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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队天黑之后出发。急行军一夜,进入了抱庞山区隐蔽。白天休息一整天之后,晚上继续行军,借助完备的地图和夜视器材,在早晨突然抵达了党那门的山寨。

    山寨矗立在一座小土山上,四周有坚固石木混合的墙壁和敌楼,设防的水平还不错,能够抵御一般的攻击。

    从望远镜里看出去的山寨周边的地形地貌并不险峻却相当的复杂。山寨的地形易守难攻固然好,但是一旦被围也就很难突围出去,所以土匪的山寨一般不会修在特别险峻的绝路上,以能够在不利情况下能够迅速逃走为上。如果他们浩浩荡荡而来,党那门完全有时间退出山寨,利用这里的地形四散而逃。但是现在,何鸣已经指挥部队在天亮前迅速抢占了山寨附近的三条主要出入通道,封锁了逃跑的道路――这都要归功于现代地图和夜视器材的功劳。[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部队已经全部抵达预定地点,正在构筑工事!”见习参谋汇报道。

    “命令各部队注意观察敌人动向。”何鸣放下望远镜,看了一眼地图。这里能够逃走的出入通道都安排了部队担任阻击任务。

    “大家动作麻利点!”潘达催促着手下的工兵和分配给他的教育兵们。他们趴在地上,正费力的掘坑,埋设简易的反步兵地雷。另一部分人则在用泥土修筑射击用的胸墙。

    除了进山的主要道路之外,土匪可能逃走的三处道路,以大台坡最难卡住。另外两处都是山间小路,二十名士兵筑起临时的泥土和灌木的矮墙,用排枪加手榴弹就能挡住土匪。

    但是大台坡不是一条小路,它是一片宽阔的坡地,如果让土匪冲过这个地方,他们就有无数的山路可以选择了。

    潘达别无选择,只能在这块开阔地上拦截土匪。

    他的兵力仅次于指挥所直辖的部队,有一个步兵排、一个工兵班和三十名“教育兵”。教育兵还没有配上枪支,只有刺刀和临时发给的长矛。摇旗呐喊,充充场面还成。

    幸好他带来了工兵的常用武器:地雷。

    当然,这地雷不是大家所熟悉的任何一种。虽然有人每曰其名claymore定向地雷,实际上是一种原始简陋的反步兵定向雷。简单的到不需要地雷的外壳。至于定向的角度也只有天知道。

    全部的装备就是一包黑火药、导火索和一块铁板和一堆废铜烂铁。在路边挖个浅坑,放上炸药包,上面覆盖一块铁板,作为定向用,然后再堆上一层可以让人头破血流的各种碎块。当然了,眼下凡是金属都是战略物资,所以潘达背来的地雷里是没有铁板的,乃是硬木的木板,根据测试结果,至于充当霰弹用的废铜烂铁则由碎石作为替代――这些碎石都是从采石场精心挑选出来的,大小基本一致。

    每个可以逃跑的路口,潘达的工兵们都在埋设这种土地雷。原本引爆地雷只能用导火索,很难掌握发火时间,而敷设导火索既要隐蔽又能保证发火可靠是个难点。自从化工部门搞出白磷、红磷之后,拉火管这一技术问题终于得以克服――虽然这一技术主要是便捷了炮兵的发射,但是工兵也享受到了这一改进的好处。

    整个大台坡的宽度大约在60米左右。每个定向雷大概可以覆盖5~6米距离。潘达在整个坡地上设置了交叉设置三组地雷,每组十五个。

    “大家听我的口令,把标尺定在100米。”杨增对他手下的士兵布置着战斗方案,“我们采用二排队,按口令进行齐射。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士兵们齐声答道。

    “好,全体上刺刀!”

    士兵们从皮鞘里拔出雪亮的刺刀,装上。杨增检查了一遍士兵们的刺刀、枪支和弹药,又和排在后面的教育兵们说了几句话。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都有点发抖,长矛都不知道怎么拿了。

    杨增说了几句鼓励人心的话,他虽然谈不上有什么行伍经验,也知道紧急关头是指望不了他们的。还得靠老兵――所谓老兵也不过是多训练了几个月而已。战斗经验就是海盗来袭的时候打过一次仗。有的人干脆只是列过一次队而已,连向海盗开火的机会都没捞到。

    看到潘首长指挥着拿铁锹的士兵在到处挖坑,杨增不由得感到心里发虚,虽然他在军官学习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地雷”这个玩意,但是到底有多少威力实在有些没底。要是能给这里配一门大炮的话可就高枕无忧了,他想。

    潘达自己也没多少底气。他把各处的定向雷的拉火管、导火索和拉发绳子看了又看,还试验性的空拉了几次,确保拉动的时候没有障碍,能够有效的发火――能不能抵达住土匪们的猛冲,就看这“天女散花”到底有多少威力了。

    如果土匪真得悍不畏死的敢于“猪突”,用血肉之躯踩地雷开出一条道路来。那么潘达还有最后一招――掷弹筒。工兵们正在架设这种简单的“小炮”。

    这是机械部武器设计小组搞出来的一种廉价而简单的武器,自从“手持式霰弹炮”发明之后,武器小组掀起了一阵设计一次性简易支援武器的高潮,这种掷弹筒就是这一高潮下的产物。

    铸造铁管,内装火药包,再装一颗铸铁的四号弹――曾经让新军战士胆战心惊,造就了陆军的第一个烈士的链球式手榴弹在去掉了抛索,在黑火药的推进下能以65度角抛射到50米之外,不过精确度就只能说是抛射的方向大体不会错。

    四号弹上的起爆导火索在发射药爆发的瞬间会被同时点燃――类似滑膛炮发射榴弹的点火的方式,不过榴弹的问题这里也同样存在――大概会有三分之一的四号弹不会被引爆。比起手工点火之后再甩出去引爆率要低得多。

    “就算不爆,砸在人脑袋上也得开花,就算是打实心弹吧。”潘达对这种武器倒不怎么挑剔。带了二十个出来作为试验。

    所有的弹药都是预装好的,发射口用蜡纸密封,尾部有一个用蜡封的点火口,发射的时候只要把拉火管塞进去拉发就可以。掷弹筒配有简单的支架和底板,如果不怕炸膛的危险的话也可以手持发射。

    这种掷弹筒理论上可以在战场上再装填,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军工部门建议部队发射之后回收交回给工厂来复填。

    如果最后一招也挡不住敌人,就只好靠步枪火力和肉搏战了。虽然潘达有绝对的信心,职业军人训练出来的有着高度组织性和纪律性的步兵刺刀拼杀完全可以击溃土匪,但是心里还是不免有些战战兢兢的感觉。

    剿匪部队突然兵临城下,让早晨刚刚起床的党那门吃了一惊。他有自己的情报来源:知道这伙澳洲来的海盗们最近要清剿绿林。开始他没当回事,毕竟山里和海里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事,而且他控制下的“十三村”地区对这群澳洲人也表示了臣服,该给得一样不少,没理由来打他的。

    他爬上寨墙眺望,一里之外的山坡上,密密麻麻的正是穿着灰色紧身小号褂的澳洲人马。一部分带着鸟铳,一部分则是长矛。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一时间看不出有多少人马。

    这样一支人马居然在夜里山地行军,无声无息的来到了他的山寨下,想到这里,他顿时胆寒了――澳洲人全副武装的突然来到,必然不怀好意。他早听说过澳洲人的火器十分厉害,大炮更是无坚不摧――死守山寨肯定要完。当下把手下的头目们都叫来:

    “大家不要乱!”他扫了一眼有些惊慌失措的头目们――对方的人马来得这样突然隐秘,大大的震撼了匪徒们,“髡贼们火器厉害,我们不能和他们硬拼,准备‘流水’吧!”

    “流水”就是分散逃逸到山中的各个秘营去窝着,等待风声过去了再出来集结,是土匪们的常用伎俩。

    “党老大!”四大金刚之一赵海清道,“流水容易,可是寨子里的女人、金银和粮食……”

    “管这个做什么?”党那门虽然不舍得,但是毕竟有大主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银子和女人什么时候要都有。小命没了是个屁了!快走吧。”

    众头目听得有理,各自散开,晓谕众匪准备“流水”,一时间寨中大乱,匪徒们不甘丢下钱财,纷纷把大锭的银子、洋钱和珠宝塞在身上,每个人都塞得满满的。浑身鼓鼓囊囊的。党那门心知不妙,但是已经乱了套的群匪根本不理会他的命令。党那门只好带着自己的七八个亲信,自行“流水”。

    “点火!把山寨烧掉!”党那门吩咐道。

    “老大!”虽说知道这些东西肯定不是自己的了,但是把盘踞多年的老巢烧毁,几个亲信还是下不了手。

    “别舍不得!”党那门恶狠狠的啐了一口,“不烧,也是便宜了这帮髡贼的。烧光了,大家落个干净!”

    其实党那门心里还存着个算盘,火一起来,为了财货粮食来得澳洲人就会急着去救火,顾不上来追杀他们了。大伙就容易逃出生天。

    “起火了!起火了!”有人在指挥所喊道。

    “敌人开始跑路了。”何鸣说着举起了望远镜

    顷刻之间,只见寨门大开,望远镜里,土匪们身背大包小包,拿着刀斧枪矛,分成多股向四面逃去。

    何鸣注意着他们的方向,确认己方没有漏掉的道路。

    不一会,远处响起了枪声,在青山绿水间冒起来一股股白色的轻烟,颇为好看。

    “左面的山口上打响了!”

    何鸣调整焦距望远镜想看看战况,但是什么也看不清,步枪发射时的大量烟雾遮挡住了战场。

    他皱了下眉,又把镜头转向另外一处土匪突围的山路,这里的地势稍微开阔些,烟雾很快会被风带走,只见四五十个土匪,穿得鼓鼓囊囊的,背着包裹正在往山口两边的坡地上冲,上面的阵地上不时喷射出白色的烟雾,中弹的土匪从山坡上滚下来,有的被打伤倒地,在地上拼命挣扎着。

    “奇怪,他们穿着什么铠甲吗?”何鸣感到奇怪,没听说过土匪有铠甲的啊。

    一个被打中的人在垂死的挣扎中,几锭白花花的银子从他撕破的衣服里滚落下来。

    原来鼓鼓囊囊的都是装的财物。众人恍然大悟。有人说:“真是人为财死,带这许多的累赘,逃命都不利索。不带说不定还能跑出去。”

    “未必――”刚有人反驳,只听远处就响起了爆炸声。山口腾起了一片白色的烟雾,碎石泥土乱飞,隐隐约约的听见有人在惨叫。这是土claymore地雷被引爆了。

    “引爆了!引爆了!”随着身后参谋们兴奋的声音,

    定向地雷接二连三的被引爆了,望远镜里已经看不到什么了。何鸣放下望远镜,问:“山寨里有新的动向吗?”

    “还没有。火烧得很大。大概人都跑出来了吧。”

    “命令一排,向山寨大门运动前进。伺机占领山寨。不要急着救火。”何鸣命令道,“把大炮加强给他们。”当务之急是全歼土匪,山寨里的财物有也好没有也好,对大局已无大碍。

    准备流水的土匪们从各个路口都被赶了回来。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敌人居然会在这些地方设下了埋伏,专等他们去冲。几批企图“流水”的土匪都在路口被打得头破血流,死伤大半。许多人又往回跑了。

    党那门脑筋极快,知道现在犹豫更是死路一条,赶紧招呼大家:

    “不要乱,把身上的银子都丢下,有命有钱,大伙一起从大台坡突出去!”

    在他的反复呼喊之下,身边又集结起来了一百多人,一个个惶惶不可终日,都盯着党那门,要他赶快拿出主意来。

    ps:注释在4000字之外,不计费用。

    关于党那国土匪的行状,来自临高文史中民国时期的土匪活动记述。(!)

