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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五节 火烧连营

    澄迈县内的粮食,原来还有几万斤的库存,如今官兵已将县库内的粮食封存准备作为军用,又命大户“献粮”。宋宗会是本县富,当然是大大的肥羊,不仅被迫献了一百石粮食,还“乐捐”白银五百两,让他叫苦不迭。客兵入境往往纪律很坏,尽管有将帅弹压着,城内还是不时生勒索商铺大户,甚至有杀伤抢劫的事情生。要不是赵汝义和幕僚们都住他家,他这澄迈户也早成了副爷们的一块肥肉了。

    “石山的髡贼孤悬敌后,等粮尽了自然就退兵。粮道一通还愁什么军食!你们休要庸人自扰”吕易忠吃了半块点心,“你是本县团勇的副团总,只要好好出力,论功行赏必有保举。”他说着抖了下袖子,把上面的糕点屑抖落下去。何如宾到现在是连打几个败仗,吕易忠却依然泰然处之,他觉得这不过是暂时的挫折,无非因为一开始过于轻敌造成的,每次会议吕易忠的论点都是简单的“相持”――打消耗战。以广东全省之力来打一个临高,就算是拖也把临高的髡贼拖死了。[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是,是。”宋宗会依然愁眉苦脸,他身上背着个“富”的名义,各种破财的差事总是会落到他头上,要不是前些年搞了个“监生”的功名,恐怕自己这点家业早就给官府折腾完了。

    苟承绚坐在钱太冲的桌子上一言不。他身份低微又没有无正式的幕僚身份,很少人理会他。他心机很深,知道这伙人对自己不甚看重,又是从髡贼那里逃过来得,战事顺利还好说,若是战事不顺,说不定就会被当成“奸细”砍头。所以一路上秉承着尽量少开口的宗旨。幕僚们间除了钱太冲抱着个要给临高“善后”的念头而时常和他谈论临高的地理民情之外,平日竟象没有这人存在一般。

    他的情绪是非常低落的,苟承绚原本对官军的征伐还抱着希望:认为髡贼兵少,而且临高的百姓听到官军到来也不敢再为他们卖命,势单力薄的髡贼很可能会被迫退走。他还很有番想法:只等官军到了临高之后他就要出面动士绅,组成团勇帮助官军作战。包括他准备卑词恳请黄守统出来当团总,请刘大霖出来当“善后局”总办。苟承绚觉得这样一来,自己以“帮办”的名义出面,不仅可以实际掌握一部分权力,还能使自己将来在临高重新建立起权力来打好基础。

    但是官军在澄迈硬碰硬的和髡贼打了几仗之后,苟承绚知道这仗最多能打成不败不胜的平局,要攻到临高去迫使髡贼退走恐怕是办不到了。他非常愁闷,又担心赖大――他深怕赖大回到临高去倒是找到了父亲和胡伯父,拉起旗帜来接应官军,结果官军不至,反而惹来杀身之祸。

    此时他一个人闷声不语的喝茶,想着这次伐髡失败之后自己又该如何是好。何总兵是靠不住了,原先就没拿自己当回事,兵败之后朝廷一追究他就完了,自己想指望何总兵报仇雪恨重振家业是不可能的了……

    忽然,外面传来了“轰”的一响,声音十分清晰。炮声沉闷,不是髡贼的大炮声响,是官军的红夷大炮的声音。

    随后,又接连响了两声,大家听清楚了,炮声似乎就是在南城那边。在座的幕僚们不由得一怔,都专注地侧起了耳朵。

    “什么事?”大家觉得很是诧异,这几天髡贼和官军都没有出动打仗,炮也没响过。现在已将近亥末,正是夜深人静之时,月色又朦胧――难道是髡贼前来劫寨?众人一下紧张起来。

    “轰轰轰”又是几声闷响传来。这一回可以听得很清楚,除了城门上在开炮之外,城外各寨也在开炮。

    “是炮声,开炮了”钱太冲先站起来,挥舞着胳膊喊道。

    其他人却依然坐着没动:“是炮声?”“没错吧?”“莫非、莫非是髡贼劫寨?”终于,大家再也不保持矜持的态度,“哄”的一声,纷纷站了起来。

    “不错,是打*”

    “快,派人去看看”

    当下派了一个伺候的仆人去外面打听消息。众人有些担心,髡贼突然来劫寨的话实在是太奇怪了澄迈城里城外还有将近二万官兵,髡贼合兵亦不过万人。难道他们突然得了援兵。心不免有些忐忑不安。

    “无碍,我兵吊斗森严,城内城外固若金汤,髡贼若是来劫寨,只会碰个头破血流……”吕易忠刚说了这一句,只听得外面“呯”的一响,炮声尖利,随后又带着呼啸声。瞬间又是一声巨响。

    “髡贼打*了”五六张嘴一齐大叫起来,这炮声正是前几天他们已经听熟了的炮声。而且这随后的巨响是髡贼的开花炮的声音。大家一下子紧张起来。

    吕易忠一时面色有点白,故作镇定道:“髡贼放炮,……哈哈……哈哈……”

    外面又接二连三的响起了轰隆隆的炮声。这时候大家再也待不住了,钱太冲一挥手:“走,出门看看去”说完,抬腿往外就走。其余的人连忙一窝蜂地跟着,一起走出花园,走到宋宅的正门院里。

    这当会已近午夜,月亮隐没在漂浮的云朵后面,时隐时现。一大片巨大的连绵不断的云朵被染上了一层诡异的银边,不过,这景象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因为此刻占满众人心思的,是院墙外面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除了不断传来的炮声之外,还有大街上纷乱的人声、狗吠声,乱哄哄地响成一片。

    听得到街上到处传来紧张的呼喊声,铠甲武器的碰撞声和斥骂哭叫的声音。远处忽然响起了号角声,悠长的鸣响着。

    派出去打探的仆人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宋宗会慌乱的问道。

    “回老爷的话,外面乱哄哄的,说是、说是髡贼运来了巨炮,正要炮轰官兵营寨”

    “什么?”

    “哦哦,也有的在说:石山的髡贼从另一边打了过来,要在澄迈夹击官兵”

    这两个消息都有可能性。大家正在仓皇间,吕易忠表示不以为然:

    “什么巨炮,若有巨炮,髡贼不会早早的运来,何必等到今日方用。此时是半夜,就算有巨炮,难道髡贼都是一双夜目,能黑夜视物不成?”

    “对,必是髡贼晚间袭扰”有人附和说。

    “哎,还是赶快出去瞧瞧吧”钱太冲不甘这样坐视空论。也不等大家答应,他就当先领着仆人向外走去。

    大街上果然一片喧嚣。夜色只见士兵和团勇、民壮们拿着刀枪,举着灯笼火把奔走。眺望城楼之上已经是灯火通明。一些护卫宋宅的士兵们一群群的围在一起,一边小声议论着,一边伸长脖子,向炮响的方向张望。而轰轰的炮声和开花炮弹的爆炸声,还轻一下重一下地从远处不断传来……

    他们拦下一个把总,这才知道海上来了许多亮点,似乎是髡贼的水师来增援了,刚才的炮声就是小英场的官军大炮在拦截髡贼的船只。

    “怎么?髡贼要夺小英场?”

    “标下不知,只是大家都在这么传说。”把总说着带着人赶紧走了

    钱太冲提议干脆上城门楼去看看,这样站在街上什么也看不清。有人生怕上了城楼被髡贼炮火打不敢应声,有人却愿意去,当下去了一半人。

    他们都是军幕僚,守卫城楼的把总认得钱太冲等人便放他们上去了。登上城楼观望。外面黑沉沉的并无异样,只是海边灯火点点,似乎是来了许多船只。不时可以看到火光一闪,传来沉闷的炮声。小英场这里也有炮火的闪光,似乎双方正在炮战。

    “髡贼深夜行船……”还没等常青云说下去,只听有人惊叫了一声,大家循声望去,海边的天空升起了一道明亮的火光,似乎是一团火球正在空飞行。

    “彗星”有人叫了起来。

    但是马上他们就现这不是彗星,这个亮点的度很慢,而且高度在不断的降低,似乎正朝着县城而来。众人被吓得不知所措。只见这一团火光掠过城门楼,一头撞在城外,一声剧烈的爆炸声随即传来,火光四射。

    “这是什么鬼东西?”常青云惊叫起来。

    这时候,从海边升腾起愈来愈多的光点,密密麻麻的向着小英场和附近的官兵营寨飞来。

    “敌放火箭”常青云读过不少火器书籍,顿时明白过来了,这是髡贼是施放火箭。除了书本之外,他从来没见过真正施放过火箭。眼瞧着空的火光愈来愈密集,犹如火雨一般,顿时惊得呆住了。

    拖着橘色火光的火箭正不断的从海边飞起,成排成群的向着小英场落下,犹如一场巨大的火雨正在小英场降下。原本只有少数灯火的营寨,此时不断的升腾起巨大的火光和爆炸声。一团团的火焰在漆黑的夜空下不时升起,有的地方显然已经燃烧起来。

    忽然从小英场方向升起了一团巨大的火焰,一声沉闷如滚雷一般的爆炸声传来。众人心一惊,知道多半是官兵营寨的火药库爆炸了。

    随着火药库的爆炸,小英场那边的火光也愈来愈大,照得海边一片通明。而髡贼的火箭依然不断的从空坠到营寨,加剧了其的混乱。钱太冲失声道:“小英场要失守了”

    果然,从小英场方向奔出了大团的人群,在火光的掩映下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们正是守卫小英场的官兵,此时正换乱不堪的向大营方向溃逃。

    “髡贼是要断我海路之粮”钱太冲惊叫起来,虽然他不认为海路运粮是个好办法,但是髡贼突然火烧小英场其目的是不言自明。

    “这,这如何是好?”有人扶着城垛,着急的直跺脚。

    “这就看……”

    常青云的话只说了一半,从髡贼的大营方向也飞腾起火光,十几个光点正朝着县城和大营方向破空而来。

    “火箭”城楼上的士兵惊叫一声,纷纷藏身城垛下躲藏,一场火雨顷刻间就向城外的营寨上坠落下来。

    钱太冲高喊一声:“大家快躲避”说着自己已经往城垛下一缩,其他人有的连滚带爬的往城楼跑去,有的往马道上跑,想跑下城去。天黑心慌,幕僚们又都是宽袍大袖的儒衫,混乱被踩了袍角的,拉住袖子的,摔倒践踏,哭声大作。

    “真是斯扫地”钱太冲看着同伴们有的跌倒在地,髻散乱,有人只顾逃命,连鞋子都不要了,还有人因为慌不择路,一脚踩空,连滚带爬的从马道上滚了下去……

    第一波火箭带着嘶嘶声不断的射入官军的营寨之,营顿时大乱起来,一时间水锣猛敲,到处有人在喊:“走水了”“走水了”

    钱太冲从城垛间探出头去,只见营寨里四处火起,已然是乱作一团了。正在惊恐间,只听空又有火箭破空的声音,这次不断从髡贼大营射出无数火箭来,海边的髡贼船只上也向这边射出许多火箭来。

    一时间火箭如雨而下,整个营寨完全陷入了混乱之,士兵们再也顾不得救火,纷纷躲避。钱太冲愈看愈心惊:髡贼的火箭犹如普通的箭矢一般,似乎是源源不绝的放射过来。营寨之别说集合人马准备厮杀,就是躲藏也没有个地方。

    髡贼的火箭似乎有意避开了县城,但是还是有许多射偏的火箭击了城墙,有的打了敌楼,有的命了城楼,还有不少越过了城墙落在居民区里引起了火灾,城亦慌乱起来,到处敲水锣救火。

    幸好髡贼似乎不以县城为目标,只是猛射城下的官军营寨。许多营寨起火,到处是一片混乱的摸样。

    钱太冲看得明白,火箭虽然一轮又一轮的飞来,但是大小似乎不同,落地之后也不一样的,有的只是飞洒出火种,烧燃物件,有的却是霹雳一声的开花爆炸。他暗暗寻思,难道这里面有两种弹头?再想到海边离县城这里足足有十里路,髡贼的火箭居然也能射及,想到这里他不由暗暗心惊,如果这样的话髡贼的火箭岂不是攻城略寨的利器了

    忽然一个身影连滚带爬的到了他身边,定睛一看,却是常青云。

    常青云声调里带着哭腔,说:“完……完了,我兵败了这回可全完了”

    火箭攻击持续了小半个时辰,随后就突然停止了。但是整个官军营寨已经成了烟熏火燎之势,许多营寨抢救不及燃起了大火,无法再救,将领们只能将人马拉到损失较小的营寨,各营人心惶惶失去了斗志。

    钱太冲见火势已渐渐小了,乱哄哄的闹声也低了下去,髡贼那边并无乘隙攻寨的迹象,知道今夜并无危险,便和常青云两人悄悄的往城下走去。同僚们有的失去了巾帽子,有的没了鞋子,有的衣衫撕烂开绽,一个个狼狈不堪。要在往常大家一定会互相取笑一番,此时却无人说笑。眼下形势之严重就算不通兵略的人也感觉得到。

    钱太冲见马道上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似乎就是髡贼射进城来的火箭。他赶紧过去捡起来,只觉得外壳还是热烘烘的。他端详了一下,是个圆筒形的物件,直径大约2寸,全为铁制,前面已经碎裂开来,只有个黑乎乎的大口,后面却有许多小孔,还有三块倾斜的螺旋铁板。看上去十分精妙。

    他正在端详,常青云拉了他一把:“这破铁壳子有甚可看,我们回去”

    钱太冲只好先提着这么个铁家伙往城下而去。

    下得城楼来,只见城门已经紧闭。从城各处来了许多步兵,带着兵器与城外的官兵对骂。城外喧哗声乱成一团。原来城外的官兵失去了营寨想要进城,但是城里的官兵却担心败兵涌入之后城内秩序大乱,以未接到将令为名,拒绝打开城门。

    回到宋宗会的宅子里,没有上城楼的人还在焦急的等待着消息,刚才猛烈的火箭攻击他们也看到了,但是没有象城楼上的人看得那么清楚直观。现在听说髡贼的火箭射得这样的猛烈,威力又是如此之大,一个个张煌失色。

    “髡贼火箭真是厉害万分烧了城内好些房子”正在说话议论间,宋宗会匆匆赶来,他刚刚带着城内的团勇民壮在救火维持秩序,忙到刚刚才停歇下来。浑身都是烟灰污渍,说起话来声音抖。

    “髡贼没有乘势攻寨,是其失策……”火攻结束之后才故作镇定的吕易忠还要评点。

    “你错了,髡贼天一亮必然全师来攻,难不成我兵还能再战?”钱太冲冷冷道,“我兵这回是败了明日全军必走,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第九十六节 败走

    吕易忠大怒,心想你个狂生不过是个秀才而已,一味持才放旷,指着鼻子斥责道:“你个狂悖之徒,再要胡言乱语,办你个扰乱军心之罪”

    “哼,军心还要我扰乱么?”钱太冲毫不买账,正要反唇相讥,有人过来寻找他们。[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诸位先生,请去大营会议”

    出城的时候,钱太冲觉城门口的诸军已经全部换成了镇标的人马,个个刀枪出鞘十分严整。滚滚

    一行人的马匹从城门洞滚滚而过,城门口的官兵在他们出去之后并不关闭城门,城门继续打开着,方便人马进出。

    军营寨里,虽然何如宾的家丁和镇标还保持着相当的稳定,但是这一场火箭雨使得营的士气已经降低到最低。许多人都在窃窃私语,认为肯定要退兵了。

    大帐之,各营主将已经到了。他们现在已经深切知道髡贼火器的厉害,在这里安营扎寨毫无安全感,而且墙造得再高,壕挖得再深也不抵用,髡贼的火箭能从十多里外射过来,一射就是成百,这仗是没法再打了。

    众将毫无战意,主帅也觉得打不下去了。何如宾知道此时继续坚持在澄迈安营与髡贼对峙已经毫无意义,现在军士气已经瓦解,粮道又不能很快恢复。不如乘着兵力尚未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先行退到琼山就粮,起码还有能向上塞责的余地。不过退兵这样的决定他无权一个人做出,他把目光转向赵汝义。

    赵汝义早就想退兵了――这次讨伐髡贼是明摆着必败无疑了,刚才的火攻吓得他差点灵魂出窍。这样不论前线后方的无差别远程攻击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他的一个仆人在火箭攻击被一枚火箭直接命当场死去。他更希望早点脱离这样的绝地,眼见诸将都持退兵之意。也就顺水推舟的同意了。

    接下来又讨论各营退却的顺序和联络的旗号、方式,何如宾知道此次退兵回去自己恐怕很难向总督向朝廷交待了,不由得面色晦暗,任由大家商议,自己不置一词。赵汝义见他面色不好,生怕他一时想不开疯了或者自杀――主将一死,这二万人马顿时就要溃散。所以他大声对众将道:

    “我兵伐贼连胜,现石山小挫,大军且回琼山就食再做计较”

    当下他又说了许多鼓舞诸将士气的话,这才把大帐的气氛稍稍挽回一些。决定撤退的时间定在明天一早,以免夜间突围各部看不清楚造成混乱和迷路。

    规定由陈人杰带着琼崖参将的本部人马和海南本地的操军、乡勇走在最前面负责开路。五个参将以汤允的人马最为完整,队伍又大多是本地人,地形熟悉。操军和乡勇家乡营盘多在琼山、昌一带,让他们进攻临高斗志不高,但是夺路而还的战斗意志应该还是有得。

    各部紧随其后且战且走。殿后的人马由镇标营军守备,游击孙昌祚率领。何如宾拨给他二千人马,其有何如宾的骑马家丁一百人和宋铭的一百骑。孙昌祚知道这二百骑是镇台大人给他保命用得。当下十分感激,表示自己将会率领人马死战殿后。

