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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这番对话,唐小棠睁着大大的眼睛,困huo问道:“但我那时候一直都是拿狐儿尾巴遮着脸的,他们怎么能认出我来?”

    余帘看着自己新收的学生,缓声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痕迹,尤其对于修行者来说,你可以理解为味道。首发”[]

    宁缺没有参与到讨论当中,沉默坐在崖dong内,脸上的神情平静,内心却因为三师姐先前那句话而掀起了阵阵

    o澜。

    当年他还是前院普通学生时,曾经在剑林里与余帘相遇,余帘知道他想进书院二层楼后流lu出不赞成的意思,并且表示如果他放弃进入书院二层楼,那么她可以介绍一位不弱于柳白的强者做他老师。

    剑圣柳白乃公认的世间第一强者,余帘常年远离人群,居住在书院里,又去哪里认识不弱于柳白的强者?宁缺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听到这番话后的震惊,更记得当自己表示依然想进书院二层楼时,她那声可惜了的感慨。

    今天余帘所说的这句话,听上去平淡寻常,却是那般的自信骄傲,因为这等于在说,唐小棠既然拜到她mén下,那么如果将来不能战胜甚至直接杀死道痴叶红鱼,会是件很没道理的事。

    她的神情依旧恬静,并不是刻意骄傲嚣张给任何人看,只是基于某种近乎本能的自我判断,很随意地说出了这句话。

    正是这种随意和寻常,愈发显得有些深不可测。

    联想起当年剑林里的对话,宁缺的思绪不禁有些紊luàn,书院后山所有人都知道三师姐是dong玄上境修为,她那份平静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

    宁缺想了想,最终归类于书院后山弟子共同的气质特xing,三师姐排位仅次于大师兄和二师兄,本来就有资格无道理的自信。

    他诚挚道:“师姐是后山同mén里第一个收学生的人,恭喜。”

    余帘说道:“都是老师的安排。”

    她回头看着唐小棠,平静说道:“过来给师叔见礼。”

    唐小棠走到崖dong前,站在那根线外面一点、的地方,收敛笑容,神情凝重认真地行礼,拜道:“小棠见过小师叔。”

    宁缺注意到小姑娘身上的旧皮袄换作了崭新的书院院服,脚上那双旧皮靴,换成了一双小巧的青布鞋,显得很是清爽。域名请大家熟知

    正打量着她,忽然听着小师叔三字,他不知为何忽然心情变得极为舒爽,片刻后便明白了这种美妙心情由何而来。

    首先他不要担心自己多出一位小师妹,其次他此唐小棠高了一辈,那将来岂不是那位魔宗行走也得敬自己三分?

    最关键的地方在于,对书院而言,小师叔是具有特殊意义的一个称谓。

    书院后山上一位小师叔,是世间最了不起的角sè,是二师兄念念至今依旧崇拜到无以复加的传奇人物。

    如今宁缺他成为了下代弟子口中的小师叔。

    每一代中,小师弟只有一个小师叔自然也只能有一个,想着从今往后,可能会有更多的人不停对自己恭敬行礼,喊自己小师叔,他便觉得很是得意。

    唐小棠行礼完毕,直起身来,发现宁缺的神sè变幻不停,似乎陶醉到了极点,自然想不到他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在荒原上便相识,于长安城重逢,她在书院里最熟的便是宁缺,而且二人年龄相近,真的很难把对方当成真正师长来看待。她偏着脑袋看着他,觉得他此时的神情好生滑稽可笑,竟是忍不住格格笑出声来。

    宁缺看着她说道:“再叫两声小师叔来听听。

    唐小棠当然不想喊他小师叔,在她看来像宁缺这样实力弱小又很是无耻的家伙,哪里有资格做自己的师长。

    先前是因为老师有命,而且初入书院总要见过所有人,所以她才会捺着xing子行礼,喊了一声小师叔。

    “快喊的。”

    宁缺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乐滋滋说道:“我最喜欢听别人喊我小师叔了。”

    “书院三代弟子现在就是我一个。”

    唐小棠咬着牙,看着他说道:“哪里有别人?”

