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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轰!轰……”

    炮弹呼啸而来,倾泻在阵地上,掀起一片片尘土飞扬。

    首次上战场张青山觉得天塌地陷,惊惧的缩卷着身体,双手死死地抱头,双目紧闭,牙关打颤……

    不知道 过去了多久,直到脸上猛地传来一片炙热感,下意识的一摸,一看,满手鲜血。顺着指尖看去,却见同是新兵的孟德江斜躺在两米外,扭着头,脖子上有一道十多厘米长的口子,随着他身体每抽搐一次,鲜血就从那道血盆大口里喷出一次……

    第一次见识到战争残酷的张青山双眸陡然睁大,惊恐瞬间占满了眼神。手脚并用的向后倒爬着,张嘴就要惊叫,脑袋上却被人重重地拍了一巴掌。

    “炮弹停了,敌人要进攻了,你乱爬什么?”

    张青山右手指着孟德江,扭头对班长惊叫:“他……他……”

    “他什么他?给老子准备 战斗!”久经阵仗的班长黄德宝看了眼孟德江的遗体,眼神一沉,随即一把抓住张青山的衣领提了过来,恶狠狠地喝道:“再敢乱吼乱叫,老子毙了你。”

    不怪黄德宝这么生气,三连一共一百一十七人,却有四十人是首次上战场,要让张青山这么不知轻重的把话喊出来,影响军心,后果十分严重。

    被黄德宝厉声一喝,张青山心头反而不那么害怕 ,只是他的眼角始终扫着那片鲜血,鲜红而刺眼!

    “打!”

    “砰!砰!砰……”

    “哒!哒!哒……”

    “轰!轰!轰……”

    待敌人离阵地不到五十米时,一声令下,刹那间,枪炮声大作,惊醒了张青山,赶紧端枪瞄准。也就是在这刹那,枪让张青山感到了一点安稳。

    黄德宝见别的新兵要么吓的要么不敢开枪,要么就是慌乱开枪,可身边这个二十岁的新兵张青山,被自己一吼,反而有点老兵样的并不急于开枪,显然是个好苗子,便暗中留心观察着。

    “砰!”

    一声枪响,冲在前面的一个湘军士兵应声倒下。

    “好枪法。”班长扭头对张青山笑着鼓励了一句后问道:“在哪学的?”

    “我家以前是猎户。”

    “好好打,回头我请你喝酒。”

    被班长一表扬,张青山大受鼓舞,心头对战争的恐惧更淡了。边拉枪栓边向敌群看去,一眼就发现 有个国民党军官的冲锋队伍中躲躲闪闪,张青山的心思活泛了点:要是能把敌人的这个军官打死,功劳岂不是更大?

    拉枪栓,瞄准。

    这么点距离,张青山自信指哪打哪,可目标战场经验丰富,虽然身处最前面的冲锋队伍中,挥舞着小手枪,大声鼓舞着手下冲锋,自己却始终猫腰躲在人群后面,让张青山几次想扣动扳机,都硬生生地止住——每个新兵就只给了三发子弹,两颗手榴弹,张青山舍不得浪费掉。

    可张青山的倔脾气上头,非要打死对方不可,便一直等待着。

    要不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 的人的。

    目标抬头向这边看了眼,又扭头边对身后的人大吼着什么,还挥舞着枪向前压。张青山的枪口一直在目标的周围转悠,一见对方这次没有及时缩回去,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砰!”

    敌人的后脑勺魔幻般的出现一个小洞,应声扑倒,却在空中留下一道绚丽的殷红。

    “打中了!打……”

    “趴下!”

    张青山大喜之下,居然要直起身体庆贺,被班长黄德宝眼疾手快的一把压住,耳中传来几声子弹头射入泥土时的“啾啾”声。

    一把将张青山拉了过来,怒目圆睁,神情严肃的有些吓人,咆哮道:“你个新兵蛋子,想死就给老子死远点!”

    “班长,我把那个白狗子的军官打死了。”

    “好!打的……”

    话还没说完,又一把压住张青山的头,再次躲过一排子弹后,看了眼周围,黄德宝边掏手榴弹边对张青山道:“青山,要冲锋了,快拿手榴弹出来……等下你一定要紧跟在我后面。”

    “是!”

    张青山在新兵营受训时就知道 :红军武器弹药少,得先把敌人引近,打几枪后就扔手榴弹,趁着手榴弹爆炸 中敌人惊慌躲避时,发起冲锋,就靠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气势打垮敌人,不给敌人**之机。

    果不其然,有意放敌人冲到阵地前三十米左右时,众人纷纷扔手榴弹,紧接着冲锋号响起,众人大叫着“冲呀!”、“杀啊!”、“缴枪不杀”之类的口号,如猛虎下山的冲过去。

    无湘不成军!这话确实名不虚传。

    以往,红军靠着这种短、快、勇的打法,**很少敢跟红军拼刺刀,往往都是慌乱的转身开溜。可眼前这支湘军不仅没有撤tui ,反而“哇哇”高叫着跟红军对冲。

    两股洪流惊涛拍岸般的撞击在一起,刹那间,刀枪撞击声和喊杀声响彻整个山头,惨烈的厮杀声不绝于耳。

    看见班长把枪一背,抽出大刀就大叫着冲出阵地,张青山紧握着上了刺刀的汉阳造跟着班长冲锋。说实话,冲锋的时候,张青山没一点害怕 ——关键是时间不允许他多想,而战场气氛也让他热血沸腾。可看到班长一刀捅进一个敌人身体,抽出大刀时带起了一大片鲜血如刺破皮球的水囊一般喷出,他的眼睛都直了,骇然之下,握枪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只是寻求保护的本能让他紧跟在班长后面,根本就没了先前冲锋时的勇气。

    “啪!”

    张青山被一具尸体绊倒,一颗子弹从他头顶飞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右边有个敌人端着枪,呲着满口黄牙,目露凶光,高叫着向自己胸口刺来。

    张青山吓了一跳,慌乱的举枪一挡,再往右边一推,将对方的刺刀推开。紧接着,他居然放qi 自己的枪,反而一把抓住对方的枪身。对方抽了两下没抽回枪,也急了,大吼一声,一脚踩向张青山的头……

    千钧一发之际,却见刀光一闪,这个白军的脑袋飞起。原来是黄德宝转身杀了回来。

    这个敌人的脑袋被砍飞,尸体向前倒去,正好倒在张青山的腰间,断头处喷涌出的血水沾染了张青山一身。说来也怪,张青山被这血水接连喷带洒之下,反而不害怕 了。摸了把脸上的鲜血,抬头看向班长,居然咧嘴笑道:“班长,这刺刀捅人跟娘们似的没劲,要不,我俩换换?”

    “跟紧我。”黄德宝把大刀往张青山的脚边一插,抓起地上的长枪转身就走。张青山抽出大刀,屁颠屁颠地跟在班长身后去杀敌。

    黄德宝大刀使的利索,刺刀也玩的厉害,而张青山拿着大刀从旁协助,还真是配合紧密:往往都是站在前面的黄德宝跟敌人拼刺刀时,张青山从旁跳出劈砍,迫使敌人抵挡,这时,黄德宝猛不丁的一个直刺,一般都能送敌人见阎王。

    要不说让新兵变成老兵最快的捷径就是战场!两人合作 一连杀了五六个敌人,感觉配合的越来越默契,张青山也渐渐适应了战场的铁血,胆量也是越来越大。猛不丁的见十多米外有个敌人居然扛着一挺马克式新水机关枪往山下逃跑,他大喜的对班长叫了声“班长,那有机关枪,我去抢过来。”撒丫子就追了过去。

    一个扛着机关枪,一个提着大刀,眨眼间,张青山就追到了对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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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住!再跑老子就宰了你!”

