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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十帽虽然做了种种戒备,但是也没太往心里去,毕竟这晋江县城离着安平镇近在咫尺,他又是帮着郑芝龙做事的,想要动他都得掂量掂量。(百书斋 baishuzhai.)

    没想到对方这么狠辣,悄然无声的进来直接就把自己给“掏了被窝”,杀人劫财绑票一气呵成,这做派就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外路江洋大盗的摸样。然而直到他被人逼供才知道对方的真正身份。

    这伙人是髡贼啊!

    说到这髡贼已经是闽粤海面上鼎鼎大名的势力了,一度还打到了广州城下,杀得珠江水赤……

    一想到自己落在这帮人手里,林十帽浑身冷,吞吞吐吐的说森久胜和李顺的确是他雇佣的,为此他拿了二百两银子。

    “……是一个我不认得的人叫我雇得,这人我真没见过――是个中年人,挺有钱的掌柜模样――就说要雇二个胆大不怕死敢杀人的。雇到了人我就直接把人交给她了……”

    “你一个堂堂的赌场老板,随随便便个不认识的外路人叫你雇凶你就雇?你还懂不懂规矩?”许可说着歪了下下巴,“给林老板提个醒!”

    队员又举起了钳子就要上来拔,林十帽疼得冷汗淋淋,他再也顶不住了,只好说道:

    “好汉饶命!别……别动手……”

    林十帽只好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来人他的确不认识,但是他拿来了一张的郑芝凤的片子――这晋江城里还没人敢违抗郑家几位爷的命令。

    “是郑芝凤?”

    “是……”一想到自己出卖了郑家三爷,林十帽又是汗如雨下:一边是无恶不作的髡贼,一边是泉州一霸郑家,自己这下是把两造里都给得罪死了,全家非被挫骨扬灰不可。

    “片子?”许可一愣。早知道该把这片子也带出来――直接的物证,“你收在哪里了?”

    “他就给我看了看,然后就收回去了。”

    “收回去了?”许可露出不相信的神情。林十帽生怕他还要拷问,赶紧哀求道:

    “老爷!小人算是哪家牌面上的人物,给我瞧瞧片子就算是给了面子了,小人哪里还敢要他留下片子!”

    许可知道再问也不会有什么大效果了,打个了收拾,队员们把他押了下去。到晚上再趁着夜色把他送上去高雄的船。

    虽然没有掌握最直接的物证,不过有林十帽这个人证也足够了――反正本时空的普遍的法制理念还是以口供为主的。

    不过。他们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就在维斯特里案件的汇报送到执委会和元老院常委会的时候,向郑芝龙宣战,借此铲除这一福建沿海的庞大势力的动议就已经出现了。

    虽然双方通过私盐贸易结成了松散的商业伙伴关系,但是双方显然谈不上有多少互信关系。郑芝龙不外乎是慑于澳洲人的船队和本身十分落后的远海作战能力才保持着克制的态度。长远来说双方迟早是要拉破脸皮的。

    对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不管是郑芝龙还是元老院。都在打这个算盘。

    维斯特里案件的材料在被详细报告到了临高之后,一时间对郑芝龙宣战的舆论尘嚣甚上――这其中也少不了魏八尺的暗中运作。

    要减轻自己的责任,就得转移大家的目标,魏八尺对这套思路早有领悟。自己在高雄的套路在元老院已经被人批判过,眼下又出了这么一档之丢人现眼的事情,想要避免“休假式治疗”,只有把舆论搞大。越大越好,让郑芝龙去吸引元老院的火力。

    元老院只要一和郑芝龙开战,高雄就是战争前线,为了保证这一基地的运作稳定。执委会是绝不会临阵换人的,等到仗一打完,普天同庆,谁都顾不得来追究他这个高雄市长有什么问题了――就算追究也就是意思意思。无非来个“态度端正深刻的检讨”就能了事了

    魏八尺写完报告之后在一次高雄元老们的会餐中对柳正等人大谈了一番对郑芝龙暗箭伤人。耍弄阴谋云云,表现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柳正虽然是个皇汉。对他来说荷兰人这种“白皮大猩猩”比郑芝龙更可恶,死个“白皮小崽子”他是一点也不会有啥伤感可惜之情,但是他更在意“元老院之威仪”,一听说郑氏集团来这种阴得手段,严重的损害了元老院的面子和形象,顿时勃然大怒。

    作为元老院皇汉社团“华夏社”的总瓢把子,柳正当即了一封电报给华夏社人员,要他们在元老院会议上提出立刻消灭郑芝龙的提案。

    随后他又派出一名信使,带着自己的密信,搭乘转运难民的船只回临高。送信给常师德。信中除了简单的问候之后,谈了下这次事件的大致经过,并就目前高雄所处的环境和未来的展谈了谈自己的看法。广雷派的灵魂人物常师德心领神会,马上就去暗中运作了。

    于是元老院对郑芝龙开战的呼声便愈来愈大起来――不过在元老院内部,具体到如何制定对郑政策一直存在争议。

    大多数元老是所谓的“摧毁派”,要求彻底无情的“碾碎”郑氏海商集团,从福建沿海将郑氏集团连根拔起,在清洗掉郑氏核心之后收编其残部和船只,直接控制马尼拉和日本航线。

    另一派是以殖民和贸易部长斯凯德为的少数元老,认为应该以此为契机出最后通牒,要求郑氏集团承认元老院的宗主权,称臣纳贡,同时交出每年收益的一半。

    采取这一“压服”策略的主要理由是可以利用郑芝龙现有的运作模式和商业网络,毋须自己动手组织贸易就可以坐收厚利。不管是在执委会会议上还是在元老院常委会的会议上他都强烈的推荐自己的这个方案。

    但是司凯德掌握的票仓太少,在元老院就如何处置郑芝龙海上集团的最终投票中,他的方案遭到了否决。于是对郑氏集团的“最终解决”方案就成为了正式的决议。

    司凯德灰溜溜的从百仞城露天电影院回来了――这个最早修建的“群众文化娱乐”项目迄今依然是元老院召开全体大会的场所。

    提案在大会上遭到否决让他很是不快,在心底里暗骂了无数遍“民主就是暴徒的狂欢”之类的话之后,他回到了殖民和贸易部自己的办公室里,从窗户里俯瞰着下面大厅里巨大的沙盘,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

    既然他原本计划中的利用郑芝龙的势力的方案已经被否决,老郑就不会再蹦跶多久了――下面的事情就是军务总管的业务了。

    执委会按照元老院通过的决议已经出了命令:向台湾海峡派遣二个特侦分队――特侦分队的调动必须由执委会签命令,而不是军务总管庭。第一舰队停泊在高雄的蒸汽动力战舰也得到了命令:“即刻前往香港基地接受全面维护。”

    这节奏,怎么看都是要动武的前奏。

    司凯德从骨子里对动武,为此在元老院大会上被人喷“右倾投降主义”。虽说被议长钱水廷现场制止了,但是他知道元老院里这帮人肯定会就此大造舆论,不用说本周的《启明星》上肯定又要有人撰文批判“投降主义”了。

    不过司凯德作为殖民和贸易部长,对整个海运运行图完全了然在胸,就目前阶段来说,要登6金、厦,就后勤和运输方面来说并无太大的困难――反正按照执委会的意思,这是一次打了就走的行动,不会长期占据金厦地区。也不会在当地驻军,那么现在的海上运力无需多承担额外的补给任务。

    再说以企划院的属性和具体的天气海况来看,最终动对金、厦的进攻很有可能是在今年的冬季:第一,冬季没有台风,不论是航渡还是两栖登6都很安全;第二,去日本贸易的安平船是夏季出的,冬季正好带着从日本够得的金银、铜料和海味干货返回港口歇冬,这个时候动进攻,能够有最大的收获。

    但是这么一来,郑芝龙集团就有可能死灰复燃――司凯德很担心,去了郑芝龙,在福建又出了个李芝龙、刘芝龙,再者郑氏集团人口不少,除了郑芝龙的亲兄弟,他还有好几个堂兄弟和养兄弟,后来都是郑氏集团的骨干。一次突袭是没法把他们一网打尽的,跑出去几个说不定就会打着郑家的大旗出来重整旗鼓。

    当然,他可以就此撒手不管,顺便看看戏。不过作为殖民和贸易部的部长,看戏的结果就是被冷落在旁。他对本部门就此被挤出对郑工作感到不甘心。最好能够在这件事里插一脚,充分的刷出殖民和贸易部的存在感才行。

    司凯德盯着自己对面的东亚海域的大地图,上面标注着各方的势力和他们的贸易线路图。

    要怎么才能刷出殖民和贸易部门的存在感呢?

    他的目光落在了最近送来得各驻外站的工作报告上了。(百书斋 baishuzhai.)他想起最近的赵引弓送来得关于设法开辟上海-天津的海上航线的报告。赵引弓在报告中提出,大明的沿海航运业技术水平落后,效率低下。以元老院目前的航海技术来说,即使使用上海本地的沙船也可以大量的运输货物,加快南北双向的物流贸易。特别是漕粮运输这块,不但有很大的利润,更能进一步扰乱大明的社会经济基础。

    不过他感兴趣的不仅仅是这件事,而是赵引弓提到的上海。

    上海作为贸易口岸,不但在中国沿海贸易中有重要的意义,更是重要的外贸港口。司凯德一直疑惑,为什么上海这个口岸在明代的重要性比不过福建?明代的主要对外贸易口岸,从最早的双屿、月港到明末的安平、厦门,无一例外都在福建沿海。

    从贸易角度来说,福建三面环山,平原很少,除了食糖和靛蓝之外自身也不是当大宗贸易商品的生产基地。许多商品都是从外省千里转运到福建再出口的。明代的克拉克瓷早先是江西烧造,后来因为从江西转运到福建路途艰难,损耗大,运费大,这才有人在福建就地设窑烧制。

    但是这一情况又是当时中国已经开始落后的海上定位导航技术所局限的。中国的传统航海导航术,主要是依靠“针路”,以指南针配合海上地标航行,因而航海一般都是沿着岛链进行。当时去日本的海船,都是按照走台湾方向沿着第一岛链航行到日本的路线。所以往日本去得航路,自古以来就以浙江和福建两省的港口为主。

    由于从明代开始在天文定位法上开始落后,航海愈依赖海上地标定位,以至于中国沿海的南北航行。元代海船可进黑水洋,到了明代反而倒退到只能在沿海群岛间航行了。

    这条航线的最大问题就是绕路,从福建航到日本的航线多走夏季航线,乘东南季风,先到台湾,再顺着东南季风沿着琉球到长崎,全程1ooo海里。而从上海出就可以选择在冬季乘着西北季风,直航长崎只要4oo海里,如果从上海起航。帆船十天就可以到长崎了。路程缩短一大半不说,还避开了夏季常见的台风。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上海都是比安平好一百倍的港口。上海处于长江入海口,背靠长江和大运河两条黄金水道,而且自身又是物产最丰富。社会最富庶的长江中下游地区。不管是江西的瓷器,浙江的生丝,松江的棉布,要运到走上海均可通过便捷廉价的内河水路航运,广东福建的砂糖和靛蓝也可以走沿海航线。

    如果赵引弓的杭州站能够大规模的开展对日贸易,不但这块肥肉可以落入元老院之口,而且从根子就上切断了郑芝龙、李芝龙等福建大海商重整旗鼓的可能性。

    这个方案很早之前就有人提出过。司凯德也动过心,但是他觉得这个项目未免太费事,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也很可观,而且很可能激化和郑氏集团的矛盾――完全可以在互利合作的基础上先利用郑芝龙的势力获得收益。以后再慢慢图谋不迟。

    现在看来和平改编利用的前景已经不存在,从上海开辟对日贸易已经是迟早的事情了。与其被动的等人来提,不如自己先开展起来。好歹这也是一招对付郑氏集团的“釜底抽薪”之计。

    虽然这算不上直接行动,但是在整体战略上的意义可比一次单纯的战术袭击价值要大得多了。

    何况现在他们还掌握了济州岛这个中继基地。不管船只避风补给还是屯积货物都是有利的条件――何况还可以以济州为基地出口朝鲜和辽东的特产到日本。司凯德知道当时的高丽参在日本是“特效神药”,价比黄金还供不应求。许多日本少女为了给亲人治病而卖身为娼。

    司凯德想。怎么看开展对日贸易都是件要紧的事情,问题是这件事该派谁去呢?