    宁缺说道:“所以你以后多来崖dong探视我,多喊我几声小师叔。”

    唐小棠生气说道:“你要再这样,我以后不来找你们玩了。”

    宁缺得意说道:“我现在辈份比你高,你必须听我的话。”

    唐小棠恼怒说道:“不要忘了我是书院三代弟子第!人,也就是说我将来会是书院大师姐,小师叔你如果不想以后的儿nv或者是爱徒,被我欺负一辈子,最好现在不要太过欺负我。”

    宁缺怔了怔,感慨说道:“繁华中原果然是蚀骨污魂地,一个不通世务的荒原小姑娘,只用了这么短时间,便变得狡猾起来,真是无趣。”

    唐小棠不再理他,走到桑桑身旁,牵起她的小手把她拉进草屋里,开始关心她在崖坪上过的好不好,有什么需要她做的。

    桑桑有些不习惯她的开朗和热情,愣了愣后才想起来月前在山那边的草屋外,她们已经说好要做朋友,小脸上lu出开心的笑容。

    她向唐小棠讲了讲在崖坪间的生活,虽说听着有些无趣,但似乎一切都好,唐小棠确认自己这个最好的朋友,没有受小师叔宁缺的欺负,也没有吃什么苦头,才如释重负,拉着桑桑坐到地面上,开始玩耍起来。

    桑桑未满十五岁,唐小棠年龄更小,尤其是心xing都很简单,其实都还是小姑娘,凑在一起玩的还是那些孩童们喜欢玩的石子棋。

    崖dong口,余帘师姐正在翻看宁缺这些天记下的学习疑难,静思片刻后,她抬起头来开始轻声讲述其中的某些道理。

    宁缺专心致志地听着师姐清雅柔和的声音,发现有很多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经由师姐简洁描述提醒之后顿时豁然开朗。

    余帘明显不懂浩然气,但对天地气息的运转规律,尤其是在不同材质上间的细微差异上极有研究而且她的知识渊博到了极点,信手便能拈来一段修行往事或是jing妙比喻,最让宁缺震惊的是,这位师姐的思维方式竟是那般的飘渺,常常能于不可能间发现可能,于山穷水尽里看见山青水秀。

    时间缓慢流逝,绝壁外的日光渐趋强烈,宁缺沉浸在师姐为自己点破的那片风光中无法自拔对师姐的敬佩更是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心想果然不愧是书院后山仅次于两位师兄的nv子,无论见识智慧乃至眼光,竟都强大到了如此程度即便是陈皮皮和她相比起来,只怕也有极大一段差距。

    余帘的授课向来简洁明了,没有任何废话,时间刚刚过午时,她便已经解答完了宁缺所有的疑难。

    不等宁缺致谢,也没有任何寒喧的意思她平静站起身来,唤出草屋里的唐小棠,向dong中轻轻点头,便飘然下山而去。

    狭窄陡峭的绝壁间,两道娇小身影和那两件款式相同、宽松相似的院服时隐时现没有用多长时间,便来到了那道瀑布处。

    先前在崖坪草屋里,唐小棠拉着桑桑玩耍,要她陪自己下石子棋。

    石子棋是从荒原到大河国所有孩童都会玩的简单游戏,也正因为简单,所以输赢往往没有什么规律,然而她竟是一局都没有赢过!

    唐小棠是意志力坚强、极为好胜的魔宗少nv,一开始连输十余局,如果换作别的人,面对如此简单的游戏大概便会觉得很是无趣,就此罢手,但她却是坚决不干,非要和桑桑继续下,最后竟是输了一百二十九局!

    如此简单的石子棋,居然连输一百二十九局,唐小棠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她再如何意志力坚强,此时的小脸上也不免流lu出几分沮丧神情,看着身旁的老师苦恼问道:“老师,我是不是很蠢?”

    余帘缓步自绝壁悬崖畔走过,向那道窄峡里走去,说道:“你不是蠢,你只是愚蠢地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对手。”

    唐小棠远远跟在她身后,好奇问道:“我知道桑桑是光明神座的传人,但下棋这种事情又不是修行,再说怎么可能一盘都赢不了呢?”