    对方立马转身,顺手抽出盒子炮。

    张青山一看,借着冲势,扬起大刀投了过去。

    对方躲避不及,身体一挺,低头看了眼插在腹部的大刀,又看了眼跑过来的张青山,仰头倒下后,嘴角喷血,全身抽搐。

    从对方手里捡起那把盒子炮,顺手往腰间一插,再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抽出大刀,不管不顾的一把抱起机关枪一看,嘿!不仅是新的,还有一百多发子弹了。

    兴奋的亲了口机关枪,激动的站起来,一转身,他纠结了:扛着这笨重的机关枪在肉搏战场上行走,无异于自杀。但没缴获也就算了,既然都缴获了再要丢弃不管,绝不可能。

    四下一打量,见几米外有个小凹槽,赶紧跑过去把机关枪轻轻地放进凹槽。想了想,又解下衣服盖在上面,然后捧起枯枝烂叶和泥土洒上去。跟做贼似的,边洒边四下乱瞄,深恐被人惦记上……事实上,绝对不止一个人发现 了他的行为,但这个时候就算有人惦记也白搭:乱糟糟一片中,厮杀都还忙不过来了,谁还能跟这个新兵蛋子一样,只要机关枪不要命。

    埋藏好,抓起脚边的大刀起身就要寻找敌人厮杀。结果,他运气不错,还没等他找到对手,敌军败退,红军趁势追杀下去。

    你们再怎么追杀敌人,也没我缴获的大,还是守好机关枪为重……恩!田寡妇,你等着,回头看老子怎么用这机关枪把你突突了。带着这个想法,张青山回到机关枪埋藏点,把大刀往地上一插,一屁股坐到地上,守着身后埋机关枪的小土坡,眼睁睁地看着战友们追下山去。

    “这位同志,快让我看看你伤到哪了?”

    就在他幻想着田寡妇在机关枪的威胁下跪地求饶的威风场面,而咧嘴傻笑时,耳边猛不丁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扭头一看,一个女医务兵提着药箱边跑过来边问,她身后还带着两个提着担架的年轻妇女。

    此时的张青山,赤着上身,虽然身上只有几片血迹,可他满脑袋都是淤血,有的开始郁结,有的正如珠串般从发梢处滴落,加上他一动不动的低头坐在地上,任谁看了都会以为他头部受了重伤。

    没等他开口,那个女医务兵就蹲在他身边,边摸向他的头边担忧的问道:“只是脑袋受伤吗?还有哪儿疼……”

    一连问了五六个问题,在他头上也没发现 伤口,女医务兵急了,吩咐那两个妇女:“从外面看不出来,有可能是脑袋受到了重击……快用担架把他抬到山顶,请秦大夫好好看 看。”

    “我没受伤!”真是的,不就是见你漂亮而看的有点花眼,你就认为我受伤到要用担架抬?

    “没受伤?”女医务兵怒眼圆睁的看着他,问道:“那你怎么满脑袋是血?”

    “这是我跟白狗子拼大刀时,他们的血溅到我脑袋上的。”

    “真的?”

    “恩!”

    那女医务兵羞愤难当,满脸通红的在张青山右脚背上狠狠地踩了脚,气鼓鼓地扬长而去。那两个抬担架的妇女则抿着嘴,笑眯眯地打趣:“没受伤你不早说,害的我们杨大夫差点诊断错误。活该!”

    张青山抱着右脚,痛的龇牙咧嘴:还是阿爸说得对,越漂亮的女人越不能招惹。

    接下来,张青山受到了无数的白眼和撇嘴:别人都忙着打扫战场、抢救伤员之类的事,就只有他傻愣愣地坐在地上。要不是看他满脑袋是血,像个重伤员,否则,早就有人上前质问他了。可张青山不仅毫不在乎,反而昂首四顾,一副我受伤我骄傲的显摆样。

    见黄德宝带着几个同班的战士跑回来,张青山大喜过望的站起来向他们跑去,可刚跑了两步,回头看看,又走了回来。

    “青山,伤到哪儿了没有?”

    “没有。”

    黄德宝看了看,确定他没受伤才拍了下他的肩膀:“没伤到就好。”

    副班长李国威左右扫了眼,贼贼地笑道:“青山,听说你缴获了一挺重机枪,在哪?”

    “我把它藏在这儿了。”

    战友们围了过来,边摸着枪边称赞张青山厉害,张青山激动的满脸放光,一个劲地傻笑。黄德宝比他还高兴:“那是,老子带的兵,各个都是英雄好汉。要出了孬种,老子先一巴掌拍死他,免得丢人现眼。哈!哈……”

    “老李,给张青山同志记上:杀敌四人,缴获马克式新水重机枪一挺……”说到这儿,从张青山腰间抽出那把盒子炮,一看,对张青山沉声道:“连保险都不关,你小子也不怕绝后呀?”见张青山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下头,他回头对李国威继续 道:“还有驳壳枪一把。”

    “好了,老李,你带同志们去帮忙打扫战场,我跟青山说几句话。”

    “好!”李国威把笔和本子收好,瞄了眼重机枪:“你俩可得看好这宝贝,千万别让人虎口夺食了。”

    “放心,能从我黄德宝嘴里夺食的人,还在娘胎里睡觉了。”

    等战友们去打扫战场后,黄德宝高兴的拍了着张青山的肩膀,表扬道:“第一次上战场就有这样优秀的表现,小子,别说我,就是全团恐怕也没几个。这不仅是运气,更是你的能力,好好干,多为全班争光。”

    “是!”

    两人席地而坐,见黄德宝抽出包沾了点血的烟,递给自己一根,张青山赶紧把机关枪放在双腿上,双手接过烟——班长是老红军,别看他外表粗狂,可全班都知道 ,班长是骄傲到了骨子里,而他承认你是条汉子,可以当他手下的唯一方式就是给你装烟并帮你点烟。

    点燃后,美滋滋地吸了口,张青山才问道:“班长,我们的工事刚才被炸毁了那么多,不修了么?”

    “不修了。回来的时候,接到命令:这次阻击战到此结束,部队休息一下后就回驻地。”

    张青山点点头,沉吟了一下,看着眼前萧瑟的战后惨景,语气也有点低沉:“班长,我们这次伤亡很大?”

    “我们一营负责侧翼伏击,还算好的。我回来的时候,听人说,负责正面阻击敌人的二营和三营,虽然打退了敌人三次进攻,可自身伤亡一两百人……唉!”

    受到眼前惨景的影响,两人的谈性都有点低了,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张青山还在心头寻思着:该怎么跟班长说,才能让班长带着这挺机关枪,跟我一起去找黑寡妇报仇呢?

    “黄德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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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德宝!”

    听见身后有人叫班长的名字,两人齐齐扭头看去,见连长张国志带着几个人走来,两人赶紧起身敬礼。

    的是,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张青山也没放下重机枪的意思,居然左手努力夹抱着重机枪,右手敬礼,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别人都在忙着打扫战场,你却坐在这里当官老爷,抽烟聊天……咦!”说着说着,张国志注意到了张青山手里的机关枪,立马就忘记继续 教训 黄德宝了。砸一下嘴,上前一步,从张青山手里接过机关枪,摸了摸,又掂量了一下,喜道:“啧!啧!还是新的。”

    旋即又疑惑的斜视着黄德宝:“该不会是你又从别人那儿骗来的?”

    “连长,你说我可以,但你这么说我的兵可就不对了。”黄德宝大咧咧地地顶了句后,左手按在张青山的肩膀上,道:“这是我们班的新战士张青山同志。这挺机关枪就是他提着大刀,历经千辛万苦,冲破重重阻碍……从白狗子手里血拼下来的。你怎么能说是骗来的了?太打击战士们的积极性了。”

    吹嘘了一大堆,得到的就一个字——“滚!”

    “这真是你亲自从敌人手里缴获的?”张国志太了解黄德宝这个老部下了:大错不犯,小错不断。要不是他的这些小错误,怎么也该是个排长了。上次,同样是在打扫战场时,黄德宝从二连一个新兵那里忽悠来一挺轻机枪报了上来,结果,害的他不得不亲自去给二连连长道歉,丢了好大的面子。这次,为了不再被黄德宝忽悠,还是谨慎点的好。

    张青山可没有黄德宝的胆量和资历,指着不远处那具尸体,正道:“报告 连长,是我亲手从那个白狗子手里缴获的。”

    “太好了。”说着,对黄德宝吩咐:“这样的好苗子,你可要给我带好了。要是让我发现 你把他带的跟你一样没大没小,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就是一个误会嘛,你都是连长了,可不能这么小肚鸡肠……你是领导,不能踢人……连长我错了还不行么?”

