。

    正瞧得发愣,黄安德忽觉背后有人轻轻拍了一下,回头看时,只见有个青年正瞧着他。

    原本此人还有些犹豫的神情,看到他的真切面目,顿时lù出了惊喜的表情。

    “真是你!”

    “您是……啊呀!老弟!”犹豫片刻,黄安德也认出他来了。此人名叫孙远,论起瓜蔓亲来可以算是他的表弟,也是他袍泽,同样在本地当兵。

    几年不见,孙远已出落得像模像样,尽管还是穿得号坎,但是服装质量好,而且气sè很好。

    黄安德拉着孙远的手,只是上下打量,好一会儿才问:“表弟,一别几年,你比以前大不一样了,还在炮台上?”

    孙远笑道:“我现在给孙军门当家丁了。上边说了,等有了保举就提拔我当个外委。”

    黄安德知道在军中当兵,给将官、文官当家丁亲兵是普通营兵的一条好出路,什么提拔之类暂且不说,起码军饷按时拿,伙食也比一般士兵强得多。特别是给孙元化这样的巡抚当家丁,打仗拼命的机会少,不容易送命,更是上好的差事。

    他笑道:“到底是一笔写不出二个孙字,你这姓就占了彩头!”

    孙远有些不好意思:“哪里,我这个家丁还是从放炮上得来的。你知道的,孙军门从广里请了不少佛郎机人到这里当教习铸炮演炮。教授我们的铳师伯多禄大人很夸了我几次,就给孙军门收了当家丁了。”

    “不容易!不过你学放炮也真用心!”黄安德知道当兵的一般不愿意当炮手,大炮这东西虽然在明代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是当时的大炮质量即粗劣,使用也没有很好的规范,放炮的时候常常有出事故,动不动就有人伤亡。平日里又要擦洗炮身,饷钱却多不了几个。一般的士兵操练大炮纯粹的应付而已,很少有用心的。

    “哪里!”孙远谦虚了几句,问道:“德哥,你一走好几年,如今在哪里安顿,也没个信?”

    黄安德小声问道:“我且问你,上回那事了了没有?”

    孙远一怔,才明白他是在问当年盗官仓的事情,说:“早结了。抓到的几个人里,朱三那小子把事都揽下来了,给斩首了。另几个插箭游营打了几十军棍。”

    黄安德听了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朱三真是条汉子,够义气!够朋友!”说着想从口袋里掏点银子出来托他带给朱三家里,转念又想到许可在培训的时候说过,没mō清底细之前不要钱财lù白。

    孙远说:“谁说不是!你放心,大家都有照应!”他看着黄安德:“德哥!你要回来当差不?要原名投军怕是不成,改个名字就行!我家的五叔就在文案上帮忙,你改个名字先补进来。”

    “这倒用不着。”黄安德说道“我如今给人当亲随丁,有吃有穿的,没什么不好的。”当下把对外情报局给他编造的假履历说了一遍,说他逃到广东之后在当地卖身给一家缙绅当了家丁,得了主人的信任,如今已经是亲随了。这次是随主人到蓬莱一带做买卖的。”

    “到这里做买卖的没点本事可不成,你家主人怕也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孙远在这里多年,见识的多了。他也为黄安德高兴――给缙绅当亲随,虽然是奴才,出息却不差――这和当兵的不如当家丁是一码事,何况给缙绅当亲随用不着上阵厮杀卖命,又好过一层了。

    “这个当然。我家老爷虽然不过是个秀才,却是广里的大财主,和京里的老爷们都说得上话。”黄安德吹嘘着“几天前还拜见了孙大人呢。”他说道“来,咱们哥两一起喝一杯!”黄安德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熟人,当然要赶紧把关系给稳固住。再者这孙远也的确不算外人,过去当兵的时候也常常在一起厮混的。

    孙远因为今日即不当差也不操练,又是故旧重逢,也十分高兴,当即答应了下来。还言明要自己请客。

    “请客还是我来好了。”黄安德说道“我知道你,虽然当了家丁,饷银也不过就二两,每个月也不见得能发全了。你家里还有老娘兄弟。我是光棍一条,吃主子的喝主子的,月钱也不会少给。不要紧!”

    当下找了一家小酒馆,要了个单间。叫了些酒菜。两人谈往事说故人。黄安德打听了不少过去的朋友、亲戚、故旧的消息。渐渐的又打听起将领军官们的消息来了。孙远毫无戒心,也没有什么保密意识,几杯酒下肚之后当即把自己知道的全给说了出去:谁谁升了,谁谁战死了,谁又调走了……没多一会,黄安德就把蓬莱水寨的大体状况mō了个五六成。!。

    他按照许可给他的提纲,着重打听了几个登州之乱中带头军官的事情: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父子等人。

    但是孙远对他们都所知不多。只知道他们原先都是东江镇的。毛文龙死后,他们和现在的东江总兵黄龙很不对付,纷纷到了登州。唯独对耿仲明比较了解,耿仲明是中军,和他们这些家丁接触较多。

    登州这里,各地军队云集,本地的山东兵气焰最高,其次是从南方调来得客军,总兵张可大主要依仗的就是南军。原来从东江镇过来的辽军多少有些灰溜溜的。孙远作为山东兵也不是太瞧得起他们。在他看来,要不是登莱水师守卫着渤海湾上的一座座岛屿,舍生忘死出没风bō的往东江运输物资饷,守在旅顺的东江镇早就完蛋了。

    不过,据他说孙元化对东江调来登莱的辽军很是照顾,不仅优待将领,辽军从旅顺、金州等地撤回的家眷也有安置,因而孙元化在辽军中的威望相对要高些。

    “辽军那伙人抱团抱得紧,你问得那个孔有德,在辽军中威望很高,军门对他亦很客气。”说着他啐了一口,“若不是军门当初收留他到登莱,他这个孤hún野鬼就在岛上吹风吃盐沙子的命——如今倒抖起来了。”

    接着他又说道辽军骑兵很多,孔有德部下就有一千多骑兵,所以孙元化对他很是另眼相看。

    黄安德只是听,很少说话,不时还给孙远添些酒。消息打听的差不多了,他便提出要进水城去见见过去的亲朋好友。

    孙远笑道:“这有什么难得,天天都有匠役民夫进城出城的,明个我帮你找带队的人说说,你混在队伍里进来就是。城里进进出出的人多得去了,没什么要紧的。”

    黄安德不由得鄙视了下官兵的在过去不以为意的事情,自从他当了伏bō军之后,水涨船高再看待就觉得不像话了。

    酒至半酣,双方尽欢而散。第二天,黄安德顺利的混进了水城,以拜见过去亲友的名义在水城内转悠了一圈水城内的大部分设施和具体方位他过去就知道,现在不过是再确认一番。

    黄安德在登州当“探子”的同时,鹿文渊按照事先的安排,前往龙口,踏勘可能作为陆地基地的地点。

    龙口在明代地处黄县境内,黄县又是孔有德和明军拉锯作战的地区,因而选择地点必须尽量远离战区,参谋部最终选择的地点是龙口湾的屺母岛。

    屺母岛是龙口仲向渤海湾的一个狭长半岛,三面环海。面积大约有4平方公里。其南部是坦dàng的金沙滩,北部邻海悬崖。整座岛屿以长0公里,宽1公里的沙堤与陆地相连,犹如一只伸向大海的巨臂。

    此地即使在21世纪,屺母岛也只是作为游览区而被开发,而在17世纪,这只是一个荒芜的半岛,除了几个小渔村,几乎没有人烟。岛上的大多数土地是盐碱地和沙地,不能耕作。

    但是对元老们来说,此地却是绝好的基地,屺姆岛三面靠海,只要配合少量的海军舰艇,少量部队为基干,配合以动员兵扼守住沙堤上的堡垒就能确保整个岛屿的安全。4平方公里的岛屿足够容纳许多难民。唯一的缺点是淡水比较匮乏,但是并非完全没有。据向导说在岛北面的山地里还是有一些溪流和泉眼是“甜水”,也就是淡水。至于岛上挖井也能出水,不过那就是“苦水”了,只能洗濯。再配合集雨系统的话,勉强可以供应难民使用。

    这个地点在黄县境内比较偏僻,不引人注意。距离黄县县城三十公里,距离登州之乱的核心区域蓬莱的距离也不过六十公里。一旦要介入干涉能够很快投入战斗。而且此地全是17世纪没人要的荒地不能种田。对于需要“勤俭持家”的元老院来说很是合适。

    鹿文渊骑着马,感受着吹在脸上的呼啸海风这还是夏天,要到了冬天不知道怎么样?想到在21世纪渤海还经常大面积的封冻,本时空的小冰河期恐怕少不得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到时候在这里当“庄主”吹海风观冰海的滋味可不好受。

    一想到自己要在这里当上起码二年的庄主,鹿文渊那颗被荷尔méng刺jī的滚烫的心渐渐的冷了下来。山东大妞固然吸引人,但是自己也得好好的保重才有这个体力。

    队伍中有孙元化派来的几个亲信。赵引弓提出要在黄县龙口境内搞一个农庄招募难民搞海滨农业,同时还准备建教堂这番说辞打动了孙元化。于是专门派人随同鹿文渊来办理此事。

    “鹿老爷!”向导见队伍还在一个劲的往屺姆岛纵深走去,便忍不住叫了一声:这屺姆岛虽然不大,沙堤却长得很,走到尽头至少还得半个时辰。而且沿路也没什么可看的,除了在岛屿尽头的北部有一些山地,算是略有风景之外,到处都是沙滩地和盐碱地。他很怀疑这鹿老爷年纪轻轻的是不是得了什么癔症,非要到这荒岛上来游览,还要看地。

    “有什么事?”鹿文渊硬着舌头说着奇怪的蓝青官话。

    “这岛走到底也是这样,全是沙地和盐碱地,不能种田,也缺水。”向导劝诫道,“还请老爷回去吧。”

    鹿文渊说道,“我就是要盐碱地,走!再往前看看。”

    向导暗骂这广东蛮子不可理喻,只好带着他们继续走。好不容易走到了尽头。鹿文渊顶着海风眺望。

    屺姆岛的南面就是龙口湾,在旧时空这里是龙口港所在地。屺姆岛的奇特地形实际上充当了龙口湾的防bō堤。使其成为一个天然的海湾。在龙口湾东南面的海岸边,停泊着许多落了帆篷的民船,海岸上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些市镇街道。显然,那里比屺姆岛要繁荣多了。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屺姆岛的南岸面对龙口湾的地方全是沙土浅滩,大型船只几乎不能靠岸。

    难怪这里不但没有商船靠岸,连渔村的规模都很小。渔民落脚在这里的话,就只能使用小型的渔船,而且停泊也颇为费力——沿岸几乎没有天然的港湾码头可用。

    “那些是什么船只?”他问道。

    “是从天津卫和南方来得商船。”向导说道,“北来的船是来卖粮的,南来的船是贩卖纸张和糖的。回程运得是本地的海产干货。行商的老爷们在那边渔村盖了些栈房。”

    鹿文渊点点头,将来要在龙口搞开发的话还是要到海湾的东南海岸上。屺姆岛作为码头港口不大合用。他看到对岸还有一处高大的土墩,有些象临高的烽火台便问道:“那里是烽火台么?”