    殿军还有李陌刀的火器营。这个失掉了大炮的火器营在大家看来已经毫无作用,于是李陌刀就只能带着火器营据守营寨,最后一个退出大营撤退了。何如宾给他的指示是若是道路被截断撤不下去,就直接退入澄迈县城协守。

    诸将辞出后,何如宾关照赵汝义:“大人且在本镇老营休息,待天亮之后再随老营撤退。”

    赵汝义却道:“学生还有些行李在城没有收拾……”

    “本镇即遣人去办理。”

    “不,不,”赵汝义连忙道,“其有许多稿书籍,学生不去,几个下仆无知,恐怕理不清楚。”

    “好,请老先生去回。”

    赵汝义带着奴仆飞马赶回城内的宋宅,幕僚们也纷纷跟着回来了。这群人一回来,宋宅并幕僚们寄居的城各家大户院内就乱成了一团。赵汝义这次监军,原是准备好好的沿路搜刮一番的,等到了临高,又能取得许多髡贼的玩器宝物。所以带了许多空箱和仆役。虽然这次兵败得太快,欲壑未填,但是军将校的孝敬、沿途士绅的奉献,这次进得澄迈之后他又得了澄迈县令和县内士绅们的许多礼物。宋宗会因为要求他庇护,也送他白银五十两,本朝名家字画一幅。

    他一回到宋宅,即命仆人们立刻就财货全部装箱捆扎,又着人即刻去征民夫车辆,准备逃走。

    幕僚们虽然不是官,但是沿路也得到了多少不等的馈赠,也要一一装箱带走,他们不比赵汝义,带着七八十个仆役――显赫如吕易忠的,带着三四十个仆人,一般的如钱太冲这样的穷秀才,只有一个小僮仆而已。于是有的人只拣细软装箱,有的却连馈送的几匹当地的棉布都要带走。一时间乱七八糟,人声鼎沸。各家的佣人乘着收拾行李之际,干脆在宋宅的客院内随意搬运财物,连桌上的摆设、墙上的字画,乃至床上的帐幔一应全部包裹而走。宋家的佣人们一时都呼“这是遭了官贼了”宋会宗见场面如此混乱,一面吩咐家人们将家眷老幼送到内院,一面让全家丁壮们准备好棍棒刀枪,准备万一的时候抵挡乱兵抢劫,自己赶紧去找常青云。

    常青云正督促着几个仆人将行李物件捆扎搬运。他一面大声的指挥着仆役,一面又不断的斥责他们办事不麻利。有个仆人不小心将捆扎好的行李散开,几匹本地特产吉贝布散了一地。常青云又接着连声咆哮。

    “突然收拾行李,这是何道理?”他惊慌不安,其实宋会宗已经猜到官军要逃命,但是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希望这只是移营。

    常青云因为这他几天招待甚为殷勤,便小声对他道:“实不相瞒,军粮草不济,又被髡贼的火箭烧了一阵,我兵就要退回琼山去了。”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宋宗会差点没晕过去――官军一跑,这县城怎么办?

    “即要退回琼山,不知何时再来澄迈?”

    “这是军机大事,我等如何知道?”常青云道,“以我之见,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

    “这个,这个,”宋宗会大急,官兵一去,髡贼大军即在城下,陷落城池岂非是朝夕可待的事情,“不知留下多少兵马守御城池?”

    常青云不耐烦道:“军机大事,学生亦不知。”

    宋宗会呆立半晌,直到有个幕僚跑来要他帮忙征几辆鸡公车并民夫为自己运输行李方才缓过神来。连忙随口答应着,一溜烟的往县衙奔去。

    刘敬选正在县衙内急得没头苍蝇一般,刚才的火箭攻击让他担惊受怕,生怕髡贼乘机攻城,一面督促着团勇民壮灭火,一面亲自带人登城查看情况,眼见着外面官军营寨多处起火,人马喧哗。他的心沉到了底。好不容易等到四处火头已灭,髡贼也没有攻城。他才下城回衙门,让人煮了夜宵在吃。

    一碗米粉尚未下肚,就得到了消息,说城外城内的各处营寨都在喧哗,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刘敬选赶紧将碗一放吩咐人绞热手巾来,他准备擦一把就出去查询。仆人的手巾刚刚拿来,宋宗会就匆匆到来了。

    他来不及和县令老爷见礼客套,赶紧将官军准备天一亮就全师撤回琼山的消息告诉了他。

    “此话当真?”刘敬选几乎跳了起来,连嘴角还没擦掉的米粉也不顾了,“我兵要走?”

    “当真”宋宗会将城的幕僚和军官正在收拾行李的事情一一禀告,又将常青云的话说了一番。这才叹息道:“常先生说出来的不会有假。”

    “这可如何是好?”刘敬选脸都白了,“官兵一走,髡贼必来攻城,髡贼火器这般的厉害……”说到这里他已经说不下去了,虽然当初他们守了澄迈几十天,但那只是髡贼围而不打,并非不能攻陷城池。

    “我看只有我们阖城缙绅一起攀辕请留了……”

    刘敬选知道这办法根本算不上办法。现在粮道断绝,又遭髡贼火攻,军心大乱。何总兵手下几万人的生死还有他自己的脑袋难道不比这座小小的县城要紧?失陷县城对他来说的确有罪,但绝非死罪。有什么必要留在这个绝地和本县军民共命?

    想到这里,刘敬选流泪道:“我看这个法子是不用的了,只是可怜这满城的缙绅百姓”他长吁短叹,声言一旦破城自己一定要自杀殉国云云。

    “我看老爷还是去何镇台老营,效以利弊,让镇台大人留一支人马帮忙守城为上。”衙门里的同僚们建议。

    “城内粮草多半被官军征得去了,就算有兵守城,没有粮供应也守不住的。”刘敬选叹气道。

    宋宗会想得却不是这个,而是官兵一旦逃跑临走之前不免就要在城大肆抢劫一番,虽然何如宾带得是本省的人马,也难保他能弹压的住手下。想到这里他觉得还不如不要官兵――既然二万官军面对髡贼还要逃走,留下五百一千人又有什么用呢?髡贼若要陷城也不过是朝夕之间的事情。

    衙门里的官儿是守土有责,不得不死守,但是他们这样的缙绅百姓却没必要跟着死抗到底。心里已经起了万一髡贼要攻城就准备投降的心思。当下只是随声附和了几声,却不再多言。

    正在议论间,有小校飞马来传命令:要全县立刻备办干粮二万斤,同时征集民夫和鸡公车。天亮前送到大营。

    “备办干粮还好说,下官即刻安排各户升火做饭,只是这民夫和鸡公车――如今都困在城里,下官片纸不出城门,如何备办呢?”刘敬选急道。

    “这是大人的命令,与小的无干。”小校翻着眼睛说道,“天亮之前必须办妥”说着他又飞身上马而去。

    刘敬选急得团团转,澄迈虽然虽然在海南算个大县,县城内能征集到的丁壮也不过几百人而已。连守城的团勇多半都是近城的各村寨提供的。蒸二万斤干粮也不是须臾可办的差事。他又要星夜召集缙绅会议。还是宋宗会嘀咕了一声:“天亮即走,何须烦言?”

    刘敬选知道他的意思,他有些顾虑:“若是将军追问起来如何是好?”

    宋宗会冷笑一声:“到时候怕来不及来过问此事了。”他接着低声说现在只叫女人们升火做干粮等天一亮就把干粮运出去就是了。

    “……连干粮亦不必做足,一则时间不够,二来到诸军已是归心似箭,天一亮必然争先而走,哪里还会有有时间安安稳稳的等县里的干粮送到……”宋宗会小声说,有个几千斤干粮塞责一下就是了,犯不着多浪费县里的存粮。

    刘敬选听了宋宗会的建议一面安排人去做干粮,一面叫人虚应事故的敲锣征集民伕,城的百姓纷纷躲藏起来。宋宗会又将团勇们全部集起来,分候在三处城门,只等城门口的官军一走,就立刻抢关城门。以免官兵乘乱打劫。

    县城里的人正在紧张的准备,原本驻在城的一部分军队和幕僚军官们也纷纷往城外而去。有人乘机便在城抢劫起来,城又有几处火起,还有砍杀喊叫哀求的乱声。县衙前的大街上倒着几具被乱兵杀死的尸体。县衙的大门已经关上,上了粗重的门闩,又加了顶门杠。刘敬选带着几十个民壮在大堂上护持大印。他心十分害怕,刚才已经不止一遭有零星小股的乱兵闯入县衙晃着明晃晃的刀枪要他给“开拔银子”,也有军官带着亲兵来,很客气的要他“暂支马料钱”,他不仅害怕官兵会抢劫县库让他无法交代,也为在后衙的妻子、小妾们担心,生怕乱兵闯了进去将她们侮辱。

    何如宾不知道城已经将官兵看走寇仇一般,他正派人催促城的军队和幕僚们快些出城,同时将各部收拢到老营附近。他下令粗笨的器械一概抛弃不要,只带粮草和轻便的火器。火器营剩下的大炮,他关照李陌刀都架到营垒上,掩护撤退的时候把子药全部放光就丢掉。

    赵汝义小声道:“丢弃甲仗器械太多恐不好交代。依学生看,不如全数送入澄迈县城内,另留五百人协守城池即可。”

    何如宾深以为然,当下吩咐将准备丢弃的甲仗器械全部运到县城里,还留下一名千总和五百士兵协守城池。

    转眼天色已经蒙蒙亮,何如宾立刻下令全军拔营启程。陈人杰带着琼崖参将的人马和本地的操军团勇走在最前面,随后是各路残兵败将一万人,然后才是他的本部精锐二千人掩护老营和辎重。

    虽然事先他已经关照将用不上的笨重器械和多余的甲仗兵器送入澄迈县城内,但是事出仓促,许多营寨内的官兵急于要逃命,根本没有收拾就退出了营寨,各寨丢弃的武器甲仗到处都是。

    他听到禀报说陈人杰部已经整队出,心稍稍安定,他最怕将士们在惶恐紧张之余争相逃命,这样撤退的秩序就会大乱,就算髡贼只有二三千人也能乘机将官军打个大败。所以何如宾非常的紧张,不时要人出去探查各路人马的退兵情况。

    髡贼的探马厉害,每每将他派出的塘马拦截,连细作也极少能回来的,而且几次战斗都没有抓到一个俘虏,髡贼方面的情况竟深似大海,半点消息都传不过来。何如宾知道自己犹如盲人瞎马,只能靠着一步一步的摸索来打仗,处境非常的危险。

    陈人杰的队伍出之后不久,后续的人马也一队一队的出了。他接到前队一切平安人马已经走出三四里之外的消息,稍感放心。他心想着退到琼山之后下一步该如何处置,怎么向制军大人禀告――他知道赵汝义肯定会在这上面敲诈他一笔银子……正在盘算间,忽然听见外面一连串的炮声隆隆,密集的几乎数不清声响。他一惊,不知道髡贼哪里来了这么多的大炮。随后是人喊马嘶,一片混乱。他大惊立刻站起身来急忙外问道:

    “外面何事?”

    “髡贼攻来了”一个亲兵匆匆禀告道,“东面正在放炮”

    何如宾的心一沉,东面正是陈人杰的前队撤退的方向。难道髡贼已经在路上设置了防线,要阻拦官军退兵?

    片刻之间,外面的炮声、枪声愈来愈激烈,营寨的嘈杂声也愈来愈大,连他的标营也开始出现波动。他正要遣人再探,军守备叶正芳匆匆进来禀告:

    “前军前军”他似乎是惊恐的喘不过气来,“前军败了”

    第九十七节 溃败

    陈人杰的率领的二千人马走出三四里之外,忽然路旁地动山摇,伏波军的工兵队在深夜在驿路两旁布设的大量用拉信管起爆的生铁制造的c1ymre地雷,陈人杰的前队一进入到雷区,就被地雷轰得队列溃散,陈人杰还没等收拢队伍,只见一支髡贼的队伍打着红旗已经如一堵墙般从前面压了过来,枪炮齐,他手下的人马大多是乌合之众,若是能从容布阵攻寨还有一番作为,突然的遭遇战便支撑不住,立刻往澄迈败逃而去。陈人杰带着汤允留下的少数本部人马拼命拦截,冀图重整队伍,但是终究阻拦不住,被败兵裹挟着一路溃逃下来。

    后续的一万多人都是在前几天吃了败仗的部队,早就成了惊弓之鸟,前面的炮声和前队溃散立刻引起了他们的混乱。这时候从侧翼迂回过来第第6营同时从三个方向向已经动摇的官兵主力动了进攻,立刻就将其的大部分击溃。[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何鸣知道自己手兵力有限,不可能形成完备的包围圈,因此在战斗要求各营以猛烈的突击战斗和强大的火力迅将官军击溃,使其失去组织和指挥,迫使败兵退往海边。

    他一开始就投入了所有的部队:全部的5个营,为了最大限度的增强火力还给每个营额外增加了个民兵连作为辅助人员,他们负责推运配置给每营的三门磅山地榴和三挺打字机,构成了空前规模的强大火力。至于海边的大营,由海军派出船上的海兵和水手进行防御――前一天的晚上,海军已经派出了一支规模很大的援军抵达海边,运来了oo枚黑尔火箭,这差不多是仓库里的全部存货了。

    在澄迈和石山两次击败明军之后的几天里,何鸣一直在观察官军的动向。官军没有立刻展开撤退,而是一面重新占据了小英场,一面加修营寨。这个信号可以认为他们是准备在澄迈城下和伏波军进行长期对峙。占据小英场说明他们很可能在打从海路运粮的主意。

    何鸣和他的参谋班子经过短暂的会议之后决定:时不我待,继续与明军僵持下去对伏波军不利,要抓住明军粮道断绝又连败了几仗,士气不高的时机,一举将其在城下击溃。

    为了促成明军的崩溃,执委会将临高所有可用之兵几乎全部动员送来澄迈,除了警备营之外的最后6战部队――海军的个海兵连也星夜随船赶到澄迈。特别按照6军在几次战斗的报告,运来了更多的磅山地榴和打字机。有些山地榴是从碉堡上拆卸下来的,打字机则是从海军的战舰上拆卸下来,匆忙安装在双轮炮架上。

    援军抵达后,6海军经过短暂的讨论,决定由海军动炮击,利用火箭的射程和威慑效果,摧毁官军的营寨和士气。

    海军派来的这批船只大多数浅吃水的国传统式样小型帆船,经过一定的改装,安装了火箭射架和臼炮成为专门的火力船。当晚海军就向明军营寨射了4oo枚黑尔火箭,6军从大营射了oo枚。“林深河的烟火”――大家在射火箭的时候都这样说笑着。第一次在这个时空度过春节的时候就放过这玩意了。只不过最近生铁来源不象早先那么紧张,又面临战争的时候才开始大规模的量产。这次正是这种火箭第一次全面投入实战。

    何鸣此时正站在大营的了望塔上,他的全部兵力五个步兵营已经一次性全部投入战斗。从现在的战斗展来看,战斗展的很理想。官军的先锋在地雷阵的爆炸和一次猛烈的步兵已经溃散,不但起不到任何战斗作用,还冲垮了路的官军主力。官兵的队伍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混乱状态。基本上是被步兵营压着打。

    他问:“何如宾的人马出动了没有?”

    “没有,他的本部旗号还在大营未动。”

    何鸣很紧张:他没有足够的预备队,一旦遇到突的情况很难应对。现在唯一能使用的是由海军船舰上登岸的海兵连和水手,他们正在为他守卫大营。陈海阳向他保证:他已经将船上的大部分水手组成五个连,随时可以登岸投入战斗。但是何鸣对水手们的6战能力缺少信心。水兵也进行步操、队形、刺杀和射击训练,但是在训练时数上远远少于正规步兵。

    野战军的参谋人员不断的用望远镜注视着战场,在地图上标注最新的状况,随时用步话机与各营的营长联系,调整部队的进攻方向,不让官军找到可以突破的缺口。

    五个营组成的第一道包围圈是稀疏的,因此后面布置了武装农用车组成的机动队和五个海兵水手混合连――带着打字机和山地榴,随时根据观察哨的指示来堵截突围的官兵。

    官兵本队的一万人大多是在前几天战斗落败的各路人马,早就兵无斗志。很快就在6军的猛攻下崩溃了。磅山地榴和排抢的轰鸣使得士兵们失去了队列,他们不顾将领们的堵截,一部分向大营和县城退去,但是大多数人是向没有敌人的海边溃逃而去。

    何如宾奔出寨外,只见外面已经乱成一团,浓烟和烈火之失去了队列和建制的官兵正在溃逃。

    他命人击鼓吹螺,要各部从新退回到大营集结,但是战场上已经乱成一团,到处是枪炮声和喊杀声,根本无人理睬他的命令,他又派出传令的士兵去找将领们,但是派去的士兵们一去不回。

    难道就这么败了么?何如宾手足冷一时间竟愣在当场。他手下的亲将和亲兵们非常着急,又不敢提醒他。

    这时候孙昌祚带着十几个亲兵跑来,他跳下马禀告道:“大人快上马,标下率标营人马护送老营突围”

    何如宾抑制住心的慌乱:“各位将军还有谁在军?”

    “只有叶游击一人了。”孙昌祚大声道,“如今各部已经被打散,将军们已经各领人马突围去了。大人还是上马快走吧”

    “赵大人在何处?”