    “踢别人是犯错误,踢你,哼!不经常给你两脚,你的尾巴能翘到天上去。”张国志收回脚,把重机枪还给张青山,瞪了眼几米外正准备 开溜的黄德宝,对刚来到身边的李国威说:“把你们班的军功薄给我看看。”

    “好样的。”翻看了一下,张国志拍着张青山的肩膀笑道:“小张,好好干,回去后我亲自到团部给你请功。”

    “谢谢连长。”

    不久,部队集合出发,于第二天清晨,回到湖南省湘西州龙山县招头寨镇驻地,休整三天。而马克式重机枪也变成了捷克式轻机枪,外带五百发轻机枪子弹。就这,全连都笑了,因为这是全连唯一的一挺机关枪。只有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张青山撅着嘴,一脸哭丧的抱怨着:“马克式变成了捷克式,高兴个屁……”

    一觉睡到中午,睁眼就见副班长李国威坐在床头边,哼着小曲,用一块小油布擦拭着机枪的枪管,他的身前还有由几个弹药箱拼凑成的小桌,上面摆放着被拆卸成七零八落的轻机枪零件。

    “醒了?”

    “恩!”张青山应了声,穿好衣服,叠好打满补丁的薄被子,站在李国威的身边,默默地看着他擦枪。

    “别傻站着,去洗漱一下,到炊事班弄点吃的。吃完后快回来,我跟你说点正事。”

    不到半个小时,张青山又回到营房。

    “谢了。”

    屁股都还没贴到床头,就听李国威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道谢,愕然之中,张青山很是疑惑的问道:“副班长,你谢我?”

    “当然要谢你。”李国威放下油布,闻了闻枪管,眯着眼,露出满足的笑容后,边组装轻机枪边扭头对张青山笑道:“我们三连已经有28天没有机关枪了,现在,因为你小子争气,让我们三连又有了轻机枪,而且还是由我们班使用,所以,我这一声谢,不仅代表我个人和班里,还代表三连所有同志。”

    说到这儿,他把刚组装好的轻机枪放到张青山手上:“感受一下,是不是很想开几枪?”

    张青山见李国威一边扭头对自己说话,一般极为熟练的飞速组装完成,看的他是眼花缭乱,目瞪口呆,羡慕极了,心头早把马克式变成捷克式的不快抛到脑后,抱着轻机枪,看了看,摸了摸,抬头笑呵呵地对李国威点头。

    “美不死你!”抓起枪,拉了下枪栓,扣动扳机,听了声空响后,满意 的笑了。再次把枪递给张青山时,却带着狼大叔骗小姑娘的邪恶笑容:“我看你小子是个人才,怎么样,想不想跟我学打机枪?”

    “副班长,这用学?我看他们都是端着机关枪只要扣动扳机扫射就行了。”

    万万没想到得到这么个答案的李国威足足愣了三秒,一把抢过轻机枪,怒道:“你以为机枪手是人人都能当的?端起枪就扫射?哼!到时候,不把你身边的战友全突突了,就算你小子有本事。”

    见张青山有些不相信的看过来,李国威轻蔑的看着他:“你知道 什么是三发点射?什么是游动点射?知道 固定扫射和游动扫射的区别么……”

    一大串的专业术语,让张青山如同听天书,不过,他也不笨,立马就明白自己刚才有多无知。

    见张青山老老实实地摇头,李国威觉得找回了面子,小声问道:“给个痛快话,想不想学?”

    “想!”

    接下来,李国威开始传授教张青山,从轻机枪的构造到三发点射……

    “成了,成了,哈!哈!”

    两人齐齐扭头看去,见班长边拍着手里的一张纸边大喜的说:“青山,你小子不仅荣获二等功,而且,团里决定在明天举行表彰大会上,由你小子代表所有新战士,当着全团同志的面发表感言。”

    “啊!”

    “啊什么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小子这是什么表情?”

    “可……可我一想到站在台上,给那么多人说话,我这心里就慌的厉害。”

    “没事。”黄德宝很有经验的笑道:“我教你个乖:你先准备 好发言稿,到时候,你别看下面,只要照着稿子念就成了。”

    李国威也故意 绷着脸,沉声道:“你要把这事当成政治任务来完成,否则,丢的不是你一个人的脸,而是全班,甚至是全连的脸。”

    张青山的头更低了,音量也更小了:“可我不识字,自己的名字都还是在新兵训练 时学的,以前都是戳手指印。”

    “啧!”副班长砸一下嘴,沉吟了一下,道:“那这样,你现在就把你想说的,跟我和班长说说。”

    “我该说什么?”

    “就说你参加红军前的生活经历 和参加红军后的感受。”

    ……

    当张青山勉强大 致说完自己的经历 和感受时,门外传来了连长的吼声:“一营三连的,一分钟内,全副武装,到操场紧急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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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山,命令大过天,你别往心里去……这次虽然没赶上,但以你的本事,出人头地那是迟早的事。这点,我和同志们都坚信不移。”

    刚离开招头寨驻地,见张青山急着赶路,班长以为他在闹情绪,自然要来开导他——没能参加明天的表彰大会,黄德宝也很郁闷:代表所有新兵发言,那可不仅仅是张青山个人的荣誉,更是全班战士的荣耀。

    事实上,张青山不仅没气馁,反而无比激动着,不仅因为他还是不习惯在众人面前发表演说,更重要 的是:三连此次急行军的目的是跟团宣传队去桂塘镇,并在那里驻扎一段时间。桂塘镇不仅是张青山的出生地,更是他大仇人田寡妇的居住地……一想到能找田寡妇这恶霸报仇雪恨,他恨不能生出翅膀飞过去,自然是步伐轻快的急着赶路。但这点小心思偏偏不好跟别人说,才让黄德宝误认为他在闹情绪。

    有张青山这个桂塘镇本地人在,连向导都省了,三班自然成为全连的开路先锋。

    天麻麻黑时,队伍来到一个小瀑布处,喝泉水,吃干粮,短暂休息了半个小时后,正要出发。见黄德宝将一个沾了点桐油的火把递过来,张青山一愣:“班长,你要火把做什么?”

    “照亮赶路啊!”

    见黄德宝翻了个白眼,张青山撇了下嘴,正要说话,听见后面有动静,转身一看,见同志们正在点火把,赶紧边跑过去边大叫:“不要点火把,快把火把灭了……”

    跑到那几个点火把的人身边,抢过他们手里的火把,仍在地上就猛踩火。

    黄德宝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他,怒道:“张青山,你干什么?”

    “班长,我是一片好心,这火把真的点不得。”

    “点不得?”

    “老黄,你先放开他。”连长张国志走过来,扫了眼黄德宝,对张青山肃穆的问道:“小张,你说说,这火把为什么就点不得?”

    湘西民风极为彪悍,土匪多如牛毛,偏偏山高林密,官府长年围剿不仅没成功,反倒加重了土匪的滔天气焰,用胆大包天都不足以形容其嚣张程度:要是没拜码头就从他的地盘经过,才不管你是什么人,来了多少人马,哪怕是数万大军经过,他只有一人,也敢躲在山上打你黑枪——他打你一枪后就钻进密林中,你追不追的上不说,几万大军总不能为抓他一人而耽误行程?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走夜路的规矩:抹黑赶路!要敢打着火把经过,那就要有被人当成练枪的活靶子的觉悟。

    更何况,红军来了之后,很多土豪恶霸纷纷带着爪牙藏匿于山林之中,偏偏红军又忙于应付**,无暇清剿他们,于是,这些负隅顽抗的土豪恶霸虽不敢公然跟红军正面打仗,但躲在暗处打个冷枪的勇气还是有的。如此一来,你这么大张旗鼓的举着火把经过,从招头寨到桂塘镇的百里路途上,想不被人打冷枪都难。

    “啧!”连长砸一下嘴,哭笑不得的嘀咕一句:“这嚣张的……还真是本地特。”

    “要吃辣子莫怕辣,要当红军莫怕杀!”黄德宝不服气的叫道:“要是怕这怕那的,还当什么红军?还怎么完成解救天下劳苦大众的目标?”

    “老黄,话虽如此,但我们这次的目标是桂堂镇,还是要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损失。”连长沉吟了一下,问道:“小张,你了解本地的民风民俗,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好办法?”