    “正是,那是龙口墩,听说是洪武皇上在位的时候一位国公爷所建的。龙口这地方就是因为这墩台得名的。”

    他又眺望四周,在这屺姆岛的北部,有一片山地,有几座山峰,虽然不高,看起来还有些起伏,倒也郁郁葱葱。如果要设置农庄的话,山凹里应该是合适的地点起码避风。而且听向导说过,岛上的地表“甜水”都在山里。

    他让向导带来,又往山上来,走一路看一路,把地形地貌都记在心里,记不住的,当场用速写薄绘制出草图,很快就在心里大致绘出了规划图,哪里设置农庄,哪里修筑炮台,哪里构筑望哨,码头和栈桥修在何处,到时候难民来了又安置在何处。

    他兴致勃勃的登上了岛上的最高峰,和煦的阳光轻洒下来,海岸东部白沙如砥,金光点点,西部峭壁岩,怪石嶙峋,偶有高大的石柱凸立海中。暖风徐徐吹来,让他通身舒畅。不由得暗自赞叹这里的风光如画。

    站在这最高峰上,他可以清楚的看清整个屺姆岛的地势:严格说起来,屺姆岛本身并不包括那将近十公里沙堤。整个岛屿几乎遍布山丘,地势北高南低,岛上有老北山、灯塔山、凤凰山、炮台山、东山、西山、蛇山大小七个山头。当然,这些山头都是近代人所取的名。在本时空只是些无名的山而已。

    虽说岛上山不高,但是风光宜人:所谓山有凤凰诸峰之峻险,水有渤海之辽阔,其窟有龙洞之幽深,其岩有将军石之雄伟。颇有山海胜形。

    岛的西面碧涛万顷,是出入龙口海湾的为船只必经之地;岛北悬崖峭壁,“云移雪浪点轻鸥”,可以观山览海,领略暮景晨曦。岛南是金沙浅滩,,此地可供浅吃水的小型船只锚泊。岛往东风平浪静,就是号称北方六大港口之一的龙口港了。

    “这里的土地有有地主么?”鹿文渊问道。

    “此地就是一个渔村,哪里来什么地主。”向导说道,“谁会到这里种地,除非是得了失心疯!”说到这里自觉失言,赶紧又道,“此地即不能种地,又不宜做yīn阳二宅,买了地又什么用处?除了渔村周边有些土地是有主的,多是官地。”

    队伍中有孙元化派来的几个亲信。赵引弓提出要在黄县龙口境内搞一个农庄招募难民搞海滨农业,同时还准备建教堂这番说辞打动了孙元化。于是专门派人随同鹿文渊来办理此事。

    “鹿老爷!”向导见队伍还在一个劲的往屺姆岛纵深走去,便忍不住叫了一声:这屺姆岛虽然不大,沙堤却长得很,走到尽头至少还得半个时辰。而且沿路也没什么可看的,除了在岛屿尽头的北部有一些山地,算是略有风景之外,到处都是沙滩地和盐碱地。他很怀疑这鹿老爷年纪轻轻的是不是得了什么癔症,非要到这荒岛上来游览,还要看地。

    “有什么事?”鹿文渊硬着舌头说着奇怪的蓝青官话。

    “这岛走到底也是这样,全是沙地和盐碱地,不能种田,也缺水。”向导劝诫道,“还请老爷回去吧。”

    鹿文渊说道,“我就是要盐碱地,走!再往前看看。”

    向导暗骂这广东蛮子不可理喻,只好带着他们继续走。好不容易走到了尽头。鹿文渊顶着海风眺望。

    屺姆岛的南面就是龙口湾,在旧时空这里是龙口港所在地。屺姆岛的奇特地形实际上充当了龙口湾的防bō堤。使其成为一个天然的海湾。在龙口湾东南面的海岸边,停泊着许多落了帆篷的民船,海岸上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些市镇街道。显然,那里比屺姆岛要繁荣多了。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屺姆岛的南岸面对龙口湾的地方全是沙土浅滩,大型船只几乎不能靠岸。

    难怪这里不但没有商船靠岸,连渔村的规模都很小。渔民落脚在这里的话,就只能使用小型的渔船,而且停泊也颇为费力——沿岸几乎没有天然的港湾码头可用。

    “那些是什么船只?”他问道。

    “是从天津卫和南方来得商船。”向导说道,“北来的船是来卖粮的,南来的船是贩卖纸张和糖的。回程运得是本地的海产干货。行商的老爷们在那边渔村盖了些栈房。”

    鹿文渊点点头,将来要在龙口搞开发的话还是要到海湾的东南海岸上。屺姆岛作为码头港口不大合用。他看到对岸还有一处高大的土墩,有些象临高的烽火台便问道:“那里是烽火台么?”

    “正是,那是龙口墩,听说是洪武皇上在位的时候一位国公爷所建的。龙口这地方就是因为这墩台得名的。”

    他又眺望四周,在这屺姆岛的北部,有一片山地,有几座山峰,虽然不高,看起来还有些起伏,倒也郁郁葱葱。如果要设置农庄的话,山凹里应该是合适的地点起码避风。而且听向导说过,岛上的地表“甜水”都在山里。

    他让向导带来,又往山上来,走一路看一路,把地形地貌都记在心里,记不住的,当场用速写薄绘制出草图,很快就在心里大致绘出了规划图,哪里设置农庄,哪里修筑炮台,哪里构筑望哨,码头和栈桥修在何处,到时候难民来了又安置在何处。

    他兴致勃勃的登上了岛上的最高峰,和煦的阳光轻洒下来,海岸东部白沙如砥,金光点点,西部峭壁岩,怪石嶙峋,偶有高大的石柱凸立海中。暖风徐徐吹来,让他通身舒畅。不由得暗自赞叹这里的风光如画。

    站在这最高峰上,他可以清楚的看清整个屺姆岛的地势:严格说起来,屺姆岛本身并不包括那将近十公里沙堤。整个岛屿几乎遍布山丘,地势北高南低,岛上有老北山、灯塔山、凤凰山、炮台山、东山、西山、蛇山大小七个山头。当然,这些山头都是近代人所取的名。在本时空只是些无名的山而已。

    虽说岛上山不高,但是风光宜人:所谓山有凤凰诸峰之峻险,水有渤海之辽阔,其窟有龙洞之幽深,其岩有将军石之雄伟。颇有山海胜形。

    岛的西面碧涛万顷,是出入龙口海湾的为船只必经之地;岛北悬崖峭壁,“云移雪浪点轻鸥”,可以观山览海,领略暮景晨曦。岛南是金沙浅滩,,此地可供浅吃水的小型船只锚泊。岛往东风平浪静,就是号称北方六大港口之一的龙口港了。

    “这里的土地有有地主么?”鹿文渊问道。

    “此地就是一个渔村,哪里来什么地主。”向导说道,“谁会到这里种地,除非是得了失心疯!”说到这里自觉失言,赶紧又道,“此地即不能种地,又不宜做yīn阳二宅,买了地又什么用处?除了渔村周边有些土地是有主的,多是官地。”!。

    第二卷 新世界]第二百零三节 江湖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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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三节 江湖客

    鹿文渊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来,这岛相当不错。除了令人忧虑的冬季之外。回去之后当即拍板买地。

    孙元化听说赵老爷的“外侄”选了这么块地大为吃惊――为了让赵引弓走后孙元化能够继续照顾其利益,鹿文渊很委屈的只好算作是“外侄”了,古人比较信任血亲关系,对合作关系不怎么卖帐――不过赵引弓解释说他就是想尝试在盐碱地沙地上搞农业的可行性才特意选的。

    孙元化尽管对赵引弓的“引种”抱有很大的怀疑态度,还是表示大力支持――他想起多年前徐光启在江南和天津引种红薯的过程,当时也是怀疑的人居多,但是最终获得了成功。说不定这两个广里人真能种出合适海滩盐碱地生产的作物,要是这样可就功德无量了。

    在孙元化的直接关照之下,鹿文渊在屺姆岛买地的事情很快就办了下来。整个屺姆岛不包括沙堤的面积是4平方公里,合计土地不过6000亩。最后鹿文渊以三百二十两的价格买下了岛上的大部分土地,包括岛屿北部的所有山地。

    赵引弓通过在山东教会成功的插入了金立阁,加上鹿文渊的教徒身份,对山东教会形成了一定的影响力。在山东教会,特别是山东教会中的缙绅的支持下,屺姆岛开发计划展开的相当顺利。黄县县令听说“鹿老爷”是孙巡抚的来头,对来办事立契的鹿文渊十分客气,不但一切手续办理顺畅,还专门派遣衙役到屺姆岛上去“弹压”。

    鹿文渊觉得有点多此一举,表示婉拒的时候,县令老爷表示这样可以“威吓刁民,以防其借机生事。”鹿文渊在旧时空实习的时候上过工地,见识过堵大门,躺推土机、打群架、偷材料种种故事的,便表示了同意――当然少不得还得破费一番给县令老爷、典史和班头衙役们。

    “买块地三百二十两,红包就花了八十两。**啊!太**了!”鹿文渊从黄县衙门出来之后暗自嘀咕。

    意见归意见,暂时黄县县衙的保护伞还是需要的,等孔有德一闹起来,他想干什么干什么,但是眼下他还需要“当地政fǔ”来保护他这个“开发商”的权利。

    赵引弓给他的主要任务是在当地迅速构建有设防农庄,建立可以停靠至少二三百吨级别船只使用的码头设施。

    “什么农田水利,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关键是要能确保屺姆岛的安全,绝对不能让孔有德到时候能攻上来。”

    他推测,孔有德进军的时候,不会特意沿着海边行军跑到龙口这一带――历史上他也是挥军直接冲向黄县县城的。但是很可能会有大量的小股部队出来抄掠粮食,裹挟民众。历史上的义军乱兵在行军的时候都搞这一手。所以小股人马跑到龙口来还是有可能的,毕竟海岸线上有些村落,而龙口这边还有贸易市集。另外,考虑孔有德最后是乘船逃亡的,他一旦需要搜集船只的话,外来商船云集的龙口也是个合适的目标,所以整体设防水准不需要太高,但是亦得相当的自保能力。

    “我把王七索留给你,”赵引弓说道,“此人是本地的盐枭,又是军户,对当地的情况很熟悉,你可以暂时用他,但是记得他没受过政治鉴定,所以不能透露太多的东西给他。”

    “这我知道,反正我在这里就是结寨自保的地主。他们知道这点就够了。再说本来我手下的归化民就不多。”

    黄安德自从和孙远搭上线之后,在他的着力经营之下关系很快升温。他借着探亲访友的机会不断出入水城。还馈赠了些浙江的土产礼物,所费不多,但是很结人缘。没多久便用不着混在匠役中出入,而是公然的大大方方的出入了。把门的军官知道他过去是本镇的营兵,熟人很多,也不阻拦。黄安德在不但和孙远拜了把子,还把过去一起混又靠得住的袍泽拉拢了七八个人,时常请他们喝酒,俨然成了一个小团体。水城里发生任何鸡毛蒜皮的事情他都能很快知道。

    尽管他的搜集来得大部分确保对赵引弓来说没什么价值,但是成功的渗透到登州水城内,还搞了个小团体,也算是不错的收益了。但是他很快就要返回杭州――主人一走,他的这个长随还继续在登州来来往往未免显得过于引人注目。便通过黄安德的上级指示他随鹿文渊到黄县去,每个月去二次登州摸摸风向即可。