    党那门心里转念。另外两条路山路都狭窄难行,敌人已经抢了先机占据了有利地形,且火器厉害,只要十几个人就能拦住大队人马。只有大台坡那里的地势最平宽,大家一窝蜂冲过去,死中求生,说不定还能跑出去几个。

    众人听他说得有理,赶紧把身上累赘的财物都丢下,一窝蜂的向大台坡跑去。

    “引爆第一组!”潘达看到冲过来的土匪黑压压的一片,已经到了地雷的杀伤区域,赶紧命令。[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十五个定向雷里只有十一个被引爆了,引爆的时机也前后不一,但是剧烈的爆炸和漫天飞舞的石头把冲过来的土匪们打得头破血流,许多人当场丧命,更多的是被砸得奄奄一息,在地上辗转呻吟。

    连环的爆炸、凄厉的惨叫声摧毁了人的意志,土匪们溃退下去,流着血,一路哭叫着,象没头的苍蝇一样在乱转。杨增带着排里的特等射手,在二百米距离上对到处乱跑的土匪用一股罕见的冷静劲头进行精确射杀。枪响人倒的绝技让教育兵们都看呆了。纷纷涌了过来围观,把队伍都给弄乱了。

    “列队!列队!”士官们拼命的喊叫着,用刺刀皮鞘抽打驱赶着乱哄哄的新兵,强迫他们重新排成队形。

    潘达被火药和尘土的烟雾刺激的连连咳嗽――看来用不着用那些效果可疑的掷弹筒了。不过教育兵如此的模样让他不禁大摇其头:幸亏敌人人数少,战斗意志也不坚决。不然还真是靠不住。

    在各处被击退的一部分土匪又退回到山寨附近了,企图据寨困守。但是这里已经燃起了大火,根本不能再据守了。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四面枪声和喊杀声震耳欲聋,土匪们如同丧家之犬,党那门在山寨前勉强又纠集起一百多人,准备再次从大台坡冲出去――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还没等出发,就被赶来占领山寨大门的一排拦腰截击,先吃了12磅榴弹炮的一发霰弹,接着又是连着三连发的排枪,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队伍立即被打得七零八落,四散奔逃。

    党那门在赵海清和几个亲信的拼死掩护下,好不容易跑到了山寨后面的山坡下的僻静之处。身边的亲信只剩下四五个人了。赵海清后背后中弹,被人背到这里,口中不断的吐出血沫。眼见是不行了。

    “党老大……快跑吧,给兄弟们报――”赵海清还没说了,口中吐出血沫,脑袋歪在一边死了。

    澳洲人特有的鸟铳射击声越来越近,到处都传来喊杀声和惨叫、呻吟声,这是澳洲人的军队在杀死他手下的弟兄。身后,山寨的大火已经变成了冲天烈焰……十年生聚辛辛苦苦拉起来的局面,居然一朝毁灭。眼下。他已经黔驴技穷,虽然在“十三村”里还有些兄弟,但是逃不出生天也是徒唤奈何!心想为今之计只有藏到天黑之后再跑路了。拿定主意,当下关照手下:“你们自去寻生路吧!”说着抛下亲信,自往林深草密处而去。

    突入山寨的一排迅速控制了附近的要点,确认山寨内外的敌人已经肃清之后,开始组织教育兵扑救火势。山寨的火势此时变得难以控制,一排长只得指挥教育兵把附近的房屋全部推倒,做出隔火带来。这才渐渐把火势控制住。

    中午时分,随着聚义厅的化作一堆焦木和灰烬,火焰基本熄灭,整个战斗也进入了扫尾阶段。何鸣带着指挥所开进了山寨。山寨里满地狼藉,到处是土匪们逃跑时候丢下散落的细软财物。没被完全烧毁的粮仓里装满了粮食,足够吃二三个月的,各种烧焦的风干腌腊的牛肉、猪肉、鸡鸭更是挂满了屋檐。

    在山寨后面的一排屋子里,还关着着三四十个妇女和十几个老幼男子。土匪跑路的时候没给他们开锁,几乎被烧死。

    这些人都自称都是被土匪绑架来的。看到穿越军来,一个个战战兢兢,跪地求饶。

    “这群土匪,祸害了多少老百姓。”何鸣说着,命令参谋们把是仓库都贴上封条。组织人清理地面散落的战利品。

    “这些人怎么办?放他们走吧。都是被绑架来的可怜人……”

    “你怎么知道里面没有土匪或者家属呢?”罗铎摇头,“再说这大山里把她们放掉,遇到坏人或者野兽怎么办?不是害人嘛。”

    于是决定把这些人和土匪一起送回百仞去,进行甄别之后再行处理。

    教育兵们在老兵的带领下对整个山寨周边地区进行梳理式的清剿。他们带来的长矛此时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草丛中时而会随着长矛的乱刺发出一声惨叫,接着就能拖出一个血淋淋的家伙,如果刺中的是大腿之类的地方或许还可能得到救治,刺中的是肚子之类的话,遇到好心的士兵就会给他一刺刀,否则就只能慢慢等死了。很多躲在草丛中企图躲到晚上再溜走的土匪看到如此可怕的下场,纷纷出来投降。到傍晚的时候,已经抓到了五六十个俘虏,杀死了同样的人。只有三个大意的教育兵被突然跳出来的土匪捅死。但是党那门还没有找到――尸体中没有发现他。

    何鸣看到教育兵们,都在割脑袋,还把一个个的脑袋的发缠在一起挂在腰上或者长矛上――有的人的长矛上已经挂了七八颗人头了。

    “这是干什么?”何鸣皱眉,他对砍头这种中世纪的做法极其反感,“我们又不点人头论赏。把尸体和人头都埋掉!”

    最后只有头目级别的脑袋才被砍下来带走,虽然穿越者们并不喜欢这种方式,但是要向全县百姓宣示战果还是不得不这样做。

    傍晚时分,战场清理结束,何鸣把各条道路上的部队撤回了一部分,给那些漏网之鱼一线逃亡的生机。但是道路上已经埋伏了特侦队的士兵,他们戴上了夜视镜,对企图利用黑暗偷越封锁线的土匪进行了一次夜间猎杀。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连绵不断的山林里面,不时地响起一声枪响,有些中弹的人垂死的呼喊声彻夜都在山谷中回响。在凌晨的一次猎杀中,党那门被击毙在一条沟壑里,早晨,士兵们驱赶着俘虏们来辨认尸体。他那已经被7.62mmnato弹打飞了大半头盖骨的脑袋被仔细的割了下来,装进了一个装满石灰的木盒里。

    第二天,由薛子良指挥的突袭道禄村的行动也同时发动了,在特侦队员的带领下,一个连的步兵星夜赶到道禄村将全村封锁。随后,薛子良带着小队直扑党家祠堂。

    这座祠堂是党那门发迹之后新建的起来的,其实党家迁徙到此落户才二代人而已,修建祠堂为时过早,而且他家祖祖辈辈都是普通的农夫,并无士名封诰的匾额可悬挂。所以这个祠堂显得空荡荡的。不过房子倒是全砖瓦的房屋,前后三进,不要说在小小的道禄村就是按全县的标准也够气派了。

    小队控制前后出入口之后。

    “小叶,你带人压顶!”薛子良吩咐道。压顶就是上房顶――这是侦察兵的俗话,控制住建筑物制高点,压制敌人的火力和跑动。在以平房为主的旧式中国农村、市镇的街巷战斗中是常用的手段。薛子良亲自带一队人直接从大门口冲了进去。一个年老的看守人见门被撞开,赶紧从门房里跑了出来,呵斥道:

    “这是党大爷家的祠堂――”眼看着来的是一群穿的花花绿绿,手拿各种铁棍的壮汉,看门人吓得倒退几步,跌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直打哆嗦。

    薛子良见他是个老人,也不去为难。径自朝里面冲去――根据情报,土匪们都聚集在二进院里。

    忽然老头在后面用一种尖厉的不象人声的声音喊道:“有人冲进来啦――”

    跟在后面的土著队员可没薛子良这么尊老,狗腿弯刀兜头一刀,顿时把脑瓜劈掉了一半。

    门口,站着两个看门的土匪,眼见形式不对,一个直跑进去,另一个把刀一横,喝道:“什么人?敢太岁头上――”

    这个土匪吼声未绝,薛子良一个箭步窜进去,军刀一挥。当场把他了解了。

    “不好啦,有人踹场子了!”跑进去的土匪连滚带爬的喊着。

    屋子里顿时象炸了锅一样,许多衣衫不整的人拎着刀枪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已经压在房顶上的特战队员用手持式霰弹炮往院子里一阵猛射,顿时院子里哭爹喊娘,一片惨叫声。

    不过这东西的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整个院子被一阵火药的烟雾弥漫的看不清了,薛子良暗骂:“什么烂玩意!”只好把住院门口的两侧,高喊道:

    “不许动!投降不杀!”

    这话是用临时突击学来临高话喊出来的,接着身边的人又用广东话和闽南话又喊了一遍。陆军在一群前pla军人的训练下,不免沾染了不少习气,比如这个战前突击学喊话。

    回敬喊话的一发火铳,铁砂打得墙壁噗噗直响。薛子良和队员们赶紧把身子往墙后又缩了缩,屋顶上已经开始响起步枪的射击声。忽然有个人快如闪电一般从院门中窜了出来,队员们来不及反应,只见人影几起几伏,已经跑出去一丈开外。薛子良把手中的雷明顿一转,枪口瞬间喷射出巨大的火焰,这个人惨叫一声,重重的摔倒在地。

    “这小子大概会轻功吧。”身边一个年轻的穿越者战士说,“动作蛮快的。”

    “再好的轻功也一样吃枪子。”薛子良轻蔑的一笑,“准备清场!”

    “薛队!你刚才怎么抢我的目标啊。”叶孟言从屋顶上探出脑袋来,“我可把他三点一线了!”

    “割脑袋归你。”

    “我才不要。”叶孟言挥着手里的sks,“这玩意太长了,当突击队用这个简直就是受罪!”

    又是一轮枪击之后,院子里已经没什么声响了,特侦队员们进去挨户搜索,不论活得死的都丢到院子里。这时祠堂前后大门也响起了一两声枪响和尖叫声。大概有漏网之鱼想跑出去,被逮了个正着。

    住在祠堂里的近三十人除了被打死的,还能走动的全部跪在院子里,双手举过头顶,一个个被吓得龇牙瞪眼,呆的像块木头牌位。中间有个土匪,因为想乘特侦队员不主意的时候拔裹腿里的小插子动手,被战士一弯刀削掉了四个手指头连带半个巴掌,正在地上打滚,哀叫声撕心裂肺。把俘虏们吓得魂不附体。

    进过俘虏辨认,那个身轻如燕,快如鬼魅的身影就是王五术。此时他被丢在院子中间,身上打得象筛子一样。一个战士挥手一刀,把他的脑袋砍了下来。

    “挂到祠堂的门口去。”薛子良有些反胃,虽然类似的残酷场面他见过不少。

    清点俘虏之后发现四大天王的最后一个忻那日不知去向。

    “忻那日在哪里?”

    “俘虏里没有他,尸体里也没有。”队员报告。

    “居然还能从我们手里跑掉?”薛子良觉得难以置信,“搜,底朝天也要找出来。”

    结果全村底朝天也没找到这个人,再三的盘问,才从俘虏口中知道忻那日昨天就离开这里,去一个相好家了。

    “跑掉一个没关系,让县里出通缉告示。”专门负责协调的熊卜佑对此表示无所谓,他带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吴太爷要我们尽快把土匪头目的人头都送到县里去,准备示众用。”

    吴明晋知道髡贼们要大规模的剿匪的时候,知道自己的刷新考绩的机会又来了。他现在已经渐渐不讨厌髡人了,特别是上次髡人们移交给他大批海盗的脑袋,呈文上去之后自然就成了他“亲率乡勇,出力攻打”。这次报捷居然颇获府台大人的好评――剿匪报捷不稀罕,难得又有许多货真价实的海匪脑袋和缴获的物证,连着知府大人都有面子。

    因为这个缘故,吴明晋对整个剿匪活动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并且给予了一切必要的官方支持,诸如出安民布告,发通缉文书之类。为了避免剿匪过程中的消息走漏,王兆敏干脆每天到百仞城来会商事务。至于代价自然是把剿匪战果:匪首的脑袋或者俘虏交给县衙。

    熊卜佑是袭击十三村之后的第二天随同杜雯带队的农村社会调查工作队进驻道禄村的。

    这个工作队由杜雯和马千瞩亲自主讲的农村干部讲习所的学员组成。由陆军派出二个班的士兵保护他们。副队长是董薇薇,这个对天启皇帝情有独钟的明粉女终于有机会在大明尝试农村社会调查――她在另一个时空搞过乡镇宣传工作,算是农村社会工作很有经验的,这次颇想在新时空里大展身手。[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两个女人来搞社会调查,不要说当地人看得纳罕,就是穿越集团里的很多人也觉得稀奇。不过既然有人原意主动请缨搞最难弄的社会工作,大家自然求之不得。

    “fuck!我们拼死拼活打仗,吴县长马上就抢功啊。”薛子良很是不满

    熊卜佑说:“给他点好处就不会一天到晚打我们的主意了。反正我们也用不着这个功劳不是。再说吴太爷的本质还是不错的,属于比较有良心的官。”

    “关于人头――”薛子良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外面两声女人的尖叫声。两人赶紧跑了出去

    只见祠堂门口,只见杜雯和董薇薇两个抱成一团,一个劲的哆嗦。

    “干嘛?有老鼠还是蟑螂?”熊卜佑不解。

    “不用说,是这个了。”薛子良一指祠堂的门口戳着一排枪矛,上面插着一个个在战斗中击毙的土匪人头。虽然都用石灰收干了血水,但是青灰的脸皮,黑乎乎的脖颈断口,实在看着渗人。

    “薛队,这口味是不是重了点啊。”以熊卜佑这样看死人场面看得多的人也有点觉得发毛。

    “这叫恐吓。”薛子良毫无所谓的说,“这里是非治安区,很多人都通匪,没有些恐怖的东西,谁也不会服气。”

    “我以为美国佬不兴搞这个――”

    “恐吓有敌意的居民,不算什么新战术。”薛子良端详了一下人头,“可惜没有那个党什么门的匪首,不然在他的老家挂出来会更好。”

    “ok,何鸣的队伍应该也快回来了,到时候我让人都送来示众。”熊卜佑说,“就给你挂三天,三天之后统一送到县衙去吧。”

    薛子良很是爽快:“成交!”

    “怎么?这玩意还要挂几天?”杜雯觉得一阵恶心。

    “是啊,还要再加几个脑袋。”

    “那我不要住这里了――”

    “你不是号称坚定的共产主义者么?为了干革命死都不怕,还怕几颗人头?”薛子良调侃她。

    杜雯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刚想引经据典的说明,挂人头不是共产主义。也和她的革命精神无关。董薇薇说:“算了,还是住这里吧。我看了下村里根本没有象样的房子。”她壮着胆子又看了下人头,象是准备努力适应它们的存在,“反正就挂几天,我们还有不少战士和工作队员在一起,怕什么!”