    “请同志们一定要记住:白的是石头,黑的泥土,反光的是水。”张青山抬头看了看刚刚升起的月牙,道:“连长,看这情况,今晚的月亮不大,赶夜路的话,相互间跟紧点,最好是后面的同志能抓住前面同志的衣角,免得掉队和掉进山沟……还有,尽量别弄出响动。”

    张国志派人把话传下去后,笑道:“小张,交给你个任务:你在前面带路,大家都听你指挥……把大家安全顺利的带到目的地,我给你记大功。”

    “是!保证完成任务。”张青山大喜的敬礼。可下一秒,他想到了什么,干笑着小声问道:“连长,其实,我们这儿的土匪遇到赶夜路的,多半都会先对天开一枪,吓唬住对方后才会喊话,要是答不上来,才会开打。您看要是遇到有人问话,说的又比较难听,我……”

    “没事,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连长好奇地问道:“小张,他们是怎么称呼我们红军的?”

    张青山明知这是连长在调笑,还不得不一本正经的回答:“有的叫我们红脑壳形容不怕死,更深层次的意思是不好惹,还有的叫我们……红匪或者是红毛子,报告 连长,这是他们乱叫的,可不是我。”

    “没事,到时候,他们喊话,我准许你这么说,不算你犯错误。”

    “是!”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月牙高挂,雾气朦胧。

    “嘭!”

    翻山越岭的走了十多里小路,右边半山腰的密林里传来了枪声,吓的众人顺手趴在右边的小坎下,做好了战斗准备 。

    “青山,怎么回事?”

    “班长,是火枪声,应该是土匪。”

    黄德宝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却听半山腰有人喊话:“下面的人给老子听好了,看你们还算懂规矩,报个字号上来。”

    “我们是工农红军,借贵道远行,还请行个方便。”

    “狗屁的方便,留下买路钱,滚蛋!”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张青山皱着眉头,带着几分火气,用本地方言威胁道:“大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们可要晓得,真要被你们耽搁了,可别怪我们不讲规矩,下死力qi 搞死你们。”

    这是实话:红军到龙山不久,忙着对付老蒋和本地的地主恶霸以及大股土匪,对于这些小股土匪,同样没时间清剿,自然也就没什么冤仇。况且,这些小土匪多半都是本地农民,被当地的地主恶霸祸祸的没了生路才上山落草,红军对这些人也是以招安为主。

    也不知山上的土匪怎么商量的,过了足足一分钟,就在张青山等的有些不耐烦之时,山上的土匪喊话:“这次给你们面子,今后不要在走这条道了。”

    “谢了!”张青山顺口道谢,让身后的战友们等着,他自己却站起来先走了十多步,见山上没有打枪,确定安全后,这才让战友们赶紧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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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长,他们这么嚣张,你为什么不让我们打一下?杀杀他们的威风。”黄德宝难忍心头的恶气,对连长抱怨道。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黑灯瞎火的,他们打一枪就往林子里一钻,你难道还要漫山遍野的追杀下去?那样的话,此次行动的目的地还去不去了?”

    黄德宝咬牙切齿的沉吟了一下,愤愤地一拍大腿,转身继续 赶路。

    又走了几十里小路,接连遇到了三股打枪的,有的还不是土匪,而是护村队。三连被骚扰的有些受不了了,连长跟张青山咨询了一下后决定:走大道!倒要看看,谁敢真的跟红军正面较量。还有一个原因:走小路虽然近一些,可小道的危险因素太多,比如说天太黑,又不好打火把,一脚没踩稳就容易掉到路边的山沟沟里,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本地的土匪和恶霸爪牙实在是太多了。

    在大道上走了二十多里,就在大家为走大道的安全而感到庆幸时。

    “砰!”

    一声枪响,迫使大家急忙往路右边的小沟里躲。

    “连长,这是步枪声。”

    “恩!我听出来了。”张国志点点头,旋即醒悟过来,反问道:“怎么了?”

    “我们这里穷,不管是小股土匪还是护村队的,开枪警告时多半是用火枪。只有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才会拿子弹不当回事。”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不是大土匪,而是反dong 派的狗腿子?”

    “恩!”

    就在这时,半山腰有人喊话:“下面的朋友是那条道上的,报个名号来听听。”

    张青山还想跟先前一样的糊弄过去,刚要张嘴,肩膀被连长一按,听连长喊道:“我们是中国工农红军第六军团十七师四十九团的,还望山上的朋友行个方便。”

    “我草!是红脑壳。”

    “那还有么子讲的,打!”

    “砰!砰!砰……”

    山上的人叫骂了几句后,对山下一阵乱射。

    张国志临战经验当真丰富,立刻 虚张声势的大叫:“他妈的,居然敢不给我们红军面子。都听我命令:一营的从左边包抄,二营从右边包抄,其余的正面强攻……对待这些反dong 派不要手软,抓住了就给老子往死里打。给我打!”

    “砰!砰!砰……”

    “啪!啪!啪……”

    “哒!哒!哒……”

    刹那间,枪声大作。

    山上的土匪大多数使用的是步枪,偶尔才依稀听见几声盒子炮声。可三连的不仅有步枪,还有手枪,最主要是的那挺轻机枪声,极为刺耳。让山上的人一时摸不着头脑,真以为遇到了红军大股主力,立马就慌了。

    “风紧,扯呼!”

    “不好!是红脑壳的主力,大家快往林子里跑呀……”

    “妈呀!他们冲上来了,等等我……”

    山上乱糟糟一片,等连长亲自带人冲上山顶,哪还有敌人的影子。黄德宝还不解气的挥舞着盒子炮大叫:“这帮反dong 派,算你们跑得快!”不过,这个插曲,却释放 了大家一路憋着的火气,人人脸上都有了笑容。

    随后,又遇到了一股真正 的土匪,但听到是红军主力部队,二话没说,直接让路。

    三连护送着团宣传队一路急行,于天麻麻亮时,来到桂塘镇东面三里地。

    趁着队伍做战前短暂休息的机会,张国志把排长和班长们都集中在一起开会,当然,张青山这个本地人也必须参加。

    桂塘镇位于湖南省、贵州省、重庆市之间,有一脚踏三省之称,自古就是商贸集散地,很是繁华。镇上有五六百户人家,加上流动人口,全镇的人口常年都在两千五百人以上。如今,镇上驻扎着国民党一个排的兵力,平时都是在主街东、西两头的关卡上各放一个班,还有一个班在镇公所。

    听完张青山对桂堂镇的大致介绍 后,众人商量了一下,张国志下令:趁敌人还未察觉到红军的到来,全连从镇东头一鼓作气冲进镇,一排对付镇上东西两头的那两个班,二排在街上维持治安,辅助三排;三排对付镇公所——全连唯一一挺轻机枪就在张青山所在的三排一班,火力相对强大 些。四排在镇外警戒,同时负责保护宣传队的安全。

    一排打头,三排紧随其后,按照计划,以狮子搏兔的气势,迫使对方缴械投降。这条计策不错,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本以为镇东头的那个哨卡上驻扎着一个班,可万万没想到,就只有两个小兵。一看到大群红军气势汹汹地冲杀过来,吓的他俩撒腿就往镇里边跑边对天鸣枪示警,还拼命的喊着“红脑壳杀过来了”。一些刚刚开门的店铺立即关门,一些正准备 启运货物的脚夫撒腿就往镇外跑……一时间,镇上乱糟糟一片。

    张国志就是要这两个国民党哨兵如此慌张的大喊大叫,才好引起镇公所的枪兵慌乱,从而减少抵抗,减少红军的损失。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当他们趁乱一路顺顺利利地冲到位于主街阵中心的镇公所时,居然遇到了顽强抵抗。

    桂塘镇镇公所位于主街中心处的右边北面,临街的正面有个二十多阶的阶梯,院墙达到五米左右,周围的院墙高约四米,比周围住户的院墙明显高出一两米,易守难攻。

    一排徐排长带着战士们顺着主街冲到镇公所左前方,隔着三十来米,刚一露面,就见院墙上传来两声枪响,随后又是噼里啪啦的混乱枪声。只有他身边的一个战士躲避不及,左臂受伤。徐排长没想到对方就一个班,居然敢反抗,一时大怒。而从这凌乱的枪声中就能听出,对方也是临时防守,否则,就不是先开两枪,而是集体同时开火。

    随即,双方一阵对射。但对方仗着地形优势,始终压制着我方。

    “老徐,别耽误了正事,这里交给我。”三排长罗平带人很快赶到,见双方互射的激烈,心头不优反喜。观察了一下敌人的火力部署后,就大叫着要把一排的人支开——镇西口那一个班的敌人你们都还没收拾了,居然想抢我的任务,想先攻下镇公所,美不死你!