    思来想去,他决定派从东南亚回来的平秋盛去日本――关于这件事平秋盛已经恳求了他很久了。现在平秋盛是他手下的干将――自从去了一趟东南亚,顺利的打开了和暹罗之间的贸易往来。这一贸易路线给为粮食问题捉襟见肘的元老院运来了大量的稻米,平秋盛在元老院的人气值大涨。成了最近冒头的一批实干型人才――他的意见和愿望,司凯德不能不认真考虑。

    再者眼下元老院里颇有一股要把他“干下去”的势力存在。平秋盛在殖民和贸易部里要专业有专业,要功勋有功勋,很可能成为某些人眼中的合适“新人选”。被人拉过去当炮弹就不妙了。不如乘此机会把他弄到他最喜欢的日本业务上,做他的“平将军”、“平幕府”的梦,只要离开中央几年,自然这股风就散了。

    平秋盛哪里知道司部长肚子里的弯弯绕,听说要他去主持对日贸易,不由得精神大振,表示自己准备一下立刻就出。

    “我打算先去趟济州――这个地方对开展对日贸易非常重要。”平秋盛早就研究过当时的中日朝三方贸易,早已经成竹在胸说起自己的方案来,头头是道。

    日本并非人人可以去贸易的地方――按照幕府的锁国令,只有大明、荷兰和葡萄牙商人准许到日本进行贸易。荷兰人因为滨田弥兵卫事件暂时被停止了贸易,得今年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消气之旅”奏效之后才会重开商路。至于大明商人,也只有那些得到幕府的朱印状的商人才能到长崎去贸易。

    赵引弓就算马上派出商船去日本,也会因为没有朱印状而无法展开贸易。

    当然了,按照殖民主义者的派头,元老院大可搞一次17世纪的“黑船来访”,问题是现在元老院的海上实力毕竟有限,不宜大放群嘲技能。比起郑芝龙、刘香这样的腹心之患,日本到底只算是一个可以刷钱的地方而已。

    这么一来,想要开展对日贸易势必要找马甲或者特别渠道。

    找马甲就是寻找一户有朱印状的海商,采取各种手段控制其之后利用他的朱印状去贸易。至于特别渠道,就是走对马藩的渠道。

    平秋盛觉得,与其不着边际的寻找一家朱印状海商借壳上市,不如先从对马藩这条特殊渠道入手来得快捷。

    他把自己的看法向司凯德说了一番,司凯德表示自己完全同意他的看法。

    “你是殖民贸易部对中日朝贸易的全权代表――我已经签了文件,不仅是大明对日、朝的进出口业务,济州对日本和大明的贸易也由你负责管理协调。”

    平秋盛连连点头,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我再给你派几个归化民助手,有个日本人你可以带去――正牌子日本武士出身。”

    “紫川!紫川!紫川……”

    紫川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上气来,每喘一口气都大石头都更重一点,而且火辣辣的疼,渐渐的已经不知道还能不能呼吸,疼痛也消失了,眼前变成了一条光的隧道,隧道里似乎有人唱歌,有人在演能剧,自己正被一股力量拉着一步一步向隧道尽头走去……

    我蒙主召唤了

    一个声音对他说:你还有事情要做,去吧……

    “紫川!长叫你!”

    原来是梦。

    自从在济州城负伤,紫川秀次经常做这个梦,实际上人在陷入休克状态时,神经活动并没有完全停止,一部分感观会零零散散接受一些外界信息。

    当时紫川秀次腿上和右腋下各中一箭,和东南亚的竹弓不同,朝鲜的复合弓杀伤力十足,右腋下那箭穿透了胸腔,造成开放式血气胸,要在别处自然是没命了,不过澳洲人的军队不是别处,军医拿一个临高制的大号青铜针头插在胸腔上给他放了气,又用上了抗生素,所以天主决定让他回去。

    随后由于他伤情较重,冯宗泽和济州的归化民军医都没能力继续治疗,如果继续留在济州迟早要送命。而他在战斗中的表现又让元老觉得让他就这么死了太可惜。死马当活马医医,他就随着一艘海军舰船被送到了临高,住进了马袅6军总医院。

    十几天的海上航行几乎要了他的命,不过紫川的生命力很强,一番折腾之后他终于慢慢的开始恢复了。

    死罪以免活罪不饶,腿上那箭射穿了膝盖,好歹腿是保住了,不过想彻底好是不太可能了,紫川的下半辈子既不能跑也不能爬墙了。因而他现在十分担心自己在澳洲人手下顿顿有大米的日子还能不能过下去。最后脑补出了一个天主的安慰。

    年轻的澳洲护士已经给他拿来了干净整齐的军服,帮他穿好了衣服。随后他支起拐杖,在护士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出马袅总医院的病房。

    走廊里的大玻璃窗外投射进来明亮的阳光,把用石灰刷得雪白的墙壁照射白得刺眼,让久在病床上的紫川一瞬间有些头晕目眩。[百书斋 baishuzhai.]他一个趔趄,差点没栽倒在地,幸亏旁边有护士搀扶。

    “小心……”

    穿着蓝色衣裙的护士说得是一种他不大熟悉的中国话,和长们说得差不多。紫川知道这叫普通话,是澳洲长们说得“国语”,自己也一直在拼命的学,可是就是不着调,和这小护士差得很远。

    紫川学普通话的老师个是归化民下士――这老师的水平不怎么样,学生自然也好不了。

    长廊式的大病房里散着消毒水的气味,马袅6军总医院的病房里现在注满了病人――大多是最近净化营里送来得。

    山东之乱已经进入到**,每天都有大批难民涌向莱州和屺母岛,这些人九死一生,又病又饿,即使经过了济州或者高雄的难民营净化,身体有所恢复,到了临高之后还是出现了大批的水土不服症状,结果就是各医院挤满了补液的病号,蒸汽消毒室24小时运作。

    紫川进了医院办公室的院子,感觉有点不一样――院子里有几名冷着脸的警卫人员,紫川被卫兵引到一间办公室里:

    “长在里面等你。”

    “长dono,紫川治安军下士秀次参上!”紫川在办公室门口自报家门。

    像所有雇主一样,澳洲人也并不太介意日本雇佣兵按自己的武士习俗在姓名中间加一堆零碎。

    “进来!”

    “听说紫川下士光荣负伤,复原的还不错。”

    “感谢长dono关怀,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紫川努力想让自己站得更挺拔些。

    “这位是执委司凯德部长”

    “部长dono!”说话紫川就要往地上趴,在临高受训的时候大概了解,部长类似于奉公的强藩大名。执委类似于丰臣秀吉时代的奉行、大佬,属于比大名还要恐怖的存在。

    “起来说话。”司凯德说着也站起来,“紫川秀次!”

    “是!”

    “鉴于你在济州战役中的英勇表现,执委会决定授予你光明奖章!连上次军务总监部颁的战伤章我一起带过来了,现在给你授勋,请立正!”

    “是!”紫川激动的面色红,立刻敬了个礼。

    光明奖章全称“北斗光明勋章”,分为三等勋章和奖章。授予在开拓殖民地和领土的战争中的有功人员。至于战伤章是授予在战斗中受伤的武装人员和民兵,但所受伤害必须来自于敌人的直接伤害。意外造成的不能获得。获战伤章者每年有少量补贴。

    “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紫川看着自己胸前的勋章,想起了当年去某高级武士家看到家主珍藏的领主给的“感状”。没想到这澳洲的感状自家如今也有了!激动之余不由得大声说道。

    “请坐下!”

    “是!”

    “元老院和人民决定交给你一个新得,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秀次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现在有伤在身,轮野太刀太勉强了,所以决定你即日起脱离治安军系统。转到殖民和贸易部属下!”司凯德说着从桌子上拿过一把佩剑,“我代表元老院将这柄剑授予你!愿你在新的岗位上成为新得元老院之剑!”

    自打钢铁厂投产,钢铁就成了三级管控物资,金属产品出口也不再受到严格的控制。殖民和贸易部就订造了一批各类刀剑,专供出口。目前主要是向东南亚出售。1629式砍刀是大宗出口品,销售对象主要是东南亚地区。除此之外还小规模的批量制造了一些其他刀剑。这柄是仿65式骑兵刀,只是把黄铜配饰改成了钢制,轻而长。锋利坚韧,很受欧洲人的欢迎。

    “好剑!”虽然不是武士刀,不过作为一个武士,钢口好坏一望便知。

    “小人不甚惶恐。秀次愿意做元老院的佩剑,肝脑涂地……”在战国时代的日本,主君向家臣赠刀是极高的礼遇,相当于说我把刀交给你了。你就是我的刀,类似的还有德川家康向德川秀中赠铠甲。以示移交德川军主力的指挥权,以及丰臣秀吉向德川家康赠阵羽织,表示将天下作战指挥 权授予德川家康……

    “要做元老院和人民的剑,大家都是为元老院和人民工作的革命同志嘛。”不觉间违和感已经掉了一地。

    “组织上呢,给你这把剑不是让你打打杀杀,”司凯德心满意足,小日本的调调其实也蛮不错的,“咱们就从这剑说起,过几天会有对马宗家的船到济州岛,我记得你父亲在太阁征朝的时候曾经在小西行长手下做事吧。”

    “是,长。” 武士一头雾水。

    “当初小西军数次援护宗义智,过几天你就作为平长的随从去济州岛。宗家的人很快会到岛上来,你的旧主公是他们主公的恩人,你可以用这剑斩点东西给他们看看。”

    “大人……不,元老院想把刀剑卖给对马宗家?”