    余帘平静说道:“数十年间,西陵神殿那座桃山之上,便只有光明神座拥有真正的智慧,他所挑选的传人自然非凡,至于为什么一盘都赢不了……那是因为她把你当成了真正的朋友,所以她很认真。”

    听说桑桑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朋友,唐小棠稚嫩的脸上流lu出开心的笑容,蹦蹦跳跳像个调皮的石头般追向余帘的身影,先前的沮丧和难过仿佛像叶屑一般,被峡谷里风瞬间拂进深渊之中,再也找不到了。

    想着自己的好朋友终日呆在鸟迹罕见的绝壁之上,唐小棠忽然又不开心起来,抱怨说道:“宁缺这个无耻的家伙,自己被囚也就算了,还要拖累桑桑……”

    余帘停下脚步,说道:“那是你的小师叔,岂能直呼其名?”

    唐小棠在她身后吐了吐舌头,辩解说道:“我喊宁缺喊习惯了。”

    余帘平静说道:“教后再犯,依院规当罚。”

    唐小棠微惊问道:“怎么罚?”

    余帘说道:“走到这道瀑布之上,再跳下来”

    唐小棠看着不远处那道急落如束的银sè瀑布,愁苦说道:“好像有些高。”

    余帘说道:“一百二十九次。”

    唐小棠听从兄长的建议,远自荒原千甲沼沼南下,路上历尽万般辛苦,才来到长安城,然后偶遇夫子,才终于进入了书院。首发

    按照原先兄妹二人的计划,她应该直接拜到夫子mén下,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夫子既没有因为她魔宗的身份,直接把她逐出书院,又没有收她为学生,而是把她jiāo给了余帘,让余帘收她为徒。[]

    对于世间而言,书院二层楼虽然依然神秘,但毕竟是两世相通之地,尤其是对他们兄妹这等已然处于修行界顶层的人来说,书院后山的人们有很多都听说过。且不提大先生二先生这等人物,也不提陈皮皮这个被昊天道mén视若珍宝的家伙,便是北宫未央那些人,当年在入书院修行之前,在各自领域各自国度里亦享有威名,只是随着时间流逝而渐被世人遗忘。

    然而真没有多少人知道书院二层楼里有位三师姐,她的名字叫余帘。

    夫子命唐小棠拜在余帘mén下,小姑娘震惊之余,第一个想法便是拒绝。

    那个穿着宽大青sè院服的nv教授,文静淡雅可亲,但境界实在谈不上高深,只与自己差相仿佛,甚至还不如自己,她是要成为天下最强的nv人,怎么可能接受一个实力境界还不如自己的nv子做老师?

    然而就在她准备拒绝的时候,余帘淡然看了她一眼。

    书院三师姐的眼神就像她的人一般,清清柔柔不堪一击,然而却自有一番气度风姿,便是这一眼唐小棠顿时生出不敢违逆的感觉。

    唐小棠自幼生活在极北寒域,过着艰辛的日子荒人的血脉和魔宗的教育让她天然形成疏朗的xing情,小小年纪便敢扛着巨大的血sè弯刀,和恐怖的雪原巨狼群对峙战斗,敢与叶红鱼大打出手,甚至还顺带一刀斩了隆庆皇子凝结的冰桃。

    然而这样一位天不怕地不怕的魔宗少nv,面对着余帘平静而温柔的目光时,却感到了恐惧,不敢有半点放肆。

    “要我跳一百二十九次瀑布?!”

    唐小棠看着老师娇小的背影,震惊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一方面是因为这个惩罚实在是太过严苛更因为这个次数竟是和她先前在崖坪上输给桑桑的次数完全相同自己明明没有说过,她怎么知道的?难道说当时她在崖dong口为宁缺答疑解huo的同时,完全掌握着崖坪上所有的情况?

    余帘转过身来,说道:“明知下石子棋不是桑桑的对手,却是屡败屡战,不肯认输,直至连输一百二十九局,看似勇气可嘉,实际上却是愚蠢不堪,如果你总是这般容易头脑发热又凭什么胜过叶红鱼?”

    唐小棠倔强地说道:“哪怕是愚蠢,也不能认输啊,如果就这么一直下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我真的能赢一盘。”

    余帘平静说道:“我知道你不可能改掉这种xing情,所以我也不准备纠正这一点,既然你坚持勇气是世间最重要的事情,那么今后我会尽可能地锻炼稳定你的勇气,让你去跳瀑布便是其中一点,你怕了吗?”