    徐排长回头看了眼罗平,点点头,沉吟了一下,道:“老罗,你留心点,从火力上判断,这镇公所里的敌人,绝对不止一个班。”

    等一排的战士绕道而去后,罗平一边派人跟周围百姓打听一下镇公所里发生了什么,一边派战士们将镇公所围起来。还没等他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见一个战士跑来报告 :有好多人从镇公所后门冲出,向镇西边逃窜。从他们的穿着上看,都是反dong 派的头目和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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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塘镇镇长叫王维庆,百姓们都挖苦他是王青天——他的治下,百姓们饿的一脸菜,聚集在一起,可不就是青青一片么。

    昨日是他老爹七十大寿,他就把老爹从乡下接到镇上,在镇公所里大摆筵席,并以这个名目趁机搜刮民脂民膏——他居然恬不知耻到派手下挨家挨户的通知:穷苦百姓每户交一块大洋,每间商铺交五块大洋,每个大户最少也得五十大洋,才能表达对镇长大人的老爹贺寿之喜,否则就是看不起镇长,看不起镇长就是反对zf,反对zf自然就是造反,得抄家杀头。

    红军来了,很多地主恶霸和大土匪四散逃窜,惶惶不可终日。桂塘镇先前没有红军,自然是大家躲避的理想场所。而镇长大人的老爹做寿,这些人不得不来凑热闹。其中有一部分人是远道而来,自然不可能连夜回去,只得暂时睡在镇公所。各方有头有脸的人物,加上他们带来的护卫以及被王维庆调过来维持秩序的手下那一个排,让小小地镇公所里装下了足足上百号人。

    天不亮,红军突然杀到镇公所,他们以为被包围了,只能带着手下抵抗。然而,刚打了几枪,他们就惊喜的发现 ,红军居然只攻前门,后门空荡荡一片,不跑还等死么?

    说起来,这也是个意外 。红军原本以为镇公所就一个班的兵力,一个冲锋足以将其拿下,没想到居然聚集了这么多人。仓促之间,根本就来不及调整部署,从而让镇公所后门空虚。

    “妈的,估计追不上了。”罗平愤恨的骂了句后,对身后一个战士招了下手:“小廖!”

    “到!”

    “你带上几个人,分头通知另外几个排的排长,请他们派人一定堵住这些逃窜的反dong 派头子,并把这里的情况跟连长汇报:我三排将按原定计划继续 攻打镇公所。快去!”

    “二班的同志,快去堵后门。”

    “是!”

    “黄德宝!”

    “到!”

    “你还等什么?等着老子请你看戏?”

    见黄德宝一愣,罗平咆哮道:“还不快带你的班给老子强攻镇公所正门。”

    “是!”黄德宝敬礼回答,转身大叫:“李国威!”

    “我在这!”

    顺着声音找去,见李国威正在街对面一个吊脚楼二楼屋檐边的角落里,架好轻机枪,对他摇手。

    “你还等什么?快给老子火力掩护。”

    “哒!哒!哒……”

    “同志们,拿出手榴弹,准备 强攻。”

    话音一落,机枪声却停了。

    黄德宝扭头怒视,提着手榴弹大叫:“李国威,你在搞什么鬼?继续 开枪。”

    “班长,你快看,对面举白旗了。”

    黄德宝转身一看,却见镇公所的院墙上,伸出一根小竹棍,上面挂着一块白布摇啊摇。仔细听,还能听见里面有人在喊:“别打了,别打了,我们投降……”

    “知道 投降就好。”黄德宝大喜过望:“把大门打开,把枪扔出来,我们红军的政策是缴枪不杀,优待俘虏。”

    很快,大门打开,从里面陆陆续续扔出几把长枪和两把大刀。

    “就这么几把破枪,你们他妈的骗鬼了?”黄德宝怒目圆睁,喝道:“把武器都给老子扔出来!敢跟老子耍花样,老子一手榴弹把你们全送上西天。快点!”

    “长官,真的没武器了。他们都跑了,就剩我们几个跑不动的。”

    仿佛在印证他们的话一样,镇公所后面传来了枪声,断断续续,隐约还能听见有人在大叫缴枪不杀之类的话。

    “老子不管你们耍什么花样,现在,都给老子双手抱着头,一个接一个的出来。”

    从里面走出八个人,四个受伤,另外四个中两个约四五十岁,两个十五六岁,一问才知道 ,这四个都是伙夫。

    张青山第一个冲进镇公所,跟战士们把镇公所里搜索了一遍,虽然很多地方凌乱无比,却没有发现 一个人,显然都匆忙逃走了。

    罗平让黄德宝带着三班控制 住镇公所,他带着剩下的战士顺着枪声去追杀那些逃跑的反dong 派头子。

    黄德宝带人把那八个俘虏押到镇公所平日处理百姓纠纷的大堂,让他们蹲下后,正打算四处看看,隐约听见“呜呜”地哭泣声。顺着声音找去,却见张青山蹲在大堂的角落里,抱头轻泣。

    轻拍了一下张青山的肩膀,轻柔的问道:“青山,怎么了?”

    “班长,没什么,我……我只是太高兴了。”

    黄德宝刚要收回的右手顿时一停,又轻轻地拍了拍张青山的肩膀:“没事,我理解,哭出来就好。”

    张青山的阿妈生他时,血崩而死。十四岁时,进山打猎的阿爸不小心掉落悬崖而亡。失去父母的张青山虽然已经懂得如何打猎,但年纪太小,只得下山。给地主家放过牛、在大烟馆里当过小伙计,甚至吃过观音土……在这人吃人的社会,他如小草一般,虽然被人踩在脚下,却顽强的挣扎着活下去。

    流浪到湖北省来凤县,因他机灵懂事,被一个姓陈的漆匠收为徒弟。年迈的陈师傅无后,对张青山极好,让张青山再次感受到了亲人的温暖与关怀,自然要百般孝顺,最后,两人成了干父子。一年多后,在干爹的推荐下,张青山又跟别人学会了木匠、泥塑匠等一些手艺。别人可没有干爹那样好相处,让他的学徒日子过的很是艰难,挨打是家常便饭的事,这是当时当学徒的规矩,干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让他咬牙坚持着把本事学到手。

    因他勤学苦劳,善于思考,带人真诚,渐渐地,在当地有了名气,不仅能养家糊口,甚至还带了徒弟。

    可他谨遵对几位师傅的承诺:绝不跟这些师傅抢饭碗。几个月前,毅然背着已经年迈的干爹回到桂塘镇,凭着手艺,很快就在镇上打响了名气。

    田寡妇死去的丈夫原本是乡团长,有钱有势。她要嫁女儿,叫张青山去给她干活,做嫁妆用的箱柜、匾对。可张青山这些年的苦难生活,让他同情贫苦百姓,憎恨仗势欺人的恶霸,所以坚决不干。田寡妇派人把他抓去,逼着干活,张青山假装答应 ,却在深夜里逃跑回家。正要背着干爹离开本镇,被田寡妇派人再次抓住。

    田寡妇拿干爹威胁,张青山只好假装答应 。两天后,在朋友的帮助 下趁夜接出干爹,再次逃跑,又被田寡妇派人抓住。

    气急败坏的田寡妇将父子俩毒打一顿。张青山年轻力壮挺得住,可年迈的干爹却被打的当场吐血,一病不起,第二天黄昏时分就驾鹤西游。

    张青山安葬好干爹后,转身找田寡妇拼命,反被田寡妇的爪牙们爆打了一顿。跑到镇公所状告田寡妇,结果可想而知:就在这镇公所的大堂上,镇长王维庆居然颠倒黑白,污蔑张青山虐待陈师傅,以不尊师重道为由将其打了个半死。

    最后,还是在学校教书的堂兄张青贵实在看不下去了,偷偷指点他:听说红军是咱们老百姓的队伍,估计会给穷苦百姓做主,你去试试。张青山这才跑到招头寨参加了红军。

    带着红军回到桂塘镇,来到当初挨板子的大堂上,激动、兴奋、悲愤等等感受,伴随着一幕幕往事浮现心头,忍不住跑到一旁痛哭一场。事实上,不少红军战士都有类似的苦难经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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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长,我知道 红军战士不能哭鼻子,可我实在忍不住想哭,请你批评我。”到底是个二十岁的大小伙子了,躲在一旁发泄般的痛哭一场没什么,但要当着别人的面还哭,张青山觉得很丢脸。