    在离开山东之前,赵引弓还就盗泉子的收容沂州难民的事情做了安排。收容难民入境的事情已经得到了孙元化的谅解,官面上的问题不大,关键是要备足粮食和宿营地。

    “只是不知道台湾的进展如何了?”赵引弓知道,按照进度表,第一批到台湾的船队应该就在最近几天抵达高雄。如果沂州的难民能够及时抵达,正好可以运去填补开拓队的缺口。可是就不知道盗泉子的工作是否顺利?在他接到的信件里提到了他现在的处境――时刻都有危险。

    正在赵引弓和鹿文渊为接纳沂州难民奔走的时候,张道长正陷于极大的风险之中。

    尽管他在沂州保持着刻意的低调,也很少宣传新道教的教义。但是他的存在还是引起了某些势力的注意。就在他眼巴巴的一面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一面等待着从临高派遣来得宣教人员的时候,一批人已经来到了沂州。

    水灾过后的鲁南大地,赤地千里,除了大路两旁的枯骨和偶然成群结队的经过的难民,到处是一片死寂。

    道路上忽然蹄声得得,七八多骑骑士策马而过。天气炎热,骑士们也显得无精打采,头上的宽边遮阳帽压得低低的,放松缰绳,任由马任意所之,像在鞍上打瞌睡。腰间有剑有囊,一看便知是长途旅行的江湖旅客。

    靠近沂州的官道上,渐渐有了人烟旅客。这里水退过后市面稍有恢复。大水袭来时候在沂州城墙上留下的水迹痕迹犹然存在。在水中被泡透了的城墙,因为太阳的灼烤,又在渐渐开裂,城砖脱落了不少。有一处甚至崩塌出了数丈的缺口。城上城下堆满了砖块和黄土――虽说民生艰难,但是地方官对城池的守御一丝一毫也不敢放松――这些年来几乎每次大灾之后就有灾民暴乱。

    城外的护城河因为大水的关系,一反常规的涨得很满――以往每到夏季,护城壕沟里的水只存当中一线而已,没个脚板。

    城北门外的路东有座大凉棚,贩卖些茶水煎饼,供人打尖休息之用。因为凉棚后面是一片绿油油的枣林,满树浓荫给人些许凉意。凉亭左右的夯土场上停着三套车和四五顶凉轿,树下的栓马桩有十余匹驴马骡子之类的坐骑,就着大石槽饮着用轱辘从井里汲出来的水。

    凉棚里已有不少旅客歇脚,因为要在午后日斜方能就道,有些结伴而行的旅客干脆轮班打起了瞌睡――此地距离州城近在咫尺,强盗是不会有的,但是小贼官府是不管的,只有自己多加小心。在旅途中失窃了银钱干粮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连要饭都要不到。

    中午不能冒中暑的危险赶路,须等日影偏西暑气稍散才能就道。在炽热的太阳下赶路,中暑晒死并非稀罕的事。更何况是大水过去之后。地表的水汽蒸腾,空气灼热潮湿,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犹如在一个大蒸笼里。

    骑士们到了凉棚里,纷纷下马歇息。动作极其齐整,几个人去给马匹饮水,几个人占住桌子,吩咐店小二准备茶水干粮。

    虽然他们每个人都是斗笠眼纱,身穿粗布的行装,但是其中的三个人身材窈窕,一看便知是女人。

    “想不到这里倒有这么个清凉的下处。”其中一个女人开口说道。

    声音清脆,宛若银铃。显然是个年轻娇媚的女子。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取下斗笠,摘下青色的眼纱和遮面的布巾,长相虽不显得抢眼,却也足以令人想入非非。但是他们一行人的装束和随身的武器都表示他们是不折不扣的江湖儿女,随时随地可以拔剑当场,血流五步。

    茶棚的伙计早就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这伙人一看便不是善茬,所以招呼起来愈发的小心。

    只见这伙骑士,虽然高矮胖瘦各不相同,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是个个英气勃勃,满脸的煞气,就是三个女人,眼波流转中也时而露出寒光。几个胆小怕事的旅客,干脆转过头去不看他们,免得给自己招惹是非――如今在在大道上死个人和死个虫子也没什么两样。

    “这儿清凉,一城之隔就是人间地狱。”其中一个本地口音的中年汉子说道,“施粥场就在城南,饥民们都集中那里去了――每天都要抬出去几十具饿殍送到化人场去。”

    ……

    第二百零四节团队价格

    “这是老天爷在渡劫收人。器:无广告、全文字、更《》,观看本书最新更新)”一个年龄长些的其实说着,叹了口气,“听说河北山西都luàn起来了。”

    “大家吃饭喝水,歇息好了赶路!”说话的人,高大魁梧,却很年轻。不过二十四五岁的mō样,剑眉虎目一表人才。他一言既出,其他人都不说话了,显然是队伍中打头的。

    当下有人吩咐跟来的店伙准备食物:这里只供应一些烙饼硬馍,咸菜酱蒜之类的粗粝伙食,没有蔬菜当然更没有ròu。大灾之年,就是本地农民常吃的煎饼也变得又粗又黑,不知道掺入了多少草根树皮之类的东西。又黑又硬又干,莫说三个nv人,就是另外几个骑士也吃得龇牙咧嘴,只好就着茶水往下吞咽。

    刚才说话的年轻nv子不由得边吃边皱眉,吃了几口,干脆放下不吃了。

    “快吃吧,这里还有可吃得东西,往下走不知道要不要吃人rò头的年轻人lù出牙齿笑了笑,说不出的yīn森。

    “吃人ròu”这三个字犹如一阵yīn风吹过凉棚,让棚子里的一干人一个个都汗máo直竖,汗意全无。

    “你,说笑吧……”年轻nv人勉强lù出笑容。

    本地口音的中年人说道:“十来年前本地闹兵灾的时候就出过这样的事,拿死人ròu当包子馅。后来闹出来给本地的太尊拿了,听说是问了剐刑。”

    年轻nv人lù出了恶心的神情,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吃食――都是素的,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人ròu之类的东西。

    一干人不再说话,埋头吃东西。打头的年轻人边吃东西边注视着棚子外面,似乎是在等人。

    过了顿饭的功夫,从外面又进来个人,却是小商旅一般的打扮。左顾右盼一番,却直向骑士们围坐的二张桌子而去。

    “借光,抱歉打扰。”他在那位本地口音的中年人陪笑说,“天气好热,辛苦了,诸位。”

    中年人居然不计较,任由他落座。

    伙计迎上来,小商贩陪笑道:“有碗水就好。其他一概不要。”

    一碗白水茶棚是不收钱的,当然伙计也不会有什么好脸sè。一个黑皮粗釉的大碗,装了一碗水过来。小商贩连声说称谢,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黑得如泥巴一样的窝头来,就着水吃着。&*.《》.最快更新**

    “炎炎夏日还在外面做买卖?真是辛苦。”

    “小人是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商贩说道。

    “这沂州如今就是一块死地,你在本地做得是什么买卖?”中年汉子嘿嘿的冷笑道。

    “一点点的将本求利的生意,说出来都让老爷们见笑。”商贩陪着笑脸,“靠着tuǐ勤hún口饭吃。”说着筷子在桌子上画了个符。

    中年人眼神略动,瞟了一眼打头的年轻人。年轻人点了点头。中年汉子当即哈哈一笑:“说是hún口饭吃,连茶都喝不上一口。”当即拿起茶壶给他的碗里斟满了一碗茶。

    “谢老爷抬举。”商贩堆着笑,拿起茶碗就着茶水三口两口的吃完了黑窝头,道了谢起身去了。

    商贩沿着官道一路前行,走了二三里路,往路旁小径一转,在一片小树林里坐下,拿起草帽煽风。不多一会,那伙在茶棚歇息的骑士们也循迹而来了。

    两下并不答话,商贩自顾自的在前引路而行――他步履如飞,很快便将骑士们引到一座普通的农家小院前。未曾叫mén,mén就自动开了。

    小院子位置极其僻静,三面树林,一面面对小河。树林外就是广阔的田野。从大路上完全看不到,待到青纱帐一起,几乎就完全湮没其中了。

    骑士们进了院子,里面是极普通的农家住宅。三间低矮的房屋,盖着茅草的屋顶,院墙是夯土的,院子里散落着些麦草和农具。一具石磨就在院子墙角。看似应该是户普通中农之家,其实不然。

    “诸位里面请。”商贩在屋mén口轻轻敲打几声之后说道。

    一进房mén才发觉这几座小屋,外表如败絮,内里却有如豪富之家。所谓的土墙碎砖茅草屋顶不过是糊在外面骗人的障眼法。

    屋内地坪比屋外要低下若干,所以身在屋中并不觉得压抑。

    不但装潢豪华,各种家具摆设无一不jīng。

    正中的红木八仙桌上,已经备下了二桌美味佳肴,几名婢nv执壶伺候。更为厉害的是,屋子中间居然还摆着大块的冰,冒着白气,一干人扎从烈日骄阳下进来,顿时觉得浑身清凉。

    “略备薄酒,不成敬意。”商贩含笑道,“请诸位稍用酒饭,歇息片刻。憋上很快就会过来见诸位了。”说罢他一闪身便不见了。

    “大家都坐,”打头的年轻人招呼众人,比主人还显得主人,“来来,你坐嘛,别客气,吃东西,一路上的干煎饼吃得我牙都坏了,来,给大家倒茶!”

    一行人落座,少nv看着桌子上的ròu菜,不由得一阵犹豫。打头的年轻人哈哈一笑,夹起一片ròu塞入口中:

    “放心,这是上好的黄牛ròu。”

    中年人小声道:“就这么吃?”

    “没事,”年轻人点点头,“不要喝酒。”

    他们一路行来,沿途都是粗粝的食物,仅仅能够果腹而已。现在有一桌美味佳肴在前,每个人都放怀大吃起来,如风卷残云一般。片刻之间就清扫的干干净净。

    菜肴固然美味,但是在这赤地千里的灾区整治出如此一桌酒席来,主人的手面和能力也就可见一斑了。

    酒席用完,商贩悄然无声的来到了厅堂内。

    “憋长上已经来了,正在等候先生。”

    “好。”

    “憋长上只见先生一人……”商贩陪着笑脸说道,“还请先生海涵。”

    “好说。”为首的年轻人点了点头,“前面引路。”

    商贩将他带到旁侧的mén前,敲了敲,推mén而入。里面又是一间雅室。屋内早有人等候。其人其貌不扬,四十上下年龄。脸上有种令人莫测高深,yīn森慑人的气势流lù在外。

    身边是一名垂鬟的红衣少nv,负着长剑。两边各有八名大汉。一副众星捧月的mō样。

    “这位就是搜魂剑闵展炼。”商贩恭恭敬敬的禀告道。

    “哦,”中年人的眼光打量着来人,“久闻其名。”

    闵展炼大咧咧的点了点头:“不用客气。”丝毫没有要见礼的意思。

    “大胆!”红衣少nv呵斥道,“见了尊者还不参见!”

    闵展炼一晒,自顾自的在客座落座,对着中年人道:“这次要我来,具体要做什么事?对方是哪路的神仙?”