    “赵大人和吕大人正在营门口等候大人,”孙昌祚急道,“再不走,髡贼就要合围了”

    说着几个亲将不由分说的将他拥上马背向外冲去。他的军二千人早就集结完毕,赵汝义、吕易忠和幕僚们都骑着马夹杂在人马,当即簇拥着他冲出军大营往琼山方向而去。

    李陌刀带着的火器营被遗忘了,他带着人马还在军大营把守,但是并没有髡贼的队伍向军大营进攻,他手的几十门大小佛朗机炮、虎蹲炮毫无用处,只看着四周大群溃散的官兵人马在髡贼灰色的队列的追逐下向海边奔逃着。竟和他毫不相干一样。

    “跑到海边去送死吗?”李陌刀吼叫着,但是没有人听到他的话,这时候他手下的人也开始乱了阵脚――主帅已经跑路,四面都是髡贼的兵马,看不出有多少人,只听到处都是喊杀声和枪声。一个把总跑来,问他现在是不是就撤出营寨跑路。

    “现在不能跑”李陌刀摇头,“外面乱成了一团,出去就会给乱兵裹着往海边跑,到了海边就得由着髡贼收拾了我们先守一守,髡贼不攻我们也不要开炮。把旗子卷起来等大队人马过去了,我们再突围”

    他关照火器营的士兵们只留下几个观察哨,其他人全部从营墙上下来,将营门全部打开。

    “从营墙上下来,又开了营门,我们怎么防守呢?”有人急道。

    “还守个屁”李陌刀小声骂了一句,“这么开着髡贼以为是一座空营,不会马上冲进来。我们在这里挨得一时是一时。”

    何如宾的二千人马由叶正芳带着二百骑兵打头如同出笼猛虎一般的杀出军大营,势头非常凶猛。但是他们的动向立刻就被观察哨掌握。何鸣知道这是军主力在突围了。他马上命令在附近拦截溃逃之敌的朱鸣夏营全营赶来拦截。当即四个步兵连从左翼,四个步兵连从右翼,同时夹击这支人马。一个步兵连带着一挺打字机迅占领了驿路侧面的一个小山丘。几十子弹将前锋打得人仰马翻,叶正芳在机枪的扫射第一个落马,突围立刻失去了冲击的锐气。由于军大部分是步兵,行动不快,很快就被伏波军的步兵咬住。步枪、打字机和山地榴从两翼向突围的军倾斜了成百上千的弹丸。子弹从两翼和正面不断飞来,将队列的士兵成排成排的击毙击伤。不到十分钟,整个队列就动摇起来。尽管这样,军毕竟是何如宾的本部核心,战斗意志非常顽强,在密如弹雨的射击下虽然不断有人倒下,士兵们还是用身子排成紧密的队形掩护着间的将领和幕僚们一步一步的向东面冲去。

    孙昌祚赶紧要何如宾和赵汝义带着幕僚们在骑兵的掩护下逃走。他率领步兵就地抵抗,拖住髡贼的进攻。

    “大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孙昌祚大吼着,他身边的亲兵已经死了一多半,身上了几处弹片,已经是血流如注了,“卑将在这里抵挡敌军”说着他亲自率领着何如宾的家丁,朝着一个连队的阵列冲杀过去,虽然立刻就被打字机的扫射所遏制,但是成功的吸引了火力,一百多骑兵和三百多徒步的家丁当即在宋铭和何湛然的率领下乘着这个机会簇拥着何如宾等人冲了过去。侧翼的另一个连赶紧上去追击,一部分家丁们立刻翻身迎战,箭如雨点般的射来,出其不意的杀伤了许多步兵,连长只好下令部队暂时后撤开枪,用步枪将他们全部消灭,这场后卫战斗让骑兵逃出了很多路。

    “有一股骑兵在往琼山方向,度很快。步兵怕追不上他们。”

    “大概就是何如宾本人吧。”何鸣轻描淡写的说,他下令道:“派一辆农用车去追击特侦队注意拦截告诉朱鸣夏,快点解决战斗,这边还有大群的俘虏要抓”

    架有m4o机枪的农用车,虽然瞬间冲刺度不一定有马快,但是长途追击是绝对胜过一切马匹的。

    孙昌祚带着标营拼命抵抗,还是抵挡不住伏波军的优势火力。他率队冲了几次,都被猛烈的火力所击退,有几次士兵冲进到髡贼的队列,却很快被敌人的刺刀刺杀。他的一条胳膊已经被子弹打穿,浑身浴血。心暗暗诧异:不是说髡贼只凭火器不善6战,最畏与人白兵相交了。但是此时此刻,他却觉髡贼在白刃战从不居于下风,不仅“击技娴熟”而且战斗意志远远比官军顽强的多。

    何鸣为了尽快解决战斗,又调来多挺打字机和几门磅山地榴支援第4步兵营终于将官军的最后主力军标营彻底击溃,溃兵在压力下被迫向海边退去。

    在混乱很多人马向澄迈县城退去,但是县城内的练勇副团总宋宗会在县令的默许下早就将入城把守的把总贿赂妥当,让他答应不开城门接纳溃兵。于是澄迈县城各城门紧闭,不许溃兵进入。溃兵们在城下叫骂,有人向城上射箭,但是后面的伏波军随即杀来,他们只能继续向海边逃去。

    不止有一股人马看出伏波军将他们向海边驱赶的险恶用心,便在将领的指挥下突然掉头,寻找各营之间的空隙突出去,但是除了少数人马之外,大多数突围都被机动部队拦截,在劈头盖脑的一阵凶猛火力之下很快就被击溃、消灭。

    李陌刀眼看着乱兵已经过完,髡贼的步兵大部分也冲了过去,当即命令全营丢掉一切辎重,每人只带随身武器和少量的火器准备随时突围。他刚才一直在观察战场,知道髡贼调动人马度很快,大股的突围人马肯定会遭遇拦截,不如分成小股逃走。他当即将手下人分成七八鼓,每股一二百人。一起从营涌出,分散向东、南二个方向突围。

    一辆土黄色的农用车按着喇叭突然从树林里冲了出来。李陌刀等人惊慌的看着一个铁盒子喘着粗气,出尖锐的吼叫拦到了他们的面前,它的背上有几个人迅的扭动着一个象一门小炮一样的铁管子向他们转过来。

    李陌刀知道不妙,立刻就地一滚,滚到了路边的沟渠里,接着他就听见一阵如同撕裂布匹一般猛烈的吼叫声。灼热的火光横扫过来,他手下的弟兄们一个个象被重打了一拳一样纷纷往后倒下。接着,从树林里冲出许多穿着蓝衣服的髡贼,挺着明晃晃的上了刺刀的鸟铳猛得冲杀上来,一下就把余下的人杀散了,有人投降有人企图逃跑被刺杀在小树林旁,整个队伍一转眼就被消灭了。

    李陌刀把大半个身子藏到水沟里,躲在一具尸体的下面。铁马的声音渐渐远去,但是他还是一动不动的躺了很久,直到那周边的枪炮声和人声渐渐稀落下来才悄悄的爬了起来,往琼山逃去。

    尽管进行不断的拦截,但是还是有许多小股的人马设法逃过了拦截,向琼山逃去,他们的大部分被追击的机动队消灭或者俘获,只有少数部队得以逃到琼山。也有人逃出一段路程之后在海边找到渔船,用胁迫或者收买的方式让渔民将他们渡过海峡去得以脱逃。

    到上午9时多的时候,整个澄迈战场上的态势已经完全明朗:官军全军溃散。战场上已经不再有成建制的官军人马。伏波军有意识的将官军的溃兵们向海边驱赶,何鸣关照宣传队带着高音喇叭沿路不断地广播“投降不杀”的命令。许多人就此投降,也有人跑不动了,干脆将武器一丢躺地上等死。

    溃逃到海边的部队在伏波军的攻击下,纷纷往海边败退。很多人奔向了小英场。还有许多人慌不择路一直退到了海滩上,向着水一步一步地退。但是他们越退水越深,沙越软,行动也越是困难。纷纷被追击的伏波军士兵击毙或者生擒。

    小英场已经化为废墟的营寨上和附近的海岸上聚集了好几千残兵败将,不仅丢弃了全部甲仗,连兵器也不全了,完全失去了战斗力,一开始还有人凭借着已经烧毁的残垣断壁射箭阻挡伏波军前进,伏波军并不前进,只是远远得用步枪射击。但是他们并不在意杀死多少敌人,只是对某些还冀图抵抗的人进行点名式的射杀,使得他们动弹不得。时候魏爱派出许多早几日在石山被俘投降的官兵到处现场喊话,要他们立刻投降。

    “弟兄们,快点投降吧,过来不打不杀,有伤病的还给治病”风传来了劝降的声音。

    第九十八节 澄迈开城

    “不许投降谁要投降就斩首”有几个将领还在威胁着败兵们。但是士兵们已经没有斗志,陆地上是成群的伏波军的人马,堵得死死的,海上是伏波军的战舰,炮门打开着,黑洞洞的炮口朝着海岸边。手边不要说粮草,连武器都缺乏,要死守也守卫不住。

    随着宣传人员不断的用高音喇叭在海边喊叫着“优待俘虏”、“降者免死”之类的宣传,海滩上的败兵几乎全部投降了,小英场上的败兵也愈来愈动摇起来。[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老兵油子们私下里嘀嘀咕咕的小声的说着要投降的事情,渐渐的便声音大了起来。军官和将领们也不敢再斥责,生怕激起兵变。此时阳光渐渐灼热,几千人上无片瓦,饮水又困难,待到中午的时候已然大乱,众人纷纷叫喊愿意投降。最后连将领们也不再坚持,垂头丧气的跟着败兵出来了

    陈人杰不愿投降,他脱掉铠甲,在十几个水性好的亲兵跟随下,从小英场偷偷下水企图泅渡出髡贼的包围,他很快就被海军的小艇拦截住。用挠杆一个个的砸得头昏眼花再拖上船去。

    大多数企图泅渡脱逃的官兵就都落到了类似的下场,另一种下场就是被打死或者淹死在海里。

    “十人一队,脱掉铠甲,双手举过头顶一个一个排好队徒手出来”几个穿着灰制服,但是没有领章的工作人员拿着喇叭跑前跑后的用官话指挥着,他们身边是排列整齐拿着上了刺刀步枪的士兵和一挺挺打字机。

    外委把总及以上的军官从一个通道出来,普通士兵从另一个通道出来。每一队走出来之后就按照十人一组捆成一串,走上临时搭建的栈桥,一艘艘的运输船正在等他们,装满一艘就开走一艘。伤员则被暂时留下进行治疗。

    贾莫非监视着整个过程。他要精确统计出本日“离岸”的官军俘虏人数,以便临高方面做好接收的准备。

    到中午的时候,从小英场、海滩边总计收容俘虏5700人。澄迈县城周边直到海边,到处是人马的尸体和丢弃的甲仗武器,海风从海上吹来,将笼罩在战场上的硝烟和血腥味吹散。

    从早上就开始激战的部队开始打起归营集合鼓,各营开始收拢列队。远处偶然还能听到枪响。一队队的步兵从战场的各个角落集合到他们的营旗下。他们的脸孔被硝烟熏黑了,军装被撕破了,染上了血迹,胸脯粗重的喘气,可他们一个个雄赳赳的杠着武器,如痴如醉的唱着战歌。

    成捆的官军旗帜被丢到大营前。无数的旗帜,从残破的“三军司令”的大纛,代表军机重地的豹尾旗、二十八宿旗、五行旗……直到千总把总的个人姓字旗,各式各样绸缎和布制的旗帜堆满了大营前的空地。

    一队一队从各处抓获的俘虏,一串一串的被驱赶着经过大营前向海边走去。收缴来的武器甲仗车辆,一车一车的被送来,真所谓堆积如山。唯独遗憾的是牲畜缴获极少,广东官军打仗不似北方随队携带有大量的骡马骆驼,骑兵又稀少,而且马匹在战斗中伤损又很多。

    嘹亮的军歌声中,因为第一次打了如此之大的胜仗而赶到兴奋的军官们找来一匹相当神骏高大蒙古马,请何鸣骑上去巡视战场,“以振军威”。

    何鸣很谦虚的拒绝了:“我不会骑马。”

    但是他还是接收了大家要他站在营寨的墙上接收士兵们欢呼的要求。在他登上营墙挥手向参战部队致意的时候,大营里的所有火炮同时鸣放了起来。接着,在海上的海军战舰也鸣放庆祝的礼炮。隆隆的炮声席卷过整个战场。

    大获全胜魏爱文、东门吹雨……还有许许多多的元老们,他们或者在后勤部门服务,或者直接指挥营、连和战舰作战,此时微醺的感觉笼罩在他们的心头,他们亲手建立起来的军队,依靠着近代化工业提供的强大武器和后勤保障,终于爆发出无比强大的能量。这种超越时空的能量,将带领他们去征服广东,复兴中华,直到让整个世界都拜服在“新秩序”的体系之下。

    战利品来不及统计,但是最要紧的战利品俘虏的数字已经出来了:除了在海边捕获的俘虏之外,从其他地方抓获俘虏2200名,加上在前几次战斗中抓获的俘虏,总计抓获俘虏10000人以上。俘获马匹二百多匹,各种刀枪铠甲不计其数,大小火器三千多件。至于各种辎重几乎无法计算。

    但是何如宾和赵汝义还没有被抓到,接近中午的时候,终于传来消息:何如宾跑了

    何如宾的本队在逃亡琼山途中因为战马疲劳,跑出几十里之外之后,就有马匹不断倒毙,每次有马匹倒毙,就有亲兵家丁让出自己的马匹给他们换乘,没有马的人就地留下抵抗。这样一路跑一路打。勉强逃出去二十多里路来。因为幕僚们实在支持不住了,后边杀声渐远渐渐听不到了。何如宾知道敌人虽然还没追来,但是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前面的石山也必然会有人马拦截。自己这一百多人还带着三四十个文士肯定是冲不过去的。想到自己出征时候的二万大军如今只剩下身边的这点人马,朝廷肯定不会放过自己,想到这里他再一次起了自刎的念头。

    还没等他理出头绪来,黄色的农用车就已经追到,车上的m240**出雨点般的子弹,正在休整的骑兵和幕僚们纷纷中弹倒地。一时间树林里哭声震天,乱作一团。何如宾和赵汝义在亲兵的簇拥下被赶快扶上了马匹,宋铭带着十几个骑兵放了一轮箭,吸引车上的人的注意力,这才让其他人找到空隙上马逃走。

    但是马力和人力总是不无法和机器相比,没有多久他们就再一次被农用车追上――这次不再是一辆,而是好几辆,机枪和车载的特侦队员的半自动步枪将这一小股人马击溃,赵汝义在混战中得到左右亲兵的照护,弃马逃入丛林中逃走,何如宾的马匹已经被打死,左右或死或逃,他原本已经绝望,抽出佩剑来准备自杀,这时候宋铭赶来,将自己的马匹让给他。

    “将军快上马”宋铭满脸是血,头盔也掉了,“不要再走驿路了,往海边跑”说着他在马屁股上狠抽了一鞭,自己又拿着弓箭迎战上去。

    接着又来了几个亲兵,一起朝机动队放箭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这才使得何如宾再次脱逃。

    侥幸未死的幕僚们一哄而散,有人逃入丛林草莽有人倒地装死,也有坐在道旁哭叫装疯卖傻。吕易忠扭伤了脚,来不及上马,他不管不顾的直把身子往草丛中一钻,来了个顾头不顾腚的“鸵鸟政策”。

    机动队清理战场之后俘获吕易忠以下幕僚十四人,寻获幕僚尸体十九具。还有十多人逃走。何湛然在混战中阵亡,宋铭却再次带着几个亲兵逃出了追击。

    澄迈之战的大幕终于缓缓落下,王尊德倾全广东之地集结起来的二万二千大军,只剩下不到四千人

    “……阵亡外委、把总、千总以上武员共一百一十四员,军丁阵亡六千一百五十七名,散失一万零八百二十五名。阵失马骡牛九百三十五匹头只,辎重无算。”

    ――《崇祯琼事实录》

    当天中午,何鸣关照战士们轮流吃饭。同时派出一个营逼近澄迈县城。县城各门紧闭,一种惶惶然的气氛弥漫在全城上下,二万官军就在全城官绅士民面前全军崩溃,败得是那样的惨那样的迅速,以至于没有人对澄迈的命运还有任何侥幸的心思。

    现在城中的全部守军不过是五百官兵和几百练勇了。总参政治处的宣传人员拿着高音喇叭,不断在城下呼喊要他们立刻开城投降,伏波军保证不伤害城中百姓。至于官兵,只要缴械投降也一体保护。

    当然,也有威胁之词:“限尔等天黑前开门献城,否则满城百姓必不能见明日。”

    士绅们在县衙会议,商量对策,所谓对策无非是投降还是死守城池。

    城内的士绅百姓们都不愿意死守城池――他们已经看得明白,既然官军都守不住大寨,澄迈一个弹丸小城又如何守得住呢?与其这样拖着最后被破城屠杀,不如现在就投降,无非是破费些粮草钱财。至于守城的千总也无意死战到底,他虽然不直接说愿意不愿意投降,却一直一言不发。

    士绅们见千总并不阻碍投降的事宜,决定先派人縋城去和髡贼谈判,最好能说动他们不要进城。至于需要多少钱粮城内一定尽量供应。宋宗会自告奋勇去当这个使者。午后刚过,他带着个小僮仆来到城上,正要縋城而下,忽然闪过了刘敬选。

    刘敬选小声对他言道,要他尽量谈成不让髡贼进城的方案。

    “……学生闻得临高的吴令一直与髡贼相安无事。髡贼亦不入城。吴令亦得以为朝廷守土一方。髡贼无论说什么,老先生只管答应。”

    “是只是他们若要城内官兵出降,周千总不肯怎么办?”宋宗会担心官兵到时候乘机哗变,在城中抢掠。

    “周千总不肯出降,难道这澄迈就守得住么?”刘敬选知道他的心思,小声道,“他就算把满城的金银细软全抢了也还是便宜了髡贼……澳洲人而已。周千总不会这般糊涂的。”

    “就怕他手下的将士们不能深明大义。”

    “不碍事,学生昨晚已经和他谈过,他手下的将士,县里每人犒劳一两银子,头目翻倍。把总五两。学生又许了他二百两银子。周千总答应勉力维持。”