    “这有什么批评的?大家都是穷苦百姓,经历 都差不多,哭一哭,发泄一下,人之常情嘛!”黄德宝大咧咧地笑道:“我参加红军前是个挑夫,也是受不了国民党反dong 派和地主老财的剥削,才跑去参加红军……你知道 我俩的经历 中,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见张青山边抹泪边摇头,黄德宝得意 的一笑,道:“我忍耐功夫比你强,并不急于报仇,而是找准机会悄悄摸进去,躲在贾财主睡觉的床下,等贾财主睡着了后踩爬出来,一柴刀就要了他的老命,然后,抢了他的枪就投奔了红军。所以,你小子要是跟我学,多点克制,想点计谋,绝对能当场就给你干爹报仇雪恨。”

    张青山有点羞愧的摸了下后脑勺,争辩着:“他们人多,又有枪,我……”

    “看,你这话就说到关键点了。”黄德宝掏出烟,给张青山一根,等两人都吸着烟,在吐出烟雾中,他神平静的说:“国民党反dong 派有枪,我们没枪,才会被他们踩在脚下欺负,所以,我们必须要有武器,有自己的队伍,他们才不敢随意的欺负我们。这就是党中央**说的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硬道理……表面上看,到处都是国民党反dong 派及其爪牙,可仔细想想,这天底下,还是工农大众占多数。只要把工农大众团结起来,国民党反dong 派一推就倒……就拿你的事来说,田寡妇是国民党反dong 派的爪牙,而你是一个受苦受难的劳苦大众,对?你一个人去找田寡妇算账,人单力微,而他们人多,枪多,势力大,自然没你好果子吃。可现在,这么多劳苦大众汇集在一起,在**的领导下大家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如一滴滴水珠汇聚成一条澎湃的大江大河,形成了一股不可阻挡的强大 力量……你看,别说田寡妇,就是这镇公所,还不是被我们红军一击即破。这就是团结的力量,只有团结互助,才能战胜一切。明白了么?”

    张青山沉吟了一下,眼睛一亮,坚定的点点头。随即却一拍大腿,站起来急道:“班长,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怎么了?”

    “我得赶快去找田寡妇算账,给我干爹报仇雪恨。要是让她跑了,那就太对不起我干爹的在天之灵了。”

    “等你想起来,太阳都落山了。”黄德宝一把拉住他,笑道:“实话告诉 你,我早就把你的情况跟上级汇报了,上级会如实调查,给你一个公平公正的结果。”说到这儿,他凑近了点,小声道:“在攻打前,我还特意跟负责维持治安的二排长说过,他答应 会帮你控制 住田寡妇的。你就安心的在这里等着,等彻底控制 住全镇后,我带你去找田寡妇,为受她欺压的所有人出头。”

    这堂政治思想课,黄德宝足足给上了半个小时,让张青山明白了很多以前想不明白的道理,尤其是团结互助四个字,牢牢地刻在他的心头。一直到外面的枪声彻底停止,才带着张青山去看看情况。

    来到大门口,眼前诡异的景象让大家都愣住了:街道上空无一人,门面店铺紧闭,清风吹过,扬起几张废纸,孤零而苍凉。一只大黄狗从门前夹着尾巴跑过,格外醒目。

    如果说,这是因为刚刚的枪声吓的百姓躲避还情有可原的话,那么,看着右边远处红军战士押过来一群人,却无一个百姓迎接,甚至没人出门看热闹,这让大家非常不适应。要知道 ,以往红军所到之处,百姓无不夹道欢迎,拥护红军的场面,让每一个红军毕生都难以忘怀的,与现在的场景截然相反。

    这种诡异的气氛,让所有人都失去了刚打完胜仗的高兴劲。

    “把他们押到镇公所里面分开关着。”张国志连长面无表情的站在镇公所大门前的阶梯上,见如此,别人也不敢问。

    一直等到四排的人保护着宣传队过来,张国志的面稍许松动了点,跟宣传队的队长向家富团宣传处的处长,只是大家习惯叫宣传处为宣传队,自然也就叫他队长边握手边说:“向队长,形势严峻,担子不轻呀!。”

    向家富扭头看了看冷冷清清的街面,肃穆的点点头:这次,上级让他亲自带队,本身就是对问题严重性的一种准备 ,可看到这样诡异的场面,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严峻。

    眉头微皱的又扫了眼街面,轻叹一声:“进去再说。”

    张青山可没心思管这些,一见到二排的人过来,就屁颠屁颠的帮着指引他们把俘虏关到镇公所后院的临时牢房里。如此热情的目的不言而喻:套套近乎,才好开口问是否控制 住田寡妇。

    可还没等他开口,就被人带到了一间房外。

    “报告 !”

    “请进。”

    走入房间,发现 房间里只有张国志和向家富。

    “连长好!向队长好!”

    “别这么拘束,来,坐。”

    等张青山坐下后,向家富边给他倒茶水边笑道:“你就是一路领我们过来的张青山同志?”

    “报告 ……”

    “坐!坐!这里就我们三个,没外人,不用这么拘束,就当是同志之间闲聊。”

    “是!报告 向队长,我是张青山,您叫我小张就行了。”

    “呵!呵!张连长,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来,我以茶代酒,代表宣传队,感谢三连的同志们一路保护我们平安到达这儿。”

    喝完茶,正事来了。

    “小张,你是本地人?”

    “恩!”

    “刚才街面上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张青山摸了下后脑勺,摇摇头。

    “这么说,你觉得,镇上的百姓为什么不敢出来,是怕我们,还是怕反dong 派的报复?”

    张青山低头微微想了想,猛地想到了什么,赫然站起来就要张嘴,却见连长和向队长都有点吃惊的看过来,便意识到自己这么大惊小怪的有些不礼貌,赶紧解释:“连长,向队长,我大概猜到原因了,可我要说错了,你们不能怪我。”

    “不怪,绝对不怪,我刚才都讲了,大家就是同志之间闲聊,说错了也不打紧。”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说错了可不要怪我!倔脾气上头,张青山心一横,一股脑的全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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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红军来桂塘镇之前,镇上早就有关于红军的传闻,不过却是两个截然相反的版本:一个说红军是老百姓自己的队伍,一个说红军是来共产、共妻的,两种主要舆论交错,弄的很多百姓都不知道 该相信谁。

    在一些地处偏僻,信息不发达的地区,百姓容易受到蛊惑而产生误会,形成了大家常见的套路:一开始听到红军来了,百姓们就全家全村的往山上躲避,等慢慢了解清楚什么是红军后,态度会立马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热烈拥护红军。

    但桂塘镇上的气氛诡异之极:百姓不逃,也不出来迎接红军,这可是红军指战员们从未遇到过。

    究其原因就两点:一是这里不仅民风极其彪悍,对外时还爱抱团。而本镇又是个富庶大镇,家家户户都有火枪大刀之类的武器。其中最重要 的一点是:来的红军不多……说白了,百姓在观望,红军的下一步行动将决定他们的反应。二是红军突然杀到,不仅反dong 派头子措手不及,也让百姓来不及反应。

    “我敢保证,如果此时随便进入一户人家,里面无论男女,绝对都是刀枪齐备。”

    “你是说他们准备 跟我们拼命?”

    “也不能这么说。主要是以前经常有土匪打镇子的主意,次数一多,镇上的百姓就养成了这种习惯:不管是谁,只要武力进镇,他们都是这种反应。”

    张国志最先反应过来:按张青山的意思,此时此刻,桂塘镇就是个火药桶,百姓们人人神经线紧绷,只要有人冒充红军滋扰一户百姓,那就等于点燃了引信,必然引得本就六神无主又急于自我保护的镇上百姓的强烈反应,到时候将一发不可收拾。

    “来人!”

    “到!”

    “传我命令,所有红军战士,不得随意进入百姓家,更不许有人滋扰百姓。违令者,军法从事。同时,严查一切可疑人员,如遇抵抗,放手去打,但千万不能伤及百姓。”

    向家富从未遇到过这样诡异的场面,但从更深层次来说:这也是百姓被迫害的有些麻木的正常反应。所以,他面虽然有肃穆,可还是尽量压制内心的焦虑,淡然笑道:“小张,你是本镇人,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尽快打破这种局面?”