    “具体的任务,平长会给你布置的。”司凯德说,“你现在已经是我殖民和贸易部的工作人员了。恭喜你。”

    紫川所属的治安军指挥、军务和人事都归6军部领导。但是具体到各地的运用,则主要由当地的行政领导负责。为此司凯德为他办理了调动手续,紫川现在已经不再是治安军了,而是殖民和贸易部属下的低级办事员了――算是踏进了归化民干部体系的最低级别。

    要按照旧时空的说法那就是从临时工变成体制内的了。

    紫川久在治安军,又会说中国话,和归化民指挥员交往比较多,知道“编制”的要紧,这个身份就相当于自己从足轻变成足轻组头了――最低级的武士了。

    不用说还能继续顿顿吃大米,恐怕还能吃得更好些。自己是因祸得福了!

    不过他也有些疑惑,也他大约也知道殖民部是做买卖的部门,把自己一个挥太刀的要去做什么?莫非真要自己去演示刀剑的厉害?

    作为一个基层武士,紫川非常清楚日本刀的真正水准,虽然后世把日本刀吹的很神奇,似乎把把都能吹毛断,实则真正的上好精品只是凤毛麟角,得当传家宝一样供着。长的刀剑虽然比不上最好的日本刀,但是比起一般马上武士装备的已经好出不少了。

    紫川得了勋章和佩刀,晕乎乎的腾云驾雾的回到病房,他已经在急着想出院了。

    平秋盛去了次组织部,领取了正式的任命文件就赶回自己的公寓去了。

    平秋盛是“撸党”的一员,作为他准备缔造的平幕府的“平将军”,他觉得自己最少也得娶个清华家的女儿。因而不顾许多人的关于本时空日本少女的长相问题的劝告,坚定不移的走着撸党的路线,因为短期内不准备要女人连公寓也买了个最小的。

    但是撸党的日子实在不好过,平秋盛眼看着别人回家之后出双入对,晚上热饭热菜,少不得夜里还要惊天动地一番,自己一个人睡在床上,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最终有一天觉悟了,就去女仆学校买了个女仆――当然只剩下d级了。

    这个d级女仆长相倒还相当不错,评级这么低主要是贫乳又矮――只有一米五。要按照当初的选拔标准,她原本属于不合格的,但是长相上给她加分不少。还是送到女仆学校去了。

    可惜登6伊始,一众元老都急于找丰乳肥臀类型的充分满足自己的生理**,贫乳罗莉型不受欢迎,便一直滞销,女仆学校只好把她租给吴南海,在咖啡馆打工。

    平秋盛觉得也就她还凑合――平秋盛虽然对日本宅文化颇有研究,但是对贫乳星人并无嗜好,纯粹是满足有无问题。买下之后就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平凌子。

    平凌子穿着带白色围裙的女仆装,头上束着个大大的蝴蝶结,她身材瘦小,眼睛很大,要按照旧时空的标准就是那种“萌”属性少女。平秋盛不自觉的就按照自己熟悉的形象把她给重新塑造了下。

    此刻平凌子在公寓里收拾行李――他这一去济州、日本至少也得一年半载,许多东西必须随身携带才行。特别是一些在临高已经习以为常的东西,到了济州都没有,靠运输船运包裹又太漫长,需要的东西都要尽量带足。

    至于公寓里那些旧时空带来的贵重又不是目前需要的东西要整理收拾一下,统一送到办公厅设在高山岭的仓库里去――那里的储存环境比公寓里好得多。

    “主人,行李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那些书籍也带去吗?”平凌子看到平秋盛回来,汇报道。

    “带去,外语学习要经常性复习。”平秋盛说。这些都是临高印刷厂小批量印刷的日语口语教材。这是教育部和大图书馆联合编撰的,主要有日语、德语、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专供培养外事人员使用。平秋盛没事的时候就教女仆学日语。将来有了平幕府之后,平凌子就是最好的助手,也能混个什么院之类的了。

    平秋盛很小心的隐瞒着――或者说自以为自己隐瞒着相当日本新一代幕府将军的野心。[百书斋 baishuzhai.]所以一直以来他尽量以“宅文化爱好者”的面目出现。

    在他的内心深处,十分希望保存日本传统的文化和语言,让日本在原有的历史道路上继续走下去――最好一直走到大正,然后就直接进入十分有爱的平成。昭和精神什么的就直接没有好了。

    但是这个思路他从来没敢和任何人提起过,这多少有点“政治不正确”的意思在内。平秋盛很难琢磨元老院对日本的态度:既不是对待朝鲜、越南那样要干脆利落的“华夏化”,又不是对付东南亚那种毫不犹豫的“最终解决”――是一种暧昧的爱恨交加的感觉。

    现在,日本的命运就掌握在我的手中了。

    平秋盛就是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思,登上了前往济州岛的运输船。

    运输船是一艘h8oo型和谐轮:“宅急送”。这船虽然不是威风凛凛的854或者9o1型蒸汽战舰,度上略有欠缺,但是载重量8oo吨的船实际排水量是14oo吨,只比854的满载排水量小一些。

    越大的船坐着越不颠簸,因而除了海军元老和有急事的元老之外,多数前往香港、济州和台湾出差的元老都选乘坐h8oo,较大的船体也能够布置较好的住舱:在艉舱内安排有类似火车软座布局的“高级包厢”。

    和平秋盛同时去济州岛的,还有另外二名元老。分别是准备开战对后金贸易的黄骅和农委会的李幺儿。

    黄骅自从从情报培训班毕业之后一直“待命”――也就是在机械总厂继续干活。每周到情报局去报个到,聊聊天听听讲座,对外情报局术语称之为“回汤”,意思就是免得时间久了忘记了培训内容。

    他这么一等就是一年多,眼看着济州岛都陷落了n久。登州之乱也快画上了句号,外派还是遥遥无期,正在失望间,外派的任务突然就下达了――先随船到济州岛,再伺机进入满清的地盘开展贸易和情报工作。

    这个黑龙江壮汉眼下正心潮澎湃,时常站在甲板上遥望大海,不时仰天长啸,颇有要在荒蛮中建功立业的意气风,甚至表示为此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而李幺儿就显得既兴奋又紧张。平秋盛见她相貌端正温婉。虽然年龄有二十七八岁的摸样,但是说起话来还是一副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子的摸样,不知道为何吴南海要派这么一个女孩子要去济州岛。

    旅途漫长无聊,平秋盛和她聊天才知道她原本在财经口上班,是财经部门的会计。但是因为对会计不感兴趣,反而对园艺兴趣浓厚,又酷爱料理。就申请调到农委会工作去了――恰好五道口系统正大力推行货币化结算,各部门都需要专职会计,于是李幺儿就正式调到农委会任总会计师。

    虽说到了农委会还是当会计,而且一上任就有多年来得账目需要清理,接着又有无数的核算要做。但是起码是换到了一个她感兴趣的地方,从农委会的办公室里推开窗户,窗外就是四季花开美丽园圃:载满了各种香草、草药和花卉。

    在这里上班,怎么也比财经口那冷冰冰的充斥着“工业美”的包豪斯风格的办公楼强得多。闲暇之余。她还可以和吴初晴、刘三和他的徒弟符悟本等几个热爱园艺的人一起伺弄园圃,生活过得十分充实。于是便闹着要住到农场的农委会公寓里来。

    李幺儿的丈夫梅法正在工能委上班,住到农场之后上班距离太远。夫妻两人进行了一昼夜的谈判之后,李幺儿以将丈夫可以购买的女仆数量从二人增加到四人为条件。终于取得了一致。于是夫妻两人就从百仞新城的公寓里搬了出来,入住了农委会的公寓

    “想不到你还真够大方的。”平秋盛在闲聊中听说叹道。允许买女仆就够不错了,还能允许买四个!

    “当初我就和他说过只要主次分明,我是不会在意的。不过丫鬟就是丫鬟,不许正式纳妾!”李幺儿毫不在意的说道,“反正要哪个女仆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一个指头就摁死她。”她泛着甜美可爱的笑容的嘴角边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让平秋盛脖颈一凉,意识到她说得绝不是什么笑话。

    “再说了,就算我坚决不同意,他真要真要这么干,我拦得住他吗?”李幺儿说,“男人就这个德性!刘三直接就把他老婆给甩了――与其背上这个名声再被甩掉,不如有条件开放,可控性好得多了。”

    李幺儿这番理论说得平秋盛无言以对,他重新找了个话题,“你到济州去做什么?”平秋盛对此很是好奇。

    “去开人参资源。”李幺儿说,“我对人参很有兴趣,也学得不少专业知识。朝鲜和辽东的特产不就是人参嘛。”

    接着她滔滔不绝的谈起人参鉴别、种植和萃取方面的种种知识――冷门的很,也不知道她一个学会计的女孩子怎么会喜欢上这种冷知识。

    “济州岛的条件比较艰苦啊。”

    “不要紧,我天性就喜欢旅游,不怕吃苦。大概继承了我爸爱冒险的基因。”李幺儿说得又急又快,“从前我可是资深驴友,去过很多荒山野岭的。”

    她说着激动的站起身来:“一想到这个时空还有很多没被人类污染和改造过得大好河山,我就兴奋!”