    宋宗会粗粗一算,差不多就是一千两银子。他知道这笔银子的大头还是要出在城中缙绅们的头上。但是此时此刻已经顾不得爱惜钱财了,只求能破财消灾,早点将城里城外的瘟神送走才了事。

    “……另外你大可放心,”刘敬选看四了没有官兵巡查,几乎把声音压倒了耳语的地步,“周千总希望你能和髡……澳洲人说说,让他能带着十几个亲兵离开,他情愿将这五百兵丁奉上。”

    宋宗会点头:“好,有这几句话,我就放心了。老父母耳听好消息吧。”当下他坐进大筐,由城上的练勇慢慢縋下。

    宋宗会带着仆人縋下城头,越过壕沟,他不敢乱走,一面走一面高喊。当下有巡逻兵将他带到了负责包围监视澄迈县城的步兵第6营的营部。朱全兴正在指挥部下搜剿残兵,清理尸体,收集武器,听说有人来商议投降的事情,不敢怠慢,吩咐将来人带来。

    宋宗会被士兵领着走进了“司令部”,他吃了一惊,因为这里连帐篷都没有,只是一座临时搭建起来的草棚,外面竖有一面红旗,四面警戒稍严而已。

    入门之前,卫兵将他上下搜过,这才放他进去。

    “这是我们朱营长”带他过来的勤务兵说。

    宋宗会不知道营长是多大的官儿,但是在城上他看得清楚,髡贼一营大约千人,比较官兵,大约是游击一类。他见眼前的将军身材高大,一脸络腮胡,小眼睛。穿得却是一身和小兵一样的灰色制服,小腿裹得紧紧的,区别于士兵之处只是腰畔挂着佩刀。他没料到髡贼的大头目居然能如此的简朴,不由心中暗暗佩服,赶紧深深一躬:

    “澄迈县民宋宗会参见将军。”

    朱全兴见来得是个保养的不错的中年人,衣服虽然占有泥土污渍,质地款式都很讲究,应该是个士绅一类的人物。他当即很客气的说道:“我是少校。不是将军。”

    “小民受澄迈全县县民之托,请见将军……”他当即将来意说了一遍,最后又一躬到底,“万望将军成全”

    “嗯,”朱全兴听了之后觉得自己不能做主――这涉及到政务方面的事情,就是何鸣也未必能立刻拍板。

    “这事我得向上面汇报了才行。”他关照一名军官将他立刻送到大营的司令部去。

    宋宗会到了大营之后被人领到了一座独立的棚子里,受到了很好的招待,他见大营内部森然有序,一点也不比官兵逊色,不由暗暗讶异。因为他一直觉得髡贼不过是靠着火器的优势而已,在治军上未必有朝廷的经制人马来得严整。

    谈判由魏爱文负责。关于宋宗会提出的条件,魏爱文大致认可――基本上符合执委会下达的关于夺占州县以“明皮澳心”为主的思路。尽管这个指导政策并非绝对化,但是现在对方主动要求合作,正是一个绝好的实施机会。

    但是不入城是绝对不行的,这毕竟关系到对整个县城的实际控制的问题。

    “我兵入城不入城,难道还有什么区别么?”魏爱文说,“我知道你的意思,刘老爷不肯殉城自尽罢了。你放心,我们自然会让刘老爷太太平平的做完这一任回家。”

    如此直白让宋宗会很是无语,当然对方说得没有错。

    “总还请将军宽松则个。”宋宗会小声道,“小民感激不尽。”说着,他暗示如果魏爱文能帮忙把事情谈下来,可以私下奉送他财帛女子。

    魏爱文当然不要他的贿赂,而且契卡最近已经作出了规定,与本时空的土著进行谈判、会谈的时候必须有人在场全程作笔录,事后要签名,身为元老亦不得例外。魏爱文不理他的话茬,只是很简单的把自己的要求和条件说了出来。

    官兵全部开出城外缴械投降。周千总愿意离去,可以让他离开。官兵在城内留存的全部物资甲仗一概交出,不得隐匿。

    澄迈即刻无条件开城。

    开城之后,城内治安和行政继续由县衙负责。

    伏波军将派遣若干部队进入城内,清理城内的散兵游勇,解除城内武装,城内的练勇全部遣散回家。

    澄迈全县承诺向伏波军供应一大批的物资粮食,具体种类和数字等开城之后再议定。

    宋宗会知道这笔数字不会小,不由暗暗心疼,但是他并无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能一一应允,最后只是很小心的说道:“只是贵兵能否不入城池?这样刘太爷才能有个交代……”

    “进城的部队全悉便装,亦不打旗号,”魏爱文道,“刘太爷总交待得过去了,不必自杀了吧?”他笑着说,“我知道你还想讨价还价,要我们不进城。不过你也该知道,只要我们愿意,这会就该在县衙的大堂上和你聊天说事了。”

    宋宗会吓了一跳,赶紧道:“是,是,将军宽宏大量,小民感激不尽。”他接着又说了一句,“刘太爷也必是感激的。”

    “他感激不感激没给关系,”魏爱文哈哈笑道,“我们来日方长呢。”

    第九十九节 善后

    最终双方将条件谈妥,没有举行什么仪式下午点澄迈县城便悄悄的开城投降了。周千总事先带着十几个亲兵先行从城上縋下,由伏波军安排船只将他送走。余下的五百兵丁见主将已走,又得了银子,更加无意抵抗,表示一切听凭县里安排。

    当下五百兵丁开出城外,缴械投降。随后由一名专门的俘虏管理人员宣布四大俘虏政策:俘虏的行动必须听从指挥;有伤病的给予治疗,所有人不许私藏武器;个人的合法财物予以保全。[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随后他们被逐一搜身,令官兵们吃惊的是每个人随身带得银子、干粮和私人的东西只是过目一下就还给了他们。收走的只有有小刀之类的东西。

    官兵即已被清理出城,伏波军随即进入澄迈县城。按照事先的约定由宋宗会出面办理一切――刘敬选不肯亲自出面――魏爱也不在意,按照民政事务指导手册上的建议,当地的士绅比县官这类官员有用的多,对地方情况比较熟悉,也有活动能量,是可以争取利用的对象。

    因为驻澄迈办事处的人员还没有选定,所以一应民政事务暂且由魏爱掌握,他安排士兵先接管了澄迈各城门和城要点的守卫,命令城内的练勇全部集合上缴武器。这才清点收缴了城内官军遗弃的甲仗器械,其竟然还有云梯多架,另有百十个奇怪的象是某种皮革做得的圆球,打开一看其全是黑火药。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后来审问俘虏才知道这是“混江龙”――水雷。

    “大明的火器真是太有创意了”魏爱看了之后赞叹了一声。关照只要是火器兵器和攻防器械全部选择几件状态较好的单独开单保存――这是准备送到新成立的兵器局去的。

    清理物资结束之后,宋宗会又按照约定将从各村寨召集来的练勇遣散。不过魏爱没有收缴他们的武器,因为这些武器对伏波军来说没有多少威慑,但是收缴了却使得村寨缺少了抵御土匪的能力。所以民政指导手册建议在政权干部未能下乡前可以保留各村寨的地主武装以维护基本的社会秩序。

    士兵和民伕们忙到天黑前,终于将城内的官兵遗留下来的的物资全部清理完毕,又缉拿了若干换上便服企图隐匿在城内的官兵。对他们就很不客气了,当即被逐一剥个精光,赤条条的捆着一串押了出去。宋宗会暗暗心惊,想这澳洲人难道把剥人衣物**示众当作刑罚之用?他不由得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一应事情忙完之后,伏波军果然按照约定退出了县城。这让全城上下都松了一口气。尽管髡贼没有人骑马在城内巡逻,也没有当街斩杀犯纪律的乱兵,但是所有进入城内的髡贼兵马当真是秋毫无犯。不但没有随意进入民家抢劫**的,甚至搬运清理完街道上官兵遗弃的甲仗物资之后还打扫了街道。一时间,士绅和百姓们对这伙“髡贼”的观感完全不同。

    当晚在宋宗会家举行了一次小型的秘密宴会。宴会上,宋宗会和当地的头面人物,也包括县令的师爷与魏爱推杯换盏,气氛很是热烈。

    当下宋宗会代表全县缙绅百姓呈上一张礼单,包括白米五百石、白银五百两、棉布三百匹、各种绫罗绸缎三十匹,本地产得米酒和烧酒各二十坛。另有猪三十头,羊五十头。“为贵兵犒劳三军之用”。

    宋宗会呈现礼单如此说辞的时候,在座的几个士绅又叹了一番苦经:什么官兵入城之后需索为甚,还胡说什么官兵抢劫县库,勒索缙绅,把个官兵说得十恶不赦,说得澄迈县和他们自己被官兵洗劫一空,穷困不堪,就差要去上吊自杀了。

    魏爱很客气的表示感谢。这点东西当然不错,但是还不够企划院塞牙缝的,更配不上执委会的巨大胃口。澄迈之战获得的战利品固然不少,还抓了万把免费劳动力,但是消耗也很惊人。澄迈既然已经是口的一块肥肉自然要好好料理,多榨出,不,多贡献一份人力物力供应整个华夏新秩序。所以他并不在数字多少上争短论长――只要把统治权在澄迈建立起来,起码在粮食上的收益就远远不止这些了。

    他提议,要在澄迈设立一个“善后局”。众人一时间哑然。不错,一般来说地方上经过兵灾和大乱之后,总是由官府出面,任命一些地方上有力有名的缙绅组成一个善后局之类的班子办理善后。无非是掩埋尸体、赈济贫民、招抚流亡、兴办农商、绥靖地方之类的事情。名分不大,但是权力很广泛,办理的事情也多,比官府衙门办事要快捷有效的多。

    这位“魏长”突然提出办理善后局,大家觉得其意图不善,但是也无从反驳,再者也不敢反驳。

    善后局按照魏爱的提议:总办还是由县令刘敬选担任,再选取本县三四名德高望重的缙绅主持具体事务充任坐办和委员。至于他们澳洲人,也得在其占据一个位置。

    “我们不是澄迈本地的,就当个值年执事好了。”魏爱故作大方道。

    一干人面露苦相,谁不知道澳洲人的这个所谓“值年执事”才是真正的掌权用事之位。而且善后局一经成立,等于在县内搞出来一个“二衙门”来。所谓善后,包罗万象,几乎样样可以插手,用不了多久就会来个鸠占鹊巢,把县政的权力夺去。

    魏爱不容他们在叹苦经哀求,大大咧咧的一挥手:“这事就这么定了。”

    缙绅们和县令无计可施,原本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事情,当下只好答应。好在这种半官半民的衙门在当时不乏其例,算不得逾制。随后商议按照惯例由刘县令出任澄迈善后局总办,委了宋宗会出任坐办,又选本县有钱有力,平素热心公益的士绅四五人充任委员。至于这个所谓的“执事”当然是要留给澳洲人的。不到4小时,大伙便把“髡贼”二字变作了“澳洲人”,象宋宗会这般的人物,立刻就“长长,长短”的前后逢迎起魏爱了。

    魏爱把事情布置妥帖,当即电给执委会,要求他们尽快选调人员组成赴澄迈工作组,尽快掌握县政。

    何鸣率领全军在澄迈县城下击破明军广东总兵官所率五参将一游击所部二万二千人的消息在当天午传到了临高。执委会和元老院原本都在等待这个消息,虽说胜负从一开始就无任何悬念,而且几天来的战事一直非常顺利。但是大家还是非常的紧张。

    7月日上午十点过后不久,突然临高各城门同时击鼓,随后县城、百仞城、博铺、南宝、高山岭和马袅并港内停泊的舰船同时鸣炮三次。声震全城。随即各处军民百姓,都知道官军已经于日早晨于澄迈全军覆没,被俘一万多人,总兵何如宾、监军道赵汝义只身逃走。

    李运兴是第一个知道大获全胜消息的人,他从电台上就接到了何鸣的通话报告。但是这只是口头的通知,要等正式电到来才来公布。到了上午十点,正式宣告澄迈大捷的野战军电报终于到来。

    元老院并执委会悉:我野战军已与7月日o9oo,将来犯明军何如宾所部全师击溃。敌大部被歼。

    野战军司令部何东门魏

    “快,全转通电”李运兴兴冲冲的打开办公室门,一路亲自把电报送到了绍宗的手里。

    绍宗看了一眼,赶紧亲自往报房而去。几分钟之后,这道电就传遍了所有拥有无线电台的部门和驻外站点。

    丁丁早就派了一个办事员在电信办公室等候,从绍宗手里将电抄件抄完之后立刻撒腿就往报社方向赶去。

    绍宗完电报,马上到了电信值班机房:“快,立刻群短信”

    几分钟之后,所有的元老都收到了澄迈大捷的消息。短信刚刚出,他就听到外面零星的朝天鸣枪声和欢呼声。

    “靠,这是浪费子弹啊”

    到午的时候,随着第一批还散着油墨味的号外出,从澄迈一路赶来的使者也来到了临高,随后在元老院召开了特别全会,使者在元老院报告了整个战斗过程。听说已经全歼敌人,大家十分高兴,只是何如宾等主要将领官员逃走,有人又很不甘心――照某些人的想法是准备把这几个大官一齐拉到临高当众处死,以显示“来犯必诛”的威风来。

    “既然没有抓到何如宾和赵汝义,不如把抓到吕易忠这个老狗弄到当众绞死”广州站的被迫撤离之后,郭逸、裴莉秀等人在元老院如同被审贼一般的参加了七八次听证会。大家对吕易忠此人已经是深恶痛绝,欲置之于死地。

    “绞死太轻了应该五马分尸”

    “法律,大家要尊重法律”马甲赶紧出来反对,“我们应该组织公审,对战争罪行进行大规模的审判,让群众充分意识到法律的严肃性,而不搞鲜血淋漓的非刑”

    “哼,我看应该效法当年英国人对付苏格兰人的做法,开膛破肚处死然后脑袋和四肢砍下来,分挂临高各城门门口,以儆效尤”河马一开口就不同凡响,“我来**操刀好了。”

    “太血腥了,太血腥了”出此言的人居然是独孤求婚,这让大家一下很愕然。独孤求婚自从被“免去本兼一切职务”之后,变得默默无闻起来。但是独孤过去是以对待土著言论残酷著称,这会他居然会说出“太血腥”这几个字实在大出众人的意料。

    “我看应该用打气筒往他们的菊花里打气打到肠子爆掉”他的创意果然不同凡响。

    河马不以为然:“你这是多此一举,还是按照英国人对付对付苏格兰分裂主义分子的做法好”

    有人说:“貌似还要切掉了生殖器挂在大桥上的什么的……”

    还有复古流的:几个在大图书馆供职的历史方面的人才要求在临高县外筑一京观。以彰显澳宋政权之赫赫武功。

    “太恶心了”杜雯竭力反对,“你们要挂几个人头也就算了,这种不人道的残忍的封建主义糟粕绝不能死灰复燃”

    ……

    元老院里人声鼎沸,在热烈的讨论了一番如何折腾活人和死人之后,众人的议论焦点又转到了大胜之后的事务安排。挟大胜之后的余威一举占据全海南已经是就在眼前的事情了。但是在具体建设和施政方向上,元老们也有许多不同看法。报捷会还没结束,元老院已经起了争论。

    马千瞩没有心思参加这样空泛的争论,会议还没结束他就回到了央政务院办公室,关照候闻永去请邬德等执委和还没有选出执委的部门的事务次官来开会。

    “通知之后,你再去政务院各部门通知一下:要各部门的主官一同来参加扩大会议。不许缺席”马千瞩关照之后,

    半小时之后,执委、事务次官和各部门的主官们纷纷到来。他们不似普通元老们那么喜笑颜开,兴高采烈,想着该如何杀人、勋章、甚至搞凯旋式、建凯旋门等等。执委和事务次官对整个行政机构了解较深,知道政权多少存在问题和弊端,形式虽然一片大好,内部的许多问题也必须得到尽快解决。

    “我们这回是打了一个大胜仗。”主持会议的德嗣说,“小程一直说打仗打不起,现在仗打完了,明天就从战时状态转入和平状态。下一步的施政该如何办理,大家都谈谈吧。”

    先就是对俘虏的处理问题。一万多名俘虏还没有分类,根据东门吹雨的初步报告,其已经确认为军官的大约有七八十人,应该有一部分军官穿着小兵的号衣企图隐匿,这部分人还没有甄别出来。

    大致的方针是早就制定出来的,军官让他们的家属来赎身,不能赎身的,留在临高劳动改造。

    至于士兵,多数元老认为,本时空的士兵不良习气非常浓厚,多半好逸恶劳,杀掠奸yin习以为常,也没有什么信仰,纯粹是以吃粮拿饷为目的,不能将其吸收到军队里。

    “连戚继光练新兵都知道要选择农村的愚钝老诚之人,不能选市井光棍。这样的兵油子尤其不能用。”

    但是也有人以p1a改造“解放战士”为例,认为这种旧军队体系下的普通士兵还是可以改造成合格的军队士兵的。

    而且一旦要开始对全海南的压服行动,就得投入大量的军队在各处进行驻防,原本的六个营的建制显然不够用。从俘虏吸收改造三四千人可以有效的解决兵员不足的问题。

    但是这个提议没有得到多数人的认可,未经过长期的改造就立刻吸收这些人入伍,在他们看来是件很冒险的事情。

    邬德说:“没错,他们毫无国家民族观念,谁粮给饷就替谁打仗。不管是当大明的、李自成的还是建虏的兵。以我们军队的优厚待遇,不用说他们是乐意之极。这样的人非常的危险,说得难听点,gmd的兵都比他们强――起码人还知道当伪军是不光彩的事情。而明清交替之际,投靠建虏的士兵有这样想过么?”