    张青山沉吟了一下,道:“我想,只留下一个排的兵力守在镇公所,别的都撤到镇外戒备,如此,可以最快最直接打消镇上百姓的抵触情绪,安抚百姓之余,还能证明我们的诚意;二来,立即派人张贴告示,并敲锣喊话,向百姓说明我们红军的政策,免得百姓把我们当国民党反dong 派或者土匪对待;三嘛,本地人爱抱团,尤其在对外的时候,有时甚至很不讲理。但只要有本地人首先出面,就能拔出萝卜带出泥,能尽快的让百姓接受我们……连长,向队长,这是我一时能想到的,不足的地方,我回去后再想想。”

    张青山的话虽然说的有点啰嗦,但对一个只会写自己名字新兵来说,能有如此表现,绝对让人刮目相看,而这些,都是张青山这几年流浪时的阅历累积。向家富轻拍了一下桌子,对张国志伸出大拇指:“张连长,张青山同志参加革命 不足一月,不仅打仗是把好手,这看问题的眼光也让人刮目相看,是个指挥员的好苗子……回头得把你带兵的经验,跟大家好好讲讲,不能藏私哦!”

    “向队长,你可别再夸了,再夸,他们的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张国志满脸笑容的看了眼张青山,对向家富笑眯眯地问道:“向队长,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小张说的很好,我也没什么补充的。第一点,交给你,第二点,交给我们宣传队。至于小张说的第三点嘛……”说到这儿,他对张青山微微颔首一笑:“张连长,还得借一下你这员小将。”

    “大家自己同志,说借就见外了。”张国志看了眼张青山,点点头:“张青山,从现在起,你听向队长指挥,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是命令。听清楚了么?”

    “是!”

    出门后,张青山跟着向家富。

    “向队长,您……”

    “小张,别这么见外,大家都是革命 队伍里的一员,地位平等,只是分工不同而已。私下里,跟大家一样叫我老向就成了。”

    向家富是团宣传处的主任,论级别,最少也是营级干部,却让一个新兵蛋子叫他老向。这让张青山再次感受到了红军队伍里,官兵平等的一面,心头大受鼓舞:“老……老向,我能做什么?”

    “你现在的作用可大了。”向家富边走边说:“我跟张连长问过,三连虽然有很多新兵,但桂塘镇人士的就你一个。就像你刚才说的,镇上的人爱抱团,有些排外,想要尽快打开这种局面,必须得本地人出面。可我们初来乍到,在这方面是两眼一抹黑——什么情况都不清楚。所以,这个时候,你这个本地人的作用,就是大家的希望所在。”

    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张青山,正道:“小张,现在感觉到肩上的胆子有多重了?怎么样,有没有信心完成任务?”

    见张青山面肃穆,目光有点惊讶,他又笑道:“放心,同志们会一起帮助 你完成任务。”

    这明明是你们宣传队的工作,怎么全压到我一个人身上,成我一个人的任务呢?可看看向家富那鼓励的表情和期待的眼神……算了,死就死。

    两人来到大堂,见左边一个房门大开的房间,不少提着小木捅和刷子,拿着标语进进出出。走进去一看,房间里有人正在用毛笔些标语之类的东西,有人在磨浆糊,有人在裁纸……一片忙碌景象。

    向家富含笑跟人打招呼,到是有几个漂亮的女兵好奇的看了眼张青山,又匆匆而过。

    “请大家停一下手头上的工作。”等众人纷纷看过来,向家富介绍 道:“这位是我从三连请来的张青山同志,他是本地人,大家对本地民风民俗或者在本地工作上有什么不了解的,都可以来请教小张同志。现在,大家欢迎小张加入我们宣传队。”

    掌声过后,向家富又让大家继续 忙各自的事。他带着张青山走到一张放满标语的大桌前,拿起一张标语,笑问道:“小张,跟你说句实话,我干革命 也有几年了,到过不少地方,可本地的民风民俗跟别处还真有点不一样……你看看我们这些标语还要不要加点别的?”

    “我……不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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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天生就会识字?没事。我给你念念。”

    中国工农红军万岁!、红军是老百姓的队伍、打倒帝国主义走狗……

    向家富是老革命 ,这宣传工作也抓了两三年了,说是专家也不为过。他问张青山,原本是无心之举,可万万没想到,张青山听完他念的几个标语后,居然还真有点意见。

    “这个打倒地主老财,我觉得要是能改成打倒土匪恶霸更好一些。”受到鼓舞的张青山,鼓起勇气说:“因为在别处,土匪肯定没我们这儿的多,这么猖獗,这么祸害百姓。所以,要是能改成这样,百姓更能接受一些。”

    向家富想了想,认真的点点头:“还有了?”

    “还有……老向,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都是为了更好的完成革命 工作,你能指出我们的不足,我只会高兴,怎么可能生气?你只管说。”

    “其实我也说不出个具体,但要是能写的更详细些,我想效果会更好。”

    “说说,怎么个详细法?”

    “要是我,我会写谁敢祸害老百姓,打死活该!、任何冤屈都可以找红军做主之类的话,会更好一些。”

    张青山这话有些过激,但向家富这个老政工干部更明白,想要尽快突破 桂塘镇上这诡异的气氛,打消百姓的顾虑,有时候,重病就得下猛药:有血性的人都被压迫的不敢反抗,甚至都有些认命般的麻木,不狠狠地刺激一下,无法达到预期的效果——这两条标语非笔者杜撰,而是采风时,很多老人都提到过。

    向家富点点头,吩咐他人照着这样的话多写几条标语。又带着张青山转悠了一圈,仔细吩咐等下要做的一些细节后,带着张青山和三班全体战,还有两个宣传队员,一起出门。

    路上,黄德宝告诉 张青山,田寡妇昨天晚上恰好回娘家喝喜酒,没回来。张青山遗憾的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街面上依然空荡荡地不见一个人影,可街边店铺却有人打开窗户乱看,见红军到来,又赶紧关窗缩头,透过缝隙观察着。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的众人不仅不在意,还含笑对他们大叫“我们是红军,是咱们老百姓自己的队伍”、“大家不用怕,我们红军绝不会伤害大家的”之类的话,但收效甚微。

    任何时代,学生都是最容易接受新鲜事物的群体。哪怕桂塘镇就只有一所小学,可里面的老师多半是年轻人。

    张青山的堂兄叫张青贵,是桂塘镇小学的副校长兼教导主任,虽然今年才27岁,却已经当了十年的老师,在本地很有名望。加上张青山去参加红军,就是此人的指点,故而大家推断,此人应该比较开明,容易接受红军。而张青山等人此次的目的就是请他帮忙,采取以点破面的策略,尽快打破桂塘镇这种诡异的局面。

    的是,别处都是大门紧闭,独独学校的大门敞开着。

    众人刚到学校大门口,就见一个穿着青灰长衫的年轻人,拿着一本书坐在阶梯上。见他们到来,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眼神极为冷淡到轻蔑,甚至有点敌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一目了然,淡然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我们是红军,来此……”

    向家富的话还没说完,张青山激动的跑过去:“堂哥!”

    “青山!”张青贵惊喜的站起来,与张青山来了个熊抱后,拍着张青山的肩膀,笑道:“你小子长结实了不少呀。”

    “呵!呵!堂哥,你可越发精神了……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张青贵讪然一笑:“听说红军打到镇上了,同事们摸不清红军的态度,派我到这里来试试水。”

    事实上,此时,学校的老师正聚集在学校的小礼堂内,为如何应对红军而分成两派,争论不休——说实话,国民党污蔑红军共产、共妻这四个字,威力真的很大,老师们争论的交点也就在这四个字上。最后,还是张青贵主动请缨,到学校门口来观察红军。

    向家富本想借机走过去跟张青贵套交情,哪知,张青贵有些戒备的瞥了他一眼,把张青山拉到一旁,小声问道:“青山,大家都是亲戚,你可不能骗我。你也参加这么久的红军了,给我一句实话:红军真的共产共妻么?”