    杜雯想也是,不住这里难道去住老百姓的茅草顶竹篱笆房子吗?反正人头不拿掉,她就先躲在里面不出来就是,来个眼不见为净。

    “好吧!我们就克服一下。”她庄重的点了下头,进去了。工作队员们马上把大门口的所有宗祠牌子、灯笼全部拆光,挂上了一块用浓墨大楷写得“十三村地区农村社会调查工作队队部”的白茬木牌子。有个战士凑趣的在门边点起了一串鞭炮,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又一个新衙门开张啦。”熊卜佑说。

    众人哈哈大笑,这时候只见一个穿着不合体的宽袍,身材魁梧的家伙阔步走了过来,竟然是个外国人,战士们都觉得稀罕,纷纷挤过来围观。

    穿越众们一看,原来正是几个月前来临高谈传教事宜的耶稣会会士陆若华,此人把他乌鸦一般的黑色修士袍换成了一件青色松江棉布长衫,头顶六合一统帽,脖子里不失本色的挂着乌木的耶稣受难十字架,看上去很不协调。

    身后,却是白多禄,他哭丧着脸,背着个巨大的行李包,扛着一块白茬木的板子。

    “我的孩子,就把牌子挂在这里吧。这是天主赐予我们的房屋。”陆若华一本正经的说道。

    “是的,神父。”白多禄满面无奈加后悔――我干嘛要自己坦白是信众呢!自从他的天主教徒的身份曝光之后,执委会就把他的其他属性全部自动忽略了。虽然他拒绝了“临高主教”这一头衔,但是文徳嗣并不放过他,要他继续为穿越集团的宗教事务贡献力量。于是充当陆若华的本地陪同就成了他的光荣任务。公开头衔是临高教会世俗司铎,秘密身份是执委会宗教事务办公室副主任。正主任自然是何影了――对外的头衔是执委会宗教事务官。

    陆若华从澳门回到临高之后,带回来了负责整个东亚传教事务的耶稣会的批准状,缔结了传教协议。他随身携带了大批在澳门印刷的中文版宗教书籍和洋钱――何影告诉他,穿越集团不会为传教士提供资金,至于澳洲的教会暂时也提供不了资金,一切费用都得由耶稣会赞助。

    于是陆若华很爽快的在东门市的一条横街上买了一块土地――东门吹雨很奸商的卖了二百块洋钱。接着传教士雇用了临高建筑总公司,准备修筑一座小型的教堂――百仞城教堂――此地将作为临高总堂的所在地。

    在教堂没有落成之前,陆若华继续住在商馆里,每天他都和熊卜佑约好了,在商馆里学习语言――他现在用普通话交流没有问题了,这次学得是临高话。白多禄对他的热情和好学精神感到由衷的钦佩,一聊之下,才发现这是陆若华学习的第三种中国语言了。再此之前,他已经学会了广东白话和普通话。空下来的时候还和白多禄一起谈谈义理方面的问题――当然以白多禄的水平是谈不出任何新花样的,不过白多禄给了他震撼的一击。某天,他带着脚夫抬着个箱子来了。

    “介是什末?”陆若华觉得奇怪,这群澳洲人算不上热情好客,他住在商馆里每天都要付房租,吃饭要付饭钱,虽然不贵,但是不免费,怎么忽然送东西给他了?

    “神父,您看看吧,一定会喜欢的。”白多禄带着神秘的微笑。

    箱子打开了,里面装得满满的都是书籍,有二三十本之多。装帧很简单。他随手拿起一本来,却是一本中文题名的《新旧约全书》,还散发着油墨的清香味。

    “这是?!”陆若华翻了几页,大吃一惊,他的中文说得还很拗口,但是对中文书面语言掌握已经相当娴熟,这明明是一本足本的中文圣经啊!

    这对他的冲击性太大了,陆若华知道,迄今为止包括耶稣会在华取得最大成绩的利马窦在内,还没有哪个传教士翻译过全本的圣经。这期间只翻译过少量摘要性的篇章:罗明坚1584年翻译的《天主圣教实录》、利马窦1599年的《天主实义》、庞迪我的《受难实录》。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说都不是真正的圣经翻译,只是对其中某些章节内容的诠释编排而已。对中文准确意义的掌握感到困难是一个原因,对其中很多译名涉及到的教义问题分歧又是一个原因。穿越者和陆若华都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中国最早的一批天主教徒和西洋传教士,正在江南的一所大宅邸里为“god”到底该翻成什么争议不休。

    陆若华用颤抖的手翻阅了十几页,显而易见的一点是,这个译本比他见过的任何一种翻译都要来得流畅准确,而且遣词造句似乎也符合中国人的习惯用法。

    “这是澳洲教会的译本?!”

    “正是。”白多禄含笑道。

    “太好了,太好了!”看他的模样,似乎要马上跪下来感谢上帝了。“我这就把书样送到澳门去,请会长核准……”

    “这批书,是我们澳洲教会捐赠给传教会的。”白多禄道,“这个译本已经在我国流传了几百年了。”

    言下之意就是没事的话请会长大人不要随便折腾里面的字眼,免得为了译名问题又起波澜。陆若华当然听得出这个意思,他自然不反对――寻获失落的教会,现在又得到这个教会翻译的汉语圣经,光这些成绩就够他以后回罗马的时候获得教皇的圣恩了。

    得到书之后陆若华就好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天天上教堂工地上去察看,可是迄今工地上还是只有一块“百仞教堂用地”的木牌子而已,上面已经被勤劳的劳工们种上了蔬菜,郁郁葱葱的。

    临高建筑总公司忙着各项基建工程,已经在几个月都是24小时两班倒的工作,哪里还有时间来造教堂。梅林看见这天天来纠缠他的洋人就直打哈哈,后来干脆避而不见了。

    陆若华向何影交涉多次未果之后,提出利用商馆或者他自己租用房子,先期开始传教,做礼拜。但是被何影很客气的拒绝了。

    “根据我国的法律,没有宗教场所是不能进行宗教仪式的。所以没有教堂,您也不能传教。”何影当即义正词严的拒绝了。

    “澳洲就在这样一群不信神的人的统治之下吗?!”陆若华经常对着白多禄发牢骚。

    白多禄小心翼翼的提醒他:澳洲是个世俗的共和国。”

    “我知道。”陆若华虽然是法国人,对这个意大利特产也并不陌生。

    正当陆若华因为无事可干而为之气结的时候,何影忽然驾临了。

    “神父大人,”他的言辞十分温和动听,“我们给您预备了一处教堂,您可以在哪里开始传教事业。”

    消灭了党那门匪伙之后,长期为土匪把持十三村地区虽然落入了穿越集团的控制,但是长期的动荡造成此地社会环境混乱,矛盾尖锐。正是一个需要宗教去“净化”:抚慰人心,改良社会风气,安定秩序的地方。和工作队配合起来一起工作,说不定能起到双管齐下的功能。让陆若华过去传教再合适不过。

    于是,陆若华和他的助手白多禄就一起来到了道禄村。

    白多禄把题有“道禄教堂”四个中文字,外加一行漂亮的拉丁文花体字的牌子挂到了大门另外一边,和“社会调查工作队”的牌子交相辉映。众人为之膛目结舌。古风的祠堂大门门口两侧,各挂一块白茬木牌子,再加上上面的文字,很有点现代艺术的感觉。

    但是杜雯显然不欢迎这位共同的房客。拒绝他的迁入,更反对把这里的一部分变成什么“教堂”。白多禄不得不出头充当交涉,在几番交涉未果之后,又打电话向执委会求助。最后在马千瞩的直接命令下,杜雯才勉强允许他们进驻。

    在大家的协调之下,双方瓜分了祠堂:大门和门厅由双方共有。工作队占据第一、二进院落,教堂占据第三进。双方还约定,双方在大门之内不做任何攻击对方的公开宣传。

    但是和平友好的气氛只维持了不到一天,第二天,杜雯刚想对房屋进行一番改建,以更适应办公和居住的需要,却发现村里泥水匠和木匠已经在第三进里装修礼拜堂了――“陆神父”有大把的洋钱可用,比杜雯要更占优势。

    “我们走着瞧!到底人民怕美帝,还是美帝怕人民!”杜雯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荡着。

    “他是执委会直接派下来的传教的,咱们要注意点态度。”董薇薇提醒她。

    “让这种帝国主义分子来搞封建迷信,真不知道千瞩是怎么想得。”(!)

    但是陆神父显然是个很有经验的传教士。他把自己那常常引起围观的奇形怪状的大胡子剃了,穿着中国衣服,不辞劳苦的在各个村奔走,宣讲着教义,而白多禄也就只好每天跟着他在愈来愈灼热的阳光下奔波。

    他的传教在杜雯、董薇薇、白多禄和所有的人看来,都是很不成功的。老百姓对这位全新的西洋神仙不感兴趣,更对这红毛一天到晚要他们“悔罪”感到莫明其妙――有没有罪不是官府说了才算吗?什么时候他一个红毛也能定大家的罪了?

    尽管听众寥寥无几,表现出有兴趣受洗的人更是没有,但是陆若华还是坚定不移的进行着他的传教事业,每天孜孜不倦的出入各户人家,还在田间地头苦口婆心的劝说。村民有时候对他就很不客气了――有次董薇薇看见他被一群恶狗追着跑。[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相比之下,杜雯和调查队却在祠堂里闭门不出来。村民们只看到警卫的士兵们在祠堂的门口每天列队,喊叫,跑步。有时候把两个胳膊撑在地上,把身体上上下下的起伏。

    开始的时候没人敢靠近这里,渐渐的,生性活泼大胆的小孩子们渐渐的聚拢起来,模仿着士兵们的模样。士兵们按照常用的手段,发放糖块来拉拢儿童――有这花花绿绿的糖纸的21世纪的糖果已经没有了,现在发得是新近从雷州运来的冰糖。

    渐渐的道禄村的村民也把他们的存在视为正常化的一部分了,通过本村的联络员。工作队能很方便的获得基本的食品补给,毋须从百仞城运来。工作队最为担心的土匪家属闹事的情况并没有发生――祠堂门口的脑袋给出了极为严厉的警告。

    调查队进驻祠堂之后,负责警卫的二个班驻扎在第一进院子里,调查队则住在第二进院子里。把大厅的西厢整修之后就成了杜雯和董薇薇的办公室兼宿舍,东厢则是电台室。调查队带来了一台2瓦的电台,由董薇薇兼任报务员。大厅则作了食堂、会议室、指挥中心等等。

    此时,杜雯坐在大厅上,正回忆着出发前的一次工作指导谈话。

    “你们是穿越集团派出去第一支社会调查工作队,”马千瞩谈话中对杜雯和董薇薇语重心长的说:“身上的责任很重。毛主席教导我们:要做社会的有心人。你们到了基层,不要急于改变,而是老老实实的沉下去,把这个社会的方方面面的情况都摸透。”

    “你放心好了,督公,我一定不辜负组织的期望,把任务完成好。”杜雯表达着自己的决心。

    邬徳咳嗽了一声:“注意,你们是去调查的,是社会调查。不涉及到社会改革或者土地制度的问题。”

    杜雯很不屑一顾的看了一眼这个民政人民委员,这个前pla军人,现在居然也和右派分子们一个调调。

    “执委会目前对农村的总得方针是‘保持社会稳定,促进农业生产’,所以不要在工作中表露出任何搞土改的说法。”马千瞩重点提醒,“要坚定不移的执行执委会的方针路线。”

    “我知道。”

    马千瞩继续道:“调查队下乡的首要任务是帮助村民建立自卫组织――民兵,帮助村民有能力进行自保,防范土匪活动重新回潮。各个村要成为一个个的堡垒。这些个没有乡勇,势单力薄的村落才能不至于再次沦为土匪的补给和躲藏的场所。

    “第二个任务,是在当地搜集匪情,及时的通过电台汇报到总参谋部。

    “这两个任务是现阶段最为要紧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马千瞩说,“土匪和老百姓之间也是一种鱼水关系。土匪这条鱼要在老百姓的水里才能活命才能壮大。要把老百姓变成我们的水,而不是土匪的。”

    “第三是做广泛的社会调查工作:要多听,多看,尽可能的搜集当地的各种社会民情、经济状况、风俗习惯。以满铁调查事务所为榜样――”

    马千瞩提到的满铁调查事务所是日本在二战前在东北设立的满洲铁道株式会社属下设立的社情调查机构。20~40年代在中国的北方地区展开过广泛的社会调查。调查的内容五花八门,涉及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满铁调查报告以数据准确,调查广泛深入而著称。马千瞩要工作队学习的,就是这么一个榜样。

    “这是情报委员会编撰的《社会调查方法》的小册子。”马千瞩给她基本这样的油印书,“等环岛航向的船只回来,还会进一步的把专业的社会调查人员加强到工作队。暂时你们就边学习,边实践吧。”

    杜雯在笔记本上把各条一点点都记下了。马千瞩比较满意,最后他说:

    “除了这些任务之外,也不妨做一些简单可行、当地人没有抵触的社会改良和宣传工作,作为工作的辅助,但是对一些根深蒂固的陋习,只能宣传,不能自己去搞硬性的变革――群众工作千头万绪,其中的复杂程度超出你的想象,凡事要和董薇薇多商量,她搞过具体的乡镇工作,对农村基层比较了解。”

    杜雯回忆着马千瞩说的这些话。显然。他们此来不是来发动群众闹革命的,更多的是来充当情报搜集的角色的,这个情报搜集应该怎么着手呢?她在充当会议桌的两张大方桌后面想了又想――平时理论也好,数据也好,都是张嘴就来的,现在要实际办事,她发觉自己似乎缺少经验。

    “从哪里开始呢?”她不禁喃喃自语。

    “还是先从建立自卫组织开始吧。”董薇薇说,“这是马委员特意关照过我们的啊。”

    “哦,对,开群众大会!”杜雯顿时来了精神。

    “群众大会?”董薇薇皱眉道,“这里老百姓对我们又不是熟悉,开大会有意义吗?”