    “应该是有的吧,绿营后来反正的人还是不少的。”

    “但是比起大多数来说还是极少的一部分。”邬德说,“现在我们不是改造几个人,几十个人,而是好几千人。这么多的人要在短时间内改造他们的思想,以我们现有的能力来说还是办不到的。”

    司凯德说:“我看可以用他们作为殖民贸易部送到东南亚的移民,给他们一部分物资和武器,送他们到东南亚建立屯堡开当地资源。规定他们每年缴纳多少物资上来我们就给他们补给。让他们把东南亚变成血火之地。”

    “这样也不好。这些士兵平日里就是靠着军的严刑峻法管束的,你把他们送到东南亚,那还不等于是马驹去了笼头?”邬德继续反对。

    “他们在东南亚那块爱怎么干就怎么干,杀人放火抢娘们,打得过就成了事,打不过给当地人灭了也不打紧……”

    “给当地人灭了我们还建立什么屯堡。”邬德说,“再说他们如果乱来一气,怎么会老老实实的开荒种地采集物资?直接抢劫不就是了。到最后我们得到的最好结果无非是东南亚多了一群汉人土匪集团。这算得上殖民么?这些官兵又没有人管束,恐怕一到了当地先会自相残杀起来。如果我们另外派人去管理屯堡,反倒可能先和他们战起来。殖民垦荒,第一就是要团结,这种桀骜不驯之辈很难派上用处的。”

    第一百节 俘虏带来的后续

    也有人提议把俘虏送到三亚去当矿工,但是许多人担心三亚只有一个营的兵力,万一这伙兵油子暴动起来,恐怕力有未逮。而且前阶段镇压工人的余波尚且未过去,维稳压力还存在,不能再增加不安定因素了。

    很快就俘虏问题作出了决议,所有的俘虏均不补充军队,也不运往三亚,而是统一留在临高作为劳工使用,改造几年之后再根据每个人的不同情况安排出路。[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如果俘虏里有当地人的话我提议就地释放。”吴南海说,“既然在本地有家有亲戚,我们扣留着对民心有较大伤害。愿意走得,全部释放,还要发点路费什么的。这样他们就能把我们的威力和仁义传播出去了。”

    “好像俘虏里的确有当地的卫所兵和乡勇。”邬德说。

    杨云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他是第一次参加这样高级别的会议,他刚刚被任命为民政委员会人力处的处长,利用他在旧时空里当过血汗工厂人力资源部头头以及工会主席的优势,混上了这个位置。

    当然了,以临高的用工状况按照旧时空的标志来说比最血汗的工厂还要血汗,更何况他还有无限的暴力作为后盾,这个人力处的处长并不难当。但是杨云并不以此满足――如果仅仅是这样如何能体现出自己的专业来?

    他首先潜心研究了现有的人力使用体制,认为其中有改进的余地,或者不如说进一步压榨的潜力。他决定乘这个机会来表现自己的专业水平。

    但是杨云不准备对整个体系进行大改动。毕竟这套体系是由邬德搞得,自己刚刚上任不久,随便对领导的政策进行大刀阔斧的改变是不明智的。杨云不太相信议会民主和个人民主权利,属于只要有肉吃就紧随中央和领导的一类人。

    “有一万多劳动力即将到来,我提议对这批劳动力的处置做一定的变化。”他避免说“改革”、“改进”之类的褒义词,而用中性词,“我们现在执行的60天检疫制度非常好,保障了卫生方面的安全性,不过代价是对劳动力的使用来说效率还不够高。”

    现阶段的政策是检疫期间劳工和移民在检疫期间在检疫营内进行简单的语言和扫盲学习,同时进行一些较轻的手工劳动。

    “这一万多人没必要圈起来检疫,他们的营养和体力状况应该比我们收容来得一般的老百姓要好的多,而且他们气力是有的,杀人放火的本事也有,要他们干手工活他们即不愿意干也干不好,精力没处发泄反而容易发生事端。”

    杨云提议,将这批俘虏经过“净化”处理之后,全部安排在马袅-澄迈的公路建设上。陆军在马袅驻有重兵,在澄迈也要驻扎若干部队,有足够的威慑力来控制俘虏。

    “等这条公路修筑完毕之后,再修澄迈-琼山的公路。反正按照单道谦的计划,我们在海南要大修公路和铁路的,这些俘虏有的是活干。”

    马甲咳嗽了一声:“这样处理当然很好,但是未免有碍法律的公平性原则。俘虏用来劳作也可以,但是不能让人家象判了无期徒刑一样的一直这么干下去。这风声传了出去以后还有谁肯投降了?”

    “搞积分制就行了。”杨云早就有对策,“俘虏不是无偿工作的,我们发给报酬。”

    报酬是某一种积分。俘虏按照工作强度和内容,按日计算报酬――当然报酬不多。从这笔报酬里他要支付自己的伙食、服装和卫生费用,如果有条件也可以支付娱乐――比如嫖ji的开销。但是他无权改换工作或者选择不工作,等于是有工资的强制劳动。

    每个人有一个身价,等他们积累满了一定的积点之后就可以用积点的来赎身。这样他就是不再是强制性劳工,可以另外选择工作。

    杨云的计划里,第一年俘虏是没有报酬的,一年之后表现良好才能进入“积点”阶段,表现不好的人就继续强制无偿工作。一个俘虏正常状态下大约需要四年时间才能完成赎身。

    “……我们可以根据表现,对表现好、工作卖力的俘虏给予额外的奖励,这样他们就能提前一二年完成积点赎身了。”他这时候才仔细的观察了下在座的头头们,觉得他们对自己的发言基本上持肯定的态度,他继续说下去,“通过严酷的劳动来改正这些俘虏身上的不良习气,促进俘虏们的思想分化。通过给予奖励和调动职务的,可以从中扶持一批积极分子来对其内部进行瓦解、监视和改造。这样四五年之后,俘虏们就算不能成为建设的积极分子,也会成为一个安分守己,对新社会新秩序有用的公民了。”

    大家起了一阵小声的议论。邬德注视这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干得不坏”他想,我们就是需要这样的专业人员才能让事业更上一层楼他想着看了下自己的手表,企划院办公室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干,大量的战利品登记册正在源源不断的送来。于是他举手表示支持杨云的计划。

    随后这个计划得到了细化。俘虏们按照军事编制编制成劳工大队、中队和小队。以后根据需要可以随时调配到不同的工地上使用。

    “因为从事的是重体力工作,他们的可靠度评级又较低,所以我的看法是每队人数不宜太少,一面分散的过于零碎,不便监视。尽量以中队――一百人左右的规模进行派遣使用。”邬德提议道,“当然这样的规模他们只能被用作大规模的基建工程的劳动上了。”

    “除了修路之外要造的大型基建工程多得去了,”建筑公司总经理梅晚说,“灌溉渠道、水库、港口……”

    考虑到下一步整个海南地区已经没有明军重兵集团,而且广东方面至少也得有二三年之间才有可能发动第二次大规模的进剿,所以与会者一致认为,无需再维持战争状态。会议决定临高从即日起解除紧急状态,恢复正常秩序。解除元老和土著民兵的值班制度;征召的民兵和劳工予以解除服役;各部门生产转为正常生产。

    “有一件事情非常要紧。”司凯德赶紧提出来,“我们的对外贸易联系。现在明军已经溃败,应该赶快恢复起来,我认为现阶段可以谈招安问题了……”

    文德嗣说:“你准备一个人打着白旗去广州找王尊德请求他招安吗?”

    “如果这样有效的话,未尝不可。”司凯德坦然道。

    “你这是右倾投降主义思潮,”文德嗣说,“我就没弄懂,为什么我们当中总有人想投降搞招安?看来投降主义的根子要好好的挖一挖。”

    司凯德立刻为自己辩护:“这是策略,策略我们需要大陆的资源和人口,如果能尽快恢复和平不是一件好事吗?至于使用什么名义我觉得问题不大。我们要得是实际的利益利益”

    “你要恢复贸易不见得非得招安。”文德嗣警告道,“当官的都喜欢闷声大发财,一定要搞个名义完全没必要”

    “好吧,我的意思是要和王尊德谈判。”司凯德让了一步,换了个说法。

    江山说:“这次失败之后王尊德非下台不可,搞不好还会被抓到京城里去问罪。和他谈判没有任何的意义。还是等他下台之后朝廷另换新人的时候我们再和广东官府接触。”

    司凯德有点绝望的嘀咕道:“时间太久了……”讨伐失利从消息上报朝廷到最后新官上任,恐怕得一年。

    江山说:“我想不会很久的,历史上熊文灿是在1632年接任两广总督的。我们击败何如宾之后,应该会使得熊文灿总督两广的时间提前。老熊是以招抚著称的,他到任之后很可能会和我们主动接触。”

    当下有人提出要以澳宋的名义正式和广东方面谈判,效法当年的英国人签订一个通商条约。还有人列出了五条主要条款:割让香港一岛;在广州城外予以租界;赔偿军费及临高政权的全部损失;重开双边贸易,归还所有广州站的财产。

    “这五条根本不可能。”江山说,“起码现在不可能。不要说王尊德就是老熊来也不敢答应,御史一本奏上他非被逮进京不可。”

    “炮轰广州,封锁珠江口”

    “炮轰广州可能有用,但是封锁珠江口对大明却没什么意义。大明朝廷和大清朝廷在这点上是有共同点的――他们都不认为海外贸易对自己有什么意义。”于鄂水说,“按照正常的历史轨迹,1631年朝廷就会下令封锁广州湾。所以我们封锁不封锁根本没意义。”

    “这么说我们就无计可施了?”

    “如果要武力解决:按照鸦片战争的思路:一面围攻广州,迫使广州地方官府和我们达成贸易和解。同时,为了保证广东官府能确实的实行,派遣舰队到长江口,攻占镇江,然后炮轰南京,作出截断漕运的威胁。”他耸了下肩,“要是这样大明还不肯屈服,我们除了全面开战直接占领广东就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要作出这样规模的军事行动显然远远超越了现阶段穿越政权的能力。文德嗣认为这件事情只能和广州官府的首脑人物私下里谈,而且不能谈要签订什么具体的条约之类。

    文德嗣慢悠悠的说:“做官的人最怕落字据你们真是一点概念也没有,关键要默契,默契”他挥舞了一下胳膊,“你去行贿办事,难道也叫对方打个收条,说我收你五万块,某某事情一定办到?你们真是太幼稚了”

    中国传统的王朝是没有外交条约概念,要和广东地方官府签订什么对等和约之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双方和谈的知道思路就是默契。彼此暗中达成一个默契和底线,互不越界。

    “要广东官府赔款是不可能的。”文德嗣说,“第一他们没这个钱――就算有钱也不肯给我们;第二呢,官场上没官家赔偿老百姓这个规矩。你要人破例这就成了很大的事情。”

    “这样我们岂不是谈不拢了?”司凯德嘀咕着说。

    “小司啊,你还当殖民贸易长官……”

    司凯德赶紧澄清:“文主席,我是殖民贸易部的办公室主任。”

    “不管你是什么吧。当领导的话权力寻租这个词没听过?”文德嗣笑着说,“真金白银不能给你,但是官府手里的权力漏一点给你,不就能补偿我们的损失了?”

    众人露出了明白了的表情。

    “我们不能明明白白的说:香港岛割让给我还要对方白纸黑字的写下了。这事,全大明也没一个当官的敢这样答应。连崇祯皇帝都不敢――他不怕文官集团把他喷死还怕在史籍上落个‘割地’的名声。”文德嗣说,“但是我们可以悄悄的把岛占了,在上面爱干什么干什么就行了――只要别搞得地方官府对上面交代不了就行,反正这种事情历来是瞒上不瞒下的。”

    司凯德皱眉道:“能挨几年呢?总要露馅的。”

    邬德轻轻的敲了下桌子:“时间”他严肃的说,“三年前我们不占临高县城,待在城外发展也是靠了这个瞒上不瞒下――我们赢得了时间。我们还要再赢得三五年的时间。”

    第一个五年计划完成,煤铁复合体成型,第二个五年计划就是大规模的暴装备暴兵员的时候,到了这个时候就不再需要大明认可或者容忍了。

    会议决定成立一个“广东和谈小组”,准备重返广州,与广东官府进行接触。大致准备走三天不同的线路。首先是高举的路线,其次是李洛由,最后是广州一部分和广州站交往较深的官绅,来个多管齐下。

    吴南海这时候要求发言:“可支配人力增加了一万,我们的粮食问题就出来了。”

    临高的粮食问题是比较突出的,本身县里的粮食产量有限,外来人口涌入又很多。大量的人口集中在在学校、行政部门、军事单位和工业企业等非农业生产部门,提高单位亩产和扩大种植面积的工作展开不久,所以整体的粮食供应偏紧,虽然目前尚可自给有余,但是已经形成了对越南大米供应的依赖性。

    增加的一万名俘虏,按照营养学博士陈思根的提出的个人配给标准,从事筑路这样的重体力劳动者,每人每天的热量要达到3600千卡,至少也不能低于3000千卡。这个数字如果全靠碳水化合物供应的话等于每天必须供应给俘虏750克的糙米或者相当的淀粉食品。

    “一万人,每天的供应量是7.5吨糙米。”吴南海着重指出了这个数字的巨大,“一个30天的月份消耗就是225吨。”

    邬德一边听一边计算着存粮数字,他开始皱眉了。这样一来临高的粮食安全储备周期就会一下缩短十一天时间。

    “而且糙米的蛋白质和脂肪含量不高,长期只有碳水化合物摄入,对健康不利。我们需要向劳工和俘虏提供更多的蛋白质、脂肪。保证他们能长期稳定的为我们工作,同时也减少粮食的直接消耗。”吴南海说,

    马千瞩说:“你说你想要怎么办吧。”

    吴南海说:“我希望改变我们的渔业体制,海洋捕鱼应该从海军中独立出来――这毕竟是个农业项目,由海军兼管渔业体制上不顺。”

    海洋捕捞业的确是现阶段唯一可以快速大量提供蛋白质和脂肪来源的产业。正是靠了海上捕鱼,临高政权才能大致勉强保证下元老和统治下劳工、应该军队的蛋白质供应。

    拥挤的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声:吴南海一贯以低调无争著称,现在突然直接攻击体制问题,要夺回渔业权,这让大家很意外。

    现行的渔业体制是海军管理渔业。渔船也是海军的特务艇。一部分特务艇专门进行捕鱼作业。除了海军直接捕鱼之外,还有海军在博铺附近的渔场搞得“渔业税”,每条私人渔船必须缴纳捕获量的五分之一。

    不管是海军的捕获物还是渔民的捕捞税,全部缴纳到农业部属下的海产品加工厂。总量是相当可观的。

    叶雨茗这时候也加入了进来:“我们天地会牵头成立了渔业协会,想改良渔民的设备和生产技术,但是现在海军直接控制渔场和渔船的做法对大范围的渔业推广和改进非常的不利。我完全支持吴委员的看法,海军不应该再管渔业。”

    “还有向渔民征收捕捞税――海军收税也说不通。”程栋慢悠悠的表态了,“我个人认为税务权力必须统一。再者直接征收实物税从某种意义上是一种倒退,不利于发展商品经济。”

    第一百零一节 民政工作

    马千瞩说:“过去这样规定有从权的考虑。当初我们摊子小,不宜搞得太细,各单位都是一专多能――也是为了提高效率。现在既然要搞制度建设,吴委员和大家这么提出来很好。”他顿了下,“这件事情可以在元老院的会议上提出来审议。”

    文德嗣皱了下眉,想说什么,但是没说出来。[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会议上接着又就一系列的后续问题进行了讨论,特别是何时对海南全岛施展占领的讨论。实际占领必然牵扯到驻军和干部配置的问题,这两者现在暂时都很缺乏。经过讨论会议作出决定,先占据澄迈-琼山一带,控制海南出入口岸,然后再逐一对全岛各个州县进行实际占领。

    “这样的话,岂不是还要扩军?”有人在下面窃窃私语。这次战争结束之后陆海军总人数超过万人。原本在企划院、元老院和政务院里就有一种声音,希望战争结束之后进行裁军,将海陆军人数缩小到一个较为合理的范围,或者至少使得军队的规模不再膨胀。

    现在要占领全岛,海南全府有州县十三。除去临高之后,每个州县至少要派驻一个连的驻军,全岛就需要十二个步兵连的基本驻军。这样一来,陆军不但不能裁减,还得增加一部分才能够用。不仅元老院和行政官僚体制内的人员不愿意看到陆军的进一步膨胀,海军同样也不希望在人力紧张的状况下陆军急需蚕食有限的人口资源。

    “不需要扩军。”马千瞩说,“利用现有的兵力就可以了,我们实际上用不着每个县都派驻一个步兵连。”

    “不派驻军,我们的统治权建立不起来啊。”没有武力作为后盾的政权显然是不能行政下乡的,而行政下乡这是他们最为看重也是竭力推行的一点。

    光靠远处的威慑力就无法有效的行政,少量的干部根本不能沉入基层,一旦触及到地方势力的核心利益,就会被地方势力用暴力或者非暴力的手段“挤”出去。进行一次二次的报复并不能产生长期性的效果。最后就只能对地方势力让步:通过出让部分行政权力来换取地方势力的合作,保证纳税完粮。这无非又是在重蹈唐宋以来政权不下乡的覆辙了。

    早在第二次反围剿作战之前,中央政务院就专门组织民政委员会的人员,对战后如何在尽量少派驻军队的前提下保证派出干部能够在当地有效的作为进行了研究。

    进行这项研究的人并不是军人,但是研究人员对日本人在东北和华北的治安战和建国之后建立基层政权、肃清土匪的行动进行了深入的研究之后得出了如下的结论:

    完善的县级政权,每个县至少应该有一个县中队能够供县领导直接指挥,这样才能保证最起码的武力威慑和治安。如果不能做到这点,至少要保证在发出求救信号之后2~3天内能够有救援部队赶到。

    “一个县中队就是一个连,和刚才说得每个县一个步兵连有区别么?”邬德虽然很赞同一个县一个中队的设置,但是这个每县一个中队的布置依然超出了企划院原先的打算――尽量减少军队的规模。