    这是最简单的ji将法,唐小棠当然听的懂,然而哪怕明知道这点,她依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倔强地向瀑布那边走去。

    从这一点上来看,如同宁缺感慨的那样,余帘大概真是位很好的老师,她了解自己学生的xing格,并且能够善用。

    “从瀑布上跳下来简单,我们都知道她从小修行魔宗功法,就算受些伤,也不会致命,但那么湿滑的山崖,要爬上去就难了,更何况师姐要她从瀑布里爬上去,你是没看见那水有多大,水里那些石头上的青苔有多滑!”

    “那个小姑娘跳了整整一夜,爬了整整一夜,摔的鼻青脸肿,身上到处都是小伤口,看着那——个惨。二师兄的小院不是隔那片瀑布近?他是最先提出反对意见的,认为这样教学生实在是毁人不倦,最后就连大师兄都站出来替唐小棠求情,但你猜怎么着?师姐她竟是连两位师兄的面子都不给!”

    “她现在还在跳。”

    “说起来这个小姑娘还真是蠢到了极点,倔强到了极点,从瀑布里摔下来时一声不吭,也不肯求情讨饶,就像是要和师姐赌气一样。你问她跳了多少次?我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前面不知道她跳了多少次,但光我看着她就跳了三十几次,算起来应该快六十次了,但离师姐的要求还差一半!”

    “一百二十九次!就算真的让她完成了,只怕人也要废了!真不知道师姐到底在想什么!平时看着如此文静温柔的一个nv子,收了个nv学生后便变得如此可怕,你说这里面是不是隐藏着什么情绪问题?”

    宁缺被囚崖dong的第二十二天,依照夫子的安排,陈皮皮登上绝壁崖坪,来替他讲解书院不器意,然而很明显这个胖子今天没有任何传道授业解huo的心情,坐在崖dong外用力地挥舞着手臂,喷吐着唾沫,对书院后山从昨天到清晨发生的这件事情表达了最沉痛的反对和愤怒。

    听了半晌,宁缺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想着唐小棠这个小姑娘就因为没有喊自己小师叔,便落到如此悲惨下场,不禁有些惴惴。

    他早就发现陈皮皮今天的jing神状态有些问题,皱眉问道:“按照最早时候你警告我时说话的语气,我本以为你恨不得所有魔宗余孽全部去死怎么今天听你说话,感觉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陈皮皮怔了怔,羞恼说道:“她现在既然已经入了书院,拜在三师姐mén下,便是我们书院弟子,是我们的师侄nv,和魔宗又还有井么关系?如果照这般说,我现在似乎更应该先把你给灭了!”

    宁缺冷笑说道:“有本事你进来。”

    陈皮皮不耻说道:“有本事你出来。”

    桑桑端着茶盘走到dong前,沉默放下两杯茶,然后分别看了二人一眼。

    二人有些尴尬,拿起茶杯,沉默不语。

    桑桑摇了摇头,说道:“最好换些词。”

    然后她犹豫片刻,望向dong里的宁缺说道:“我想去看看她。”

    宁缺知道她想去看唐小棠,说道:“既然是朋友,当然应该去。”

    桑桑离去之后,陈皮皮忽然开口问道:“你在荒原上便见过唐小棠,你说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倔强?”

    宁缺开始讲述自己对唐小棠的印象。

    陈皮皮端着茶杯无滋无味地饮着,想起在长安城南mén见着的那个xiong口碎大石的小姑娘,长时间沉默不语。

    然后他望向绝壁间的白云,蹙着眉尖,苦苦思索片刻后说道:“既然是魔宗之人,又怎么能这般可爱?”

    宁缺向来没有什么道魔不两立的概念,如今自身入魔后,对这种看法自然更是反感到了极点,看着他嘲讽说道:“道痴叶红鱼乃是昊天道mén娇nv,那为什么在你我眼里,她却是那般可怕?”

    陈皮皮喃喃说道:“有道理。”

    宁缺看着他圆脸上的失神,忽然间想到一种可能,犹豫片刻后试探着问道:“你从昨天夜里一直看唐小棠跳瀑布看到清晨?”