    护航队在高雄短暂停泊,补充了食水,又卸下了一批货物,然后又往济州岛航行,终于在六月初顺利的驶入了朝天浦码头。

    平秋盛上岸之后,马上就开始筹备起自己的日本之行的计划了。

    开展对日贸易是元老院早就定下得的方针,过去由于缺少合适的出港口和对郑芝龙、刘香和荷兰人三方实力的顾忌,所以这一贸易一直没有开展。眼下济州岛到手,荷兰人算是半个盟友,郑芝龙和刘香的势力相互死掐牵制,己方的海军实力又大涨,已经到了可以正式动手的的时候了――工能委和财经口对日本的白银和红铜早就垂涎三尺了。

    司凯德给他的指令是除了要设法展开对日贸易之外,还要对日本的社会进行一定的渗透工作,建立贸易和情报网络,做好情报搜集。为下一步的对日工作做好准备。

    “仅仅在平户搞个商馆那是不够的,幕府对华人的猜忌也很重。”司凯德说,“原本华人在平户可以租住散居在日本人住宅区,后来就被禁止了。要是只弄个商馆,我们就和广州十三行的外国人没什么区别了。”

    司凯德原本还想叫他在日本搜购粮食以供应济州岛的难民营,不过平秋盛认为这是不可能的。本时空的整个东亚大6的北部都因为小冰河气候受到影响,无论大明、朝鲜、还是日本的粮食都是连年减产,所以他当时就表示这不可能办到的――就算能搞到些粮食价格也不会便宜,幕府能否允许出口还是个问题。

    好在自从农委会派遣万里辉去济州岛种土豆之后,济州岛的粮食供应应该很快就能得到缓解。这事已经不算是急务了。

    对日贸易,平秋盛认为依赖从临高输出商品是不可靠的――临高的工业产品本身就受到产能的限制,而且自用上的消耗很大,再加上需要千里迢迢的北上,成本这块就变得无法接受了。通过上海站在江南采购各种商品输出到日本是最理想的做法。毕竟这些商品在日本已经是久受欢迎了。在济州岛也可以建立起简单的加工业,制造一些初级澳洲货打开日本的市场。

    至于对朝贸易,他的想法是从临高带去的成药换取朝鲜的人参和木棉布。本时空的朝鲜并不具备太大的消费力,但是大量的药品,包括临高开出的防冻膏在当前的北方还是很有市场的。人参在日本和大明都是俏货,木棉布则是日朝贸易的大宗――当时日本对纺织品的需求量很大。

    平秋盛给执委会递交过一份报告,建议对于建奴的贸易也应该以这类物品为主,一来建奴不缺银子,二来皇太极对奢侈品贸易十分抗拒。但是不管这些国家政策如何,药品总是需要的,特别是这种穷兵黩武,经济建立在战争抢劫的土匪式政权,对红药的需求特别巨大。要换取辽东的人口,又不能大规模粮食的话,成药就成了一种很好的产品。

    成药的原材料可以直接从朝鲜就近获得,也可以从大明进口――济州岛的好处就是距离朝鲜、日本和大明都很近。一些成本较低的药品可以考虑在济州岛设厂制造。

    贸易的航线上虽然上海到平户的航线既快又便捷,但是多了济州岛这个优越的中转站之后,贸易线路又有了多样性的选择,可以展开一定程度的三角贸易。

    平秋盛设想从日本返回的船只可以先驶向济州岛,在济州岛装上朝鲜人参之后再返回上海,在上海销售后装上当地的布匹、丝绸、日用品,再运往日本销售。(百书斋 baishuzhai.)

    不过,事实是否能够如他所想,还得靠实践来证明。特别是对日贸易最要紧的一头:上海方面还要大力依赖赵引弓的工作。毕竟船只、货源和码头都要靠他来组织。他在出前已经就这一问题撰写了一封长信,由专人送到杭州站去。

    老赵虽然和他谈不上有多少交情,但是这种刷功勋的副本想来他是不会放过得。

    不过平秋盛等不及老赵那边的工作了,他决定暂时先把自己的五岛攻略放一放,先从最方便的对马路线着手。

    处在日本列岛和朝鲜半岛之间的对马岛上的宗家,本国国石高达1o万石。但是实际上对马土地狭小,算上飞地粮食产量连2万石都没有。这个所谓的1o万石中有很大一部分其实是对朝贸易的经济收入。

    在整个德川时代,虽然日本奉行锁国政策,只开长崎一个口岸,但是对马国却一直可以搞对朝对清贸易,这个贸易渠道理论上和幕府没有关系,也没有太多的限制。是方便的马上可以利用的渠道。

    宗家在日本战国史上堪称不倒翁,在丰臣秀吉侵朝战争中,宗氏家督宗义智和老丈人小西行长大搞两面三刀,对丰臣秀吉动侵朝战争,第一次议和失败和第二次侵朝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结果因为丰臣秀吉病死,逃过了问罪。

    到了关原之战时,宗氏跟小西行长一起加入西军。无论是倒向德川氏的丰臣武将,还是自己的友军石田三成和西国各大名,对宗家都没什么好脸。到了西军战败,石田、小西被砍头,宗义智反倒被德川家康的原谅,大阪之阵后又得到了不减封不改易的承诺。比之小早川秀秋之流命好太多了。

    当然了,从某种意义上说宗家的好运气或许也和其领国的无足轻重有关。对日本四岛上的统治者和强力大名来说,对马只是个远离本土的贫瘠岛屿而已,正如北海道的大名只要及时磕头表忠心。绝没有哪个将军想到要来对付他们。

    不过想让对马国就范还需要做一些工作。历史上日本侵朝失败之后宗家就和朝鲜私自议和,原本是大逆不道的事情,然而随着丰臣政权的解体,德川家得了天下――德川家康没有参加过侵朝,对入侵朝鲜这事也不热衷。所以宗家的议和反倒成了功劳。

    16o7年对马藩和朝鲜又签了贸易协定,对马和朝鲜的关系相当不错:对马藩对李朝称臣,也算是李朝的藩镇,因而能在同样锁国的朝鲜的半岛南部三浦设有倭馆。双方的贸易往来相当的频繁。

    平秋盛知道这种贸易实际上是单方面的。朝鲜的商团一般不派船去日本,主要是由对马的商人派船到朝鲜进行贸易――因而指望朝鲜方面的船只是不行的。

    再者日朝贸易除了朝鲜转口的中国货,就是朝鲜的手工产品、药材、毛皮一类――这些都不是济州的主要物产,所以对马的船几年也不会去济州一趟。

    要在济州坐等日本商船来访。那真不知得等几年才行。

    第一件事就是让对马的船过来。反正以现在澳宋在黄海上的力量,让谁的船过来或者不过来都是以念之间的事。

    于是在平秋盛出前,司凯德就动身找到海军部,要求海军部电令济州岛的分舰队分批去拦截对马派到朝鲜的贸易船。捕拿船只。在命令里特别嘱咐要把捕获到的对马商人和宗氏家臣放回去,普通船员和乘客如放下武器也一律优待,尽量保障船只货物安全。船只和货物扣留在济州岛等候处置。

    临检扣船这类活是海军的基本功,所以等平秋盛到济州的时候。宗家已经被抓了三四条船,现在对马守中藩上下应该都知道了现在有一支大海匪正在拦截自己的船只。

    作为该藩最大的财源。他们不可能不来解决这件事的。这点不管是司凯德还是平秋盛都十分的肯定。

    平秋盛抵达之后,照例和岛上的军政元老们一番应酬敷衍了一番。冯宗泽知道平元老此来是为了开展日朝贸易,对平秋盛十分的热情――这个方案如果成事的话,济州岛就会成为重要的贸易节点,且不说这其中带动的效益有多大,光在本地建立加工业加工出口产品这点就让他做梦也要笑了――不至于自己弄点苦逼的弓箭业还被一帮子元老喷。

    在酒桌上就拍板将朝天浦新建的海关大楼里拨了三间房子给他――反正有了贸易才有关税。接着拍胸脯说他要人有人,要物给物,总而言之济州岛前委无条件支持这一贸易行动。

    平秋盛带着自己手下的人和行李一起搬了进去,日朝贸易工作小组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开张了。他现在什么都不做,一心一意的等着宗家的人上门――丢了几艘大船对宗家绝非小事,更别说对朝贸易是宗家经济的命根子。

    如果没有海外贸易,对马这样的穷藩在幕府的“参勤交代”和“手传普请”两大政策的折腾下,财政早就完蛋了。德川幕府的前三代将军以法度严苛著称,史称“武断政治”。这一政策在家光时代展到最**,幕府动辄对大名、小大名减封改易,消灭了许多藩。宗家宗家虽然得到过德川幕府永不改易的承诺,不过被“倭寇”或者别的海匪截断航路这种事如果让江户知道,说不定新近亲政的三代将军就会直接被改易,就算不改易,这个借口也可以让自己切腹,然后派家臣过来“辅佐幼主”了。

    但要攻打济州岛只凭对马一国的实力也办不到,再者武力解决也师出无名――说到底济州岛是李朝的领土,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名义上的“外藩”来打,恐怕到时候海贼没解决,先和李朝之间的关系闹崩了。

    既然战争不是选项,对马府中藩内部对占领济州岛的这伙来历不明的武装团伙,态度自然变得很游移,席家老柳川调兴为代表的家老派把持着整个日本对朝鲜李朝的外交大局,是日朝贸易中的既得利益派,自然不希望横生枝节,主张对济州岛势力不予理睬,以免刺激李朝。

    家主宗义成此时还不到3o岁,同时宗家名义上也是朝鲜的领外藩,这也是宗家得以向在釜山倭馆派遣官员治理的法理基础,自然也比较倾向亲朝派。

    但是不予理睬并不能解决问题,特别是这伙海贼已经封锁了航线,就算被扣的船货不要了,下面还要不要继续派船去朝鲜?

    殖民和贸易部和大图书馆提前做了功课,明白对马藩里那点小九九,采取先兵后礼的策略——先拦截扣留对马国船只,封锁对日航线。这样一来导致在朝的倭馆孤悬海外。倭馆只是一个面积狭小的街市,没有农业,如果贸易被切断,那么倭人生活无着,骚乱起来又是一件难以收场的事情。

    1oo多年前,李朝曾经因为防备倭寇关闭过三浦倭馆,导致倭馆叛乱。由于宗氏派兵全力支援,倭馆众才免于被全歼,宗家在战国日本虽然废柴,好歹比李朝那种战五渣强悍的多,李朝维持不起长期冲突,很快重开了对日贸易。不过如今的宗家却没有这个底气――经过16世纪的几次战争,对马藩的精壮男子几乎损失殆尽。

    16世纪宗氏屡次卷入主家兼盟友少2氏在九州、中国地区的混战,损失不小,最终少2氏败落,宗氏自己在本土的飞地也所剩无几。

    丰臣秀吉侵朝前,命宗义智与李朝交涉“借道伐明”,最终也没交涉下来,还多有欺诈蒙骗行为,并且遭人揭。为表忠心,第一次侵朝战争时宗义智动员了对马国 16-53岁的全部男子,拼凑了一支5ooo人的大军跟随加藤清正和小西行长登6,不过就像宗家参与的其他战争一样,对马的渔民上了6地就败多胜少损失惨重。到第二次侵朝,宗家拼上老本也只拼凑了1ooo来人。

    如今以宗家的力量自然不可能独立动一场进攻战,何况回来的家臣和商人已经添油加醋的了这股海匪的“大黑船”、“大铳”(火炮)和铁炮如何可怕,以至于宗家很怀疑对方是某种新得南蛮人而不是什么简单的海贼。

    宗家当小大名吃的就是日朝管道这碗饭,要不然也不必理睬澳洲人。结果虽然七个不情八个不愿,经过一番讨论之后,最终还是决定像当初朝鲜派遣“探贼使”去对马试探议和一样,宗家也派了个“探贼使”来济州交涉,只要济州的不管哪路好汉能放回船只,解除封锁,其它事情都好谈。

    而且要事不宜迟,现在已经是七月了,进入夏季之后日本列岛周围台风增多,一般不再出海远航。

    宗义成派出了一支小小的使团――当然是秘密派出得。幕府对各种南蛮人都很警惕,万一要是知道本藩私下和新来的南蛮人接触,少不得又是一场风波。

    一艘日本帆船缓缓的侧风驶向济州岛。说是日本帆船,实则就是一艘中国制造的广船。日本但是的造船业很不发达,一般远航的商人都是从中国或者东南亚买船。

    因为是在异国买船,所以船只的吨位普遍不大,这艘船的载重量不过70吨,满排也只有一百多吨,是艘很小的船只,只相当于元老院海军的三级特务艇――最小的一种特务艇的级别。