    “有很大区别。”说话的人是被指派进行这项研究的民政人民委员会的副人民委员刘牧州。一个长着络腮胡的小白脸,举止儒雅,尽管说着一口尽量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不时却会露出苏白的口音。

    “县中队是一种地方武装,换句话说类似武装警察。不管是训练还是装备都可以较为简单。包括人员和维持经费也可以尽量取自于地方。”他说,“我建议县中队可以尽量用本地人担任,军饷也不需要象正规军这么高。”

    刘牧州的方案是派遣武装工作队进入各个县,尽量以大明官方的名义进行。比如澄迈的“善后局”就是一个范例。其他地方虽然不能用善后的名义,但是其他名义类似的官民合办机构诸如“乡约局”、“绥靖局”等等临时机构均可拿来借用。先从插手当地的主要问题入手,逐渐把权力扩大到县政的各个方面。等到时机成熟,再清理县里的胥吏阶层,全面控制县政。

    “一开始的武装工作队必须有强大的武力作为保护,一个步兵连是应该有得。否则很难应对当地的复杂局面。根据各方面的情报汇总,琼州府各县的匪患都非常严重,而且地方上的豪族大姓差不多就是土皇帝,几乎个个拥有武装。没有强大的武力作后盾谁都不会鸟你。”刘牧州阐述着他的具体行动方案,对马千瞩等人来说这没什么稀罕的:无非是gd当年接收政权的时候搞过的一套的翻版:派遣工作队-深入群众,了解情况,寻找合作者-培训当地干部-建立组织-建立地方武装-全面清算旧势力……最后,政权就建立起来了。刘牧州的做法并不稀罕。但是他们面临的是比gd更困难的局面:中华民国的二十多年历史尽管是一场悲剧,但是起码在全国的大多数地方都有些或多或少接受了现代思潮新思想的知识分子、小商人、工人和农民,一个县城,最糟糕也总能有一所小学,有几个几十个中学毕业生,几十个几百个小学毕业生。他们要面对的却是一个什么也没有的社会。这个社会的知识分子几乎无法依靠,他们的学识和地位对穿越政权没有多少用处,反而非常危险。他们又拥有极大的话语权。穿越者们,不但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而且满身都散发着海外蛮夷的气味。

    马千瞩听着他的计划:接收政权将采用滚动式模式。先是澄迈、琼山、儋州、定安这一批官府统治基础较为深厚,开发较早,人口密集的地区――能够尽快从中获取大量的人口和粮食资源――挟着这次大胜的余威,一鼓作气的派出工作队去接收。然后建立组织,每个县先成立民兵,然后再是县中队。等到这几个州县稳定之后,再到下一批的州县。这样第一批只需要出动三四支工作队和步兵连就可以办妥,不会一下挤占太多的干部和军力。

    “……边接受边进行干部和军事人员的培训,”刘牧州说着,“接受一个地方,站稳一个地方,再渗透一个地方……”

    刘牧州说完之后,杜雯要求发言:“我们现在缺乏干部,特别是缺少能深入农村的干部。”杜雯长期搞社会工作,深知干部问题的重要性,“土著干部够用。而很多元老不愿意深入群众,有高高在上的贵族情结我认为至少应该进行一种强迫义务,每名元老,每年都要抽一定的时间下乡,到地方上工作”

    会议室里引起了一阵骚动。这个主意从理性上来说很好,但是显然很不受人欢迎。有人审慎的表示了反对意见:并不是每个元老都适合去作群众工作的。

    “可以做支持性和技术性的工作。”杜雯继续坚持,“最起码,可以去扫盲。”

    “我看这个问题可以提交元老院讨论。”主持会议的萧子山决定把皮球踢到元老院去,反正她的提案事关全体元老,元老院讨论最合适。到了元老院这个提案被枪毙那是一定的了。

    “下面我们谈谈阵亡和伤残抚恤问题……”刘牧州继续说道,搞优抚工作是件稳定人心的大事,过去因为没打过什么大仗优抚相对简单。这次伤亡人数较多,工作就比较复杂了。当下将优抚待遇和条件大致通报了一下。

    这时候吴迪说:“优抚上面的开销还是很大的,我希望执委会考虑能否设立一个专项的基金或者干脆就搞一个军人保险。”

    保险是金融系统一直鼓吹的制度。因为临高的经济规模小,商业活动也不够发达,加上大部分经济活动是国有企业,所以保险制度被视为“非急需”的体制建设,一直延后。不过金融系统的人一直没有放弃这方面的努力。

    现在的军人抚恤正是一个绝好的推进保险制度的机会,所以吴迪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

    他的提议是先从社会保险制度搞起。

    “等于是变相强制储蓄。”吴迪说,“暂时我们的商业保险需求量不大,可以把社会保险先搞起来。否则未来的养老、医疗、优抚方面的开销会逐年增加,所以这方面要早下功夫抓起来。”

    首先在军人中推行强制保险制度,军人必须缴纳军饷收入的若干比例作为保险,这份保险用来支付军人死亡、负伤、残疾的抚恤费用。

    “……如果军人在退伍的时候一切平安,这笔费用可以以现金的方式直接发给他,充作退伍费。”吴迪对这个方案已经考虑了很久,“我们同时可以在职工、公务人员身上推行推类似的政策。对我们稳定金融和社会秩序都有很大的好处。特别是现阶段还不需要大规模的支付各项社会福利的空档期,正好是积累资金的最佳的时间。”

    社会保险可以说是借新债还旧债的滚动式支付,现在抓紧时间把基金做大,以后的政府投入就比较有效。吴迪特别强调这一点,打动了不少人的兴趣。邬德原本就很注重军人优抚的事情,现在看到吴迪拿出这么一个各方面都有利的方案来,他当即表示支持。

    其他人也没有反对,于是决定委托德隆银行就这个问题进行专项调研,提出方案供元老院开会时候审核。

    会议接着又通过了关于抚恤、善后、评功授勋、庆祝活动、伤残退伍人员安置和民兵复员优待的一系列政策。

    这些工作大多涉及到民政事务,刘牧州忙得一个劲的记笔记,还要把从bbs上接收到的各种相关的元老提案提交给会议审阅――民政人民委员会没有正委员,他这个副职实际就是正职。

    会议结束之后,刘牧州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他马上着手安排人去当澄迈善后局的“执事”。他准备将澄迈作为重点,首先啃下来,为后面的各个州县积累一点经验。

    这个人选非常要紧,因为接下来他准备让此人来当驻澄迈的办事处主任――实际也就是未来的县长。

    组织处给了他一份有志于服务地方行政的元老的名单和简历。刘牧州选了一个叫费祀的人。很快他的档案就到了民政委员会的办公室里。刘牧州给费祀打了个电话,让他准备下行李即刻报到。

    随后他又打电话到芳草地,要胡清白看看行政班里有没有合适的土著学员可以作为工作队的成员派遣。正在忙活间,忽然杜雯来了。

    “杜主任,你怎么有空来了?”刘牧州赶紧起身招呼。不用说这位社会工作办公室主任又要来面授机宜了。刘牧州很不喜欢她来插手,但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轮到下乡建立基层政权的经验和对农村社会的调研,没有人比她更高明了。

    “有点事情,”杜雯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澄迈那边是新区,我本来想亲自去走走看看,不过临高的事情也很多……”

    “是,是,现在临高正在全面建立村级政权,您的事务很繁忙,这里的工作也离不开你。”刘牧州赶紧说道。

    从级别上来说,杜雯是刘牧州的部下,但是刘牧州知道论及在穿越集团中的当领导的资历,杜雯远在他之上,特别她还是社会工作的主要负责人,业绩斐然――光一个临高剿匪期间在十三村地区的社会工作就足以自傲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刘牧州很怕她来插手,因为她一旦对政策实施指手画脚,自己是很难拒绝的――人要理论有理论,要实践有实践。

    杜雯用一种“你在想什么我清清楚楚”的眼光扫了他一眼,往椅背上一靠:“我们社会工作部原本也是应该去澄迈作深入的社会调研工作得。现在我没法去,就推荐个人吧。”

    “你要推荐谁呢?”刘牧州回忆了下社会工作办公室里的人员,原本只有杜雯和董薇薇两个,后来有过一个午木,但是又被调走了,现在应该还是一个只有主任、副主任的部门。

    “刘月菲。”杜雯说,“这个人刚调到我们部门不久,很积极。”她说这话的时候有点不自然,“太积极了。干脆让他去外调好了。”

    “是女生?到这样的准治安区工作恐怕不是很方便……”

    “是个男人。”杜雯的言辞中很不屑,“你怎么安排他都可以――他的积极性很高,你可以先安排在澄迈,以后再安排到琼山……最好把整个海南岛都调研一遍。”

    “好,社会调研也是很要紧的工作。既然他对这个很热衷是再好不过。”

    杜雯无所谓的点点头,刘牧州感觉她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她又说:“另外,我想就现阶段社会工作提几个意见。”

    “洗耳恭听。”

    “妇女工作。”杜雯着重说了这四个字,然后她很满意的看到刘牧州没有下意识的皱眉,“我们对本地的妇女动员的不够,宣传的不够。”

    刘牧州的确是洗耳恭听。杜雯说得话不能算错,刘牧州知道海南的妇女其实很能干,吃苦耐劳方面甚至胜于男子。但是大家对妇女工作这块一贯认为是杜雯的恶趣味,所以基本上是不予理会。

    “所以我建议,在这次派遣的工作队班子里一定要结合土著的妇女干部一起去。把海南的妇女工作也发动起来――还有青少年工作。也是空白,我看儿童团之类的组织我们也应该组织起来。”

    “青少年工作得执委会统一安排吧,我们自己不能先搞一套。而且一般都该教育部门负责才对。”刘牧州说。他想这个不比妇女工作,青少年组织的地位非常重要,现在执委会还没有具体的安排,民政委员会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好吧。这个再说。”杜雯随后推荐了一个妇女干部,“盐场村的谭小芹是我们最早的妇女干部。马袅农讲所毕业的。她在盐场村干得不错,不过那里宗族力量太强,我觉得把她留在那里用处不大,还是应该把她调出来送到更广阔的天地去磨练”她说着激动的一挥手。

    “我是没有什么意见。”刘牧州想本来也无所谓,多一个女干部也不错,“不过人愿意吗?没结婚的单身少女在外面和男人一起工作,她愿意家属怕也不乐意吧?这可是封建社会”

    “移风易俗不是我们的使命吗?难道我们要一直迁就愚昧落后的社会思潮而不去努力改变?”

    “是,是,”刘牧州无言以对,心想费祀这下有很多事情要做了,“慎重起见,我觉得最好有二名女干部结伴去工作较好。”

    . 

    /名^书  第一百零二节胜利游行

    博铺的街道上非常热闹――这里自从建立了港口,设立了博铺公社,来这里的渔民、商船和小商人渐渐增多,慢慢得就成了市面。^书海阁书海阁^ ~兵工厂、造船厂和化工厂这些近代工业企业的6续建成又在这里聚拢了大量的工人和他们的家属。商业部就按照东门市的旧例,在博铺港如法炮制了一处市镇作为商业服务区。博铺镇的规模远不如成熟的东门市,它除了展商业为博铺公社不断增加的常住人口服务之外在功能上则突出为水手、渔民服务,类似港口小镇的一类。

    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渔行、货栈、客栈、酒铺、渔具店……一家连着一家。虽然大多开着门,街上人也多,各家字号的生意却显得很一般,有些字号干脆连门板都没下。[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然而店铺里的老板、伙计,却一个个喜孜孜的在自家的门前奔忙,搭梯子的,拉绳子的,端着浆糊的,有人还在大呼小叫的要人拿东西过来。

    博铺公社的宣干事正在下面带着民兵和小学生们满街贴标语,粘告示,忙得不亦乐乎。有人挑着担子,把一筐一筐的的折叠纸灯笼运来,分给大家,有人挂在自家的门口,也有人爬上梯子把灯笼挂在各处刚刚拉好的绳子上。

    一条横幅已经在街心央拉了起来,红色的丝绸上已经用线缝上了一个个红纸斗方,上面浓墨大楷的写着字。

    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个年轻的姑娘正一个人站在街边观望着。她穿着一身“干部”服,蓝色的对襟紧身裤褂,小小的翻领。挎着一个绿色的粗布件包。她的脸庞和当地的劳动女子一样是黝黑的,但是有一双乌黑灵活的眼睛。

    姑娘的头按照给澳洲人当差的女人常见的样式,没有梳髻,只是留成了两条辫。看上去干净利落,似乎为了表现她还是一个喜欢美丽的女子,辫梢上扎着红色的带。

    这身打扮,还有她胸前佩戴的一张白色墨字的小布票,都说明了她的身份:是一个为澳洲人服务的女官儿、女书吏,或者按照新话,叫“女干部”。

    这种打扮的女人,最近一年愈来愈多了,渐渐的成了临高的一景。很多人外地来得人,一到临高就要看看这大明其他地方没有的西洋镜。

    海风吹起她的两条乌黑的辫子和衣襟,吹着她晒得黝黑的脸庞。她皱起漆黑细直的眉毛向前望着,好像有满腹心事。她是盐场村妇女小组的组长谭小芹,是杜雯亲自抓得马袅农讲所的第一期学员,原本杜雯对这个村长的女儿寄予厚望,但是她很快现,在这个谭家占据着主导地位的村子里,谭小芹干什么都很容易,因为只需要她父亲一句话就是了。当然,这也意味着无论什么政策都得她爹同意了才能实施下去。*书海阁书海阁*

    村长谭桂琼对澳洲人的什么政策都拥护,包括动妇女在内――海南妇女本身就是主要劳动力,但是对其他一些诸如妇女扫盲之类的事情就不感兴趣了。 ~杜雯在失望之余,正好执委会要设立马袅公社。马千瞩对盐场村的状况不满意,认为当地宗族势力太强。杜雯便提议乘着这个机会把原来盐场村的谭姓青壮年干部全部抽出来分散开。于是谭小芹就落到她的手里了。

    谭小芹才在博铺公社里的举办的“第一期妇女干事培训班”结业出来,这是杜雯亲自搞得一个培训班,集培训了全临高的妇女积极分子和组长之之类的女子三十多人,准备派遣出去打入新区工作。

    她已经接到了派令,要她准备去澄迈县任驻澄迈县办事处妇女主任。正要回公社的招待所去。她沿着街道走着禁不住千头万绪心乱如麻:自己不到二十岁的黄花闺女,不在家待着还要到临县去当“官”。长这么大她不要说离开临高,连盐场村之外的地方都没去过几次。她的父亲谭桂琼原本很不赞成女儿出自家的村子去当什么外村的“妇女主任”,在村里,一切好说,一个女孩子孤身到了外村,这不成了无法无天了?

    但是事情由不得他爹了。谭小芹的堂兄谭成晴看得明白:澳洲长们对盐场村的态度大不如以前了,不但对村政控制愈来愈紧,而且对谭家在盐场村的作用也开始限制,这次更是一口气抽走村里几乎所有的谭姓干部。除了谭桂琼继续留任村长之外几乎是一锅端。

    他悄悄的和自己的父亲还有伯父谈过:要他们千万不要违拗澳洲长的意思――人现在已经抖了起来,连官府都制不住了。谭家只有跟着一个劲的干才能保住自家,光宗门第。

    这一次官军在澄迈惨败,谭桂琼对谭小芹的任命立刻有了8o度的大转弯。官军的惨败的消息离战场最近的马袅盐场村知道的最早,也最为形象直接:盐场村出得民兵和民伕很多,他们运送伤员和战利品回来之后把战场上的情况添油加醋大肆渲染了一番,说得伏波军差不多就是神灵附体刀枪不入了。大伙都觉得搞不好澳洲长用不了几年就能上京城里开新朝了,主席说不定就是新皇上。盐场村“从龙”最早,不用说个个都开国元勋。

    谭桂琼现在对女儿要去外县当干事的事情不但不再反对,而且还得意洋洋――这可是一个县的妇女干事,全县的女子都归自己女儿管,不但威风,而且这就是明明白白的“出仕”了。是真真切切的“从龙之臣”了。除此之外,他还存着另外一个想头,希望谭小芹能在澄迈被某个“长”看上,当个正室夫人――至不济,做个侧室也行。这样谭家在新朝的功名利禄就全有了保证。

    谭小芹被父亲这样的朝三暮四的态度弄得无从适从,即将要到陌生的地方去做事又让她很是不安。*书海阁书海阁*她还从来没有和陌生的男人共事过,更不用说是一群陌生男人了。 ~

    正怀着这样不安的情绪,她来到了大街上,街上正在忙着为晚上的“祝捷大会”布置街道。一群群穿着制服的芳草地的学生们正在布告边为百姓念着布告上的内容。这布告的内容是丁丁起草的,分为白两部分。很多人仔细的听着,不时还出笑声和惊讶的声音。每读完一次就会响轰然的“好”字,接着又有人再央求学生们再读一遍。

    官军要来讨伐的消息很早百姓们就知道。自从官军渡海到了琼山,来临高的船只和商人几乎断绝,不少商铺字号简直难以为继。只是靠着澳洲人的接济和优待政策勉强维持营业――澳洲人信心十足的要他们“坚持几个月,形势就会大改观”。有些人害怕澳洲人打了败仗会被牵连,连夜悄悄的带着细软跑了,但是也有人留下来了――特别是那些自从澳洲人来了之后来到临高,一点一滴的积累起财富的小商人们,他们打心眼里希望澳洲人能站住脚,也相信他们能站住脚。很多人还参加了动员备战的工作。现在官军已经被击败,不但被击败还是打了一个大败仗溃不成军的逃走,这让他们的信心更加充足,对未来也有更大的期望。