    陈皮皮点了点头。

    宁缺倒吸一口凉气,说道:“虽说这小姑娘确实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而且能和叶红鱼打成平手,强大的不像话,除了有个过于强大的兄长之外,各方面都符合你对完美伴侣的想像,但我必须提醒你,她可是魔宗的少nv,换作魔宗全威时,甚至毫无疑问可以去当魔宗圣nv,而你却是昊天道mén的宝贝少爷,所谓道魔不两立,书院还可以站中间,你怎么站?”

    陈皮皮此时心神有些恍惚,并没有完全听明白这段话,下意识里嘲笑回应道:“先前谁还在嘲笑我腐朽的正魔观念?”

    宁缺叹息说道:“但你有没有想过,她现在比我们低一辈,你是她的十二师叔,这能成吗?老师能答应吗?”

    陈皮皮终于听明白宁缺在说什么,胖乎乎的身躯像弹xing十足的鱼丸般,嗖的一声从地面弹起,满脸通红指着dong里的宁缺,破口大骂道:“欣赏!你懂不懂什么叫欣赏!你这人脑子里怎么尽是这些污秽的东西!”

    宁缺说道:“老羞成怒不能说服对手,只能暴lu自己的真实情绪。”

    陈皮皮痛心疾前说道:“那小姑娘才十四五岁,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禽兽。”

    宁缺冷笑说道:“我看你是禽兽不如。”

    陈皮皮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极为鄙夷看着他说道:“你以为世间谁都像你一般,可以禽兽到对自家小shinv下手?”

    别的事情宁缺能忍,这件事情不能忍,他大声吼道:“死胖子!如果不是我出不去,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陈皮皮冷笑说道:“有本事你出来啊!”

    宁缺恼怒说道:“有本事你进来啊!”

    忽然间,两个人同时闭嘴,带着畏怯的神情墅向崖坪边缘。

    他们非常担心桑桑这时候忽然回来,再次听到这段幼稚至极的对话。

    二人尴尬地互视一眼,挥挥手表示并不介意。

    “我们刚才换词了吧?”

    “换了,从进来出去换成了禽兽和禽兽不如。15”

    “你那个小shinv应该不会再嘲笑我们了?”[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那得看她听到没有。”

    “……”

    “三师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问我?”

    “难道我是在问苍天问大地?”

    “你要问什么?”

    “三师姐……当年怎么进的书院?”

    “我当年以六科甲上的优异成绩,直接被老师召进书院二层楼时,三师姐便已经是大家的三师姐,我怎么知道她是怎么进的书院。”

    “能不能不要每次讲到书院历史的时候,你都要把自己的光辉事迹拿出来说一遍?我实在是有些听腻了。”

    “但我确实是六科甲上啊,这么多年来谁考出来过?记得你入院试的时候有两科好像是直接弃考,拿了张白纸?”

    “当我没问。”

    宁缺和陈皮皮坐在崖dong内外,一面啃着桑桑提前煮好的yu米

    āng子,一面含hun不清地聊着天,只不过聊天的过程一如往常那般幼稚无聊。

    系挂着那个魔宗小姑娘能不能逃脱三师姐的毒手,陈皮皮今天完全没有心思和宁缺讨论书院不器意,在崖dong口坐立不安半晌后,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很认真地说道“我有些重要事情忘了做。”

    宁缺挥挥手表示理解,笑着说道“不管你是急着去上茅房,还是夫子要考较你功课,无论什么理由,反正你去吧。”

    陈皮皮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转身便yu向崖坪下走去,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从怀中取出一卷旧书,扔给了宁缺。

    宁缺拿着那卷旧书,微惊说道“难道……这就是第三本书?”

    夫子为他准备了三本书。现在已经学习了两本,他知道迟早会看到第三本书,但却没有想到,会这么早以及这么简单地拿到手里。

    “不是。”

    陈皮皮说道“读书人知道你被囚在崖dong里,想来看你嫌山太高,làng费读书的时间,所以托我带本书给你当礼物,让你解解闷。”

    宁缺看着书封皮。不解问道“茶经?”