    红衣少nv见对方是自己为无物,顿时踏上一步,却被中年人一个眼神止住了。

    “年轻人,你的胆量不小。不过胆量和狂妄不过是一纸之隔。”中年人故作沉稳的说道,“本教正在用人之际,因而本座不与你计较小节。”

    闵展炼摆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你老人家到底要杀谁?光说这些没用的,小子也不好给您老报价是不是?我们干这行的,时间就是银子,不能陪你唠嗑。请你老见谅!”

    中年人的眼神里lù出怒意,但是他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这个闵展炼江湖号称搜魂剑,是一条命起价一百两的名杀手。他行踪诡异,手上的活计又多,能请到他很不容易。

    “就是这个人。”他一示意,就有人将一副图卷送来。

    画卷上,赫然用白描手法绘制这盗泉子的半身像。

    “是个道士。”

    “不错,此人俗家姓张,法号盗泉子。”中年人说道,“是从江南来得。不过他的口音很怪,不知道具体来路。”

    闵展炼点头表示明白。问道:

    “此人身在何处?”

    中年人告诉他盗泉子落脚的道观。

    “我已经派人盯着他了。每天都可以知道动向。”

    “好,我们现在来谈谈生意。”闵展炼说道。

    “一百两一条人命。我出一百两。”

    “哼哼,这是底价。此人的xìng命到底该多少钱,要我的人看过了才知道了。”闵展炼嘿嘿一笑,“杀个农夫和杀个江湖高手,都一百两,我岂不是亏大了?”

    “他不过是个道士,会些医术……”

    “若是如此的简单,为何还要请我,你们手中就没有几个能杀人的亡命之徒了么?”闵展炼冷笑道,到他这里来huā钱买人xìng命的,要么是力有未逮,要么就是自己不想出面,被刺杀的对象从来也不会是个简单人物。

    行走江湖,僧道一般都不是好招惹的对象。对方在鲁南的势力不小,还要千里迢迢的请他来动手,这个所谓的张道士,绝非一般的良善之辈。

    “好吧,你要多少银子?”

    “我说了,要等我的人看过了再算。”闵展炼说道,“不过,从此刻起我就要收费了。”

    “什么?事情没办就要收钱?”中年人终于忍不住的质问。

    “当然,我的人马也是要吃要喝的,不能枵腹从公。”闵展炼说道,“我的几个弟兄都是身怀异能的高手,我做事的时候必得他们相助。从现在开始,每天七两三钱银子。按日计算,有一天算一天。”

    第二百零五节道长的危机

    “你们简直就是坐地起价――”红衣少nv又一次发出了质疑声。由网友上传==9vk。首发

    闵展炼冷笑一声:“怎么,贵教就一点上下尊卑的规矩都没有了?”

    这话说得即刻薄又挑拨,中年人的眼神中lù出了恨恨之sè。但是红衣少nv并非简单的属下,而是从山东总坛派下来的护法使者,虽然年轻,位份又没他高,却不是他能随便呵斥的对象。

    “这个条件本座答应。”他点了头。

    “还有每天的伙食,”闵展炼说道,“这里简直没有人吃的东西,也得你们负责预备。有菜有ròu有酒有茶。”

    “好说。”中年人一示意,旁边有人送来一个折子。

    “这是城里县大街王家老店的折子,已经为你们备下了一进院子,吃喝用度一切都在折子上记账开销。”

    “办事漂亮。”闵展炼表示满意,“有事我如何找你,怎么联络?”

    “到王家老店后面口画个符,自然会有人和你们接头。”中年人说道,“以后你不会再见到本座,有事就是这位使者和你们接头了。”

    下午的时候,闵展炼的人马就全数到了王家老店。亮出折子,伙计二话没说便将他们迎了进去,送茶送水,忙得不亦乐乎。茶水齐备,又如一声令下一般齐齐的从院子里退了出去。

    闵展炼手下的人却不忙着盥洗换衣。只是在房内院内查看有无可疑之处。不多片刻,本地口音的中年汉子回来了。

    “不是黑店。”他小声说道,“的确是老铺。”

    “嗯。”

    “我刚到后面转了转,掌柜一家也是教徒。”

    闵展炼点点头:“意料之中。”

    他带来的中年人是鲁南人士,当地情况非常熟悉,是他接了这一趟活之后特意雇来得。此人hún迹黑道多年,江湖经验十足。

    他退下之后,年龄最长的骑士――闵展炼客气的称他为“何伯”――进来报告说一切都已经安顿好了。mén窗、房檐上都设了消息。他是闵展炼的总管,专mén负责团队的一切衣食住行。因为责任极大,所以是闵展炼的亲信。&*.《》.最快更新**

    “没事的人现在开始轮班休息。让耳目们出去打听消息!”闵展炼关照道,“得好好瞧瞧这位盗道长是哪路的神仙。”

    耳目是三个其貌不扬的人。二男一nv。都是乍一看留不下半点印象的普通人长相。擅长化妆伪装,三教九流都学得来。

    “是,”何伯应了一声,又小声道:“不知道这里的酒饭是不是干净?”

    “应该没有问题。”闵展炼沉声说道,“彼此既然无冤无仇,又huā钱请我们杀人,何必先来害我们?”

    “还是小心为好。”何伯说道,“这起子白莲教的余党,据说都有妖术,防着给我们下yào使法。”

    闵展炼呵呵一笑:“何伯,你过虑了。他们会nòng些法术这个不假,但是天下大事还从来没有靠法术能成的。不说十年前败了的徐鸿儒,便是张角的道行――连当时的朝廷都五体投地,起来造反百万黄巾风起云涌,不也败了。你越怕,他们越是能捣鬼――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正说话,忽然有人来报:有客来拜。

    展炼点头,不用说,这肯定是教里的使者来了,带来了新的消息。

    来人果然是教中使者,正是刚才的红衣少nv。

    不过此时为了遮人耳目,她已经换上了一身黑sè大氅。

    “姑娘带来了什么新消息么?”

    “你们要对付的人,每天都在施粥场上舍yào看病,”少nv即没有客套,也没有称呼,冷着一张脸平白直叙,“坛主要你们用最奇诡的方法杀死他。”

    “若论奇诡的法子,我们等凡夫俗子怕是没有如此的道行。”闵展炼含笑道,“只怕贵教各种奇mén法术更为适宜。”

    “那不是你说得捣鬼嘛,”少nvlù齿一笑,“成不了大事的。”

    闵展炼陡然警觉,这几句话是在盏茶之前说得,自己住在这里房前屋后都有手下人布下暗卡,此地又没有密室地道,绝不可能有人潜伏偷听――这nv人居然能听到!

    “此事难办……”

    “哼哼,你不就是要钱么?”少nv冷笑道,“青城山马堡主撞邪阖家自尽的事情不就是你所为?给你加五十两银子,一定要让他死得轰轰烈烈――天谴而亡。”

    张应宸还不知道有人要“天诛”他,尽管有可疑的人物在监视盯梢,但是张应宸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刺jī其他人的举动,对方不管是谁,不至于会痛下杀手。

    他不是没考虑过这里面可能有本地的某些会道mén出于竞争意识要置他于死地,这种可能xìng始终是存在的。

    山东地面上的会道ménmén类庞杂,大的有闻香教和罗教,至于各种支派、会道mén更是名目繁多。闻香教的名气很大,力量也最大。白莲教徐鸿儒就是河北蓟州闻香教主王森的徒弟。白莲教在山东潜伏经营二十多年,徒众二百多万。盘根错节,势力极大。天启二年的暴动失败之后,白莲教在山东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但是余党实力犹存,继续潜伏活动,待机而起。崇祯二年围攻莱阳,同年余党朱炳南也在河南睢州进攻官府。至于罗教更是土生土长:祖师是山东人罗清,在漕运兵丁中有较强的实力,其支派也很多。

    张应宸从阅读史料中知道,明末山东活动的罗教、闻香教、弘阳教、黄天教、一气灶香教等几个较大的教派里,弘阳教有红羊劫数的预言,自称是罗教传承,喜走上层路线;一气灶香教更像巫化的道教,而且一直标榜不参与叛luàn;倒是嘉靖年间虎眼禅师李宾创立的黄天教在明末和李闯走得很近,并在明末的传教活动中为李闯大肆传播十八子等图谶。

    “不知道谁会对自己下毒手?”这是张应宸最近一直在考虑的。他目前对罗教的消息掌握的较多较为及时,山东的天主教会中有一些过去的罗教教徒,当然那似乎是他们把天主教的圣母崇拜和无生老母信仰hún淆了的结果。鹿文渊因而能从他们口中得到很多消息传送到他这里。

    但是这对他的处境没有丝毫改善。三个乞丐日日都把守着道观的前后mén,而他一出mén就会感到后面有人盯梢,不管到哪里,都会遇到男nv老幼不同的人在暗中跟踪窥视。有几次夜晚他被屋顶上传来的极轻微的脚步声惊醒。

    张应宸非常吃惊――显然他在对方那里的地位已经大大提升。很可能,一场针对他的行动正在谋划之中。

    他不知道对手到底打算怎么办,如果要他的命的话随时都可以。对方引弓不发,显然有bī迫他走路的意图在内。

    张应宸到底没有准备随时殉道的觉悟,在眼巴巴的盼望着申请的保镖们赶快到来的同时不得不认真考虑起离开这个地方了。

    但是,自己的宣教人员还没来,若是自己就这么一走了之,这些日子他辛辛苦苦的治病救人所huā费心血等于全盘皆输――他舍不得。

    这一日,他刚刚从粥场回来,却见道观mén口停着一乘轿子,明清和几个家仆打扮的人正在等候他。

    原来本地城北有个大店庄,庄里有位缙绅,名叫庄谦。原本是京里的官儿,最近刚刚致仕回到家乡。本县的县令和缙绅们刚去见过他,原本想请他出来帮着赈济灾民,没想到庄老爷回乡不久就感染上了时疫,一病不起了。家人听说张应宸的医术高明,便派人前来延请。

    张应宸听说有缙绅相请不由得jīng神一振。到缙绅家瞧病,少不得可以吃喝享用一番。这住破房子吃黑饼子喝苦水的日子总算能稍微消停几天了。何况待在缙绅的土围子里也比这里安全。当下将yào材收拾收拾,带着徒弟们去了。

    到了大店庄庄家,看了看病,原来这位庄老爷不过是受了暑热,加上饮食不慎,腹泻不止。有了脱水的症状。渐渐得就开始水米不进了。

    这对张应宸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最近得这样病的人很多,他已经mō索出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加上手中的“特效yào”,简直是百治百灵。

    于是张应宸又一次的享受到了“贵宾”的待遇。虽然他已经习惯了病家的尊崇和优待,但是眼下这个地方,有钱人的尊崇比饿得快死的饥民的尊崇要来得实惠的多。张应宸发觉,这里是比那破道观好多了:离城不过三四里路,去粥场和附近治病传教都很方便,大店庄又是个土围子,一般生人进不来,最起码他在睡觉的时候被砍下脑袋的机会会少得多。当下便又扯了许多“症状”,唬得庄老爷和家眷们一愣一楞的,总而言之,庄老爷这病得长期治,否则容易反复。于是道长就顺理成章的在庄老爷延请和家眷们的苦苦恳求之下在宅子里安顿下来。不过破道观那个地方他还是继续租着,以备不时之需。

    第二百零六节庄内庄外

    夏日多雷雨,上午还是晴空万里,午晌之后天渐渐的黯下来,黑云密布,夹杂着晒热的土气的风一阵大似一阵,夹杂着腥味。「域名请大家熟知」9vk。首发眼看着就有一场大雷雨要下。

    闵展炼负手站在院子里,注视着天际滚动着的黑云和隐隐约约闪动的电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三个黑影悄然无声的来到他的身后。

    “说吧。”

    “属下已经查明了,那张道士就住在大店庄庄家。”

    “庄家是本地的缙绅,家主是庄谦,最经刚从京里致仕还乡。”

    “张道士是去给庄谦治病的,眼下庄谦的病已经好了大半了,但是他以需要调养为名,一直带着徒弟住在庄家。”

    “庄家对他优礼有加,张道士在庄家也很拉拢人心,上上下下都叫他有活神仙。他似乎有在庄家长期住下去的打算。”

    闵展炼默不作声的听着,最后问:“我们要进去杀人,能办到吗?”