    谭小芹正看着街上的热闹劲,忽然看到了杨草,这个女人是她在妇女干部培训班上的同学。她不是很喜欢杨草,觉得这个女人心机很深,虽然平时很大家打成一片。谭小芹总觉得她另有章。但是这会对方却主动和她打起招呼来了。

    “接到派令了没有?”杨草笑嘻嘻的问道。

    “接到了,我去澄迈,当――”她想了想才想起自己的官名,“妇女主任。”

    “我也是去澄迈呢。”她说着挥了下手的纸片,“我是副妇女主任。正好我们一齐搭伴工作。”

    杨草当然不是什么“妇女副主任”,这是她的公开身份。实际职务是“政治保卫局驻澄迈政治指导员”。因为从事政治保卫的元老不多,不能按照编制在每个县都派驻特派员,所以就任命尤国团这个临高县特派员兼任特派巡视员,轮流赴各县指导检查工作,而启用土著工作人员担任政治保卫指导员。等他们熟悉了工作之后再正式任命为特派员。

    午木原本不想派遣杨草去,但是想到开辟新区正是考验人的大好机会,正好杜雯到干部处要求给澄迈派再派一个女性干部去,他就借此机会把杨草派了出去。

    杨草的确切身份工作队里的元老是知道的,但是对其他人保密。

    听说对方也去澄迈,而且还是自己的副手,谭小芹有点高兴了――不管怎么样,有个女人一齐去总是好事。她还一直在愁身边都是男人怎么办,要不要请同村的年长的老妈妈随她一起去搭个伴。

    “太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呢?”谭小芹没出过远门,很没有主张。

    杨草笑了:“不着急,你看派令上要我们随工作队一起出――现在人都没到齐呢。”她拉了一把谭小芹,“今晚要进行火炬游行,我们干脆好好玩一玩。”

    “天黑了还出门……”

    “怕什么?你现在是妇女主任,不是躲家里的大姑娘了。”

    这时候天色渐渐晚了下来。博铺公社的游行队伍正在街上集合,大家举着赶做的旗子,提着灯笼。公社的管事人员正在给大家蜡烛头和火把――因为要节约蜡烛,所以提灯笼的人不多,多数都是拿着火把。来参加胜利游行的以年轻人和小孩子为主,特别是在博铺上班的工人,大多扶老携幼的来了。他们很乐意有这样一个可以尽情娱乐的夜晚,因为明天放假――庆祝澄迈大捷。

    人群在学生们的指引下渐渐排成了队伍,火把和灯笼也次第的点燃了。大家一个个喜笑颜开,有人还玩闹一般的挥舞着手里的旗帜和标语牌。

    “大家不要乱动了,当心火把”负责指挥的是宣部的土著干部纪登高――自从他在丈田宣传活动提议组织舞狮队之后,这个前广东的卖卜先生在宣部里就青云直上,成了搞群众性娱活动的专职人员。他的业绩不小,在各个公社都组织起了舞狮队,很出了一番成绩。

    他穿着一身干部服,满脸的油汗,一面拿着个铁皮大喇叭,一面挥舞着卷成一卷的件,“队伍不要乱了,排好队,准备好……”

    他手里拿得是宣部群众活动处处长方非搞得庆祝方案,这方案按照方非的标准是很简单,但是对纪登高来说就嫌很复杂了。古人组织复杂的节庆礼仪活动也很有一手,但是这类的大型活动一般只有朝廷央才会开展,普通人很少接触。对一个卖卜先生来说就更加陌生了。

    杨草和谭小芹也被安排到群众队,群众队比较松散,没有特别的道具或者训练,只要求合群按照路线行进就好,杨草领了一面小旗,她举目四望,人群有几个面孔她似乎见过,大家的眼神稍一碰便默契的互相避开了视线。

    这时候街道上的高音喇叭开始播放器雄壮的音乐来了,这是游行开始的信号。纪登高招呼着大家开始行进。

    游行的路线是从博铺公社大街出,沿着港区行进,然后踏上博铺-百仞公路,一路游行到东门市场,再到大体育场进行集会。这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晚了下来,暮色,灯笼和火把都点了起来,道路上星星点点的,犹如一条流动的光河。

    学生和民兵组织成前驱队队列整齐,旗帜飘扬。他们举着的旗帜是在开战动员的时候才借着旗帜热潮仓促赶制出来的。红色的6军旗,蓝白两色的海军旗,许多个人设计或者抄袭的旗帜。还有成排成排的方形的红底色的幡,上面绣着各种奇奇怪怪的,这里的人从来没见过的图案。旗幡的杆顶矗立着冲压出来的站在齿轮、麦穗、宝剑和树叶上的双头鹰。火光下,钢皮的双头鹰的双眼目光炯炯,闪烁着寒光,注视着在火光下行进的队伍。

    游行的队伍在进行曲的伴奏下行进着,学生和民兵迈着整齐的步伐。齐声高声的唱着《歌唱祖国》,这歌曲已经被改头换面,成了穿越政权第一充满政治意味的进行曲。要不是大多数元老暂时还不希望和大明彻底的撕破脸皮,这歌曲的歌名就要变成《歌唱帝国》了。歌词也会改得更加露骨。

    跟在后面的群众不大会唱这歌曲,但是他们的心也被这激昂的歌声激荡起来,有的人附和着唱着,也有人学着旁边的人的模样,挥舞着手的灯笼和旗帜,同声欢呼着。

    这种如此如醉的狂热是许多人从来没有体验过得,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兴奋。但是他们还是在这样的气氛下欢呼、唱歌,甚至试图让步子跟上一遍一遍高声歌唱的进行曲的节奏。

    游行队伍走过港区,然后踏上了去百仞城的公路,公路上已经暂时停止了一切车辆通行,偶然经过的行人闪开在路边,即恐惧又好奇的看着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经过。火光照亮了公路,远处的百仞城则灯火通明。

    这时候,漆黑的夜空一根接一根的亮起了巨大的光柱。八台穿越集团拥有的最大功率的探照灯射出来的光柱在夜空排成两行光柱。这壮观的景象让所有的人为之目眩。谭小芹惊讶的叫了一声。太不可思议了,一瞬间她的腿脚都软了,差点跪倒在地。长们不是凡人……她忽然恐惧的想到了这句话。

    从各个公社涌来的游行队伍犹如一条条光芒四射的大蟒,在各条道路上翻滚着前进。这从未有过的壮观景象不但让人折服感叹也使得许多人赶到了由衷的恐惧。

    刘大霖默默的坐在自家的院子里,注视着百仞城那边的巨大光柱。他看不到公路上的游行队伍,但是县城外公路上传来的歌声他是听得见的;简单、有力,甚至在他看来失之于粗俗,但是却有着一种强烈的振奋人心的东西在内。这既不是黄钟大吕,又不是郑卫之音,和这直冲夜空的光柱一样,是他完全不了解的东西。刘大霖的心情变得非常的沉重。

    “老爷,回屋去吧。”他的仆人小声的劝谏道。

    “不忙。”他低声说道,“外面的布告真得是说澳洲人打败了官兵?”

    “是,布告有人看着,小的不敢揭去,不过小的抄了一份。”

    布告写得很简单,但是内容却明确。刘大霖看了一遍其的言部分,言辞不甚雅驯,理还算通顺。告说自己即来琼州,从无不法之事,在琼州垦荒经商,招抚流亡,赈济难民,褒扬教,却遭官府的无端进剿,迫不得已方才奋起自卫,将官军于澄迈城下击溃。

    /名^书)楼(,)  第一百零三节 转变

    刘大霖看完之后有点难以琢磨其的意思。^书海阁^com^书海阁^ ~前面明显有自诉其冤,表达与官军作战的“不得已”之处,后面却在炫耀这次大胜的赫赫武功。这种矛盾的态度让他迷惑不解。

    他自己内心也很矛盾。在他看来,官府派兵进剿于理相合――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澳洲人在临高固然没有扯旗放炮,公然造反,却没有进表内附,行事已经是俨然敌国。[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但是澳洲人在本地也好,在全广东也好,从来没有为非作歹的事情,而且百姓们也得了他们的好处。特别是在临高,这几年百姓们堪称安居乐业――这都是他们的功劳。于情来说,官府的进剿是不得临高百姓的民心的。

    朝廷占着理,澳洲人占着民心。

    他忽然惊觉的想到孟子关于“民心”的言论,背上顿时一凉。他不愿意再多想下去,但是他已经不再想象过去那样单纯的将髡贼视为“海外蛮夷”之类的人物了。

    正在沉思间,夫人那边打了仆人来问:

    “夫人说明日就是去茉莉轩讲学的日子,问老爷是不是要去?”

    刘大霖沉吟片刻,澳洲人即然已经和官兵交战,最好的说法也是刘香、郑芝龙之类的“巨寇”了。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去茉莉轩讲学就成了一个很大的难题。

    夫人和他的好友、同窗们的意思是让他不要再去了以免将来沾上是非。

    考虑再三,他还是点了点头:“明日依然去。”

    仆人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明日去?”

    “去自然要去得”他加重了语气。茉莉轩又不是澳洲人开办的学校:它是临高的百年传承的义学,自己既然出任了其的教职,就不能不去。

    说完,他又继续呆呆的望着远处的光柱,过了好一会才如梦初醒的说道:“回上房去”

    仆人们恭恭敬敬推着他的轮椅回上房去休息,主人歇息了,仆人们也就散开自便。一个年轻的下人在收拾老爷的轮椅。管家关照他:这轮椅有点“紧”了,明日推到东门市去找天地会商店收拾收拾。

    “再顺便给我买几盒烟回来。”他吩咐完了从怀里掏出一叠流通券,细心的数了几张给年轻人,“要买‘百仞滩’,不是‘高山岭’,记住了么?再给这张二十五分的票子给你零花。”

    赵管家得意的笑了笑。这种财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官军要打来得时候,流通券曾经生过一阵子贬值,大伙都急着要把钱花出去,各处的市集上掀起过一阵不大的“抢购风”,许多人急于要把手的流通券换成货物和白银、铜钱。 ~这次危机很快在财金委和企划院的强力干预下平息了。不过一些心急的人因为低价抛出流通券而在这场小小的金融风潮损失惨重。/书海阁书海阁/

    赵管家却在这次风潮获得了一笔外快收益。他反其道行之的用手头的铜钱收购流通券,等到风波过去的时候稍稍一算居然了一笔小财。赵管家这么信任澳洲人是因为他的儿子如今正给澳洲人办事,已经当了一个“干部”,是在一个叫“办公厅”的衙门里。专门负责照料“长”们的生活。而他的孙子就在芳草地念书。所以赵管家对澳洲人的事情特别清楚,这次官兵来围剿,他虽然闭口不谈谁胜谁败,心里可早有了底。

    晚上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他坐在门上的门房里准备上夜,一边抽烟一边拿出了纸牌,打起了“澳洲通关”。这种牌戏最近刚刚流行,因为可以一个人玩,没有赌钱的嫌疑,所以很得家风严谨的人家的喜爱。

    外面的歌声愈来愈响亮,这大约是南宝的游行队伍在往百仞而去,管家知道他们在唱得是澳洲人新教的歌曲,这歌他的孙子孙女也会唱,还经常在家里练习。孙子们如今和他爹一样剃了澳洲式短头,穿着对襟小褂,看上去很精神,满口都是他听不懂的新词。

    赵管家很是欣慰。他经常说:“咱们老赵家的风水也该改改了,不能总给人当下人。”从他不知道哪个祖辈开始,他们家就世世代代的给人当长随、仆人。赵管家就是年轻的时候跟着刘大霖在外做官的父亲从大6上来临高的。几十年间从书童做到管家。算是爬到了奴仆的最高层次了。

    澳洲人的到来,意外的给了这个家族一种全新的可能性。赵管家的儿子当初是因为补不上刘宅里的缺才去给澳洲人当差的――不少人觉得赵家的这个儿子也实在太胆大了。如今不但身份变了,连房子都置办上了,吃用享受竟不比本地的地主差。让周围的人很是眼红。说风凉话的人如今也开始打听起怎么才能给澳洲人当差了。

    他听着外面的歌声,想着自己的几个孙子孙女大概也在队伍唱歌,大孙子也十岁了,再过几年就可以给澳洲老爷当差了。自家的日子算是一天天的达起来了。

    他一面摆着纸牌,一面哼着《掷弹兵进行曲》的调子。

    游行队伍从四面八方集结到大体育场体育场央堆起一座小山般高的柴火堆,此时已经熊熊燃烧起来,火焰冲天,廊柱上的两排火炬笼也都点燃了。而火炬台上的巨大火炬笼更是燃烧起巨大的火焰。整个大体育场被火光笼罩着。四周许多小型的舞台探照灯在空舞动。黑色的天际背景上,八道巨大的光柱如同有形体一般射在低沉的云层底部,仿佛又穿透了云层直达霄汉。

    从澄迈战役缴获的武器:各式各样的大炮,一门一门的围绕着火堆陈列着,火光在青铜和黑铁的火炮反射着光芒。 ~刀枪、盔甲、火器……各种甲仗被堆成一个个巨大的三角锥形堆。/书海阁书海阁/其最恐怖的是一个由几千顶头盔堆成三角锥形的大堆,在火光下出奇特的光芒。

    廊柱下挂满了旗帜――那是在澄迈缴获的明军军旗,各式各样的旗幡,撕破了,染着血迹和泥土,成排成列的悬挂在两翼的廊柱下。

    由学生、民兵、警察、警备连和海兵组成的纵队手持火把和旗幡,沿着跑道齐步行进着,按照节奏变化着队形。尽管事出仓促,不能变化出太复杂的队形,但是效果已经足够让参加游行活动的群众们感到无比震撼。他们失去了一切感官和判断的能力,只是不断的随着音乐的节奏边出巨大的欢呼声浪边挥舞着书的灯笼和火把。

    那些没有被组织起来参加游行只是来看热闹的普通百姓们一个个瞪着惊讶的眼睛,如此壮观的场面远远出了他们的想象力。他们一个个哆哆嗦嗦的害怕的保持着距离,却又异常入迷的看着。制服、队列、火光和雄壮的进行曲,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的内心纷纷被煽动起来了。

    “这场面好熟悉,一个假冒伪劣的翻版。你们还缺少一身身笔挺的黑色和褐色制服。”在主席台的角落里用dv进行拍摄的金女人出嘲讽的声音。

    丁丁立刻制止了自己的女友的评论。但是这评论已经落入了好几个人的耳朵里了。

    魏爱连连点头:“我看很好立足于现有条件作出了最好的效果。”

    其他人没有说话。这熟悉的场面让他们感慨万千,也愈知道自己在这个新世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有人为忽然为自己亲手缔造,现在已经萌出幼苗开始成长的的新社会、新秩序感到一阵的恐惧。也有人充满着狂喜和对未来的期待。

    方非就是忽然感到有所恐惧的一员。他是这一切仪式的缔造者。他没有创新什么,不过是移植和改编了下以适应这个新的环境。眼前的场面虽然壮观,但是他觉得自己其实更喜欢comajoy上许多漂亮女孩子穿着很少布料衣服挠弄姿的场面。

    方非悄悄的看了一眼在主席台上按照权位顺序站着的人。德嗣、马千瞩、邬德、程栋、马甲……他们一个个穿着笔挺的制服站在主席台的央。聚光灯照射着他们,也照着他们背后石墙上巨大的木制的徽章,巨大的圣船船头,光环、齿轮、麦穗、宝剑和盾牌。这些人站在巨大的徽章下,被射灯的光束镀上了一层光芒,使他们看起来即高大又不凡。一架摄像机的镜头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有人微笑着在挥手,也有人神情严肃,似乎在思考着重大的问题。

    黄禀坤也挤在人群,看着这前所未见的一幕。在极度震撼之余,他还是暗暗道:“真是群魔乱舞”他原本打心眼里不相信官兵会在澄迈大败,以为不过是击败了官军的一小支先遣人马。但是广场央的成堆的甲仗、大炮和柱廊下的旗帜都不会是假得。就算是髡贼也不可能搞来如此之多的武器甲仗和旗帜的。黄家多次和官兵协同过,对官军的装备情况了如指掌。这些东西不可能作伪,也没有必要作伪。

    他默默的从人群挤了出去。坐上轿子往县城而去。自从风传官军要进剿髡贼之后,他就一直下榻在李孝朋家。当初李孝朋跟着他一起闹丈田的事情,两人算是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情”,两个人便一起作着迎接官军复辟的美梦,暗悄悄的活动起来。

    李孝朋原本很是激进,愿意赞助几百两银子出来充饷,让黄禀坤暗组织乡勇袭击公路上的牛车;袭击单个的警察和干部;派人放火等等。

    但是以武力对付髡贼策应官军这种事情,黄禀坤知道绝无可能。除非髡贼自个逃跑,他拉几百人马在后面跟着轰轰还成,硬碰硬去打仗就是找死。所以他们的暗活动无非是勾连对澳洲人的不满分子,连着会议了几次。黄禀坤还算颇有谋略之人,商议着要是拉队伍,武装乡勇策应官军怕是做不了,但是大可以在刺探消息上花些功夫。当下分配有人去打探髡贼的军情,有人去百仞城和博铺等处画地图,还有人专门到茶馆等处专门找“干部”聊天打听髡贼的虚实。黄禀坤打算着把这些刺探来的消息汇总之后一总派人送到澄迈去。

    但是他很快就知道什么叫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这句话了。派去百仞城附近军营打探的一个生员,原本气势汹汹,一副慷慨激昂舍生取义的模样,但是去了几次之后就突然被人拦住问了几个问题,当下吓得他魂飞魄散,回来之后立刻就告病不再露面了。黄禀坤原本还庆幸此人虽然不济事,但是好歹没有说漏嘴。没想到接下来几天便有好几个人告病或者宣称家有事,不再来参加这个事业了,众人的兴头一过,外面澳洲人逻查的又紧,便渐渐的都懈怠了,连会议都召集不齐了。而李孝朋因为瞧上了髡贼手下的一个女“干部”,对驱逐髡贼的事情突然间冷了下来。黄禀坤接应官军的谋略也就破了产。