    对马的水手很熟悉济州岛这一代的水文,当初侵朝失败,宗义智从釜山撤军之后为避开朝鲜水师追击,曾假道济州岛回国。

    船在距离济州岛十多海里处就被巡逻艇拦截住了――在殖民和贸易部的要求下,第二舰队在对马海峡设立了封锁线,严禁一切船只往来朝鲜和日本之间。

    对马守的使臣是宗义成的家臣长船严七郎和长崎商人竹屋宗正,长船家本来是宇喜多家臣,宇喜多秀家在关原战败后被流放,家臣成了浪人各奔东西,年少的严七郎身无长技,几经辗转投靠到了对马守门下,一直被作为外交炮灰使用,好在日本已经天下太平。大名间的外交斗争无非是些利益瓜葛,不会为难对方使者丢掉性命。无非是跑腿受累罢了,对这个俸禄只有五十石下级武士来说已经是不错的差事了――起码在奉公期间吃饭不要自己掏钱。

    竹屋是宗家的远亲和商业代理人――这年头商人多半还兼任外交任务,竹屋宗正在长崎和中国商人打过交道,能说一口汉语。――据被遣返的商人说自称澳洲人的这伙人说得是汉语――虽然口音很怪。而且他道听途说了许多关于澳洲人的事情。算是二手“澳洲通”,便被请来帮忙。

    这次出使也是竹屋想要的,不管怎么说澳洲的货品在长崎也很受欢迎。澳洲货目前只是少量的被销到日本,主要集中在奢侈品方面,价格非常昂贵。而且几乎全部控制在那些中国商人手里。

    货少又俏,当然轮不到竹屋来经销――竹屋在长崎只能算是中等商户。在长崎的商圈里地位不高。想直接从广州进货,他在幕府里也没什么门路,拿不到去广州的朱印状。好在自己还有一条船,经常利用宗家的关系私下跑跑朝鲜,贩卖些货物。富贵险中求,这次就主动请缨,出人出船还出资筹办了一批贡礼,承担了济州求和的任务――当然正使还是长船严七郎。

    听说来者是去济州岛求见“澳洲人”,巡逻艇派出武装人员登上了这艘小帆船。接管了要害不满,随后使者的小船就巡逻艇的押送下往朝天浦航去。

    竹屋被宗义成招去的时候。绘声绘色的大讲了一番道听途说来的澳洲事迹:琼州大破明军,大铁船炮轰白鹅潭之类,林林总总的各种“澳洲货”,加上被放回来的商人添油加醋的控诉过劫持他们的“四芒星旗大船”是如何疾走如飞,如何的枪炮如林云云……虽然其实只是些特务艇和巡逻艇而已――这些都已经在对马守中府上下留下了澳洲人不亚于南蛮的印象。

    这番如同神话一般的演义,自然也有许多人不信得――认为未免太过夸大其词。然而当使者的船靠近朝天浦的时候,港内停泊着的一排h800,浅黑色,在海浪中轻轻摇晃的巨大身躯让使团颇为震撼。

    往日本去的中国商船中颇有一些载重吨超过五百吨。满排近千吨的大船,但是比起满排1400吨,有着巨大桅杆和漂亮船型的h800还是显得小了点。和葡萄牙人或者荷兰人的南蛮大海船不相上下。

    竹屋在长崎当商人日久,在日本是极有见识的一个人,各式各样的中国海船和南蛮大船都见识过。

    就吨位尺度来说,h800并不比其他海船更大,但是整整一排这样的大船停泊着。视觉上的冲击比孤零零的一二艘大海船要强得多:长崎港内不管是中国海商的船还是南蛮船,每次不过来一二艘而已。

    就在这些大船的周围,还停泊着许多小一些的船只。即使是这些船也都比他们这艘船大多得多――甚至比他们见过的大多数船要大。

    这次大规模的集结船只并非是为了炫耀武力,而是第二舰队和运输船团在济州等候入夏前的最后一次开航――随着夏季的降临。台风季的到来。海上航运将告一段落。包括所有的蒸汽战舰和h800在内的大多数船只将返航各自的母港。按照海军军令部的命令,蒸汽战舰全部返回临高维护,h800返回香港进行维护,其他风帆船视情况在济州、高雄和香港接受维护检修。

    海军的大规模的“歇夏”不仅是为了躲避台风,也有休整队伍的用意。

    持续了大半年的密集航运和护航,使得海军的船只和人员都显出了疲态,蒸汽动力船只原本性能就不太稳定,已经多次出现事故,亟需进厂维护,而人员的疲劳度也达到了极点――由于缺少后备人员,水手都是超负荷工作。

    甲板上的使团顿时鸦雀无声。这样的一股“海贼”或者“南蛮”,都绝非善辈――就这直接强占济州岛的力度,恐怕也不是一般南蛮商人和海贼能干出来得事情。

    平秋盛并不清楚来使里还有二手“澳洲通”。不过不管对方什么来头,头一两天自然要先冷冷他们,便安排他们到朝天浦驿馆住下。房间里照例摆上澳宋宣传画册:一半是莱布?特里尼和他学生的画作:临高的建筑和风景,威风凛凛的伏波军,野上隼夫船集风格的舰船,史诗风格的战斗场景――大多是某元老私藏的战锤40k图片ps改绘,当然也掺了一些前时空的东西……总之先震撼晕了再谈。

    第三天一大早,平秋盛在朝天浦商馆里召见对马使臣。

    “我乃对马国使者长船严七郎兵卫,奉国主之命,令你等……”

    平秋盛面无表情,脑袋里飞速思索着昨天晚上复习过得有关对马宗家的功课……

    对马国不大,家臣团不小,以前的主家少贰氏衰败以后家臣团整建制逃到对马,小西行长作为前代家主的老丈人,掉了脑袋以后又来了一伙流浪家臣,然后还有七零八落自己漂泊到此的……比如长船严七郎一家。

    家臣一多,吃财政饭的人就嫌多了――这还不是主要的问题,因为来源复杂,加上僧多粥少,免不了就会有多个山头,彼此争权夺利。

    由于宗义成对柳川、须佐那些家老势大不满,有意扶植没根没底的外来家臣,严七郎才算拿到了一年五十石俸禄,住在城下町的长屋里,还要奉公,日子苦得一逼,比足轻强不了多少。按幕府的法度,武士不能打工,也没有土地,要靠老婆给商人家带孩子贴补家用。这次作为正使,一身行头都是主家借的。

    不过长船家毕竟服侍过大佬级人物,气焰绝对嚣张,严七郎的两个哥哥都是在交涉的时候耍狠切腹而死,他也是靠敢拚命能诈唬才成了家臣。

    “你可知罪!”平秋盛听完他冗长的言辞,把脸一拉,心里想:“你大爷的,老子比你丫还横。”

    “本官乃太府寺卿领沿海制置使麾下提举济州市舶使,乃上国差遣。你家主才是个从四位下的侍从,竟敢遣人来此不逊!莫非你家主是着你来开战的?那我便令海军即刻收押你等船只,明日舰队启程炮轰倭馆!踏平对马!封锁长崎!”

    “两位大人息怒,且听小人一言。”竹屋宗正急得差点蹦起来,要是那些“澳洲黑船”真的开到长崎,江户必然震动,相关人等落个切腹就算好的了。

    “我等此来并无兴师问罪之意。”竹屋委婉的说道,“本藩与朝鲜之贸易,由来已久,并未有任何触发澳洲之处,不知为何占据济州岛,拦截我船……”

    “这济州岛本我大宋国土,伪元灭于伪明之时,被高丽夷逆窃据,今日我澳宋光复旧领,你等可有话讲!?”

    “旧日之事,且与我日本无关,是非短长,我等也不便妄言。只是这船只系本藩所有……”

    “你对马国既是东瀛藩属又是高丽藩属,我帝国现无意征服日本,你家主是要当高丽人还是要当倭国人?”

    “对马乃日本藩国,外附朝鲜是为从权,我家主不欲与贵部开战,且我神国自家康公以来,诸位大君皆以天下安静为己任,约束诸大名不起外衅。”竹屋知道对手实力强大,耍狠的没什么意义,只有表现自己充分的“爱好和平”才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话说,你说江户大君,我正好想给他写封信,有一事不明,还请指教。レ.si1uke.♠思♥路&c1ubs;客レ”

    见对方开始缓解气氛,二位来使松了一口气,不过腹黑流从来都是在这种时候力:

    “到底应该叫‘rì本大君’,还是‘rì本国王’”

    “自秀吉公不受rì本王之印我国天下人便称大君。”

    “那好。”平秋盛拿出来一个文件夹,“你来看,这秀忠公的国书上却用‘rì本国王’之印。”..

    16o7年rì本和朝鲜议和之时,对马国受德川家康委托要求朝鲜遣使,朝鲜方面提出要求rì本递交国书引渡破坏王陵的罪人,宗义智和家老柳川智永,玄苏和尚伪造了一份国书,并且随便抓了几个罪犯弄成哑巴送了过去。朝鲜人明知对方作假,还是派来了“回答兼刷还使团”,双边关系得以恢复,但是一个谎言要用千百个谎言掩盖。

    由于幕府并没有真的递交国书,朝鲜方面回复了一份国书又把宗义智架到了火上烤,于是宗家三人组又篡改了朝鲜的国书,德川不知朝鲜是回复国书,于是又给朝鲜回了一份,宗家三人组又篡改了这份……于是来来往往,宗家三人组篡改国书十几份,直到全部病故,他们的后人又继承先辈光荣传统继续篡改事业,直到1634年柳川调兴挑起事端告了此事,最终将军家光反复权衡之后再次饶过宗家,把柳川氏流放。此后两国的统治者见到的国书才是正版。..