    三个人齐齐的回答:“做不到。”

    “大店庄是个土围子。”

    “寨子里有乡勇三百多号人,聘有四个教师爷,都是枪bāng弓箭的好手。”

    “进入庄家要过二重围子,每一道都有乡勇和家丁把守。日夜看守,极其严整。”

    如果只是潜入对方的宅邸杀人,对闵展炼来说并不困难。但是对方身居乡下土豪的围子里,这就比一般的宅邸――哪怕是大官巨绅的豪宅巨邸要难进入多了。

    所谓豪宅巨邸不外乎墙高些,屋子大些,防卫力量是相对薄弱的,除了院子里有几个护院巡逻,无非就是沿着院墙打更的更夫,以闵展炼的本事,制服或者躲开几个护院和更夫是不难的事情。

    然而土围子实际就是变相的城池――不管水平多高的武林高手,城mén一关都得望洋兴叹。闵展炼虽然年轻,hún迹江湖却不少年头了。不管你是江湖上多大的人物,绝没有大白天在城里公然拔剑厮杀的。至于多少号称“高手”的飞贼大盗,跑路的时候慢了一步,城mén关了被堵在城内,就此落在官兵捕役手里。

    土围子到了晚上大mén一关,围子上点起灯笼火把,还有乡勇成群结队的巡逻,暗中下手制服很难找到机会,就是极高明的飞贼也未必能顺利的潜入。&*.《》.最快更新**

    三百个经常cào练的乡勇家丁,都用长枪硬弓,一旦发现异状双方动手,别说他闵展炼和手下这几个人,就是把武林中最出名的几位“大侠”“魔头”一齐叫来上阵,也不见得是乡勇们的对手。

    当然,硬要干得话,也不是不能,只不过很可能要死几个人。

    闵展炼很了解他的手下们,他们和他一样,做任何事情均以谨慎小心为上――杀人是为了拿钱,人要是死了再多的钱也没用。

    闵展炼沉思着,这事真不好办。

    办法当然不是没有,最简单的就是叫人去送信,说城里某大户家生了急病,要他来诊治。在半途中就可以把他拦截击毙。

    问题是这样一来就缺少了“天谴”的意味。闵展炼想好了好几种准备送盗泉子上路的“天谴”法子,但是都没法在大路上实行。

    就这么杀了,不符合客户的要求,少了银子事小,对自己的声誉大有打击。

    “我要更详细的消息。他住在哪里,环境如何,平日里何时起chuáng何时就寝,随身有些什么物件……”

    “这事属下办不了。”

    “哦,”闵展炼一愣,他这三个耳目合作多年,很少听到他们说“办不到”的,“为何?”

    “大店庄不许生人入内,入庄必有本庄人作保。要是庄内过夜还得三户联保。”

    因为鲁南地区最近十来年天灾**不断,所以各庄的戒备心都很强,关防远比州县来得严实。

    到目前为止他们打探来的消息,都是在庄外的市街上打听到的,具体到大店庄内部的庄家的细节就很难nòng到手了。

    想要进入大店庄,不管是公开的进去还是偷偷的潜入,耳目们因为没有内线都是困难重重――他们连庄家的大mén朝哪里开都不知道。

    “你们先去吧,继续打探消息。”

    “是!”三个黑影一下从房檐下消失了。

    闵展炼沉默片刻,沉声道:“我没画符,喊一声急急如律令,你怎么就来了?”

    “本姑娘又不是小鬼――看你一筹莫展的mō样,我怎能不来?”一个娇俏的声音在院子里回dàng,夹杂着天际的滚滚雷声和风声,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闵展炼说道:“你给我们出了个难题。”他苦笑道,“欺负我们地头生。”

    “这点事情对本教来说还不是举手之劳。”少nv的声音似乎在院子里旋转,让他找不准落脚点。闵展炼心中顿时警觉起来,虽然知道对方不过是故nòng玄虚的卖nòng手段,不见得对自己有什么不利的企图,还是手中微微用劲,准备随时chōu剑。

    “你不要紧张。”咯咯的笑又一次响起,“本教大有借重你的地方……”

    张应宸看了一眼窗外的院子,明清和二个小徒弟都在院子里收拾着晾晒的yào材,空气里一股暴雨即将降临的气味。远远近近的,不时听到有人在呼叫:“要下雨了,快上帘板”、“收拾东西”的声音。

    他mō了mō自己身上的挎包,踱着步走到院中。他叫住明清:

    “为师这会要去上房给庄老爷号脉,你带着师弟们把东西收拾好了就进屋去。不要luàn跑!”嘱咐完了他便沿着夹道往上房而去。

    自从到了大店庄庄家,他觉得人安心多了,起码晚上睡得更为踏实。但是他也不是全然高枕无忧,还是用手边的东西做了一些应急的准备。

    张应宸到鲁南来,亦带着一份应急用品,这是经过多次审定之后搞得标准配置。一个小型的尼龙防水袋,装着手枪的备用弹弹yào:1个弹夹、24发派弹、1枚进攻手榴弹、2个临高产的手持发shè照明弹、1份古柯叶提炼的“jīng力剂”和1个烟盒大小的防水yào盒。里面装着青霉素v钾片、诺氟沙星、苯海拉明、对乙酰氨基酚、硝酸甘油、多潘立酮、高锰酸钾、纱布、创可贴、手术刀、针线。在尼龙包的夹层里,还有金叶一张,作为紧急费用。

    小包和随身的手枪道长平日里挎在身上,外罩道袍就看不出了。睡觉的时候放在枕下。一旦有什么事情发生可以随时逃命。

    张应宸一路走却不直接到上房,他既然来自21世纪,当然知道群众路线的重要xìng。何况他要传教,上层路线之外,群众路线也是要紧的。所以每次到上房给庄老爷号脉或者没有事情的时候,他总是要到后院、大厨房和仆人们群居的下房走走,和庄家的仆役们说说话,有病的给诊治――还不收yào费。庄家的仆人们对他这种平易近人不势利的作风都很有好感,都说他才是个真正的“出家人”。

    走到后院,却见院子里堆放着许多物件,锅碗瓢盆,还有各种铲子、刀具之类的东西,张应宸中医出身,一看就知道这都是中yào店里的买卖家伙。其中还有一只长方形的铁笼子,看上去年代不少了,上面锈迹斑斑。几个仆役正在擦洗。看到他来,这些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和他打招呼。

    “此是何物?”张应宸有些奇怪。

    “道长,这是从前yào铺里过去养鹿用得。”一个年老的仆人说道,“你看,那边还有些小的,是养穿山甲、乌骨jī之类的。”

    原来庄家早年在沂州城开过家不小的yào铺,后来yào铺收歇这些物件也就无用了,一直搁置在后院的仓房里。

    “那又为何取出来?”

    “还不是您老的功德?”另一个中年仆役说道,“自从你治好了老爷的病,劝老爷舍yào,老爷说本地水旱灾荒不断,百姓们都遭了疫病,与其舍yào不如要开家yào铺普济众生。所以关照小的们又把这些家伙都取出来了。”

    “庄老爷倒是位大善之人。”张应宸马上给庄谦戴上顶高帽子。

    “谁说不是。”老年仆役说,“老爷开铺子济生,我们当下人也沾光:老爷已经许了我家的四孙去铺子里当伙计。不然老荒在家里挑不上差事,白吃他爹娘老子的钱粮!”

    张应宸知道,自己几天前的确和这位庄老爷谈过舍yào的事情。实际上,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暗暗向他宣传新道教的思想,一点一点的灌输教义――按照他掌握的情况,要在本地没有缙绅的支持和保护,想传教难比登天。

    原本他劝庄老爷舍yào实际包含着为润世堂打牌子的意思,现在他想开yào店的话就更好了,利用润世堂手中的各种特效中成yào,不愁不能控制这家yào店。

    如果能彻底的把这位庄老爷笼络住,成为新道教在本地的骨干,整个大店庄就是新道教在沂州地区的“战斗堡垒”了。自己也再也不用担惊受怕遭到其他势力的打击。甚至还可以利用本地的人力资源来进行布教。本地的教徒起码在口音上比自己从琼山nòng来的人更合适些。

    控制了庄家也就等于控制了大店庄:上千的人口,三百多勇……在鲁南不费一枪一弹,没用半两银子就搞到这么个强大的前哨阵地,执委会对新道教恐怕得有一番“新认识由网友上传==

    “此计甚妙!”张应宸不由得jīng神一振,不由得为自己能想出如此高明的计策而暗暗得意。不过,要想获得庄家上下的对新道教的认可和信仰,最好还有更多的实力展现。

    张应宸很清楚,要得到当地百姓的认可,仅仅靠行医施yào还不够,他必须表演“神迹”。他读过很多明清时代的官府有关民间会道mén的资料档案,汗牛充栋的写满了各种术士的“法术”。

    新道教想在本地立足,不表现出自己有足够的“法力”恐怕也难以在信徒中产生坚定的信仰。

    但是张应宸对新道教的定位之一是“崇尚科学”,很不愿意搞装神nòng鬼的把戏。再者他也知道元老院里对装神nòng鬼是持否定态度的。自己的这一举动很可能会遭到吴会长等人的攻击——他大可以送自己一顶“宣扬封建mí信”的帽子,或者更厉害一点,“树立个人教主威望,动机可疑”。

    “怎么办才好呢?”张应宸思来想去,快走到上房院子mén口了,暴雨倾盆而下,一时间天昏地暗,四下里哗哗的都是水流,远处电闪雷鸣,忽然一个落地雷打在不远处,震得瓦片房屋都在微微颤抖。

    张应宸忽然展颜一笑:有了。

    闵展炼发觉,这nv护教的本事果然很大。半天不到的功夫,他的耳目们就顺利的进入了大店庄,传来的消息说连在庄内住下的保户都找到了。不过几天的功夫,不但大店庄的情报已经顺利搜集到,连庄家宅邸内的详细情报也传递出来了。显然他们在庄子和庄家宅邸内部都有信徒。

    又是一天,又是电闪雷鸣,倾盆大雨。

    “你们倒是耳目众多。”闵展炼说。

    他站在屋檐下,看着滴水檐前水流如瀑布。红衣少nv就站在瀑布外,院落中。

    院子里虽然天sè晦暗,大雨如注,但是她站在雨中,一身红衣却只在风中飘飘,毫无雨水淋湿的痕迹,犹如鬼魅一般。

    又在故nòng玄虚了。闵展炼心想,他现在对雇主愈发警惕。

    “这有何难?”红衣少nv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你就是想知道山东巡抚昨晚吃了什么,和哪个小妾睡得觉,本教也一样能知道。”

    “当今圣上呢?”