    黄禀坤正在没奈何的间,黄守统派人把儿子找了回去,父子两在密室谈了很久。黄守统警告儿子不要再轻举妄动,更不要自己出头去迎接官军,免得官军真得来了黄家寨负担太大。万一官军打了败仗,髡贼报复起来,黄家寨就要被夷为平地了。

    看来还是父亲想得周全,看得明白黄禀坤在轿子里面暗暗思量,要是真得按照自己的想法放手大搞起来,恐怕这次黄家寨就遭到灭顶之灾了澄迈的几家世交有派人送信来,说髡贼在澄迈连着灭了好几家有名的大寨。他不由得暗暗庆幸。

    看来,要和髡贼对着干,还得来阴得软得。正如父亲过去说的,要“拖”,只能隐忍不的暗暗等机会。

    只是这机会从何而来呢?官军这一败,没个三五年也不可能再调集大军打回来。而看刚才的模样,一班愚夫愚民们已经对他们五体投地,奉若神明了。黄禀坤苦思冥想,轿子到了李家他还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

    他为了能随时监视髡贼的动向,还是长期住在李家。回到自己下榻的西书房里,见里面黑沉沉的,连灯火都没点,不由得暗骂自己的随身小厮黄平太过懈怠。便自己走了屋将灯烛点着。

    正准备叫人打水盥洗,黄平已经从外面进来了,他只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满脸的兴奋之色。

    “你去哪里了?天晚了连灯都不掌”黄禀坤斥责道。

    黄平却来不及认错求恕,赶紧把一个天大的新闻告诉主人:

    “二公子李四公子今天去报了名,要到芳草地去上学”

    “你说什么?”黄禀坤吃了一惊。李四公子是李孝朋的庶出的幼弟,今年才十一岁。一直在家塾里念书,怎么忽然要去髡贼的学校念芳草地那地方,教得东西都是澳洲学问,和孔孟之道根本不相干。

    澳洲学问,的确堪称经世致用,格物致知之学,但是学这种东西是不能科考的。

    他差点脱口而出说“李老爷疯了”,但是转念一想已经明白,李家这是准备卖身投靠啊他们把不要紧的庶子送到芳草地上学等于是质子输诚。

    髡贼原本没有要求临高的缙绅大户们这样做。李家如今抢先做了,一定会得到髡贼的重视,肯定能得到许多的好处。

    想到李家居然不动声色的做了这么大一个8o度的大转弯,黄禀坤不仅感到愤恨也觉得害怕――万一李家把自己暗组织人准备迎接官军起事的事情卖了出去,黄家寨就彻底完了。

    他沉默了一会,觉得李家还不至于这么做。他们送去一个庶子就说明了这点。李家不过是想脚踩两只船而已。的确,只要是能作出投靠髡贼姿态的人,现在都了财。这是谁都不能无动于衷的事情。

    但是这样一想也启了他。既然髡贼一时半会不能从外部打垮,只有深入其去切切实实的掌握他们的虚实。比如髡贼的火器为什么能如此犀利?他们又有什么办法才能让许多想也想不到的事情变成现实?黄禀坤觉得,只要把这些事情一一打听清楚了,就能知道髡贼的要害在哪里,到时候就能一举将他们驱逐,甚至消灭了。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落到了黄平身上。这书童正有点不安的看着他。

    “他家的少爷去芳草地,你高兴什么?”

    “小的不是为这事高兴……”他有点吞吞吐吐。黄禀坤问了半天才知道,原来李家刚刚来了几个髡贼,其有一个竟然是女髡贼这会正在花厅上和人说话。

    “是真正的女澳洲人”黄平加重了语气。

    “哦?”黄禀坤来了兴趣,李家和髡贼素无交际。髡贼今晚突然来访问李家有何用意?联系到李家要把庶子送去芳草地读书,他不由得起了很大的好奇心。^名*书(楼(,////

    第一百零四节 基层建设

    不过李家的变化似乎早有迹象。..黄禀坤这才想起前些日子起李孝朋就不大和他谈论如何对付髡贼的事情了。而且最近这些日子李家一直有一种神秘的气氛,他现在才明白原来李家是在和髡贼勾搭。

    过了片刻,李孝朋过来道乏。黄禀坤这才有机会打听这髡贼到来的事情。[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李孝朋小声告诉他,几天前,官军在澄迈打了败仗的消息刚刚传来,李家内部就纷乱起来。因为李孝朋和黄禀坤勾结在一起,两人暗中对付澳洲人的事情,家中长辈略有所知。现在听闻官军大败的消息。便严命不许再掺合此事。

    李孝朋自己也吓破了胆子,当即把手里写得一份“蔓花斋笔记”给烧了,“蔓花斋”是李孝朋的书房名。这本东西原是他偷偷撰写得关于髡贼的到来、施政、建制、传说等各种野谈资料的笔记,内中也记了当初他们联络在一起对抗髡贼“丈田”的往事。李孝朋原本打算等髡贼逃走之后就刊刻出来的,也算是满足一下自己著述的心愿――免得一直被人暗中叫“粪公子”。

    前两天,髡贼驻在县里的大头目,名叫熊卜佑的,却忽然带着人来拜访他家。

    “你道他来是何意?”李孝朋居然还有些得意,卖了一个关子。

    “熊逆所来何为?”

    “黄兄熊逆这词你以后休要再说”李孝朋正色道“逞口舌之利,恐有不测之祸”

    黄禀坤顾不上追究他的态度变化,赶紧追问髡贼到李宅有什么事情。

    “你竟想也想不到髡贼要在城中立一个‘县咨局’,全县的每个村寨都要派人充任委员。以后各种县里的事情,县咨局的委员都有权过问。这县城里派了四个名额,李家就有一个。”

    不但有一个委员的名额,而且熊卜佑很明确的告诉他,驻县办打算让李家出任“县咨局”的执事,总领全局的日常事务。

    李孝朋的爷爷李孙乾因为自家是个“粪霸”,虽然有钱但是名气臭,如今能当县咨局的执事,地位就远比过去强了。

    “原来如此”黄禀坤点了点头。这个举措很突然,也有点让人措手不及。这个“县咨局”到底有什么用呢?正在茫然间,李孝朋又道:“这倒和本朝太祖在各县设申明亭有些近似。”

    “这么说就是全县父老缙绅们一起议事的地方了?”

    李孝朋道:“不错,澳洲人就是这般说得。还说这个是‘民意机构’什么的。”

    “这个‘县咨局’可是县衙牵头办理的?”黄禀不得不向他指出其中的要害,他小声警告道,“这可是伪职啊”

    “黄兄”李孝朋不以为然道,“这不过是个县民议事之地,算不上澳洲人的衙门,最多是半官半民,如何能算就伪职呢?”

    黄禀坤无言以对,缙绅大户们首鼠两端的事情,在地方上的确算不得什么大事。就算有一天朝廷大军真得打回来,也无非借此勒索几个钱财而已。这伙缙绅们最近两年一直被排斥在县政大局之外,现在澳洲人忽然给打开了一个小口子,官兵又吃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败仗,难怪一个个如同苍蝇见血一般急着要扑上去了。

    再想黄家寨恐怕也跑不了,父亲是不能去出任什么“委员”的,这个差事多半要落到自己的头上了。

    黄禀坤忽然眼前一亮,原本他就想要深入髡贼的内部去打探他们的虚实,现在不是有了一个大好的机会?想到这里,他顿时兴奋起来,连是不是伪职这档子事也不计较了。马上又拉着李孝朋谈细节。

    李孝朋对自己的祖父就要出任执事很是得意,其实他刚才在厅堂上已经朝着熊卜佑献了一大番的媚,说什么熊”,把熊卜佑夸成了人间稍有的俊才,把半个多月前他和黄禀坤一起要“讨伐髡贼”时的种种言行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把具体的情况和黄禀坤说了一下,说这个县咨局是以村为单位的,只要不是澳洲人自己管辖的公社属下的村落,凡是大于五十户以上的村落都要公推一个委员去参加县咨局。

    “若是不满五十户的呢?”黄禀坤感到奇怪,这个条件有点苛刻了。临高本地虽然因为匪患的关系,村寨一般都比较大,但是几户、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也是不少的。

    李孝朋对这个问题不怎么感兴趣,他说:“小弟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听闻澳洲人在搞县内移民,集村分户。凡是愿意迁徙到指定地点合并成大村的,可以享受很多优待……”

    接着黄禀坤又问了李四公子去芳草地念书的事情,李孝朋并不讳言这是李家为了向澳洲人示好的表示。

    “舍弟不是读书的料,不如送去学些经世致用之学,将来对我们李家也有好处。”他说得光明正大,黄禀坤却知道这李四公子母子在李家属于不得意的微末人物――李四公子的母亲是丫鬟出身,而且早就失宠,现在府里就是有头脸的奴才说话都比他们管用。这小孩子显然是李家拿出来牺牲的人物。

    “不知道去芳草地读澳洲学,有什么要求?”黄禀坤也打起了类似的主意,不过自己尚未婚配,没有儿子,更不用说庶子了。大哥也只有一子一女,而且年幼无知,断然不能送去芳草地学什么澳洲学的。他打算将自己的伴读书童黄平送去念书。黄平勉强也算得上是他家的远亲。

    “没有要求。只要你愿意去。”李孝朋兴致勃勃道,“只是要自付学费和伙食费。也不贵。另外就是集中住校,除了放假不能回家。”

    “倒和大陆上的几个有名的书院一般严了。”

    “怎么不是”李孝朋随口道,“听闻他们的教得东西也不少,就是没用。”

    在他看来不能应试的学问就是没用。但是黄禀坤却已经不这样想了。他想髡贼就是靠着这些不能应试的学问打败了官兵,霸占了临高。

    熊卜佑和刚刚分到他手下,充当驻县办办事员的唐糖一起走出了李宅的大门。唐糖在花厅上饱受了围观,李家的人,上到老太爷、下到最卑微的打更人,都偷偷摸摸来看了一眼,屏风背后更是一批一批的挤满了来看“女澳洲人”的女眷们--上至老太太、太太,下到老妈子丫鬟。

    女澳洲人在临高也不能算太稀罕,但是在县城内真正登门入室面对面的,唐糖还是第一个。难怪李家的人一个个如此的起劲。把个她看得莫名其妙。

    李家的人对她鼻子上的眼镜、自己用火钳烫得卷发,还有身材都评论了一番。李家的人一致看法是这女澳洲人长得太高,太壮。她的烫发更被人当成了天然的鬈发。

    “他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怪涔人的。”唐糖抱怨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熊卜佑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好奇么。女人当头目的,人人都当是西洋镜。你看杜雯一出去,街上的土著都要行注目礼。”

    “我和杜雯怎么能比啊,人现在是政权下乡急先锋……”

    “你要去也可以啊。”熊卜佑对这女孩子一点也不感冒――他觉得对方有点娇气,别得不说,女元老们基本上每个都剪了短发,最爱美的人也只是把头发留得稍稍长一些而已。唐糖依旧是一头齐腰长发不说,还自己用火钳烫过。她在百仞城里也从来不穿作训服或者制服,只穿自己带来的衣服,而且熊卜佑发觉她还在继续化妆尽管只是口红和眉笔之类简单的化妆。

    唐糖不以为意:“我不行啦,下乡太苦了。象她和董薇薇那样一下去就几个礼拜,我可受不了。别得不说洗澡都不方便。”

    熊卜佑笑了出来:“那你还要做民政工作?搞民政就是要下乡。难怪刘牧州只好让你来负责县咨局的工作了。县城好歹还是城市。”

    “还好啦。我也没有这么娇气。”唐糖对他话中的暗讽毫不在意或者根本就没听出来,“马督公说了,民政工作是我们的核心工作,获得人民的支持才能在在这个时空立足,建立起一个工业化的社会……”

    “你很崇拜督公嘛。”

    “还好啦。”唐糖点点头,“我是很崇拜他,他的文笔那么好,思考起问题又那么的深邃……”少女的脸庞上飞起了红晕,“难道你不崇拜他?”

    熊卜佑哭笑不得:“我为什么要崇拜他?他长得又不帅。”

    “可是他气质好男人的气质……”唐糖害羞的说,“幸好他没有老婆。”

    熊卜佑一点不能体会马千瞩的气质好在哪里。故意说道:“他没有老婆,可是很快就会有生活秘书。”

    唐糖叹了口气:“这是男人的缺点……算了,这点我也忍啦。”

    熊卜佑彻底的完败,他干脆不再说话了,自顾自的抽着烟。临高县城是蓝区,而且他们的警卫员就在身后五六步的地方跟着。尽管天已经漆黑,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他们还是相当安全的。

    “你即将负责的县咨局的工作相当的要紧,因为这里面几乎全是大户。却少基本群众。”熊卜佑小声的说道,“缙绅大户是即要合作又要限制的对象,现阶段,我们要和他们合作。长远来看,不愿意接受我们为他们安排的新体制的大户都是属于被消灭的对象……”

    唐糖问:“了解、改造、消灭,是这个意思吗?”

    “基本上正确。”熊卜佑夸奖她,这个女孩子悟性还不坏,“我们面临的问题很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总而言之,要寻找符合我们长期利益的合作者,促进他们的转变。”

    缙绅大户,是乡村基层中即独立又掌握着基层行政、经济权力的阶层。穿越集团要改造乡村的社会结构和经济环境,即要依赖他们,又要消灭他们。这是元老院的共识。

    所谓消灭,并非是简单的消灭,而是利用社会和经济手段上促使他们转化。从简单的租佃地主变成经营性地主,包括转化为工商业者。这个阶层拥有庞大的财力,而他们能够积攒起财富来多半也有一定的经营能力,只要引导得当转化起来还是相当快的。元老们期望当地的地主大户能够转化为第一代民营资本家,将他们埋藏在土里的财富变成真正能够流通的资金。

    “是,督公在会议上和我们做过专题讲话。”说着她掏出一个小笔记本:

    “……我们现阶段的任务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尽快的将政权在最基础的级别上建设起来,做到村村有干部、有警察、有政权机构……”

    “没错,你开会很仔细么。”熊卜佑随口夸奖着,心想这女孩子还真上心,看来也不是绣花枕头一般的人物。老熊一贯认为人有没有本事问题不大,关键是肯不肯上心去做一件事。

    按照民政委员会的计划,利用澄迈大捷之后民心的转变机会,在外县渗透接受县级政权,而在临高,全面推行政权下乡下村的活动。

    现在他们已经在公社体制下健全了各村的基本政权,下一步就是要对全县的其他村寨进行政权建设。杜雯和董薇薇对十三村地区进行的政权下乡已经取得了效果,村级政权全面建立起来。

    关于村级政权如何建设的问题,政务院、元老院召开过好几次专门的讨论会。最后成型设计的村级政权是按照旧时空的模式的翻版,不过针对本时空的情况进行了一些改变。

    政务院大致确定:县作为未来穿越国家的基本单位,而县以下由三极政权组成――县、公社和标准村。

    其中标准村是最基本的政权机构。而公社担负着直接领导控制各个村的职务。大部分的行政事务将通过公社来下达和完成。

    大体上,每个村有村长,村长下面有一个村委会,村委会有生产组长、妇女组长和民兵组长三名常委组成。这四名“村级干部”不受薪,但是享有补贴。这四名“村级干部”的人选,直接由上级部门指派,可以是本村人也可以是外村人。

    村干部不采用选举制,元老们认为在现阶段采用选举制是毫无意义的,农民对选举这一新鲜事物了解很少,不懂手中的权力,也不理解公职的意义。很容易造成村级权力被窃取。

    “……农民一般都不大愿意出头,这是乡村民主的一个特点,”做过很多社会调查、田野调查的方敬涵在讨论会上发表自己的看法,“这不仅是害怕担负责任或者担心利益受损,还有一种害怕被嘲笑的情绪在内。”

    从历史上的经验来看,不加任何指导的完全采用村民选举,反而会让许多爱出头的所谓的“能人”占占据村干部的位置,他们或者能说会道,或者是村里的泼皮无赖,靠着恐吓或者诱骗的办法迫使村民选举他们担任公职。这在旧时空是屡见不鲜的基层弊病。

    根据杜雯在十三村地区的经验,由工作队接管村政,初步建设起村里的基本组织,然后从积极分子中逐步甄别培养出干部是最为合适的办法。不但可以确切的考察每个人的状况,而且在建立基层组织和行政上也提供了一个示范,避免了水平不高的村干部的想当然的执行。

    除了村干部之外,每个村有一名驻在警。驻在警不是本村人,由县警察局统一指派。驻在警一旦任命就携带家眷在当地安家落户。驻在警不受村委会的指挥,他直接受上一级警察部门的领导。他是一名真正的公职人员。

    最后,每个村还有一名“村代表”,正式的叫法是县咨局委员。委员同样是指派而非选举产生的。其职责是每个月到县里参加县咨局的会议。直接反映村里的状况和村民的要求。他同样是由工作队选拔出来的,而不是选举产生。县咨局委员不是公职人员,也不受职务津贴。

    按照民政人民委员会的设计,县咨局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民意机构,它并非县议会,只是一个用来让乡村的精英阶层表达自己观点和阐述农村状况的平台。其成员只享有一定的社会荣誉,并不享有实际的政治权力。他们有权表达自己的观点、看法,提供各种意见和建议,同时提供了一个监督村政的渠道。但是仅此而已。

    这样就形成了村级政权三条线的垂直管理,首先从体制上进行了互相的钳制,避免了村长一个人或者勾结村委会独揽大权。

    “难道他们就不能互相勾结在一起么?”有人提出了质疑。

    “当然可以,但是这个体制下,通过各方互相勾结来独揽村政大权会变得成本高昂。以至于掌握一个村子所能获得的收益不能弥补这种勾结所需要的开销。”负责机构组织的组织处处长明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