    “不先开个会,老百姓不知道咱们是来干啥的,能了解出什么来呢?再说不发动群众,建立自卫组织,搞社会调查不都是空话吗?”她一面说着,一面取下眼镜,用一块雪白的手帕,擦着眼镜片上的尘土。

    董薇薇说:“咱们乍一来,就开大会,了解不到什么真实情形。给他们开会:你是干部,是个官,你说,他们听,你向大伙提出你的意见,他们会齐声地说:‘赞成’。你要说有什么具体的事情要干,马上就拉稀。老百姓的疑心病可大了。中国社会复杂得很。农民一般要在你跟他们混熟以后,跟你有了感情,随便闲聊的时候。才会相信你,才会透露他们的心事,说出掏心肺腑的话来。”

    “放心好了。”杜雯不以为然,“我在盐场村发动群众的时候……”

    接着就把她在盐场村如何的发动群众,如何的大搞妇女工作、农民干部培养的事情大说特说了一番。董薇薇耐性的听着,直到她话说完了,才说: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盐场村和道禄村的情况不一样,发动群众不能一概而论啊。再说了,当年不是先走家串户,赢得了谭家的信任,恐怕也不是开个大会就能改变一切的。”

    两个女人争论到最后还是杜雯的占了上风:决定先开个大会。杜雯欢天喜地的叫人把本村联络员老孙找来,叫他召集人开会。老孙提一面铜锣,从村子的南头敲到北头,东头敲到西头,还一面喊道:“到党家祠堂开会去呀,家家都得去,一户一个。”

    晚上落黑的时候,从村里的各个角落,稀稀拉拉的来了一些人,畏畏缩缩的来到党家祠堂的门口的空地上。好奇的看着两块白木牌子和一排空荡荡的还沾着黑色血污的竹竿――人头已经拿到县里去了。

    门上已经挂上了两盏雪亮的汽灯,把来开会的“代表”们照得清清楚楚,来得人远远超过了每户一人的要求。男女老幼,什么人都有。许多人是来看西洋镜的――髡人派了两个年轻女人来“当官”,大家不免好奇。

    杜雯一看群众们来得不少,看起来热情高涨,自己也受了感染,站到了汽灯照得雪亮的祠堂台阶上面,用不大准确的临高话大声说道:

    “老乡们,我们这次消灭了祸害十三村的地区的党那门土匪。但是县里的匪患还没有完全的消除。土匪随时可能卷土重来,为了让咱们老百姓过上安稳日子,我们得组织起来,拿上刀把子。结寨自卫,组织民兵才行。”她还说了许多许多这方面的事情,最后发问道:

    “你们赞不赞成结寨自卫,组织民兵。”

    “赞成!”下面的声音轰然答应。

    “好!”杜雯兴奋的脸都红了,“下面我们来谈谈――”

    “这个,女官家……”有的老头子站出来,颤巍巍的说:“民兵是什么?”

    杜雯差点被给他气得背过气去――你都不知道瞎起什么哄!

    “就是乡勇了!符大伯!”有人在后面说。

    “对,就是乡勇。”杜雯不喜欢这个经常和“地主武装”联系在一起的词汇,“大家赞成吗?”

    “赞成!”下面又是一片答应的声音。

    “好!明天一早,所有的丁壮都到队部来登记造册,组建我们道禄村的自己的民兵队!”杜雯情绪高昂,抑扬顿挫的宣布道,“有谁原意参加民兵队的?”

    但是,好大一会,却没有人吱声。

    “怎么都不说话呀?”杜雯问,她的眼睛落在刚才问“什么是民兵”的老头身上:“你说吧,老人家。”

    “小的都快六十了,当乡勇有点老了,也罢,要是缺人就算小的一个吧。”

    古代的劳动人民普遍营养不良,而且常年超负荷劳动,五十多岁的人就和现代时空近七十的人差不多了。

    又有人在插话了:“符大伯,你当乡勇那是白吃饭,不当差!”

    “谁说的?”这符大伯倒是不服老的样子,“我晚上守个夜还是成的。”

    “好,符大伯老当益壮。就先算您一个吧。”杜雯对这个自告奋勇者很不满意,但是凡事都要有个好开头。拿来当个典型也好。

    但是下面却没有人自告奋勇来报名了,夜里的风大了,有些抱着孩子的女人已经溜回去了。有的人开始打哈欠。

    杜雯开始沉不住气了:“就没人原意当民兵了?”

    “女官家,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受听不受听?”符大伯说道:“从古以来,都是人随王法草随风,官家说了算。咱们这县,天高皇帝远,官家说了算,党那门当年也说了算。你们现在来了,自然就是你们说了算。工作队说要建乡勇。防御土匪的,大家谁还不乐意?大家乐意不乐意?”

    “乐意!”从四方八面,从各个角落,老头、女人和小孩同声地回答。符大伯又说:

    “女官家你听听,大伙都乐意这事。现在天也不早了,这会该散了吧?请女官家原谅,小的可得先走一步,明儿还得早起育苗,春天里雨水少,小的明个还得去借牛车水――这党那门太坏了,把牛都给折腾光了,害人不浅啊……”

    他弯着腰絮絮叨叨的说着慢腾腾的走了,接着又有人出来说:“女官家,小的也告个罪,先走一步。明儿一早得去瞧我闺女,多久没见了。”说罢也走了。往后,有的说明儿要去插秧,有的说要去收萝卜的,也有的说要赶着割猪草。一个一个的,三三两两的,都说着,往回走了。有的干脆连话都懒得敷衍,偷偷摸摸的溜走了。

    杜雯回到大厅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两手抱着低垂的头,肘子支在桌面上,好半天,才说道:“这地方的人觉悟真低!”

    “老百姓哪有觉悟高得!”董薇薇也是一肚子的气――这种会开不开有什么区别。这不和过去领导下乡开村民大会一个模样了么?上面的空谈,下面的随声附和鼓掌,散会之后屁事都办不成。(!)

    杜雯觉得自己今天在自己的学员面前丢了脸。老大的不高兴,不由得又埋怨起董薇薇来了:“你不是农村的基层工作经验丰富吗?怎么不出来说几句话。”

    董薇薇这下更生气了,心想开大会的主意又不是我出得。有心想回敬几句过去,又觉得这事情还没开头,正副队长就闹意见,以后的事情更办不成了。只好说:“明天先看看有多少人来登记吧。今天这会也好,至少见识了这个村子里的事情不简单,不能性急。”

    于是又把带来的队员和负责警卫的班长都喊了过来,开了一个短暂的小会。决定明天大家先下到村里,设法和当地的村民拉上关系,把这村子里的底细摸一摸。警卫人员负责勘探整个村落的地形地貌,为随后的修筑土围子做准备。[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第二天果然不出董薇薇所料,来祠堂里报到的丁壮寥寥无几。连昨天带头说原意报名的符大伯都没露面。杜雯无奈之下只好把联络员老孙叫来了。

    老孙是村里的外来户,从大陆逃荒到这里落户的。因为无牵无挂,道禄村就让他当了“联络员”。因为每个月都要去百仞开会的关系,他对穿越众比较了解,对穿越众也挺友好――为此还吃了些苦头,党那门因为他说了太多穿越集团的好话,认为他有替别人长脸的意思,把他打了一顿。干掉了党那门之后,他是觉得扬眉吐气的。但是因为上次的教训,也不敢和工作队走得太近。

    老孙刚下完地回来,听说杜队长有请,连忙到祠堂来了。他大约知道这女官家到底想问什么,左不过就是丁壮不肯来报到的事情。这事他很为难,因为道禄村的情况特别复杂。

    十三村地区,是在县衙门挂了号的“匪区”。不错,这里的皇粮国税也能交上来,但是缴多缴少,官府根本管不到。在征收夏秋两赋的时候耀武扬威的衙役、“粮差”、“做公得”,若是和党那门没有交情的,压根不敢上这里来,否则打死不论。

    在这种情势之下,十三村地区的百姓对土匪的感情是复杂的:一部分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从土匪那里得到了好处;一部分人则被土匪害得很惨,家破人亡的也不在少数;最后的,自然是“沉默的大多数”,后者就是现代的“酱油众”,他们虽然多少也被土匪祸害,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但是不管持有什么样的态度,党那门匪伙十三村,特别是在道禄村,还是间接的给这里的人带来些好处,每次出去打劫,跟随出去当“临时土匪”的村民都能捞些好处,连套了牛车去运赃物的农民,回来之后也能分到些东西。而且本地人见识过土匪的凶残、官府的无能。不知道这伙“新官家”能呆多久――他们的确是杀了党那门和他手下的三大金刚,但毕竟有人漏网了,万一土匪卷土重来,清算老账--这村里党家的同族就有好几个,还有一些土匪的家眷也还在。

    “老孙!”杜雯一本正经的问,“你是这村里的联络员,说说本村的底细吧。”

    这个一脸严肃的年轻女人,却让老孙看了觉得比外面背了鸟铳的士兵还要害怕。让他想起了以前来村里办差使的书办。也是这么一副“官脸”。

    “小的是个外来户,”老孙说,“村里的底细不是很清楚――”

    “你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了,总该知道点什么吧。”

    “委实是不知道啊。”老孙眨巴着眼,满面无辜的模样,“小的一个外来户,虽然住了十几年,可是和本地村民没什么往来,就知道些面上的事情,底细闹不清。”

    看到这老头打太极拳,杜雯按奈住性子:“就说说明面上的事情吧。”

    “成,成,小的这就说。”

    于是把村里有多少户人家,地界到哪里这些事说了些。问他谁家是大户。谁家是匪属,哪家的地多,老孙都是一问三不知。

    “……谁家当了土匪也不知道?!”杜雯沉不住气发作了,“我看你是要包庇土匪!”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老孙一看“女官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的模样,又听说“包庇土匪”――这可是要砍脑袋的罪名,吓得赶紧跪了下来。

    “小的是真得不知道,不敢包庇啊!”

    “不要,不要,”董薇薇赶紧上去把他扶了起来,“老孙,您别这样,一把年纪的……”

    “小的实在是不知道啊――”

    “好了,好了,您先回去吧。”董薇薇把他送了出去。回到大厅里,杜雯还在那里生闷气。

    “你这是干什么呀?昨天晚上的教训还不够?”

    “这老滑头,关键的东西一个字也不肯说,我看他是有心要包庇土匪!刁民一个!”杜雯愤愤道。

    “就你这也算搞基层工作啊!”董薇薇也忍无可忍了。

    “这不是搞基层工作是什么?!”杜雯的嗓音不比董薇薇低。

    “你这是官僚主义,衙门习气!这样能发动群众?”

    杜雯突然泄了气,吵架她自然不怕,但是这不是bbs或者开会,光掰就行,执委会、马千瞩可都在等着他们出成绩,这样搞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把道禄村搞定?更不要说后面还有十二个村子要调查。自告奋勇的出来搞工作队,出不了成绩,以后还怎么在马千瞩面前……

    “你说怎么办吧。”她情绪低落的坐了下来。

    “稍安毋躁,我们等下去摸情况的学员们汇总情况吧。”董薇薇叹了口气。按理说她们自己下去才对,但是这里是17世纪,女人出头露脸已经不容易了。下村去谈话恐怕是妄想。再说她们和当地的百姓也没什么共同语言可谈。

    第二天、第三天……接连好几天,学员们都在村里活动,按照当年在讲习所里学到的知识,“找朋友”、“交朋友”,让当地人慢慢的消除戒备心理。

    这天一早,工作队里一个叫刘四的学员吃过早饭就出门了――他已经找到了一户“朋友”,这几天正用杜雯常说的“同吃同劳动”术的办来建立友谊。

    这户人家住在村东头,茅草顶、竹席墙,多年没修缮,竹子屋架有些歪了,房子看上去歪歪扭扭的。

    屋子外面,是枝枝杈杈的竹子围起来的一个篱笆墙,上面缠满了南瓜藤。门口有一个光屁股孩子趴在泥地上玩。看到他来,赶紧爬起来迎了过来。猴在他身上要要那种甜甜的石头吃。刘四从兜里掏出一小块冰糖给他。又哄了一会,才进到院子里去。

    他倒也熟门熟路,不敲门不招呼,径自到棚子里取了锄头。过了一会,草屋门开了,出来个女子,瘦瘦小小的,倒有几分姿色,只是有些面黄肌瘦,一身这里不论男女都普遍穿着的蓝土布做得褂子。虽然补丁连补丁,洗得倒是干干净净的。头上插着一根木头的簪子。手里提了个藤篮。

    两个人似乎已经完全熟悉了,连招呼也没打,就一起朝屋后的田地走去。

    女人是本村的一个寡妇,夫家姓周,大家都叫她周寡妇。周寡妇的男人原来是个小粮户,党那门起事的时候,把她全家都给灭了,浮财粮食全抢光。幸而女人有点姿色,就收在身边当个“压寨夫人”,算是留了她自己和儿子的一条命。过了几年党那门觉得厌了。又把她丢开了,她就一个人领着儿子过活。

    工作队进村之后没多久,刘四就在下村“交朋友”的时候和周寡妇好上了。他本是农家出身,干得一手好庄稼活。而且原本就是个能说会道的活跃人物,多年的流浪生活又让他学会了巧言令色――也正是因为这个才能,他从检疫营地出来之后在没当多久劳工就被选送到讲习所去接受培训。