    陈皮皮点头说道“读书人说,茶可以清心也,没时间没心情泡茶喝的时候。读读茶经,也能有一样的功效。”

    “不用喝茶,也不用看茶经,我的心已经足够清。e^看”

    宁缺说道“不然你以为我这时候为什么还没有发火?”

    陈皮皮尴尬干笑两声。转身便向崖坪外走去,然后片刻后,他再一次停下脚步,擦着脸上汗水重新走回崖dong前,带着几分无奈说道“还有件事情,二师兄要我通知你一下,所以得说完了我再走。”

    宁缺微微一怔。问道“什么事?”

    陈皮皮说道“几天前,有个从南晋来的剑师,向书院递jiāo了挑战书。”

    宁缺笑着说道“世上原来还真有不怕死的人。”

    陈皮皮说道“那个大剑师年纪不大,但实力很强。”

    连陈皮皮都称赞那位南晋人的实力。宁缺不由有些意外,问道“难道又从哪里冒出来一位知命境的大修行者?”

    陈皮皮摇了摇头,说道“又不是道畔的野草,哪里能想遇便遇着一个。”

    宁缺心想,书院后山前院里便至少有五六位知命境强者,包括你在内,那岂不是说你们都是道边的野草或者野huā?

    陈皮皮说道“那位南晋大剑师已经在dong玄上境浸yin多年,想必已经看到了知命境的mén槛。大概与当初刚到长安城的隆庆皇子差不多。”

    宁缺总觉得这件事情里透着份古怪,dong玄上境在世间修行者眼中确实已然是很强大的存在。但当初隆庆皇子挟耀世声威入长安城,却依然入不得陈皮皮的双眼。为什么他会如此重视这名南晋大剑师?

    更关键的是,那名大剑师只有dong玄上境,凭什么敢对书院递jiāo挑战书?

    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试探着问道“那个南晋大剑师败后还没有走?”

    陈皮皮摇了摇头,说道“他没有败,自然没有走。”

    宁缺说道“就算二师兄不出手,你随便也把那人打发了,出了什么事?”

    陈皮皮看着他说道“那名南晋剑师挑战书上指明要挑战你。”

    宁缺心想果然如此,指着崖dong里的被褥,蒲团,说道“我现在是个囚犯。”

    陈皮皮安慰说道“总有一天是能出去的。”

    宁缺走进里dong拖出一把竹躺椅,舒服地靠在椅背上,说道“我无所谓,既然书院不怕丢脸,无人应战,那就让那名南晋大剑师在书院mén口守着呗,反正现在还未入chun,也未转暖,想必他也等不了太长时间。”

    陈皮皮说道“不是我们不想出手,而是没法出手。”

    宁缺微异,坐直身体问道“为什么?”

    “因为那个南晋剑师根本不和我们动手。”

    陈皮皮无奈说道“他一旦感知到我们即将出现,便扯着嗓子在书院mén口大喊什么以身祭剑的白痴话,好像随时都可能自杀。”

    宁缺无情说道“他想自杀就自杀,你们管那么多做甚?顶多让前院的杂役教工多准备几桶清水,到时候把血冲干净便是。”

    陈皮皮说道“因为他的身份来历有些棘手,家中……和书院里好几位教授都是旧识,他只是坐在书院mén口,态度又极为恭敬诚恳,说要等你结果修行闭关出山,然后谋公平一战,我们实在没理由把他赶走。”

    宁缺说道“为什么他非得要和我打一场?”

    陈皮皮同情说道“大概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们当中最弱的那个。”

    宁缺对这种形容早已麻木,感慨说道“结果偏生最弱的那个,被你们这些家伙推到了最前面,要去和人打生打死。”

    忽然间他想到陈皮皮先前那句话,问道“这个剑师究竟是谁?”

    陈皮皮提醒道“他来自南晋。”

    宁缺忽然想到那个金光夺目的名字,神情骤然变得凝重起来,不可置信看着陈皮皮问道“世间第一强者剑圣柳白……居然要挑战我?”

    陈皮皮愣了愣,然后恼怒说道“你觉得这可能吗?”

    宁缺醒过神来,尴尬说道“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可能。”

    “那名南晋大剑师虽然不是剑圣柳白。但与柳白确实有些关系,所以对方既然把姿态放得低,我们哪怕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厌烦,也不好做什么,如果二师兄今日出手,将来还怎么和柳白决战?”