    “呵呵。”少nv笑而不答,但是一副笃定的表情无疑告诉他这也不成问题。

    闵展炼心想怪不得他们自视甚高,果然有过人之处。他心想自己的团队不知道有没有被他们渗透?自己可要当心一二了。

    “贵教果然高明。”他很识时务的奉上一顶高帽子,“佩服之极。”

    “哼哼,你若是真心钦慕,早该入本教正道。本教原是用人之际,以你之能,当个护教尊者不成问题。”红衣少nv冷笑道。“不过,你的贪嗔之心极重,若不早归正道,迟早永堕火狱。”

    “哎哎哎,青天白日的,不要平白无故的咒人好不好?”闵展炼微笑道,“这个,我只是佩服,没说仰慕。至于贪嗔之心,恐怕是改不了了再说了,我要是立地成佛了,咱们不就没法合作了嘛。”他嘴上打哈哈,心想你们本事再大还能大得过徐鸿儒?徐鸿儒尚且举兵不到三月即败。

    “咒人?你误了。这是劝你向善!”红衣少nv一脸凛然,“莫以为你一身武功,便可无视大道正法。”她说着身体往后退去,很快湮没在黑暗中。

    闵展炼往黑暗中看了好一会,这才回到屋中。他随身带来的团队里的年轻nv子正在等他。

    “这nv人一股子妖气,”她抱怨道,“我每次见他和你说话都会起jī皮疙瘩……”

    “他们就是靠这个唬人,不碍事。”闵展炼说,“消息整理好了?”

    这个年轻的nv人名叫周若云,是闵展炼手下专mén负责情报搜集和整理的。耳目们送来得消息,都要经过她的梳理整合,周若云同时也是个用剑和暗器的高手,左右六支镖连打是她的拿手好戏,但是nv子力弱,又要在瞬间发出六支,所以只在三十步内有杀伤力,出了shè程就没多大效果了。

    “整理好了,您看。”周若云摊开几张薄纸。

    薄纸上绘制的是大店庄的平面图,不但街道、公所、城mén和各大户的住宅都一一绘制清楚,连庄内的乡勇巡逻路线、站岗的位置、多少时间换岗轮班一次也有标示。

    “进入大店庄,我们可以走明暗二线。”周若云说道,“明的,白天由里面的人接以做买卖为名分批hún进去。但是这样进去,刀剑很难带进入——乡勇搜查很严。”

    暗的,就是夜间直接侵入。在大店庄的西北角,有一片luàn坟地,穿过坟地就是土围墙。这段墙因为大水的关系,崩坍了几丈,最近虽然在修,还是留有一个豁口,残余的墙体大约有一人高,上面临时chā着木片篱笆,爬上去拆开很容易。

    “那里有三个庄丁看守,半宿轮班一次。”周若云说道,“只是每半个时辰都有人巡更。乡勇庄丁彼此都是熟人,怕很难糊nòng过去。”

    “不要紧。”闵展炼心想既然他们在庄内有信徒,只要坛主有令,设法安排放水对他们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这是庄家的图。”周若云指点着庄家的平面图,哪里是上房,哪里是正厅,全宅有几座mén。人口怎么分布。而道长住得地方被特意放大,又单独绘制了一张图。

    这张图更为jīng细,不但明确的绘出了每间房子里的家具位置,连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一张石桌几个石凳都有具体的位置。

    闵展炼仔细的看着图纸,想着该如何实施他的“天谴”。

    忽然他问道:“这是什么?”

    图纸上,大树近旁绘制着一个黑sè的方框。

    “是个笼子。”

    “簏子?”

    “是,听说是原本庄家开yào铺用时候用得养鹿的铁笼子,这张道士特意叫人搬到他院子里来得。”

    “他要做什么?”

    周若云说:“他只说要用来炮yào。只是到现在没见过他炮制yào物的”

    张道长一直在炮制yào物,找个铁笼子炮yào大约也不算什么。

    闵展炼点点头,心里寻思着该怎么“天谴”这张道长。正在沉思,忽然外面一个落地炸雷,屋檐窗户微微震动,把周若云吓得一惊。拍着xiōng口:“哎呀,吓死我了。”

    闵展炼的嘴角却lù出了笑容:“有了。”

    “什么?要一只特大号的风筝?”护教使者嘴角lù出了吃惊的笑容,“现在是夏天,没听说过放风筝的。”

    “不错,风筝。个子要大,”闵展炼说道,“要结实一点,经得起风,还得不怕雨。”他又补充道,“得能拆开了运送。”

    “这不难,青州有地方就出好风筝,我即刻派人去办就是。”红衣少nv点头,“还有什么?”

    “我还要一百丈的细铁链。”

    “这需要时间。”

    “没关系,我等得起。”

    “可以。”

    闵展炼说道:“下面就是等机会了。”

    十多天之后,闵展炼得到了他要的风筝。组装起来的风筝是一只巨大的玄鸟,绘工jīng细,梳在地上与一个人张开双臂相仿,通体用油绸制成,骨架捆绑全用老弦,极其结实。

    “好!此物正合用!”闵展炼点头,“到时候还要请贵教一起动手,才能轰轰烈烈。”

    “好说。”红衣少nv说道,“你准备怎么做?”

    闵展炼却不言声,他走到屋檐下的水缸边最经他刚刚养起了几条鱼--瞧了瞧,又在院子里观望星斗良久,方才说道:“就在明晚动手。”

    张应宸也很忙,他以炮yào为名将养鹿的大铁笼子搬到院子里,牢牢的固定在地上,又叫徒弟们这笼子擦洗打磨了一番,把个原本锈迹斑斑的铁笼变得寒光闪闪。张应宸看了看觉得尺寸大体合适,便又叫人去寻找一根四五丈高的铁制长杆来。

    没想到铁制长杆却不好找——古代社会对铁的加工能力不高,除非确实有需要,否则一般都用竹木制品。徒弟们自然寻不到,就是庄老爷派人去找也没有。铁匠铺回说就是定做也不一定能做得来太长了。如果老爷非做不可,他们可以试试看。

    “在一个农业社会里,干什么都很难。”张应宸嘀咕道,“做根铁棍子都难,要赤手空拳造机器岂不是更难。”

    他坐在窗户下,铺开信纸,开始给“中心”写信。

    信件的内容是关于润世堂和庄老爷的yào铺进行联营的建议。他在信中建议由润世堂派人到沂州来和庄老爷接触,放一批中成yào到这里来代销,先在本地把润世堂的牌子打响,再逐渐伸手进来。沂州虽然算不得什么大地方,但是好歹靠近运河,也是jiāo通便利的地方,可以辐shè西三府的不少地区。

    闪电照亮了窗户纸,把黝黑的房间里映照的雪亮,片刻之唐又陷入了漆黑一团。

    哗哗的雨声犹如天河决堤这样的大雨已经持续了一个时辰了。

    夏季的雷暴雨,来得快,雨量大,但是去得也快,持续半小时以上已属罕见。偏偏一下就是半个一个时辰的大雨在此地却是屡见不鲜。张应宸知道这多半是受了小冰河期气候反常的影响。

    “可惜了这场豪雨惊雷!”张应宸不由得暗暗叹息,不然这样的雷雨之夜他大可展现一番自己的“神力”,来个弄个浴天雷而神药自成的大戏。但是迄今为止这雷还从来没落到过笼子上这里四周的房脊、大树都比这铁笼子高,真要雷劈的确很难正中笼子。自己要在笼子里“作法”一时难以办到ˉ看来没有避雷针这样的引雷之物,光靠一个铁笼子很难引到雷。

    虽然他已经想了其他办法:做一根木杆子,顶部装上铁尖头,再用一根细铁链顺着杆子引下来,但是铁匠铺却又回说最近造铁链子的活太多,忙不过来,得等上好几天才能打造完毕。庄家的仆役跑了城里城外好几个铁匠铺,全是一sè的回答。

    “真是怪事,平白无故的大伙都造铁链子做什么?”张道长始终也没想出个名堂来。

    奇怪归奇怪,既然演不了法,他就只好继续本职工作:进行庄家的游说活动。

    通过这些天的活动,他对庄家了解很多。原本他以为这家不过是普通的乡间缙绅,没想到在本地还是很有势力的。

    大店庄氏是明初从江苏霖海迁来,现在的庄谦庄老爷是大店庄氏五世孙。原本庄氏在大店庄不过是贫民人家,家里很穷,庄谦幼年卖过烧饼,后来受益于当地学堂的先生王凯的赏识,免费收起为学生,从此有机会入学读书。他是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当过汝宁府推官,后来升任浙江道监察御史、陕西巡按御史。崇祯二年后金入关,庄谦领兵北上过勤王。第二年告老还乡。

    说是告老还乡,其实庄谦的年龄并不大才不岁。不过身体已经不大好了。张应宸因势利导的传授了许多调养身体的法子,又开了各种调养的药物。在他的悉心调养下,庄老爷的身子有了些起sè,庄家上下对他这位道士也就愈发恭敬了。

    除了这位能文能武的庄老爷,庄谦还有个堂弟是武庠生,天启年间因军功授洛口守备,是个武官。庄谦的二弟庄升是岁贡三弟庄贲和堂弟庄鼎都是廪生,庄谦长子庄遐龄也是岁贡,次子庄鹤龄是廪生。

    总得来说庄家就是一标准的读书仕宦的大户人家。在大店庄乃至整个沂州地区都是响当当的有力缙绅人家。

    这一户人家要是能效忠于元老院,在鲁南地区就是绝大的助力。起码在沂州便有了呼风唤雨的能力。

    他已经向中心发出信件,要求大图书馆立刻查询沂州大店庄氏的详细材料。尽快将材料送往临清转发到他手里。

    如果能再多掌握一些庄家的具体材料,他在这里的工作就能有的放矢了。正想着,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进来的是一个庄家的仆役“道长晚饭可用好了?”

    “好了,你收走吧。”张应宸挥手道,忽然问道:“怎么今天老赵没来?”

    老赵是庄家拨来专门伺候他的人,平日里送饭倒水,一应粗活都是他承应。

    “是,老赵家里有点事,回家去了。”仆役边收拾东西边回答,“道长晚饭可用得好?”