    周寡妇因为和党那门的一段关系,所以在村里很不受人待见,常被人欺负。过去因为有党那门的存在,众人还有些顾忌,不敢闹得过狠,也不敢打她的主意――要知道党那门对自己手里的女人是很在意的,他一高兴可以赏个女人给手下,可要是手下要是动哪个他还没表示过可以碰的女人,十有八九就要大祸临头了。

    党那门一完蛋,公然找她麻烦的人还没出现,但是村里一帮子不甘寂寞的游手好闲之徒,不免就在她的门前屋后丢砖弄瓦,或者借口要水喝,借以调戏了。那些被土匪祸害的人家,还不敢找真正的匪属,就拿她来出气,时不时有人来门前指桑骂槐一番,摔几个破碗破罐子的。闹得她不得安定。

    刘四的出现,使得村里人立马对她又客气起来――勾搭上了工作队的男人,这会工作队在村里可不就是官家了。

    刘四帮着周寡妇锄了一遍地,中午吃了几块蒸薯蓣,又跟她去伺弄园子地。周寡妇名下的地不算少,但是她一个女人种不了多少,只好佃给丈夫家的族人,租子自然不用想的,只求能应付粮差就好。她自己除了种两亩地之外,又种了几分园子地,种些蔬菜,用瓜菜来填补粮食的不足。

    两个人一边除草扎架子,一面说着闲话。

    周寡妇是迫切想有个男人顶门立户,帮忙干活,也免得她在村里被人欺负。刘四则是久旷之夫,两个人的关系虽然不是干柴烈火,也算是一日千里了。

    “四哥,你干脆就把你那身灰皮脱了吧。”休息的时候两个人坐在黄瓜棚架下――这里十分隐蔽,没人看得见。这是女人第二次提起这事了――她想招赘刘四入门,这在农村也有个名堂,叫“招夫养子”。

    “脱了这身皮,你给我关饷?”刘四笑着说。

    “你当这个什么队员,能关几个饷?”女人把手里的土拍打了下,叹了口气,“往年来剿匪的朝廷的兵,穷得都和叫花子一样,见东西就抢,猪呀鸡呀,逮到就杀――八辈子没吃过肉似的。乡勇也不过是混碗饱饭,拿几个小钱。你给澳洲老爷当乡勇,能好到哪里去?”

    刘四一笑――他经过农村讲习所的几个月的学习,眼界已经开了,志向自然也大得很。不过这话现在没必要和她说,免得吓死这小女子。

    “穿这身,不也一样给你顶门立户。说不定以后我还要在你们村里当干部呢。”

    “啥叫当干部?”

    “?!”刘四刚想解释,却想不出合适的词,挠着头皮。

    “是不是就当保长啥的?”

    “没错。就这个意思吧。”

    “唉,还当保长呢,我们村的保长、甲长,十年里死了四五个了,没一个是好死。都叫人杀了头。官府来了说你通匪,土匪来了说你出卖兄弟,一刀一个,喊冤都来不及。”

    “党那门的头都挂出来了,还怕他个什么。官府?”刘四不屑一顾,“管不到这里。”

    “话是没错,只怕以后――”女人欲言又止。

    “怕以后什么?”刘四注意的问道――这不就是杜首长要知道的民情吗?

    “党家虽然是完了,可是他的弟兄们还有活着的,万一卷土重来,你给澳洲人当乡勇,当保长,还不得第一个挨刀?连累着我……”

    “就那几个匪属,怕什么。随时随地灭了他。”刘四不以为然。

    “那个忻大爷还没抓到吧。”周寡妇又把声音压低了几分。

    “也快了。跑不出我们的手掌心的。”

    “你还别吹。”周寡妇抬眼看了看篱笆外头,“听说那几家家里有人落草的,都在暗地里核计,准备把忻那日找回来起头,大家一起动手重新起事呢。”

    刘四汗毛倒竖,这可是个要紧的消息:“真得?”他追问了一句。

    “村里都在这么传说。说那赵大冲和忻那春吧,天天都在和这几家的勾连。”

    “这两个人是谁?”

    “赵大冲他爹就是党那门手下的赵海清,这次也给你们杀了。这愣小子怀恨在心,一心想报仇呢。(!)

    “忻那春是忻那日的妹妹,这妮子不得了,性子火爆,自己敢杀猪。一般的小伙子都不够她瞧得。”

    “嗯,”刘四小声说,“你把村里的事情和人,都给我好好的说一回吧。”

    “你知道这些做什么,”周寡妇啐了一口,杏眼含春,“又要去向两个女官家卖乖去了吧。一个大男人,听两个女人指使,羞!”[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人家是首长,给我关饷的。当官的见了太后娘娘不也得跪着。再说这两个娘们,又高又壮,大马似得。你四哥我怎么瞧得上――”刘四一把把女人拉到怀里,手从腰里伸进去,上下揉搓着,把嘴凑在她耳朵边小声道,“好娘子,把村里的事情都给四哥好好说说吧,晚上少不了你舒坦……”

    刘四的私心,“假公济私”的行为,倒是让他成了队员里掌握资料最多的人了。从周寡妇口里,他了解到不少村里的情况,特别是最近的匪属的动向,这是极要紧的消息,他不敢怠慢,当天晚上就从周寡妇家回来之后就一五一十把把从周寡妇那里打听到的消息汇报她们。

    “看来这伙土匪还是阴魂不散呢。”董薇薇说。

    杜雯咬牙切齿:“看来要严厉镇压!”她又想了下,“这几户背后捣鬼的是不是地主富农?”

    “地主,富农?”刘四一愣,他倒是在农讲所学过基本的社会阶级划分之类的知识。只是没想到会问出这么个问题来,迟疑了下:“不算吧――”

    董薇薇不满她的出身论:“什么地主贫农的,先让刘四说正事!”她转头问他:“老百姓现在对我们是什么态度?匪属还这么猖狂,大家为什么不原意组织乡勇自卫呢?”

    “村里的老百姓有三怕。”刘四说,“第一怕工作队清算‘从匪’的问题。”

    十三村地区曾经是土匪的老巢,一般人家很少不和土匪有瓜葛的,最起码也是供给过粮食草料的,更不用说跟着去捞好处的人了。如果要追究起来,都能算是“通匪”,不死也得脱层皮。

    第二是怕土匪一旦卷土重来进行报复。一些有心想和工作队走近的人,害怕万一工作队跑路,土匪来了,报复起来是非常凶残的。很多人至今还对当年党那门拉起匪伙之后在村里的大屠杀心有余悸――凡是过去和他有仇隙过节的人家,几乎都有人被杀,有的干脆是全家灭门。有的人家只能全家逃走。

    “三是怕去打仗。”刘四用不甚标准的普通话归纳道,“怕建了乡勇之后,被调出去和土匪见仗。”

    董薇薇说:“我记得几个月前组建保安团,十三村地区应该也出了丁。好像没听说这里的人畏惧打仗的事情出来啊。”

    “是派了丁,听村里人说,党那门那会说过,髡……不好惹,应付派几个去就是了。各村就把单身汉和外来户派来了几个。”

    “没想到这么胆小,怕和土匪打仗,还建乡勇做什么呢?”杜雯有些泄气了。

    “话不能这么说,他们是被土匪打怕了,杀怕了。”董薇薇说,“既然有三怕,我们就先让他们不怕。有了胆子,才敢做事。”

    “不把忻那日抓到砍头示众,这村里的人心就安定不了。我们想建民兵控制十三村的企图就实现不了。”

    每天的定时电台联络传来的消息却不太振奋――忻那日怡然渺无踪迹,还没有一支剿匪支队汇报抓到或者杀死了忻那日

    其他学员搜集到的情报也差不多,提到各式各样的人的态度,多数人是冷淡的,学员们争取到的几个人也只是稍微提供了些基本的情况。归纳起来,这村子平静的表面之下是汹涌的暗潮。党那门匪伙的覆灭,象是给这里投下了一块石头:有亲人被杀了的匪属要报仇,当年被土匪祸害的人家也想着要乘着这股东风报仇雪恨。仇恨在这个小村子里正发酵。一场激烈的风暴即将临头,杜雯和董薇薇两个却对面临的形势严重的估计不足。

    刘四走后,两个女人又开始了新的一轮争吵――这次是要不要抓匪属的问题:杜雯要求立刻派人把匪属都抓起来,“打掉匪属的威风”。董薇薇在不赞成,认为仅仅凭刘四调查来的几句话就抓人,未免太过轻信。

    “再说,把全家都抓来,还是只抓男人?抓来之后又怎么办?”董薇薇反问道。

    杜雯一想也的确,抓人容易,抓来了还得处理……

    “开群众斗争大会!”她终于又从土改里找到了伎俩。

    “不一定有用。”董薇薇连连摇头,“你把匪属都抓来容易。但是受害者家属愿意不愿意出来斗争他们?这里打酱油的群众是多数,而且还顾忌着外面的散匪。未必能把人发动起来。”

    “你说怎么办?”

    “还是等等看吧。”董薇薇也拿不出什么妙计来,“要是能抓到忻那日,押到这里来公审就好了。”

    “这不和没说一样吗?”杜雯感到焦虑。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把底细摸清楚才好。”董薇薇眼珠一转,“我们可以利用后面的洋人。”

    “利用洋人做什么?”杜雯本能的反感这家伙。

    “没事,为我所用么。”董薇薇说,“洋人不算我们的人,虽然没人听他的那一套,但是活动起来比我们方便。让他帮忙搜集村里的情报,搞搞宣传也挺有用。”

    杜雯虽然觉得不靠谱,但是自从开群众大会失败之后,她对自己的一贯正确产生了某种怀疑。所以也没在坚持。当下叫人把白多禄找来了。

    白多禄哭丧着脸从后面来了――自从到了道禄村,他简直成了陆若华的听差,每天跟着到处传教不说,还要帮忙印刷宣传品:出发前陆若华请他写了几篇宣教品,又出钱让周洞天的印刷所刻了几块雕版,不辞劳苦的背到村里来了。

    他被喊到二进院子的时候,满手都是乌黑的墨汁,正拿着纸擦手――他觉得挺痛心的,因为他辛辛苦苦印刷出来的宣传品最近频频出现在村里的各种生活用途中,连茅厕里也常常能见到。传教的现状就是一群人围上来抢宣传品――其实白多禄很清楚,他们根本不认字,就是为了拿纸而已。听了她们的计划,沉吟了好一会才说:“这事情不好办,我觉得陆神父这个人一门心思就是要传教,而且他传教很不顺利,怕没心思帮我们的忙。”

    “其实要传教还不容易,”董薇薇在乡下工作的时候曾经见识过地下教会的能力,“他一天到晚的耶稣啊、救赎啊、原罪什么的,哪个会理他。关键要说:信基督能不生病,还能风调雨顺,包养儿子……”

    白多禄吓了一跳:“这是迷信……”

    “你那玩意不是迷信?”杜雯不以为然。

    “宗教和迷信是两码事。”白多禄试图解释两者的区别。

    “好了,好了,”董薇薇说,“你以为靠你们这样象发小广告一样的传教能有什么结果?”

    白多禄一想也是,再者眼下要打开局面也只有这套了。

    “好吧,我去和陆神父说说。”说完之后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罪孽深重――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去告解悔罪一番。

    白多禄回到屋子里,只见陆若华还在很努力的在油灯下用土法制造的鹅毛笔写着什么,大概又在写什么布教词了。

    “神父――”他打断了这个勤奋的法国人,“关于传教的事情,我有话说……”

    “什么事,我的孩子。”陆若华一脸虚怀若谷的神情。

    “我们的传教,嗯,方式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

    “哦,”陆神父显然就这个问题很有兴趣,“您终于肯就这个问题和我探讨了。”

    “是的,神父。”白多禄说,“我有些想法。”

    “请说吧,我的孩子。”

    “传单之类的东西,我觉得不需要再印再发了,这里的人多数是文盲根本看不懂,印得再多,也不过是给他们当成了生活的用纸……我想这个问题,神父您也看到了。”

    “是的。”陆若华点头。

    “您知道,您面对的传教对象是中国人。而我,也是个中国人。所以我知道中国人的想法。”白多禄说,“您知道,中国人在本质上是个现实的民族……”

    白多禄开始把董薇薇的讲到的东西开始和他阐述一番――其实这些东西对白多禄来说也不陌生,他虽然不是经常去教堂或者参加教友的聚会,但是也知道很多教友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受洗的。

    他讲了很多,陆若华一直保持着沉默。最后,他开口道:“我的孩子,圣经上说……”

    “神父,”白多禄很谦恭的说,“我们争议的不是教义问题,而是如何扩大天主的羊群,难道这不是教会来到这里的目的么?”

    陆若华点点头:“我明白你的心意了。我的孩子。”说完他闭起了眼睛,似乎在沉思着什么。白多禄悄悄的溜走了。(!)