    此事是东亚外交史上著名的“柳川一件”事件。这种现代看起来匪夷所思的事情在当时的东亚是不鲜见的,为了“面子”、“正统”、“国格”问题,当时东亚三国没在这方面少折腾过。万历援朝期间中rì之间也闹过类似的假使节、假国书的事情。当时的消息闭塞。而且国与国之间信息传播度很慢,通外语的人才又少,即使是上位者也不得不依赖极少数人来通使,大有舞弊的空间。

    drì之前于鄂水就专门从rì本韩国的电子图书馆里搜集到了不少篡改国书的pdF,本时空里柳川还没有告密……这二位使者眼下已经惊得汗流满面了。

    虽然长船和竹屋都曾经在酒桌上听到过有关风传,不过并没有对证。如今这伙来历不明的澳宋人居然把和原件一模一样的东西扔在桌子上。

    实际上这时候双方想到的都是一个人――三代将军德川家光。

    德川家光此人,生下来就得了“竹千代”的名字――这是德川家嫡长子的世袭rǔ名。家康死前特意安排二代将军秀忠退位,让家光继承三代将军,可见这位大御所对家光的殷切期望。

    而家光也不负祖父的期望。他几乎就是rì本家族政治的人格化。遗传了德川家的腹黑和谨慎,又继承了母系浅井家的顽固和保守,还还有外祖织田家的霸道和果断……总之,是个足以令天下大名战栗归命的强权人物。德川家的“武断政治”在他手中展到了最高峰。不但增添了多条武家法度。执行起来更是毫不留情。许多战国时期赫赫有名的大名都在其手中因为各种“犯禁”之事惨遭改易。不管是亲藩、谱代还是外样,无人敢挑战幕府的权威。

    这个时候,德川家光还没有后来这么强悍的声名,不过自从1632年1月二代目大御所德川秀忠病死,家光正式亲政,大权独揽,已经渐渐显露出强人本sè。

    双方的不同之处在于,府中藩一方。将军是一句话可以决定自己、家人乃至主君生死存亡的存在,而在临高一方看来。家光无非是若干对手中统治比较稳固的一个,顶多是需要如何用最小的代价让其就范而已。

    长船严七郎兵卫和竹屋只翻看了文件几页便汗如雨下,既然这伙号称澳洲人的家伙能拿到当年的罪证的拓印件或者是什么,自然有办法拿到将军面前。这可要了老命了:长船和竹屋作为直接相关人,不要说将军或者主公,就是柳川、须佐这些家老也惹不起。不但死不足惜,连名节忠义也会碎一地――事情一出来本藩改易恐怕是跑不掉的,当事的藩内重臣十有仈jiǔ全得切腹。到时候长船家就成了府中藩的罪人,就算侥幸不死,也得被人追杀满门。

    为今之计,只有衡量一下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了。对方亮出底牌来显然不是要府中藩改易。

    严七郎俯身道:“还请大人明示!”

    “我大宋只结交忠义之人,二位可当得起忠义二字。”见二位使者汗如雨下体若筛糠,平秋盛把准备好的救命稻草扔了下去

    “我等世代忠义”

    “既是忠义之人,我大澳宋愿与你家约法三章……”

    接下来自然就是商讨贸易协定,贸易协定主要约定总共有3条:

    一、对马国照rì本、朝鲜例,对澳宋称臣,澳宋封宗家为对马团练副使;同时委任宗家担当临高和江户幕府之间的通信奉行,设法同江户建立贸易关系。

    二、济州和对马双方互相开放口岸,双方商船可凭印鉴zì you进出,并互相享受最惠待遇;

    三、双方互设领事,商办双方关税和贸易配额,对马藩派一庶子在济州岛领事馆主持,相当于人质。业务由竹屋经办,澳宋可在对马设贸易领事馆,同时在长崎的竹屋派遣若干专门人员,这个点主要是给情报部要的。

    条约附件对rì本方面输出品种限制很少:除了禁止运来rì本刀之外其他货物一概放行。大体来说眼下的rì本能输出的东西很少:主要是rì本刀、扇子、金、银、铜、俵物(海产干货)和丝织品。反正这些东西除了rì本刀之外对元老院来说都有用处,起码能够用来转口。为了增加rì本方面的出口,还特意指出rì本方面可以销售木材――不过对府中藩这种自身没有山林的海岛藩来说从本岛采伐运输再出口恐怕也没什么利润了。

    竹屋看了平秋盛展示的货物样品之后大为震惊――四十年前界港商人纳屋助左卫门,也就是后来把紫川秀次弄到南洋的那个吕宋助左卫门,从泉州走私了一批青白瓷献给丰臣秀吉几件,编造说是吕宋瓷。丰臣秀吉没见过这么好的器具,一口气赏赐了十几万石,然后又和利休居士一起贩卖“吕宋茶碗”,又狠赚了天下大名一笔。秀吉一死此人只好逃命去了柬埔寨。现在澳洲人不但有上等的青白瓷,还有像玉石一样的骨瓷,像水晶一样的各种玻璃器,定价按rì本人的眼力价并不算贵。转手出去就是十倍、百倍的利润!

    特别是全套的玻璃和瓷器茶具,细分为大明式、澳宋式――所谓澳宋式就是英式红茶茶具和旧时空的乌龙茶茶具。当然也少不了rì本茶道用得那种稀奇古怪造型和sè泽的。

    至于大宗的消费品,有各种质地的布匹,这也是当时rì本的主要进口商品,当时的幕府规定庶民只许穿着棉麻制品,而rì本本岛的棉花:不论是木棉还是草棉都不敷使用。所以每年都要从大明和朝鲜进口棉布。特别是朝鲜的木棉布,是rì朝贸易中的大宗货物。

    元老院虽然自己还没有办棉纺厂,但是东印度公司从印度运来大量的廉价棉布,大明的松江府也是衣被天下之地,而海南、广东又是传统木棉产地,家织棉布数量也很可观。所以rì本人要多少都可以提供,xìng价比大大过朝鲜货。

    至于其他林林总总的货样:特别是小五金件和机制农具更是让宗家目不暇给――这些东西虽然价值不高,但却一直是市场上的俏货,有多少能销多少。更别说澳洲人提供的这些产品的铁质一看就是非常优良的产品。

    澳宋样品装了几十个箱子,让对马使者对自己的礼品自惭形秽:送来的倭刀2oo把大部分是用来打点一般倭寇的普通货sè――也就是出口大明三两银子一把的那种。按照平秋盛的授意,紫川秀次先斥责对方的礼品无理,然后右臂绑着纱布,左手拿着细如柳叶的轻剑当场斩断了几把。

    反倒是充满了rì本特sè的美术品受到了欢迎:折扇和屏风以其特有的rì式审美趣味很得平秋盛的喜爱,完全可以送到临高去馈赠给诸位元老。还有就是rì本的特产丝织品:天鹅绒。这是rì本主要的出口丝织品,很受当时的欧洲人欢迎――但是rì本大量进口中国的生丝主要就是为了制造出口用的丝织品。

    馈赠给平秋盛的礼物显然是jīng挑细选的,而且颇为贵重:一柄上好的太刀和一柄胁差――虽然是“新刀”,但是也是出于冶炼名师之手,堪称名贵。天鹅绒二匹,黄金小判十枚,丁银五十枚。

    平秋盛这才显露出笑容:虽然一切礼品都要上交企划院,但是这份厚礼充分体现出对马方面的对自己的“尊重”――马屁这东西始终是让人受用的。(未完待续。)

    ps:注:所谓新刀是指16oo年以后造的刀当然只限于出于著名的冶炼师之手的

    双方草签了协议――贸易协定得等对马守用印,完成委任,并且派来人质才有效力。双方约定一个月以后对马国派船来济州。以前虏获的对马商船要等协定生效后才能发还,为表 诚意,这次济州方面释放了所有被俘人员,每人赠送了一身衣服,一双澳洲草鞋和两瓶朗姆酒,官佐还送了一个临高造的玻璃灯笼。使团成员也各有礼品,还带给宗义成一套骨瓷和一支临高产的左轮枪。

    这支左轮手枪是特制版--和南洋式步枪一样,是一支滑膛火帽枪。就威力和射程来说实在很一般,不过火帽这个东西赋予了它前所未有的快速射击的效果。这就是足够大的卖点了。

    “首长,我们要向府中藩出口刀剑吗?”

    “不一定。”平秋盛含糊其辞。目前的日本属于“天下安静”的状态,刀剑之类的东西真谈不上有多大的市场。

    要按照一部分元老,也包括平秋盛和司凯德的想法,是准备在1633的锁国令之后的乱局中推波助澜大搞一票。

    德川幕府和丰臣政权一样,对外来的天主教怀有极深的不信任感。对德川幕府来说,切支丹大名几乎全是过去的西军阵营,幕府一直担心天主教信仰会被外样大名所利用来发动反幕府的一揆,进而勾结船坚炮利的南蛮人。

    政治加上宗教的双重不信任使得幕府对切支丹教的迫害日深。北九州由于是切支丹教徒的主要聚居地,更是受到了幕府的严密监控。1628年幕府老中土井利胜、酒井忠世“巡视”肥前国岛原郡,揆一次便用火刑烧死切支丹教徒570人。

    1630年,幕府下达了“禁教令”:切支丹教徒被勒令在两个月之内放弃信仰,否则处死。在寺泽广高、松浦忠信、宗义成等切支丹大名的努力争取下,“禁教令”终于被停止实行。但是三代将军德川家光在1633年再一次颁布“禁教令”并勒令切支丹教的主要维护者――肥前唐津24万石大名寺泽广高切腹,唐津藩随之遭到改易,由大和信贵山六万六千石大名松仓胜家入主寺泽领,开始了对切支丹教徒的残酷迫害。1633年~1638年六年之间被松仓胜家烧死的切支丹教徒多达一万人。矛盾变得极度激化。

    虽说天草大暴动要1638年,但是实际上在整个1633~1638年之间都有得是机会可以煽动起切支丹一揆。西南诸藩的外样大名:萨摩、长洲等藩一直对幕府怀有敌意,一旦幕府无法及时的压制天草时贞四郎,那么原本在幕府残酷压制,心怀不满的的外样大名――特别是参加过关原之战的西军大名,很可能重新揭竿而起。因为“葵三代”时期严酷的“武断政治”遭到改易的各家大名的众多浪人们也会随之呼应――这些浪人到家光去世庆安四年(1651)人数已经膨胀到五十万。这会估计没这么多,但是二三十万人总是有得。

    这批浪人既无收入,又被自己的武士身份所累。心中怀着怨恨,一旦有重燃战火,再取得功名利禄的机会,他们是不会放弃的。

    战乱一起。各地大名和幕府就又会需要大量的军火。这么一来,原本战国时期就行之有效的扩大外贸这一政策就又会得到重视,锁国之策必然不了了之,种种限制金银铜外流的政策也会因为军火的需求而放松――这一点对平秋盛是相当困扰的,因为贵金属外流严重,幕府已经从1616年开始就限制白银和铜的流出了。

    但是,这个美妙的计划牵扯到具体的到对日谋略――这是执委会和元老院才能最终决断的。所以平秋盛只能做些简单的准备工作,不能投入太多的资源。

    他对紫川说:“另外还有些事你要准备一下,组织上准备派你回趟日本。”

    “请首长指示!”

    “这一次你要结交宗氏家臣。如果得到宗氏许可,下次来船就跟船去对马。”

    “是!”