    “好好。”张应宸点点头让他退了出去。

    张应宸在蜡烛下对着一叠脉案仔细的研究,考虑着该怎么为庄老爷继续调养身子。忽然外面一阵电闪雷鸣,蜡烛一暗,火光摇曳。他赶紧护住灯光,光线渐亮。

    原本这样的蜡烛的亮度就极有限有动植物油脂制作的土蜡不但亮度低,还要时时刻刻的剪灯花才能保持亮度。

    张应宸拿起剪刀,修剪了下烛花,光线却愈发的暗淡了。

    “奇怪!”他放下剪刀,忽然鼻端出现一丝淡淡的幽香。

    一个专门堆放杂物的小院内,廊下已经聚集了几十个庄家仆役中的信徒一个个神情肃然香头传下话来,今天护教使者要亲自驾临此地旌'法,用天雷正法击毙庄宅内的“妖人”。

    院子中间,却是一只不大的黑sè铁鼎,因为放在雨中,已经积了小半的水。

    至于宅内的“妖人”是谁香头没有说。稍微脑子聪明一点的人都知道,多半就是住在库房那边西跨院的张道长了。

    说张道长是妖人信众中有是有有些嘀咕的因为张道长在宅里庄里乃至城里,行医舍药,救治了不少人,平日里人又和气,不论高低贫贱一概平等相待。怎么看都是个好人。

    但是他们不敢违拗“上面”的“旨意”。香头已经说了这是坛主亲自关照下来的事情,说到坛主尊者,他们这些普通信众中很多人从来都没见到过,不过人人都说他法力极高,这次的度劫的大水若不是他暗中施法,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应劫。

    “听说还有济南总坛派下的护教使者要来······”人群中窃窃sī语。

    几十个信徒,男女老幼各不相同。然而一个个都虔诚的拿着香烛,等候着护教使者的降临对他们来说,护教使者的到来不啻于神仙下凡。

    雷真隆隆,闪电不时划破天空,将黝黯的院子照得雪亮。

    一直在看着天sè的香头忽然尖声道:“时辰已到!焚香,迎请使者!”

    一大束点燃的线香投入到院子当中的小铁鼎中,铁鼎中原来积着水,线香落下去却不熄灭,反而愈发猛烈的燃烧起来。火焰与雨水相交,青烟弥漫,院中顿时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香头带头诵起了经文。在喃喃的经咒声中,教徒们一个个摇晃起身体,陷入了如痴如醉的境界。

    念诵声中,那炉鼎上的香火便有些作怪,袅袅缓缓的漫起了青烟,烟雾愈来愈重,渐渐将整个院落都弥漫得一片模糊,无数火舌在轻微的爆响中开始蹿动,如电光,如流火,隐在霾雾中不停地跳跃。míméng之中,仿佛可见一个红衣身影从空中降下,忽然一声惊雷,一团火球腾空而起,众人一脸mí惘仿佛如梦初醒,呆呆站在着。炉鼎内的火焰已经燃尽,连余烬都不见了,依旧只有半鼎清水,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然而廊檐下院子当间,已经站着一位红衣少女。身穿一袭石榴红的长裙,外罩黄sè纱袍,梳着双丫鬟,腰间悬着一柄七星宝剑,看着既飘逸又透着诡异。袍上绣着的万字图、莲花宝珞一闪一动,变幻不定。

    院子里大雨入注,院中的少女却衣发不湿,点雨不沾。香主如回过神来一般,大喊一声:“迎接护教使者!”

    众信徒早就如痴如醉,顿时全部跪了下去,一起诵经,如痴如醉。

    在漆黑的雨夜的掩护下,闵展炼带着他的手下潜入了大店庄。

    一路上非常顺利。在庄内的信徒的接应下,他们很快越过了围子的豁口,接着又在庄家仆役中的信徒的接应下顺利的通过后院的角门潜入了庄宅。

    护教使者已经早他几步进入庄内,按照双方实现商定的计划,她此刻应该在庄宅内“演法”,准备让信徒们再一次的看到“正/道/大/法”的威力,加深他们的印象,从而努力在庄宅内传教看重庄谦这一族的可不止是道长。尽管明末的民间宗教的成员绝大多数是社会底层:农民、手工业者、士兵、水手和小商贩,极少有知识阶层和缙绅。但是并不意味着这些会道门的上层对社会精英阶层是拒之门外的。

    其实在庄谦生病之初,教门中就已经通过庄宅仆役中的信徒向庄家的内眷游说,让教中的“法师”来治病,但是都遭到了拒绝鲁南因为阄过白莲教的关系,缙绅人家对这样的民间教门都保持着极大的戒备。

    闵展炼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等着夹道里的最后一扇门打开走到夹道底,打开一道门,就是张道士所住的院子了。

    依照约定在门上轻敲三下,门立刻就开了,里面闪出二个仆役打扮的人,他们默不作声的将他们一行人让了进去。

    他一怔,夹道里已经悄然无声的到了一批人,全部黑衣,头戴斗笠,默不作声的蹲在墙角的yīn影里。雨声、雷声和密集的雨丝遮挡了他的感官,若不是一道电光闪过,他几乎就要错过。

    “是本教的人,随使者来得。”仆役小声说道,“你们的东西,就在那一扇门后面。对面那扇门就是道长住得院子”

    闵展炼点了点头:风筝和铁链已经早几日通过教徒的悄悄的运入庄宅,现在他们只要就地组装起来就可以了。!。

    幽香愈发浓烈了,蜡烛的光度本来就幽暗。现在愈发黯淡了,渐渐得只是一灯如豆。张应宸觉得自己身体沉重,眼皮沉甸甸的,只想睡觉。

    勉强站起身来,却又有腾云驾雾的感觉。蜡烛的光芒似乎又大了些,只是暗红sè的灯火变成绿sè了,火焰在拉长、闪摇。

    室内幽暗,有如鬼域。电闪雷鸣似乎已经远去。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忽然一阵浓雾从紧闭的窗门涌入,yīn风四起雾影开始流动腾涌,异声满室,四面八方鬼声瞅瞅。

    yīn风更厉,蓦地风吼刺耳,轻雷殷殷,夹杂有散发着妖光的无数飞舞绿星,像秋间沼泽区内的萤火。

    yīn风益厉,异声更盛。

    各种奇形怪状的魅影,在灰雾与jī射的电光中忽隐忽视,刹那间传出鬼哭神号的声浪。

    张应宸只有一双眼睛可以活动,他心中清明。只是想动,动不了,想叫喊,发不出任何声音。那种空茫死寂的恐怖感觉全身心的席卷全身。

    着了道!张应宸心中明白,自己并不是梦魇,十有**是遭人暗算一定是某个某个邪教外道!

    对方给自己下了mí幻药,而不是直接毒死自己,肯定不是要自己的命这么简单。但是不管什么打算,他眼下的处境危险——张应宸知道传统药物中颇有一些强烈的mí幻药物,能够造成各种幻觉,最终使得中毒者在幻觉中出意外死去,或者仅仅是因为幻觉本身而惊吓身亡。

    然而他现在却身不由己,只听到外面有声音似乎是在召唤自己。心中虽然明白,却不自觉的举步往前走去,而他自己却连是否在走路都难以感觉,只觉得脚软如棉,举足踏布都似不是自己的一般。

    房门不知道何时已经开了,院中似乎不在下雨而是弥漫着浅白sè的烟雾,各种魅影在淡烟中缓慢的飞舞着,绿sè的、金sè的、红sè的光芒飘dàng着。院中站立着四个比房子还要高的巨大鬼怪,披着铠甲手拿金刚杵,铜铃一般大的眼睛瞪着他。

    天空中,飞舞着许多男女魅魔:体态丰满妖艳的女子,白肤纤弱的俊秀少年,阵阵妖异的笑声。呼唤他的声音不时的从这诡异的笑声中传来。

    不远处,却是一座烟雾袅绕中的雄伟殿宇,大殿顶上是一只盘旋飞舞的玄鸟,金光闪闪。殿宇甬路两旁都是香草仙花他忽然想起来:这不就是自己设计的云笈观的主殿吗?不是还没有动工?盗泉子一惊,意识到这是幻觉!他看过许多道术书籍,对其中种种门坎十分清楚。此时自己身中毒剂,眼中所见耳中所闻全是对方营造yòu导出来的幻觉。但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他的神智渐渐模糊,只顾一路往前而忽然,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巨响,一股金属灼热的臭味袭来他的身子一震,感觉稍有恢复,张应宸知道不妙-立刻将舌尖一咬,jī灵一疼,身子便恢复了控制。

    身子一恢复控制,tuǐ脚反而不听使唤,立刻栽倒在地上,飞溅起一身的泥水,这时才感到外面依旧暴雨如注,雷声隆隆。

    身体虽然栽倒在泥水中,他并不马上起身院子中到底什么样子他还不知道。当下只是扑在泥水中一动不动,用眼角的余光悄悄的观察。好在外面电闪雷鸣闪电的光芒不时照亮院子。

    一撇之下心中大惊,原来自己刚才看到的云笈观的大殿就是那个他准备用来表演浴天雷的铁笼子他自己改造的法拉第笼。而那只巨大的金sè玄鸟却是一只庞大的风筝,正在漆黑的雨夜中乘风翱翔。

    铁笼子,正不时的发出金属撞击的铿锵声,借着电光他看清楚了,原来这支巨大的风筝用铁链系在笼子上。

    一道电光闪过蓝sè的闪光顺着铁链而下,整个笼子立刻爆发出耀眼的火花。

    不到十秒,张应宸已经明白了原来对方是要把自己用mí幻药yòu入笼中,然后用风筝引下的雷火劈死他。这笼子是他自己放到院子来的,又是他主动钻进去的,被天雷劈中,岂不是遭了老天爷的惩罚?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想放声大笑:天助我也!

    不管对方是谁,他们已经很了不起了。他们比富兰克林更早的知道用风筝引来雷电,而且还想到了用雷电来劈死自己这一招对无知的群众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张应宸是完全清楚的,要知道在旧时空走江湖的骗子靠着简单的几个化学把戏就能让许多人乖乖的奉上法辈子的积蓄,何况在这老百姓更加无知的17世纪!

    自己想到了要用避雷针引来雷火,再用法拉第笼护身来表演自己的“法力”,没想到对方居然要用同样想法来置他于死地!

    张应宸此时感到了一种奇妙-的幸福感,不错,他现在头还有些昏沉沉,全身趴在泥水里,身上被大雨淋着,四面不知道还围着多少虎视眈眈要把他小命的敌人。但是他却感到自己从未如此的快乐这种一种充满了优越感的快乐发自内心,扩展到全身,他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还是有某些叫做“主角”的人的存在。

    而他张应宸,正是其中之一。

    “老子面前念道德经!”他充满了智力上的优越感的暗中啐了一口,先悄悄的将身边的暑药塞入鼻中,免得再受药物的影响。接着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继续往笼子里走去。

    闵展炼站在屋檐上,注视着院中的一切,他的人已经控制了院子四周,以备突发情况。

    刚才一道雷电击中铁笼的瞬间,原本已经走到半途的张应宸让他紧张了片刻一旦张道士突然恢复知觉,计划就显得不够完美了。当然,他可以用暴力手段胁迫张应宸进入铁笼子,但是就无法做到无痕迹了。

    特别是这个女人。他看了一眼护法使者ˉ红衣少女正站在他身旁。而一群庄宅内的信徒正集中在院墙下,他们全部虔诚的跪在地上,从他们发直的眼神和木然的表情可以知道,这些人也中了致幻药“我叫你帮忙是为了让张道士的徒弟们做见证,可不是为了让你显神迹的!”他心里这样抱怨着,但是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多说的了。

    “你的mí药还不错么。”闵展炼看着张应宸站起来之后又晃晃悠悠的往铁笼子里走去的时候小声说道。

    “这是本教法师的咒法。你以为本教会玩弄这样旁门小技?”少女不屑一顾的说道。

    “是是是,”闵展炼暗骂真是张嘴就来,本来就是mí药,还要扯这个犊子。不是mí药,院子里布置的道具又有什么用?