    第二天开始的传教,果然发生了一定的转变。印刷传单的事情还是继续在做――没有传单就没有听众了。而陆若华在宣讲的时候,把什么原罪、地狱之类的事情都一笔带过,专讲各种“神迹”和“复活”。

    讲了几天之后,居然就收到了效果。有个老太太来找白多禄,问他们的庙在哪里,陆若华乐坏了,马上把她搀扶到祠堂的第三进,对其嘘寒问暖,准备拯救她的灵魂。但是这老太太的肉体更需要拯救――她长期身体不好,想求个药:拿把香灰或者符水之类。

    陆若华不愧是耶稣会出身,居然没有变色,而是乘机大讲了一番只要坚信天主就能得到拯救的道理,把个老太太说得晕头转向,居然走得时候就拿走了一个木制的小十字架。[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过了几天,不知道上帝是真得打算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显灵还是精神疗法的作用,老太太再次来到教堂,这次她毕恭毕敬的要“请”一个大的“十字”回去。陆若华激动得的泪花之流――当年利马窦在中国盘恒好多年都没能让一个人受洗,他居然这么容易就打开了局面,不由得对白多禄另眼相看,于是“讲道理”的内容就愈发“符合中国国情”了。最终他给那晕乎乎的老太太洗了礼。当然,是洗掉“原罪”还是洗掉“病根”,就是一件事情各自表述了。

    从这天起,陆若华的传教工作打开了局面。白多禄发现,历史证明,中老年妇女身上是有着无穷的活力的,是各种社会活动招募积极分子的金矿。在这位老太太竭力鼓吹和带动下,又来了不少妇女和老人来“听道理”,虽然暂时还没有人洗礼,但是渐渐的晚上就会在聚集了不少人来听陆神父的传道――长夜漫漫,也权作是一种消遣,何况这个红毛人也算是一道西洋镜。

    陆若华倒是很会举一反三,除了照例大讲神迹之外,还夹杂着说一些圣经的故事――当然,说什么要由白多禄来“建议”,免得某些对过人来说过于惊世骇俗的猛料流传出去。

    “神父,现在既然有人来听传道了,我看我们可以把礼拜堂的布局稍微更改一下。”一天,白多禄谦恭的说。

    “怎么改变呢。”

    “我记得在欧洲,教堂一直是一个大众聚会交谈,社交的场所……”

    “你说的很对。”陆若华大为兴奋,“法国的乡村教堂里还有做买卖的人。这里也是个乡村,同样没有任何的消遣和娱乐,也没有合适的聚会场所。”

    聚会场所原来是有的,村口的大榕树下原本就是天然的聚会场所,但是十多年前党那门和官府在这一带来回拉锯的时候,都把杀人的地方选在那里,迄今青石板的缝隙里还能看到黑色的污渍――当年的血迹。村民们如今对那地方敬而远之。

    在白多禄的提议下,陆若华把原来已经改建为礼拜堂的第三进院落中大厅的摆设又添加了些桌椅,准备了许多火把,从临高买来的大批茶碗茶壶之类,还增加了一个火炉专门烧水。把这里办成了一个晚间聚会的地方。

    至于供奉的十字架,在白多禄的建议下,把大家都觉得可怖的受难十字架改成了一般的,教堂里还加上了圣母怀抱圣子的图画――这就和汉传佛教里观音为何大受欢迎是一个道理,在欧洲的天主教国家里,圣母信仰也是很有市场的。

    在这一番精心的改装之后,教堂就成了本地的社交中心:神父毫不吝惜的每天都点上大量的灯笼――以至于白多禄不得不几次回百仞去买蜡烛。一般农家晚上为了节约灯油,是不肯点灯的,教堂不但点灯而还亮,顿时吸引了许多要在晚上做活的女子和不想早睡的青年。聚拢在一起说说话,听红毛神父说几个西洋的故事,还有些劝善的话――渐渐得,大家对他的“讲道理”也有兴趣。保卫总署的邮检部门几乎每三四天就能收到一封陆若华写给澳门的耶稣会会长的信,里言辞充满了激情。

    白多禄知道在农村传教,入手很难。但是一旦打开局面,往往能很快的席卷全村。所以劝陆若华不要着急,把工作重点放在第一个受洗的教徒的家人身上,先攻下一户作为“堡垒户”。陆若华现在简直是倚白多禄为左膀右臂了,对他言听计从,对最早受洗的梅太婆一家关怀备至。

    教堂热闹了,把个杜雯搞得十分闹心。几次都怪罪董薇薇不该去向白多禄提建议的。

    “这下好了!群众都给洋教争取去了!以后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我们争取不了,就让他们先争取好了,总比不死不活的好。”董薇薇搞过乡镇工作,知道教会传教成功的地方,社会秩序一般都明显好转,政府工作也好做得多。

    “再说了,文总说了:这个教会不是洋教,是有中国特色的教会。”

    杜雯继续反对:“我是反对这种利用宗教迷惑、欺骗人民的办法的。”

    “好啦,别谈这些大道理了。”董薇薇说,“现在把人都给召集来了,每天晚上大家就有事情做了,了解社情就容易多了。”

    有了这样一个村民聚会的地方,讲习所的队员就很容易的混入大众当中去了,“交朋友”、搜集社情比以前更为容易便捷了。很快的群众工作就有了进展,队员们搜集到了不少基本的资料。

    遗憾的是杜雯和董薇薇这两个穿越众在这件事情上却插不了手,连女人最合适开展的妇女工作都难以开展。这里不比盐场村,有谭家长辈做介绍,杜雯能够轻轻松松的和谭小芹大谈妇女解放问题,她们即不懂针线,又不会纺纱,临高话也说不来,和当地的妇女根本聊不到一块去。去教堂里坐坐和人说话闲聊也不成功――大家都对她们有些畏惧,毕竟人是“女官长”。

    董薇薇想了半天,决定还是发挥自己掌握的一点中医药知识来接近群众,她手里有几本中医药的常用诊疗手册,而且她是家传中医,还学过点推拿和针灸方面的东西。现在可以拿出来运用。

    杜雯想不出什么办法就充当了她的助手――她别得没有,力气还是有的。学学推拿之类无碍。两个女人便在教堂里摆摊行医了。这个举措立刻受到了很大的欢迎:农村地区普遍缺医少药,妇女更是很少有看医生的机会,多少都有病痛。董薇薇发现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全科大夫,靠着过去的一点积累在行医了,每天都要接待好几个女病患。这让她不时的陷入一种恐慌之中,生怕自己什么时候把人给医坏了。

    事已至此也不能退缩,她便写了一封很恳切的信给卫生部,要他们把唯一的中医药人才刘三给派来帮忙,至少解决下药物的问题。眼下她开方子和没开也差不多――抓药要到县城去,而且农民也不是时刻都有现钱的。

    但是即使这样,当地人也对她们的举动十分感激了。她们终于能够直接接触到当地的群众了。

    两个女人没日没夜的地工作。马灯常常是彻夜的亮着,反复地研究从各个渠道搜集来的材料。杜雯拿来做文件柜的箱子里已经开始堆积起不少的书面材料。她的笔记本里充满了一些类似的字句:

    “刘大柱,贫农,态度摇摆。”

    “王五,富农,对土匪痛恨。斗争态度不坚决。”

    ……

    最要紧的村里的匪属情况,她们掌握到了好些材料。通过讲习所的学员又秘密的联络了不少的土匪的受害者。每天晚上,都有人偷偷摸摸的从第三进的教堂后面进来,在二进的院落里秘谈。说到伤心处,总有人哭,女人心软,见人哭也容易掉眼泪,倒意外的更容易争取了人心――大家都说这两个女官长心肠好。

    这些受害者都是学员们精心选择的――不是和土匪有血仇的不深谈。说起土匪的事情,个个都是咬牙切齿的,痛哭流涕的。然而即使这样,杜雯期望先把他们发动起来组织基干民兵,进而发动群众的期望还是落空了。

    受害人家庭死得多数是青壮年,土匪也懂斩草除根的道理。留下的不是老人,就是妇女孩子,有几个青壮年的,家里的老人也怕这根独苗再遭不测,态度消极。

    这样前后已经过了半个来月,局面还是还是没多少进展,道禄村还能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在十三村地区的其他村子里,却发生了一股土匪窜回来补给粮食的事件。

    虽然这股土匪很快就被紧随而来的剿匪支队消灭了。但是十三村地区没有巩固起来的现状却是显而易见的,这个消息还出现在了内部通报上。杜雯急得要命,马千瞩发来的电报只是嘱咐她们要注意安全,没有责备的意思,然而两个女人还是感到压力沉重。(!)

    随着党那门和他手下三大金刚以及一批小头目的脑袋被挂在县城门口。临高的剿匪工作全面铺开了。

    剿匪是一种需要长期性投入的作战行动。土匪在大多数时候都占着天时地利的优势,有时候还有人和,不管是真正的“和”还是威逼的“和”。出动大部队即没有效果也消耗太大,从一开始,总参谋部就定下了以精悍坚强的小分队为主,既能侦察又能打,边侦察边打,利用穿越集团在联络、机动性和侦察能力上的优势来抵消土匪的优势。

    为此特别组建的剿匪支队,每个支队不超过一百名士兵,包括步兵、狙击手、侦察兵和工兵。只有在需要攻坚的战斗中才临时加强炮兵。每个支队由二三名穿越者军官指挥,一般从特侦队中选拔。每个支队携带一部2瓦电台和若干信鸽用来保持联系。除了标准的米尼步枪之外,剿匪支队还装备了大量手持式霰弹炮和掷弹筒,用来作为火力支援用。[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支队的战士从各个连队抽调,采用轮战的方式。抽调的士兵即包括老兵也包括新兵。马千瞩要求如果可能:所有的士兵都要参加一次剿匪支队。

    黄熊作为有经验的军官,第一批选入了剿匪支队,同期成立了五个支队。同时在相邻的地区展开清剿活动。

    清剿活动是毫无规律的。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一旦接到命令就要出发。甚至连去的地方都不知道,只有那些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的“特侦兵”才知道――黄熊在辽东待过,知道所谓的特侦兵就是澳洲人的“夜不收”――他们显然比大明的同行高明得多,即使在漆黑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也能准确的把部队带到地方,从来不会迷路。

    多年之后。黄熊记忆中的剿匪战斗,很少有摆开阵势的堂堂之战,甚至连攻坚山寨土围的战斗都少之又少。大部分战斗发生在黎明、傍晚和午夜。支队突然袭击正在睡梦中的土匪们,多数人甚至来不及反应就会被杀死。

    有时候战斗会由二到三个支队合力进行。黄熊见识到了澳洲人不靠任何计谋,只是凭借着手表、地图、罗盘和无线电配合起来的战术,再复杂再困难的多部队协调对他们来说都是轻而易举。

    战斗是无情的,对待已经溃逃的敌人也毫不留情,一旦咬住对手,支队就会整日整夜的追逐敌人。不给敌人任何的喘息机会就是支队的指挥官的战术。

    黄熊从来不知道人能够有这样大的潜力,可以边走边吃干粮喝水,彻夜的在山里行军,天亮就投入战斗。

    追击中的士兵虽然长途跋涉,体能消耗极大。但是他们食用的是专门配给的草地九号高热量干粮,用猪油炒熟的面粉里不但加入了人体必须的盐份,还添加了鱼粉、干果、糖和干菜。虽然口味不佳,但是每天可为士兵提供4500大卡以上的热量和充足的蛋白质、维生素。

    这种用纸盒包装的压缩饼干,即可以配着水边走边吃,也可以在短暂的休息时间里煮成更容易下咽的面糊。这使得士兵们在高强度的剿匪运动战中能够长时间的保持充足的体力和健康。相比之下,在逃亡道路上很难得到粮食,即使得到了粮食也经常来不及做熟就又要踏上逃亡路程的土匪上过着半饥半饱的日子,二三天的追击战之后身体就垮了。

    即使自诩为对道路再熟悉的土匪也往往无法逃脱这样坚韧冷血的追击――不管是官军还是乡勇,打胜了就会收兵――在没有被击败之前就失去了意志。在追击战中,黄熊不止一次的看到过被饥饿、疲劳和恐怖折磨的崩溃的土匪瘫倒在路上,任由追兵随意的砍杀。

    黄熊始终没搞清楚,“首长”们是如何知道土匪们的巢穴和宿营地的,如何在晚间找到土匪行动的路线。他只是按照“首长”们的命令,率领着士兵在山林、在河畔、在海边。在荒坟野地,在集镇村落,与土匪交战,包围、歼灭、击溃、追击,无休止的进行战斗,毫不留情――士兵们都知道,一旦落入土匪手中,他们就会被以最残忍的方式杀死。士兵们在这样的战斗中很快就成长起来,能够生存下来的人会变得足够坚毅果敢和凶残。

    剿匪首先在于情报工作的准确性。剿匪指挥部的情报获取是通过几个渠道同时开展的,首先是事先社工部从各村联络员和县衙里获得的基本情报;其次是当地的乡勇、百姓提供的――自从一战歼灭了党那门匪伙,收效显著之后,原本对剿匪态度并不热心的各村都积极的提供起情报来,有乡勇的村子还纷纷提出原意为剿匪支队提供向导,派勇协助作战。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情报委员会派出的“探子”,以小商小贩的形象走村串巷,搜集情报。剿匪支队中的特侦队员也会时常脱离大部队进行野战侦察。

    但是仅仅这样是不够的,土匪不是笨蛋,也会采用骚扰战术,出其不意的攻击村子进行烧杀抢掠,不但可以捞一票,还能把剿匪支队调动的疲于奔命。因此。剿匪指挥部定下的基调是:“进入一个区域,清理一个区域,巩固一个区域。”

    除了杜雯负责的十三村工作队之外,执委会还另外组织了几支类似的工作队。一旦剿匪支队将本区活跃的土匪歼灭或者驱逐,工作队马上进入这一区域:剿匪指挥部在清剿区内选择地理位置适中的村落派驻一个工作队。配有2瓦电台和若干警卫兵力。清剿区内通过各种渠道搜集到的情报资料,统一由电台汇报给临高的剿匪指挥部,由指挥部综合分析之后再根据目前各支队的位置和执行任务情况调动兵力。这样一来土匪的每个新动向,最长不会超过6小时,最短只要半小时就能让剿匪指挥部知道。部队的反应速度非常的灵敏。