    “在对马安排好事务之后,你就搭乘他们的船回长崎去办几件事:一是这次济州岛,包括之前在台湾,有十几位治安军阵亡和病故,还有两人受伤想回家,你要送他们和骨灰回去。并且把帝国的抚恤金和奖章带给他们家人。”

    “是,感谢元老院大恩大德。”

    “其次,你要去打听一个人。这个人是你的教友,叫天草四郎时贞。他也可能叫益田时贞或者大矢野四郎、江部四郎,他的生父过去是小西行长的家臣,名叫益田好次。后来被过继给天草甚兵卫。这个人现在大概是十一岁,眼下可能住在长崎。可能向荷兰人学习过医术……这是他的资料,要详细记住。要倒背如流,现在德川发布了禁教令,你要注意隐蔽自己的身份。”

    “是!”紫川不知道为什么平元老忽然对一个十一岁的浪人有了兴趣,但是命令就是命令。

    “你只要找到他就可以,无须和他联系。宗氏虽然改宗,但也是暗中同情天主教的。你可以在宗氏的家臣中找到暗中依然信奉切支丹的可靠的教徒和天草建立书信往来。将来必有用处。”

    “是。”紫川忽然觉得眼睛一酸,果然是天主托梦给自己有大任托付。

    “小人万死不辞。”

    “最后一件事是看看能不能招募到足够的浪人。”平秋盛说,“治安军决定再增加六个日本人连队。你可以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浪人――年龄不能太大了。最好在三十岁以下。”

    “是!”最后这个任务最简单。紫川想他认识的没饭吃的浪人没五十也有一百。再通过他们去找人,就是拉一二千人都不成问题。

    幕府严禁日本人出国,已经出国的日本人不许回国,否则一律处死。因而这件事必须在秘密的背景下进行。

    “十一区不能抗拒让人震惊的事物……”看着对马使者的船远去,紫川秀次听平元老满怀惆怅的冒出一句自己完全不能理解的话……也许是自己的汉语不够好吧。

    但是平元老并不能就此窝在济州岛。济州岛的元老已经够多了。他到这里来开展对日贸易是双管齐下,现在对马这一管已经插进去了,另一根也得尽快插入才行。

    “收拾行李,我们也得出发了。”平秋盛对着自己的生活秘书平绫子说道。

    平秋盛站在甲板上远望,福江岛已经在望,这是一艘中国式的帆船。这艘船是海军从长期附近掳获的,船上还有不到50人。这艘倒霉的帆船在一个多月前在对马海峡被海军扣留的――该船原本准备去釜山的。

    当时海军的任务是捕拿府中藩的船,但是审问该船的火长和通事知道他们并非对马宗家的船,而是来自五岛周氏。

    因为捕拿了貌似中国人的海商,济州岛方面不敢擅自做主,立刻将情况发电请示

    一封电报发到了临高,平秋盛得知之后立刻发电:“人、船、货全部扣留。”

    对于周氏凡是熟悉这一段中日贸易历史的元老都知道此人。庆长十五年,也即万历三十八年(1611), 从福建出发到日本贸易的江宁府人周性如在骏府接受了德川家康授予他个人的朱印状,从日本各处港口直到长崎畅通无阻。这种朱印状是幕府发给日本海商的,周性如能够取得可见当时家康对他的重视程度。

    周氏在日经营的地盘是就再日本的五岛列岛。所谓五岛列岛,是九州岛西海岸外呈东北-西南向的群岛,属现代时空的的长崎县管辖。包括福江、久贺、奈留、若松和中通5岛,还有附近等140多个岛屿。此地距离日本当时的主要对外港口长崎很近,又多天然港口和锚地,是对日贸易的海商们歇船休整的重要地点。当时的五岛列岛作为在日中国人的主要据点其影响力也是可观的。

    这次周氏集团的船是运送刀剑去朝鲜换取人参,因为货物不多路程也不算远,所以只派出了一艘百来吨的帆船和几搜随船的小艇。没想到货船刚到济州岛洋面就倒霉的遇到了澳洲人的快艇,毫无悬念的被俘了。虽然被掳上岸之后被不断的审问,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这群形象奇特的人物到底想要干什么。直到澳洲人告诉他们要随船去日本,他们依然摸不清这伙人的想法。

    平秋盛自有一套说辞:他自称是恒武平氏之后,当年先祖在坛之浦合战后率残余族人西渡大陆,一路漂流到福建,定居福州。后蒙古大军临境,平氏族人乃随端宗及官民一路南下,从崖山渡海,经占城、暹罗终于到了澳洲,而今已历三百五十年,自己正是平清盛公的第二十二代孙。先祖在时,一刻不忘回归故土,再加上平秋盛那口当时听着很怪的日语,让人对他的说法多少有些将信将疑。这样自然这一路行来,和当地人的关系便亲切了起来。

    船上的中国人谁也没把他的所谓平将军后裔当回事――中国人对日本的历史即不熟悉又打小就熟悉这种攀附阔祖宗的把戏,所以也就姑且听之。相比之下,对家名和家族血脉传承十分感兴趣的日本水手倒是对此很感兴趣。

    眼见前方福江岛已经渐渐浮现在海面上,一直凭栏而立,意图塑造其“历史性的一瞬”的平秋盛低声吟唱起一首日语歌来:

    通りませ通りませ(通过吧 通过吧)

    行かば何処が细道なれば(前进 何处成为小道的话)

    天神元へと至る细道(至往天神的小道)

    ご意见ご无用通れぬとても(无需见解 难以通过)

    この子の十の御祝いに(这孩子 十岁的祭礼)

    両のお札を纳めに参ず(奉纳双符咒的拜祭)

    行きはよいなぎ帰りはこわき(去时凉风 回时倦怠)

    我が中こわきの通しかな――(我心倦怠 能否直达)

    紫川等一干随同前往五岛的归化民干部毕恭毕敬的听着平首长五音不全的歌咏――日本籍归化民显然毫无不适应之感,广东福建的归化民都带着奇怪的忍耐神情倾听着。

    因为这次是商务合作,所以随行人员并不多。除了他自己的生活秘书,两名从特侦队抽调的护卫人员和几名商务人员外,还有一名叫乔田至的元老。

    这位乔元老很年轻,在旧时空是个不成功的码农兼成功的宅男。乔元老当码农当得无聊。客串当黑客。不成功的黑客的结果就不得不跑路到异时空来免得被查水表。乔元老和所有的码农元老一样,d日之后就待在大图书馆里搞搞资料工作。也为执委会和各个部门写写程序代码。特别是企划院,对数据库的二次开发有很大的需求。

    乔元老在图书馆默默无闻的打酱油打了三年。期间也买了个女仆,但是他很快就对女仆厌倦了――这女仆和他的想象距离太大了。无聊的工作外加乏味的女仆,乔田至的小宇宙终于爆发了――他决定要出去冒险,就报名参加了对日工作。幸好他有特殊的技能点:英语和日语。尤其是后者,虽然乔元老一天日语专业课也没上过,但是靠着多年的宅文化的熏陶,居然自学到能直接看动画和日剧的地步。

    他们携带的只有很简单的药品、武器和一部电台。平秋盛自己是医学专业。后来又从事建筑业,除了日语还略通一些朝鲜语,在日本打造一个情报站的能力还是有的。这次正好借这个机会和周家搭上线。就坐坐顺风船。

    五岛现在是福江藩治下。福江藩的藩主是五岛家。五岛家在九州是传承了几百年的海盗,或者叫水军家族。五岛水军从源平合战起就已经活跃在这一带,是典型的日本沿海的豪强国人,从元代开始渐渐兴起的“倭寇”中也不乏他们的身影。

    五岛家族就这样干着半海盗半渔民的日子。一直传承了21代。第21代当主五岛玄雅曾经率领五岛水军参加过丰臣秀吉的朝鲜攻略。丰臣秀吉死后。在关原合战中保持了中立,因而五岛玄雅得以庆长八年(1603),从德川家康手中获得了朱印状,正式成为福江藩初代藩主,成为15000石的外样大名。

    平秋盛记得这个时候福江藩的藩主是二代目五岛盛利,这个五岛家的养子在十八年前的一场政治斗争中干掉了对手,初代藩主玄雅的亲生儿子大滨主水。为了巩固权力,整顿藩内家臣。盛利用了二十年,而今已经到了尾声。

    平秋盛为他准备了一份不错的礼物。一把临高产的钢制装饰剑、一对椭圆梳妆镜和一尊玻璃佛像,作为一个一万五千石的外样大名,想必盛利大人是能够知道这份礼物的分量的。

    平秋盛收起心头的思绪,船已经到了福江岛码头,一番忙碌后,终于上岸,早有一个年轻人在码头恭候,大船出发前已经差了一个通事乘一艘小快船回去通报,来人便是了。

    “平老爷,我家老爷已经备下轿子。”通事一阵招呼,只见旁边棚子里出来一顶双人小轿,说是轿子,其实是日式的驾笼,看轿夫的身形与神态,想是倭人无疑了。虽说入乡随俗,但是平秋盛看看自己的肚子,最终还是婉拒了来人的好意,决定步行,一来听说周家的商馆距此不远,二则本时空的日本是头回来,沿途也好看看这里的市集。通事知道澳洲人的脾气,也不好要强,便随了这鬓人。

    福江岛是福江藩藩主居城所在,人烟相对稠密些,市面也比较繁荣,道路平整,看得出是花了些功夫的。沿途不时有些草棚,摆放着零星的渔货和蔬菜,没有看到有肉类――日本人自从南北朝以后,上层贵族受佛教影响不再吃肉,渐渐得闹成了全民不吃肉。所以沿途商贩的形貌,虽然不至于饿肚子饿得形销骨立,但显然营养不良,形容枯黑而消瘦,男子身高大多都在1.6米以下,妇女更矮,许多人只不过1.4米刚过的模样。

    不过日本自从丰臣秀吉之后,已经几十年没有全国性的战火,社会稳定带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不似大明到处都是衰败的气象。老百姓的生活水平虽然不高,但是没有担惊受怕,朝不保夕的惊弓之鸟一般的神情。这让平秋盛不胜唏嘘――宁为太平狗,不为乱世人。果真如此啊。

    棚子后面是一些大些的日式房屋,都只有一层,从样式上看倒像是商馆,不过并没有临高的热闹气象,连此时东亚一般港口的气象也没有。往前大概五百米,平秋盛注意到右手边的一片长屋,看样子里面倒还有一进。

    “这里是本地代官的所在么?”

    “这是武家老爷们的住所。”通事答道。

    “怎么倒像没人居住?老爷们平日都不在这里么?”