    “这怎么可能?堂哥,这是国民党反dong 派污蔑我们红军的恶毒谣言。”张青山苦笑的撇了下嘴:“堂哥,你在州里上过高中,见过世面,你想,从古至今,你听说过哪个革命 队伍干会出这种自取灭亡的可笑事?”

    见张青贵还有点担忧,张青山一拍胸口,道:“堂哥,事情有点急,多余的话我也不说,等你接触我们红军久了,就知道 我们红军真是穷苦百姓的队伍。这样,我拿我阿爹阿妈给你发誓:要是你听说或者见到哪个红军战士敢欺负老百姓,违反了红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你告诉 我,我要不一枪杀了他,叫我不得好死。怎么样?”

    “有你这话就够了,我信你。”

    张青贵快步走到向家富面前,伸出双手,紧握着对方的手,笑道:“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怠慢了。”

    两人客气了几句后,张青贵领着大家往学校内走去,走了几步后,张青贵突然小声说:“向队长,老师们都在小礼堂里,正为红军到底会不会共产共妻而争论不休。”

    能让张青贵的态度从冷漠到热情,再到贴心提醒,短时间内能有如此巨大的转变,虽然跟先前接收到零星的关于红军的各种正面传言有关,但张青山这个亲戚的担保绝对是其中的重要 因素。否则,无论你说的再多,短时间内也绝对没有亲朋好友的担保来的有用——这个时代拿爹妈发誓,是非常神圣之事,远非后世一些拿发誓当饭吃的人能比。

    在张青山的想象中,接下来就该是一番唇枪舌战,所以,他有些期待向家富这个老政工干部是如何说服善于言辞的老师们的,可他万万没想到,事情是如此的顺利,尤其是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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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进学校小礼堂,里面十几位老师全都站起来,眼神复杂,但担忧之最为浓郁……整个小礼堂内,如同有一堵无形的墙,让两群人泾渭分明。

    向家富无视这些,在张青贵的介绍 下,主动走过去,热情的与教师们一一握手。

    老师们的态度很正常:礼貌性的客气中,尽历 掩饰自己的担忧。

    向家富寒暄了几句开场白,从一个宣传队手上接过一叠纸,上面写着红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政策,亲自一一发给老师后,含笑等待老师们的提问。

    老师们的提问五花八门,但他们所担忧的归纳起来还是那句话——是否共产共妻?

    向家富肃穆的解释了一番这是国民党反dong 派对红军的污蔑的后,拉起一旁的张青山,道:“这是我们的红军战士,也是桂堂镇本地人,张青山同志……”把张青山用父母的名义发的誓言说了一遍后,正道:“在这里,我可以向大家保证:要是你们发现 哪个红军战士违反了你们手里纸张上所写的政策,你们可以直接把他抓起来,也可以直接告诉 我,要是我不能给你们做主,你们见面就吐我。”

    “也可以吐我!”张国志自信满满地站出来担保。

    “还有我!”

    “算上我!”

    众多红军战士积极担保的热闹场景,让原本半信半疑的老师们,再无异议。

    在张青贵的带领下,老师们给与了红军最有利最直接的支持,一举打破了桂塘镇上这种诡异的局面。

    “当!当!当……当!当!当……”

    张青贵亲自敲响了上课的钟声,别的老师则拿着锣,在红军战士的保护下,上街挨家挨户的敲门,讲解红军的政策……其实,他们更多的是拿张青山的担保来说明红军是老百姓的队伍。

    有了老师们的讲解,有了张青山的发誓,又有向家富的担保,百姓们虽然依旧半信半疑,可还是选择了试探性的信任:先是一两户百姓冒险开门营业,左邻右舍等了一会儿,见没人来抢劫这两户商铺,就跟着开门,如此,就如**开的波纹一般起到了连带效应,不到一个小时,镇上所有的商铺都开门营业,街面上的人气虽然比不过往日,但与先前那种诡异的安静相比,要好得太多。以点破面的计策,将诡异的局面一举破除:张青山了解红军政策,堂兄张青贵相信张青山,老师们信任张青贵,百姓们相信老师,一点一点地产生连带效应,终于成功。

    而这仅仅是开始,因为谁都明白,这种刚刚建立起来信任,如同薄薄地冰面,经不起重压。想要获得百姓的坚定支持,非朝夕之功能完成。

    随后,二排不着痕迹的进驻桂堂镇,主要负责在街面上维持秩序。虽然长途奔袭一夜,到现在都没休息,可战士们不仅没有一人叫苦叫累,反而人人脸上都流露着开心的笑容,积极参与各种建设劳作:打扫街面,张贴标语,帮百姓做各种力所能及的活……张青山等新兵更是干劲十足,哪有需要 就往那钻,越苦越累的活越是抢着干。用张青山的话说“心里高兴,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劲”。

    像镇上王妈妈家漏雨,她儿子腿脚不便,儿媳妇又有孕在身,张青山等人不仅替她修复房顶,更是拿出自己的口粮捐给她,让王妈妈一家感激涕零,王妈妈逢人就说:活了五十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官兵不仅不抢老百姓的东西,反而给老百姓送东西。帮忙做事后,连饭都不吃一口就急去帮别人,还说这是部队的规定,不许给百姓增添负担。这样的好部队,自古未闻。此事一传开,引起了强烈反响,极大的拉近了当地百姓和红军的关系。而这,仅仅是其中的一幕。

    将心比心,你视百姓如草芥,百姓视你为敌寇;你视百姓如亲人,百姓待你如手足!

    到了中午,全连在镇外留下必要的警戒人员后,全部进驻桂塘镇,百姓们一改先前的冷漠,纷纷拿出吃食、衣物迎接红军。

    随后,全连和宣传队紧急集合,任务就一个:发钱。原因同样只有一个: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中明确规定不许拿百姓一针一线,可面对百姓的热烈拥军,你要一点都不拿,又有点不近人情,不利于目前刚刚打开的局面。最后,还是向家富经验丰富,提议从镇公所的缴获中拿出一小部分,给每个战士发三十个铜板。如果实在推辞不掉,战士们就按市价给对方钱。并且严肃规定:一定要委婉的给,谁要敢弄的太生分,就关谁的禁闭——连委婉的给钱这种小细节都做了硬性规定,别的方面可想而知。

    所谓压迫越深,反抗越重!短短几个小时,桂塘镇就由一潭死水,变成了热火朝天的军民鱼水之情,从侧面反应出百姓先前的苦难有多重。

    下午两点半左右,三排一班的战士们在学校操场上搭建台子——已经贴出通告,请百姓们下午五点,来在这里举行批斗会。

    “班长,肚子疼,给根烟熏熏茅房去。”

    站在梯子上端,正把一捆粗绳子放到顶棚的黄德宝低头看向梯脚边的张青山,讶异的问道:“先前集合发钱时,为了能跟百姓拉近关系,不是每个人都发了包烟么,你的烟了?”

    “班长,你快别说了,就是为了尽快跟大家搞好关系,我给张婶家修牛棚时,有几个百姓过来帮忙挑牛粪,就给他们敬烟,哪知道 ,他们个个都是烟鬼,一包烟坚持不到一个小时就没了。”

    “你小子……”班长从口袋里掏出半盒烟和火柴扔给张青山后,没好气的说:“别人把你这个地主斗光了,你就跑来斗我,还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嘿!要不,我俩换换?”

    张青山笑嘻嘻地不答话,而是无比大方的给战友们敬烟:“班长发慈悲了,大家快点接住。”

    “喂!喂!我说你小子给我留点。”

    “班长,还有两根,嘿!嘿!”

    看着张青山美滋滋地吸着烟,向学校后面一溜烟就没影了。黄德宝三步并做两步,飞速下梯,拿起烟盒,抽出一根点燃后,深吸一口,边把烟盒和火柴放进口袋,边对四周怒道:“看什么看,就剩一根了,谁敢再打我这根烟的主意,我跟他拼了。”

    惹得战友们哈哈大笑。有淘气的怂恿道:“班长,要不你找排长去给同志们要点烟来?”

    “排长不给,要找也只能找连长。”

    众人起哄:“那你去找连长要嘛。”

    “一个个比黄鼠狼还精,想让我去挨骂,门儿都没有……滚!滚!都给我滚!”说着说着,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啊!”

    “啪!啪!”

    就在众人拿班长开刷时,学校后面突然传来厉声尖叫,紧接着又被两声枪响弄的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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