    除了尽快恢复秩序之外,工作队还在各个村落帮助设立自卫组织。没有土围的各村开始修建简单的土围――暂时修不起土围的,至少要修一道竹木的篱笆。规定了各村之间的联络信号,一村遇到袭的时候,夜里举火,白天点烟鸣锣,领近各村就发动丁壮出救。新组建起来的乡勇没有兵器,工作队就教当地人用削制竹枪,在尿中泡,再用火烤干,制成坚固耐用的武器――这个时空的日本农民能够用它来对抗武士,大明农民也能够用来对付土匪。

    工作队的警卫分队就负责每天操练这些临时组建起来的乡勇,使他们熟悉手里的武器。能够根据锣声进退、排成队列。

    忻那日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自从他因为去见相好的侥幸的从剿匪支队的突袭中跑出一条命之后,他带着几个逃出来的弟兄马上到了另外一股匪伙中去了。凭着叁寸不烂之舌和党那门手下四大金刚的资历,居然又混到了一个头目的位置。

    不过,这个头目现在很不好做。在剿匪支队的不断打击下,几乎没有一天匪伙不在转移,过去他们走到哪里吃到哪里,没有乡勇土围的村子,简直就是放在案板上的肉一样。进村就是杀猪宰鸡。酒醉饭饱之后女人随便睡。就算有乡勇的村落,过门的时候大首领喊一声,寨子里至少也得支应一顿饭打发他们走。

    现在这样的村落已经越来越少了,有土围的村落会毫不客气的给他们一顿火铳,没有土围的村落则到处派哨,一见土匪来就敲锣,各个村落的丁壮都会来,虽然这些泥腿子农民过去一听“土匪”两个字就会吓得失魂落魄,但是此时手里有了家伙,又有“髡贼”帮他们撑腰,打起来虽然没什么章法,但是凶狠异常,落到他们手里比落到剿匪队里还要惨――俘虏被大卸八块的事情时有发生。

    每天都在逃亡的路上,失掉了当地村民的供给,匪伙难得才能搞到粮食,甚至连举火做饭都成了奢侈的事情――因为烟火往往会引来附近的农民。髡贼们许下了一颗土匪脑袋给一百“大斤”谷子的赏格,武装起来的农民把追杀土匪当成了赚钱的门路。甚至为了争夺脑袋和尸体还爆发过两个村之间的械斗。

    土匪常用的进山躲避是无法实现的――土匪不是孙悟空,能够餐风露宿。他们一样需要粮食、衣装和住所。而能够提供这一切的山寨是剿匪队重点打击的对象。大多数山寨已经被剿匪队攻破,躲到山里去一时间固然可以安全,久了就只会活活饿死。

    手下的伙计越来越少。匪首也变得日渐神经质。每天都要发火骂人打人。结果就是匪伙里的冲突不断,昨天,不堪压迫的匪伙们火并了匪首,把他和手下亲信全部杀了。把忻那日推上了老大的宝座,来了个黄袍加身。

    如果说赵匡胤有点假惺惺的味道,忻那日却是真得一点也不想干这个首领,完全是被下面的匪伙逼迫的。他和一般的土匪不一样,长期和衙门里的人混迹在一起,知道不管谁来当皇帝,但凡剿匪总是“首恶必究,胁从不论”,自己当了首领,就成了“首恶”,落到澳洲人手里不用说是要掉脑袋的――他可不想和党那门那样把自己的脑袋挂到县城门口去。任乌鸦啄食。

    但是匪伙们一起出面,自己要是不从,恐怕第一个死得就是自己。忻那日接了这个还有四十多号人的匪伙,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为今之计,走为上策,跑出临高到儋州或者澄迈都是出路――澳洲人总不见得还要越界剿杀吧?

    但是土匪这行当之所以叫“土”,关键就是得在本地活动。一离了本乡本土就吃不大开了。而且去的地方的同行也不见得欢迎他们。就算有人肯收他们入伙的,他这个首领十有八九会给火并掉。

    正在没奈何的惶恐间,他派回十三村地区的探子回报了,听说各家的匪属都没事,澳洲人只是在道禄村派了两个“女官”来,手下不过二十号人。他心不由得动了。

    这时候要是能杀个回马枪,抓住那二个女人的话――他早就听说过,澳洲人里面女人很少,而且地位颇高,和爷们是平起平坐的――他就有了和澳洲人讨价还价的本钱了。

    “赵大冲呢?”他追问了一句。

    “好好的呢,躲屋子里不出来。”探子讨好的加了一句,“忻姑娘也没事,每天都在赵大爷屋子里头……”

    话还没说完就挨了一个清脆的嘴巴。探子忽然醒悟这妹子是首领的一个心病,赶紧捂着脸不吱声了。

    “大伙的家里呢?”他问得是其他土匪的家属。

    “都好好的!”探子赶紧回道,“问您现在是不是平安,什么时候能打回去。他们如今连孝都不敢穿――怕给澳洲人发现了抓走。”

    “秃发贼就没啥举动?”

    “没,见天在祠堂门口跑圈。还有人在外面瞎逛和人说古的。两个女官连大门都不出。”

    “嗯!”忻那日想了半天,又问:“就没抄家,没叫各家催粮献宝?”

    “没!”探子很肯定的回答,“就是工作队吃饭征发了些粮食,买东西用人都给兑换券。”

    “奇怪!”忻那日想他们派这个劳什子工作队去村里做什么?不管是官府还是绿林好汉,掌握一个地方图得无非是钱、粮、人。澳洲人图得是这些的话,过去派粮派差,咱们也没违背过他们的意思呀。

    真是高深莫测啊。想到这里忻那日有点畏惧了。不过,眼下的局面是走投无路。盘算来,盘算去,眼下这招算是“死中求活”吧。便又派了一个人回村,去和赵大冲联系。看看能有什么里应外合的手段来――光凭手下不到五十人去干,他还真没信心。(未完待续,)

    旧一识此天来。村里家牢子的灯米整天彻夜地亭不毁八叮目,纸窗上的护窗板一直放着。

    赵大冲半躺在东屋的榻上,这是一张很精美的榻:湘妃竹的垫子、大理石的插屏,和这间不大的农家小屋极不相配。

    类似的,还有一口挂在土墙上的鲨鱼皮嵌金银丝的宝剑,一口搁满了乱七八糟的古董玩器的紫檀本多宝阁,上面不但有古董,居然还有几只吃完没洗的碗碟。靠墙,还矗着一根齐眉哨棒和一柄绣春刀。

    赵大冲一面喝着浓浓的驴茶,一面跟来往的人说话,吩咐一些事,探问一些事,合计一些事。他是个壮实的小伙子,不高的个子上都是一块块的肌肉。黝黑的面皮上原本总挂着洋洋得意的笑容,此时却屏着张脸,原本他的脾气就很大。现在更坏了。他常常窝火:摔碗、骂人、打人。

    党那门手下的四大金网。赵大冲总觉得他爹赵海清算是头一个,亲信中的亲信。常年都追随在党老大的身边,当“总管”匪伙里、江,寨里的大事小事,都由他爹安排。

    他爹跟着党那门起事之后。赵大冲这个)普通的农家小伙子也跟着抖起来了,他今年不过二十出头。当年跟着党那门起事的时候才十二三岁。在村里就打得好几个平时和他打架的孩童跪地求饶叫爷爷,还把一个粮户的孩子用竹枪给活活的捅死了据说是因为当年在他面前吃过鸡腿,奚落过他赵大冲的大名就此宣扬出来的,匪伙们都奉承他是“虎父无犬子”

    自此赵大冲就抖了起来。他不喜欢住山寨:一大群大老爷们聚一块,除了睡觉就是喝酒,要不就是玩女人,时间久了觉得腻味,再者山塞里的匪伙也不怎么捧他。就跟着忻那日、王五术回村住了。以他“赵海清公子”的身份,在十三村地区横着走的人物,连忻那日也得叫他一声“赵大爷”忻那日很怕这愣头青,因为他大不了几岁却也成了四大金网,赵大冲不服气。经常扬言说自己是因为不便和老爹比肩。不然忻那日算个屁,哪里轮的到他上位。忻那日就干脆躲着他走。

    他在村里走出了名的横。常常提着一根齐眉棍他的棍术是和王五术学得,又快又狠。见谁不顺眼抬手就是一棍子,能把人打得趴地上好半天起不来,当场打得吐血的也有。

    他爹的人头和党那门的人头被挂在祠堂大门口的时候,赵大冲跟着几个腿子先跑了出去。后来看看风声:髦贼们除了土匪之外,没有动匪属一根毫毛,他又偷偷的回来了。换了件麻大褂,跪在堂屋地里朝祠堂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自此就躲在屋子里不出去。暗地里,却和匪属们私下勾连,预备着动作。原本人心涣散,“惶“惶不可终日的匪属们,在他的威逼和不断打气之下。总算又聚集起来了。

    这时候,只听得外面的院子门上有人敲门。赵大冲一惊,仔细一听却是自己的人的敲门暗号。才松了下来,大约也觉得自己这样窝囊,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来。

    进来的是个瘦得和猴一样的男人,口“赵海基他是本村的一个破落户,说起来是赵海清的同宗。远房的堂弟。跟着党那门捞了不少好处,几次想入伙,党那门都嫌他胆子不愿意要。最后成了匪伙在村里的腿子。

    “赵大爷!忻四爷那边派人来了!”他一面说,一面把把打猪草的篮子放在地上。挨近木榻站立着。

    赵大冲对他这种无视辈分的谄媚早已熟视无臆翻身起来,问道:“来了吗?在哪。”

    他过去一贯看不起忻那日。不过此一时彼一时。要想报仇雪恨,没有忻那日是不成的。上次来得探子说了:忻那日现在又拉起五十来人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是即庆幸又妒忌。有队伍,就有了翻身的本钱。忻那日也好,其他人也好,先用上了再说。只要这次血洗了工作队干得漂亮。重新拉起人马来自然是他当老大了!赵大冲还过于年轻的心灵里充满了一种奇怪的幻觉,觉得自己应该是天生的主角。党老大和自己的爹死了,现在就该轮到他了。

    “在村外躲着,天黑了再进来。”

    “好,晚上你把他带进来吧。一会劳烦你各家跑一趟,把几个要紧的人都喊来。

    “成!这就去。”赵海基连连点头。

    “工作队那边有什么动静?”

    “红毛和尚拉了不少人去他祠堂那边听道理什么的。每晚都很热闹。都是些老老少少的女子。”

    听到这个赵大冲稍感放心:这洋和尚是从百仞来得,用的屋子也是祠堂,显然和髦贼有渊源。他那里聚拢的都是些女人就不怕了。

    “听人说,两个女官在洋庙里摇铃着病呢,大约是想用这个拉拢村里人。”

    “行啊,看病就看病吧。谅她们也折腾不起什么波澜来。”赵大冲装着若无其事的模样。其实心里还是有点不安。匪属们虽然有二十来户,一打锣也能拉起四五十人来,和那群煞星一样的澳洲人一比还是不够瞧的。

    赵大冲等心里平静一点以后,才慢慢说:“这几天,你自己也加点,小心吧。奔并跑后的,别露了行迹!”

    “那我知道小心着呢。”

    赵大冲瞅瞅他,忽然有些亢奋的说道:“八叔,你别看这群澳洲人这会威风,长不了的!”

    赵海基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尊称起来了,忙附和道:“这还用说。他们是外来户,盅惑人心煽动起丹个人来。能干啥大事?”

    “不。澳洲人还是挺厉害的。”赵大冲模仿着党那门平时议事时候的模样,摇着头“不过,所谓强龙不斗地头蛇。这十三村我们才是地头蛇,他们好好的在县里呆着不就走了?硬要下来抢绿林兄弟们的食,想吃独食!咱们可不能让人看扁了!”