    “这倒不是。庆长19年藩主居城江川城被烧毁之后,兵部大人就在石田那边修筑阵屋,要家臣们都搬到新修的石田阵屋那里去。这里自然就没人了。”通事对平秋盛的问话并不奇怪,“前面便是我家老爷的馆舍了。”

    果然,在前面五十米不到正是一个院落。这院子很是显眼:传统的中式建筑倒和这里的建筑有些格格不入――十分的突兀。

    通事将他们一行人引领到门口。门院门打开,一个小厮迎了出来,用有点别扭的南直隶官话道:“老爷已经恭候多时了,请澳洲来的老爷先去花厅少坐。”

    进得院子,倒是别样风情,本时空中式建筑的样式配上日式的庭院和植物,让穿越众暗道精致。花厅就在第一进院落,虽然是中式建筑,确是按照日式庭院的布局。从里间落座,外面其实就是大门,但是中间用一些植物进行了隔断,反而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两名特侦队员站在身后,平秋盛整理了一下思绪。仆人们照例上了些茶水。不多时,见有两个小厮摸样的簇拥着一名老者出来,看老者岁数大约有六十多岁,两鬓苍苍,虽然服用保养看得出还算精致,但神态中自有饱经风霜之感,看来此人定是周性如了。

    两下坐定,也无太多虚礼,周性如听回来的通事说起这澳洲人也自称海商,但行事确与海商大不相同――这些日子来船上伙计在济州岛眼见澳洲人修城筑路,造渠开荒,通事也都一一禀明了老爷。这周老爷也是经过些事的,知道这伙海商的所图非小――别得不说,直冲着他们直接强占济州岛,就这份魄力就在当年的王直之上了。

    李朝当然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但是澳洲海商能下这样的决心,做这么大的事业,绝非凡人所能为。

    有这样的认识,周老爷自然言谈谨慎,多有察言观色,不时也问起澳洲之事和平秋盛的祖上。

    周老爷是南直隶出身,见识自然比福建的海商多得多。他深知自己根底浅,在海商中又是外人,难以抵挡后起的福建、广东海商,所以很早就走幕府的门路,获得了幕府的朱印状,随时可以以日本商船的面目出现,这种可以变换身份的好处是别家海商难以企及的。所以他能够长期在中国东海此起彼伏,纷乱如麻的海商海盗团伙中保持自己的份额。

    但是郑芝龙在对日贸易中渐渐露出的唯我独尊的气势,使得周性如倍感压力。自己和幕府关系的确很好,但是郑芝龙和幕府的关系也很铁。更何况郑芝龙的实力――不管是财力、军力还是船只数量,都远在自己之上。

    如果老郑要吃独食,自己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现在莫名其妙的突然冒出来个澳洲海商来,而且直接在济州岛就待下不走了――周老爷很清楚,济州岛也好,李氏朝鲜也好,都没什么值得这伙人下大本钱的地方,他们下这个本钱,所图只有是中日贸易这块大肥肉。(未完待续。)

    客套已毕,两人闲聊几句,周老爷问起澳洲之事――他虽然久居域外,在南北两京也还颇有些故旧,加之又是海商,最近十年虽然因为年老体衰不便出海,但是消息还是灵通的。要先摸摸这个澳洲海商的底。

    平秋盛明白周老爷的心思,当下把之前编好的身世又说了一遍,然后说起虽然祖上是日人,而今也是澳宋臣民,此次来日,一是重回故土,一了先祖心愿;二来在济州岛多有冒犯,特来府上告罪;三则,澳洲以工商立国,多有奇货,原想与日本国做些生意,苦于去国日久,而今没有什么门路,当下又说了些客气话。

    周老爷拈须连连点头,他没有急于说话。在他看来这个所谓平氏后人的澳洲海商无非是胡说八道,打着平家的名头罢了。不过也无所谓――攀阔祖宗是人之常情,何况想到日本来做生意。

    但是这位平老爷话语里的意思是十分明白的,他们要和日本做生意。澳洲人的实力,他虽然一直客居日本不曾亲眼所见,但是这几年他们的名气已经随着货物传播到了日本。来长崎的唐船和从大明返回朱印船偶然会带回来的零星的澳洲货物,价值很高,几乎一到港就被一抢而空。

    现在这澳洲商人送上门来自然要和他谈合作的事情,他心中即喜出望外,又有几分担忧。毕竟澳洲海商是个不亚于郑芝龙的巨无霸势力,和他们一起是能趁他们的东风直上九霄还是被挤得粉碎是件很难说得事情。

    平秋盛馈赠了周老爷十罐临高产的酱菜和两瓶国士无双。周性如是南直隶人。看到这酱菜自然分外亲切,而国士无双更是让他心中暗暗纳罕:如此通透的玻璃酒瓶从未见过,因为玻璃酒瓶容易破碎,而且这酒在广州就是供不应求,往往有人从京师托人来购买。日本也就从无批量的到货了。

    不由暗叹澳洲人的真是聪慧。既然说到了生意,气氛也就慢慢轻松起来,知道澳洲人最擅长手里有好销的热货,都是寻常难以见到的货色,现在一看这国士无双他就知道为什么如此的热门了。

    “老朽不才,在这东瀛诸岛上倒还有些门路。但不知贵方所贩之物如何,所需又要几何?”

    平秋盛一看有门,于是吩咐随行又拿出一个精美的纸盒,捧出一本厚厚的犹如影楼影集一般厚的大本子。

    这本羊皮装帧的大本子是商品手册。装帧和绘图全部出自特里尼之手,图案全部使用铜版雕版,纸张是重磅纸,装饰印刷极尽华美。按照本时空的标准,这本手册堪称一样财物了。

    这些硬皮册子是为了在贸易中向可能的贸易对象发放的宣传册兼商品选购单。为了防止有人会将其丢弃,才做得如此的精美奢华。

    一如在临高商场里的手册一样。这些手册的前半部分都分门别类的详细描述了元老院所能提供的商品的外观、性能、质量和离岸价格等贸易必须的数据。一些产品还附有线条勾勒的素描图――相纸的余量已不足以干这种大批量的消耗,在没有恢复出摄影技术和设备之前只好从简使用这种古老而有效的手法。就实际效果来说。这位意大利艺术家的作品所能体现出来的效果似乎比印刷厂简陋的照片印刷要更好。

    手册的最后附录有外贸公司要收购货物的信息。每一本手册的内容视手册使用的地域和发放对象不同有所调整――有的是在商品内容上,有的是在定价上。为了方便土著们阅读,手册以多种语言印刷。交给周性如的这本就是繁体竖版印刷。任何拿到这些手册又有与临高通商意愿的人或势力都可以很方便的通过这本手册明白如何进行交易。

    周性如翻看着这本大册子,不觉啧啧称奇。他接触过的商人多了,第一次接触,都是拿着真金白银的货样过来给他实地看货,这种拿出册子给他看。这册子之精美,图案之详尽写实,介绍之详细。令他大开眼界。

    特别是对货物的介绍,不但细节到尺寸大小、颜色、材质、重量应有尽有,连可以采取何种包装方法都有说明,

    货物的种类很多,周性如大致翻了翻,销售目录分为:食品、日用品、武器、纺织品和农具五类。每类下面又分出许多细目,琳琅满目。让周老爷目不暇接。

    他爱不释手的翻阅了许久,才恋恋不舍的放下:“贵众果然不同凡响!”

    “哪里,周老爷过誉了。”平秋盛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已经成了一多半了,当即又拍了拍手。仆人送上另一个经过加固的箱子。

    箱子里照例是一些临高产的新奇之物:少不了玻璃镜子、骨瓷器之类的玩意,看得周老爷惊奇不已,商人的心思顿时活泛起来。

    这个平老爷的一举一动,都充分说明了他是由充分的诚意的。这对自己的生意正在衰退中的周老爷是有很大的吸引力的。他的船不多,本钱也不如郑芝龙之类的大海商重,如果能够成为坐地的进口商人,那就是安安稳稳数钱的买卖了。

    “不知平老爷在此地打算如何行销?”周老爷虽然心中澎湃,但是多年历练下还是保持着平静而亲善的笑容,毕竟在这福江岛,他是主,澳洲人是客,中间是大有可为的。

    “这还要多多劳烦周老爷从中成全则个。”平秋盛说得很是诚恳。

    “好说,好说。”周老爷也是一副宽厚长者的摸样。

    于是两人心头都是一阵奸笑。

    双方随后讨论进行“深入性紧密合作”,商定双方在福江岛建立合资商馆,由周家出面办理。基建投资和人员由澳洲人负责,周家负责出面购买本地的地皮、打点本藩人员和通往江户的各处关节。

    新的商馆就取名为任天堂,对这个名字平秋盛很是满意,乔元老是索饭提出了不是很坚决的抗议,但是轻易就被否决了。

    商馆的总股本为白银十万两。周家占四成,以现银入股;元老院占六成,以现银和货物入股。秋盛按照广东紫氏企业旧例,分红按照二十三股分配,其中职工福利提留分红占三股,剩下二十股的赢利与周家按照出资额分配。

    商馆目前需要的人力暂时由周家帮忙在当地物色――虽然济州岛有的是人,但是毕竟在日本的土地上做生意,还是要懂一点日语才行。平秋盛特别要求最好用本地的中国人,周性如表示最近藩主在石田修造城池,本地人力多数征发去了工地,要找个倭人劳力倒还不容易了。最后招来了两个小厮,都在十五岁上下。据周老爷说都大明水手和商人的私生子,母亲是日本人。这里大明的船只很早就往来频繁,自然少不得有许多大明人士一度凤流留下的种。

    这二个小厮说是中国人,其实日本话比中国话还要流利些。平秋盛原本觉得不大满意,但是听说他们都能读写汉字,觉得算是可造之材,就留下了。周老爷又为他们找了几个当地日人女子做下女,专门负责日常采买家务,这里毕竟不是大明,未婚女子在街面上做些事情也算不得什么,本地人毕竟更熟悉地面一些。

    乔田至听说有日本下女,当即表示要自己把关挑选下,当然最后还是失望的撂了挑子――这身高,这皮肤,这牙齿……都快突破天际了。当下他很丧尸的对平秋盛表示要他向周老爷搞几个本地小萝莉来以便实施光源氏计划。

    “这事倒是容易,就是没法报账。”平秋盛虽然不是同道中人,但是对女仆要“从小培养”这点也是很赞成的――岛上穿着破和服,蓬头垢面光着脚乱窜的渔家小女孩子多得是,但是要买几个下来培养缺少合适的理由,自从老常的事件之后,大家对这种假公济私的事情都比较慎重了。

    于是这事情就暂时搁置下了。周老爷在港口附近买下了几座废弃的武家屋敷,这些房子都是上好的木结构建筑,面积大,而且几乎都配有具有一定防火功能的土仓。作为临时性的宿舍和仓库勉强可以凑合着使用。

    福江岛的港口天然的水文条件很不错,在王直纵横中国沿海的时候,是中国海盗海上商人的主要基地。受以往大明商人频繁往来之福,这里的港口设施齐全,有木制栈桥,h800可以直接靠栈桥卸货。

    这边安顿停当,济州岛那边也运来了第一船充当股本的货物。包括大量的食盐、糖和糖果、镜子、玻璃器、骨瓷、中药材和布匹。随船抵达的还有十几个归化民――这批人将会成为日本站的骨干人员。

    人员到齐之后,平秋盛委任乔田至当任天堂的临时总经理,负责把新买的屋敷重新装修,顺便再整修码头。只等货物一到这买卖就算正式开张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