    “他会把笼子搬进来,倒是省了我们不少事,哈哈。”

    红衣少女又道:“这道士在院中布置铁笼,原本就是本教法师用摄hún之法迫他做得。否则你能如此顺利?”

    闵展炼彻底无语,反正什么都是一切尽在掌握中。心中愈发厌恶,只求快点了事拿了钱走路。

    天空中又飘来了新得雨云,有一阵雷电大作,从后世的潍坊订做的风筝很是结实,在风雨中翱翔着,不断的把雷电引向地面的铁笼。

    一瞬间,仿佛天上所有的雷电都向着道长劈下去,一道道金蛇沿着铁链冲向地面,整个铁笼火花四射,耀眼夺目,灼热的金属气味和地面被烧焦焦臭味弥漫着。

    然而张道长却没有像预料中那样在雷火中身子扭曲,发出惨叫,最后变得焦黑一团。他在笼中负手而立,风雨将他的道袍吹拂,一幅仙风道骨今谁有的mō样完全没有感受到巨大的雷击。

    “见鬼!”闵展炼微微感到不妙。只见红衣少女的脸上也流lù出了惊讶的表情,正转头向他望来。

    闵展炼一咬牙,跳下屋檐冒险奔过去看个究竟,只见笼中的张道长已经睁开双眼,正瞪着自己,天空中电闪雷鸣,笼子上火花四射,显得他的面貌说不出的诡异。

    “你的引雷术不错。”张道长在笼中面sè安详,“可惜,班门弄斧尔。”

    闵展炼心胆俱裂,他行走江湖多年,各种善于“施法”的会道门见识多了,知道他们的所谓法术大多是骗人的伎俩,无非是靠着药物、道具、光影和种种手彩来达到种种幻术。就是他的所谓引雷术,无非也是从营造匠人给殿宇避雷的“秘法”上学来的。

    何况今天的局全是他自己布置的,东西全是亲自做,包括那个铁笼他也检查再三。手下人又是不分昼夜盯着,张道士是怎么都不可能在其中玩出花样来的。

    闵展炼tuǐ脚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好在他心思清明,立刻倒退着跳出数步,纵身就要上墙,却一时心急慌忙,加之天雨墙滑,没有掌握好力度,脚下一滑,脑袋撞在墙上,顿时摔了一个四脚朝天,狼狈不堪。幸好他头戴斗笠,减缓了不少撞击的力道。!。

    ●手下的人赶紧从墙头抛下绳子,闵展炼无暇顾及自己的形橥抓住绳子手脚并用窜上墙头逃回lù台上。e^看

    “快走!”他立足未稳就喊了一声,tuǐ脚不稳就嘶声力竭,又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赶紧爬了起来就要走。

    “走,走到哪里去?”红衣少nv已经没有了“尽在掌握中”的气闲神定,一闪身拦在他的面前,“人还没死!”

    “不走就是我们死。”闵展炼没了悠然自得的风度,嘶吼着。他手中剑在颤抖,显然,再要拦截他就会毫不客气的杀人于当场了。

    双方的手下几乎同时亮出了兵刃,原来的合作伙伴,顷刻之间就要火并当场。

    护教使者的脸sè煞白,她何尝不知道闵展炼所说有理连雷火都劈不死的,对方肯定是渡劫已成的“真人”。不知道他还有多少厉害的道术没有使出来。万一对方真得会“五雷法”,一举手就能把自己轰个“形神俱灭”。

    但是此时一走,他们在沂州的一切就完了!看那群普通信徒们,一个个盯着道士如痴如醉,宛若癫狂的表情,她心中暗暗叫苦自己此来是担着山东总坛的命令,现在不但没能办成事情,反而让道士显了“法力”,搞得分崩离析,自己回到总坛之后的会落个什么下场可想而

    然而“真人”在前,她哪里还敢造次,眼见双方气氛紧张到极点,再要僵持下去只怕那“真人”还没动手,自己这边先杀了起来,到时候一个也跑不掉。当下顾不得使出种种手法,只是叫了一声“走!”,一伙人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

    闵展炼见她一下子就消失在雨幕中,不由得暗暗骂了一声:跑得比兔子还快。当即也管不了什么银子报酬之类的事情了,一声唿哨,当即遁去。

    明清忽然从噩梦中醒了过来他猛然坐了起来,大汗淋漓。外面雨声已经小了许多。望了望炕上,两个师弟还在酣睡,一种微妙-的不祥感笼罩着他。他赶紧推了推两个师弟却一个个酣声如雷,睡得如死猪一般。

    他赶紧起身,穿了鞋子,打着伞推mén出去,顿时大吃一惊。院中到处散落着纸屑,竹木屑,碎陶片而当间还滚落着四座竹编纸糊的人偶,足足有一人高,已经被雨水冲刷得破烂不堪。

    明清在杭州的时候也应过大户人家的白事,眼见这人偶很像出丧时用得开路神,暗叫“丧气”,好好得院子里怎么出了这些?再看纸屑依稀可以看出是各种彩绘的图形,似乎还绘有符。他是小道士出身,虽然看不明白但是大概也明白这些都是所谓的“妖物”,不由得暗暗

    忽然他看到师父:一个人站在铁笼子前,披头散发道袍尽是泥水,双目紧闭,似乎在冥想。他不由得暗暗害怕,小心翼翼的呼唤道:

    “师父。”

    师父睁开眼睛,面sè很是疲惫:“是你啊。”

    “是,师父。我是明清……”明清见师父面sè奇特,心中害怕,问道,“院子里……”

    “不碍事,刚才有一伙妖人来过。”张应宸缓缓说道“已经被为师赶走了。”他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满地垃圾,“你把师弟们叫起来,把院子里清理下,东西全塞进炉子里烧掉。”

    “是,师父!”

    “你先去熬姜汤来!”

    “是,我这就去。”

    张应宸浑身酸痛的走回屋子里去半宿的折腾让他筋疲力尽。不仅仅是体力上的,也包括极度兴奋之后jīng神上的倦怠感。

    他一直等到院子周围的人全部跑光之后,雷电已经去远,才结束“渡劫”状态从笼子里出来。

    虽说法拉第笼效果显著,但是要不是靠着对方的mí信,真要来个luàn镖齐发要不干脆拿着刀枪luàn捅,自己就算有手枪没准也挂了对方毕竟人多势众,又在暗处。

    最后还是靠神秘主义救了一命。张应宸感叹道,看来科学和神秘主义是可以共存共荣的,特别是对自己来说。这一番感慨还没发完,就连打了好几个大喷嚏,这才意识到自己在雨中被淋了个内外jīng透,不赶快驱寒恐怕立马就要感冒发烧起来,未免有损自己的真人形象。

    他换过衣服,又喝了二碗姜汤,只觉得身体回暖,又做了一套五禽戏,只觉得筋骨松快。当下在chuáng上假寐起来。

    人虽然躺在chuáng上,思绪却没有停下。

    他知道,自己靠着这手电学的把戏多半已经吓破了这伙敌对势不管他们是哪个会道mén的胆。张应宸对道教中各种修燠修仙理论有一定的研究,自己这场“浴雷”表演,按照某些体系足够使得自己归入“真人”之类的半仙级别了。

    有了这样的名头,不但吸引信徒大为方便也等于拥有了足够的威慑力。在这民间宗教泛滥的山东地方,哪怕是已经死去多年的徐鸿儒“白莲教”三个字在本地依然是让人心生恐惧的名词。

    但是,万一对方恼羞成怒,或者觉得他动摇了本教的在当地的根基,破釜沉舟的派来更多的人要和自己一决高下,那么对自己来说又多了更大的麻烦,自己单打独斗果然是不行的······

    他累了半宿,想着想着就渐渐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不觉已经天sè大亮。刚坐起身来,发觉三个徒弟正跪在炕前。他不由得吃了一惊:

    “你们这是做什么?”

    “师父!弟子们有眼无珠,这些日子一直不识师父真身仙体……”明清打头,恭恭敬敬磕了个头说道,身后两个师弟更是大气都不敢喘的跟着磕头。

    张应宸知道他们大约是看到了或者听到了什么,心中得意之余也不由得暗自提醒自己要小心,“不要hún说,都起来吧。我就是你们的师父,不要在外面胡言luàn语。”

    “不是弟子们胡言luà清说道,“请师父移仙趾到外面一观。”

    张应宸赶紧走到mén外,大吃一惊。原来mén外的院子里,已经跪了二三十个庄家的男nv仆役和家眷们,一个个面带虔诚之sè,有人还拿着香,香烟缭绕。

    张应宸在黎寨传教的时候,也当过“活神仙”,所以这个场面没有让他手足无措,他的脸上立刻浮现出职业宗教家那种悲天悯人,充满了温和的笑容。

    和护教使者的估计的一样。当她不得不带着人逃走的时候,那些被带到院子外等着看“天诛”的教徒们的信仰已经开始崩溃了。他们看到的是另外一码事“妖人”不但没有被“天诛”,在雷火浴炼中愈发显得仙风道骨,十足的地上真仙的风范:他们都事先中了míyào,所以看出来的事物愈发扭曲了。再加上张应宸平日里在庄家和沂州治病救人,妙手回chūn的名声,使得庄宅里的信徒们立刻感到真正有法力又慈悲为怀的“仙人”就在他们身边!

    “道长!真仙!我有罪啊……”一个人忽然扑到了他的脚边。张应宸暗自纳闷,自己又不是基督徒,也没宣传过原罪理论,怎么闹出个忏悔来了。

    仔细一看,原来此人正是昨天给他送饭的生脸仆役。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

    “你在贫道的饭食之中放入yào物之事,贫道已经知道了。不必再言。贫道一贯以众生为怀,你受妖人蛊huò,虽做下此等大恶,贫道也不以你为罪……”

    仆役双肩一颤,顿时趴在道长脚下嚎啕大哭起来:“仙长,我不是人!我娘就是吃了您给的yào病才好得,我还干出这样的事来···…”

    张应宸心中大喜,这戏码好!要不是魏爱文根本没来,他真怀疑是小魏亲自编排的。他在庄家义诊施yào,差不多上上下下都吃过他的yào——起码也吃过米粉丸。

    张应宸的名声就从这一刻开始猛然膨胀。不到三天功夫,整个庄家的仆役们纷纷拜倒在他的脚下了。

    包括原先在庄家的香头也反了水,很快张应宸就掌握了对方的细节情报。

    原来他的对手是叫南无量教,在山东南部的势力很大。但是后世的资料却很少。张应宸读过后世所有关于此类民间宗教的研究资料,只见过少量关于此教的零星资料。有人认为是罗教分支,但是也拿不出更多的学术证据来,只知道该教mén是多神教,教义上多取自佛教,同时又宣扬泰山nv神信仰。

    “怪不得他们有nv人当护教。”张应宸心想。不过他们的种种手法又显示出南无量教深受当地的其他许多教mén的影响。

    庄谦从仆役们的口中也很快得知了此事,在对张应宸的“法力”五体投地之余,也暗暗心惊他自己家中有将近三十号的仆役是会道mén成员,庄内还有百多号教徒要是这南无量教效法白莲教故事,大店庄岂不是如同纸糊一般?张道长此举,等于是一举去除了心腹大患。由此对他愈发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