    “是!是!”赵海基丈二金网摸不着头脑,不懂这套话到底有什么意

    “等把澳州人打跑了,重新拉起伙来。你就是我的总管!”赵大冲一脸慧眼识英才的模样,“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来。平日里要多加小心。”

    “谢谢大爷提拔!”赵海基心里暗自嘀咕,觉得这族侄子说话太大,有点不靠谱。忻那日手里带着好几十弟兄。不和你争头把交椅?赵大冲能不能摆平忻那日还是个问题,还提拔我呢。

    他深谙这族侄本质上就是一不经事的小爷。虽然够狠够毒,在市情人心上还能得很。

    管他呢。赵海基暗想,反正工作队不赶走,这十三村迟早要变天,这事情是他不想看到的。至于事成之后谁当老大,让赵大冲和忻那日慢慢去争好了。

    “嗯。嗯,去吧小心些!工作队虽然是两个女人掌事,不过天下最毒妇人心,保不定有什么诡计。八叔多加叫唤道:

    “你来一下。”

    通里屋的门上的蓝花布门帘掀开了,忻那日的妹妹忻那春应声走了出来。这是个健壮的大姑娘,有二十五六了。在这个时代,无论城乡都是老姑娘了。因为从来没下过田,比起一般的农家女子皮肤要白嫩得多。生活优裕,又早就失了姑娘的身子。身材很丰满,看起来象个少妇一般。只是还留着少女的丫鬟。她穿一件轻飘飘的白地红花绸衫子,腰里束着根红绸子,白净绸裤子。领扣没有扣,露出那紧紧地裹着胸脯的红抹胸,不但漂亮,而且勾人。

    她膘了赵海基一眼,就坐在炕沿,自顾自的拿着茶碗喝起茶来。一股浓烈的脂粉香气充斥着屋子里,把个赵海基勾得两手不知放在哪,赶紧哈哈腰:

    “忻姑娘。”

    赵大冲身边有群捧臭脚的,最出名也最亲热的就是这忻那春了。这姑娘是属于“疯魔”的一类,出了名的泼辣破落户。忻那日过去“做公的”到时候,就抛头露面的在市镇上包揽诉讪讲斤头,连忻那日都管她不住,在县里也是个出了名的人物。直到忻那日得罪了士伸,兄妹两个丢了靠山。当时的县令便想把她锁拿了技刑枷号示众“以正风俗”听哥哥说再待下去说要被录裤子打屁股,这大姑娘才算跟着哥哥从县里跑了出来。

    在道禄村她倚仗着是忻那日的妹妹,也成了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忻那春原本没有武功,但是颇有些匪气,性子又火暴。缠着王五术学了些花拳绣腿,总是一身跑马卖解的利落打扮,腰里带着口小刀。在村里出出进进,人人侧目。不免招蜂引蝶。传出很多事儿来。

    忻大姑娘一门心思的看中了赵大冲,想嫁给他。要说这两人也算是“门当户对。”然而赵大冲觉得自己搞过几个大小粮户的女儿,身价有所不同。想着等党老大一招安,他爹也能混个把总千总当当,自己就成了正儿八经的武官公子了,到时候娶个士伸的女儿才对。所以只和她厮混。就是不提婚事。几年下来,忻那春年华渐逝,愈发怕赵大冲甩了自己。奉承起男人来连她哥都看不下去了出了名的笑话就是赵大冲到市集上去玩“私门头”忻那春居然在门口把门。忻那日觉得丢脸,干脆从来不见这妹子,免得烦心。

    这忻那春连理都懒得理,就点了点头。眼睛看着赵大冲。

    “去里面拿二串钱来。”赵大冲吩咐。

    赵海基忙说:“不用,不用,都是一家人,还客气这个做啥!”嘴里说着。却不挪步。忻那春撇了撇嘴,进去又出来,把两串铜钱丢在他怀里。他才哈腰道谢,退着往外走。

    “走了?捎个。信给梅老婆子,叫她来这一下。”

    忻那春拦下道:“这个还是由我去叫好了。我去叫方便。”

    “好。一会就你去吧。”赵大冲又靠在榻上了,想着洋和尚不知道在捣什么鬼?虽然几个女人闹不出什么事来。也得问个清楚才好。

    忻那春坐在他身旁,冷笑道:“赵海基这个废物还当总管?我看他当个腿子差不多。

    就知道要几个。钱。来一回拿一回

    “哼。不给点甜头,他能卖命?”赵大冲虽然对她的身子还没厌倦,但是很不喜欢她样样都要插嘴的性格。“你个妇道人家,就看到眼皮底下几个钱。没眼色”。

    “我妇道人家怎么了?你个大男人不也躲屋子里。”

    赵大冲的火腾得已经上来了,很想与往常一样给她两个嘴巴子,叫她滚出去这招很灵,打过之后这妞就会太平几天。但今天顾忌到要利用她哥哥的人马,只好哼了一声说:“我现在露面不是去送死?我死了你得意?”

    “放屁!”忻那春一个扭身,趴上了他的身子,“说什么死呀活的,呸呸!你是我汉子,不许乱说。”

    “谁是你汉子”赵大冲心里暗骂这贱货发骚,嘴里却说,“还没拜堂,不算

    “你个骗子,负心汉!”忻那春开始捶他的胸口,这种疯疯癫癫的做派让赵大冲觉得愈加厌烦,赶紧一堆:

    “浪什么浪,去把梅老太婆和她老头子给我叫来!”

    晚上。梅家老夫妇被叫来了。他们在村里是即普通又本分的人家,从不跟着土匪去发洋财。

    从梅老太婆嘴里,赵大冲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这个老太太已经被陆若华闹得晕头转向,满嘴都是圣母圣子,得救上天堂之类的话。

    “废什么话!”赵大冲不耐烦的说,“哪两个女官长和谁说过话?都说些什么。”

    “谁都说过呀”梅老太太不知道这凶神恶煞的赵大冲到底要知道什么,一个劲的发抖,“去教堂的人都和她们说过话,请她们瞧瞧病,都是善心人,天主保佑,”

    “没有其他了?。

    不一赏的嘛,浔有就是忻那春眼珠一转,“上作趴县有个人,好像叫刘四什么的,和周寡妇打得火热,我们可以搞搞他。”

    赵海谐也摇头了:“能听咱们的?他搞个没人待见的寡妇算得了啥,又不是黄花大闺女。”

    赵大冲却狡猾的一笑:“黄花大闰女我们有啊”说着斜了忻那春一眼。

    忻那春把脸一横,骂道:“你们这群不要脸的臭男人。我呸,不去!”

    赵大冲眉毛一竖,甩手就给了她一嘴巴:“妈了个,不去?不去给老子滚!”

    忻那春一掩着脸,呜呜啊啊的号哭着往里局去了。

    赵海谐有些不安小声说:“侄儿!现在是用她的时候,还有她哥吧”

    “您放心,她就是一贱皮子,不抽不快活。”赵大冲一撇嘴,破鞋一个。还给我拿乔。”

    “话是这么说,不过好歹忻那日是她哥,你可得注意着点。”

    “没事,多操她几次就安稳了。”赵大冲轻蔑的说。“忻四自己都瞧不起这个妹子。这贱货不能给脸。”

    嗯,不过你也有点分寸。兔子急了也咬人。”赵海谐知道这侄子一贯狂妄惯了的。只劝了一句就不再多说了。

    他问:“刀枪之类有吗?”

    “有些兵器。”赵大冲告诉他,各家凡是武器都坚壁起来了,只是不多,“只有十来柄刀,三杆枪。还有几张弓就是不堪用。

    “少了些,不过也够用了。大不了叫大伙把柴刀和锄头也用上!”赵海谐知道如今不比过去,各家匪伙都把家当丢了个精光,临高缺铁,连农具置办起来都难,更不要说买刀枪兵器了。就算忻那日那边。眼下也没法给每个人都配上刀枪。

    “三伯您放心吧。”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他们谋戎。了一阵,赵海谐站起来身来,“你按计行事,趁着下雨天黑,我先走了。”

    雨还在哗哗的下着,夜已经很深了。

    第二天,还在继续下雨。杜变带着人在村子周边走了一圈,下地的农民不少。见到她也多少有些笑容,有的还和她打招呼。杜变觉得,虽然进展不大。好歹已经让大家熟悉了自己。

    “也许,下面的工作会好做一些吧。”

    正这么想着,忽然看到刘四正在不远处的一块菜园里劳作,十分的卖力。

    “小刘和贫下中农交朋友真是不遗余力,是个好同志。”杜变觉得自己真得没看错这人。果然是讲习所的优等生。

    “我到要看看,到底是教会的那套封建迷信的厉害,还是我的群众工作厉害。”杜叟已经不自觉的把群众工作算作是她“自毛。的了。

    刘四帮着周寡妇锄完草,喝了些水。周寡妇的儿子来找他,说他妈找他回家去。刘四赶忙回到了周寡妇家。却见屋子里除了周寡妇,还有个穿得很干净,但是瘦得象猴一样的中年人。见他来了,赶紧一哈腰:

    “这位就是刘队长?”村里的人都知道。来得澳洲人,队长是最大的官。

    “在下刘四,你是?”刘四觉得奇怪,周寡妇这里向来没人登门,他也不是临高人,没亲没故的,谁会找他呢?

    瘦猴一样的中年人又是一哈腰:“小的叫赵海基,请刘队长赏光到家吃个便饭。”

    眼看周寡妇一脸惶恐,刘四知道这赵海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想到在会议上杜队长给他们通报过基本材料,赵海清就是这个村的土著,这个赵海基也占着个“海”大概是他的同宗。

    平白无故的,这匪属忽然请他吃饭做什么,难道是要摆鸿门宴?他立马提高的警慢。但是不去的话。他又心痒难挠毕竟这是个与匪属接触。掌握第一手资料的好机会。左思右想。正拿不定主意,赵海基说:

    “知道队长忙,今天就在不远的关帝庙借地方办酒。”

    关帝庙他地方他知道,就在村口,一进院子而已。四面前是园子地,大约也不能有什么埋伏之类的玩意。就点头答应了。随着赵海基进了关帝庙。

    一进去却吃了一惊,原本有些陈旧破落的庙宇收拾的干干净净。在殿宇台基下的石板地上搭起了凉棚,挂着灯彩,下面摆放着红木的几案,桌子上已经摆下了四干果四蜜钱四鲜果十二个小碟的下酒菜。刘四虽然是个土包子出身,但走过去在财主家当过下人,宴会没吃过总是瞧见过得这是接待贵宾的规模。心里不由得有点发虚。

    赵海基请他在主位落座,给他二,二一,刘队长,乡了没什么好吃刘四赶忙说:“我不是队长,不敢乱了规矩!就叫我刘四好了

    ,“这可不敢,那就叫你四爷吧赵海基先灌了碗米汤给他。说到这儿,他不往下说,高声的冲殿基另外一面的临时伙房叫唤,“菜好了没有?”

    厨子过来又搬来八个冷菜的瓷盘。

    “请吧,没啥好菜,酒得多喝一樽。请吧

    两人坐在桌边,一面喝着。一面随意说些农事上的事情。厨子一碗一碗把菜送上来,空碗空碟收拾去。过了一会又送上烤得一大盘子烤得香脆的乳猪,还有四个配菜。

    “尝尝这乳猪”。赵海基殷勤的布菜,“这可是临高的特产,香脆,滑腴,连广州的大户都爱吃!”

    刘四虽说在讲习所吃得还不坏,但是能够大口吃肉的机会是极少的。烤的香啧啧油吱吱的乳猪勾得他馋虫直冒,吃了一筷子就停不住了。

    赵海基殷勤地劝酒。嚷得热乎乎,三二樽烧酒。把个刘四蒋碍手脚飘飘,警惕性也小了不少。

    “咱们这些挂上来号的人家,以后还得请您多在两个女官家面前多多美言啊

    刘四这会胆气被酒一催,上来不少。他觉得浑身发热,仰起脖子又喝了一樽,才说:“这事吧,还得看你们自己。”他拿这筷子夹了一大块乳猪放到嘴里嚼着,“杜队长还是希望你们主动点,老老实实的把过去的事情都说清楚了,只有没血债的。都一视同仁。”

    “是,是,这是澳洲老爷们宽宏大量赵海基奉承着,不再说下去,只是劝他喝酒和吃菜。

    眼见刘四越喝越高,赵海基慢慢的站起来里躺一躺,歇息一会吧。方便。屋子收拾好了,干净

    刘四这会已经有些糊涂了,任由他摆布。赵海基和个半大小子,搀扶着他进了院子的东厢房里。院子两边的厢房,原本就是匪伙在庙里唱戏打蘸的时候供头目休息的所在,陈设很贵重,虽然不见得讲究,但都是拿抢来得好东西往里面填。

    窗户上新糊了窗户纸,光线幽暗,刘四半歪在湘妃榻上。赵海基大声道:“小春!出来伺候刘四爷!”

    里屋的门帘一掀。忻那春走了出来,她还是那身跑马卖解的打扮,只是装扮的更加风骚了。脖子下的胸脯都露出了好大一块。她端着一碗热茶,小心的捧到刘四面前。

    “四爷,喝茶解解酒

    一股脂粉的香气飘过鼻端,把个微醺的刘四撩拨的心里直痒痒,早把进丑所里学来的种种禁忌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只呆呆的瞅着这姑娘看她可比干瘪的周寡妇好看多了,光这一身的白肉,刘四不由得流了口水。

    忻那春坐在榻边。用手托起他的脑袋,又端起碗来轻轻的吹了几口气,才把茶碗递到他嘴边:

    刘四爷,喝吧

    刘四自打生下来,哪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只觉得脑袋上碰着一个鼓鼓的饱涨的物件,不由得色心大起,见喂自己喝水的手腕圆滚滚的,皮肤也白腻,不由得捏了一把。

    “哎呀一。忻那春做作的叫了一声,茶水洒了不少在身上。刘四赶忙要给她擦。

    “不敢劳动,刘四爷忻那春自己掏出块雪白的帕子在胸口、大腿上姿态撩人的擦抹着水渍。

    ,“我来擦!”刘四在酒和脂粉的双重作用下,已经按奈不住,直立起身子,用一个粗鲁、剧烈的动作扑了上去,攀住了忻那春的肩头。

    “四爷,不兴这样的她假作推他。

    刘四这会哪里还有分辨的能力,抓住她的手,就往她腋下去摸扣子,还没等摸到,忽然听到女人尖声叫了起来:“救命,来人呀!”

    刘四一凛,还没反应过来,女人身上的紧蓦卜袄“嘶啦。一声,竟然被生生的扯开了。

    这时候。哗啦一声,门给冲开了,首先冲进来的是赵海基,后面,跟着一个壮汉,正是赵大冲。

    赵大冲跑进来,当头就是给刘四一个大嘴巴,打得他眼冒金星,跌倒在地,手里。居然还拽着一块扯落的花布。他愣住了。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扯落的。

    忻那春双手捂着脸,在床榻边抽抽搭搭的嚎着,身上的小袄被扯得开了门襟,露出红色的肚兜来,束腰的腰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