    陈皮皮说道“那个人叫柳亦青,是柳白的幼弟,据闻一直在柳家si宅里修行。没有入剑阁,所以声名不显,直到此次单剑入长安。世人才知道原来柳家又出了一个剑道上的年轻强者。”

    宁缺问道“我如今被老师关在崖dong里,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办法出去,二师兄为什么要你专程来告诉我这件事情?”

    “柳亦青已经在书院mén口坐了整整七日。”

    陈皮皮看着他说道“他坐在蒲团上,喝书院提供的清水。吃自己带的干粮,成日里打坐冥想,就是要等你出关。”

    “看他的作派,就算在书院mén口等一年也不出奇。”

    “柳亦青态度恭谨,却是极为执着,无论前院教授如何劝说,他只是微微笑着。不肯离开,也不愿意入书院等待。”

    “他身下蒲团虽未挡着学生通行的道路,但就这样天天坐在书院mén口,在别人眼中便如同堵住了书院的大mén。来来往往的人都免不了指指点点,这件事情已经传到了长安城里,只怕马上便要传遍世间。”

    陈皮皮说道“二师兄觉得有些恼怒,所以他让我告诉你,书院外来了名挑战你的强者,希望你能尽快解禁制出dong。”

    宁缺沉默片刻后问道“柳亦青的境界实力究竟如何?”

    陈皮皮知道他问的肯定不是dong玄知命之类的分境,而是具体战斗实力,但他这辈子极少战斗。无法做出jing确的评价,忽然他想起二师兄站在山腰远远看着书院mén口那名盘膝而坐的南晋剑客时。曾经发出过一声感慨。

    “二师兄说,柳亦青如果不失机缘。日后成就极有可能追上他的哥哥。”

    宁缺怔了怔,然后再次陷入沉默。

    他没想到自己被囚崖dong二十余天,山那面的书院外竟然发生了这样一个jing彩的故事,他更没有想到,在战胜烂柯寺观海僧、尤其是杀死出身悬空寺的道石大师后,自己的入世修行居然还没有结束。

    还有人来挑战自己。

    而且那人竟是当世第一强者剑圣柳白的亲弟弟。

    真正棘手的是,连二师兄都认为对方有成为第二个剑圣的潜质。

    宁缺思考了很长时间,忽然笑了起来,往后重新躺回微凉的竹椅之中,然后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巾,轻轻盖在了脸上。

    陈皮皮疑huo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宁缺的声音透过丝巾,显得有些沉闷“我要睡觉。”

    陈皮皮说道“有人堵着书院mén口要挑战你,你还能睡着觉?”

    “就像我们这些天斗嘴时说的那样,反正他进不来,我又出不去,不管那个南晋人再如何强大,总之伤不到我,那我还用担心什么?”

    “你难道不担心书院声誉受损?”

    “书院的声誉难道因为我睡场觉就消失殆尽?若真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我相信二师兄才不会理会柳白的面子,肯定会直接把那厮给灭了。”

    宁缺侧了侧身,转身dong内舒服地躺着,把后背晾给陈皮皮,说道“你帮我传话给那个柳亦青,就说十三先生我如今正在修行武符兼备之法,至少需要闭关三个月,如果他能忍着草甸里的马屎味、车轮带起的灰尘和夜里的低温,那么想等多久便等多久,等到huā儿谢了我也不在乎。”

    ……

    ……

    (没第五章了,顶不住了,我要去睡觉……明天还是四章保底,如果细纲能拉的顺,那就美好了,大家晚安。)。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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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亦青是个沉默而温和的年轻人。

    沉默与温和并不代表他不骄傲,只是他很好地把骄傲隐藏在沉默温和的外表之下,就如同前些年,他听从大兄的命令离开柳氏老宅,隐姓埋名加入剑阁时那样,无论剑阁同门如何冷漠,甚至流露出敌意,他始终温和。[]

    因为他的大兄是剑圣柳白,他有足够的资格骄傲,那么他便没有必要把这份骄傲展现给剑阁里那些弟子知道。

    但面对长安城南这座书院时,他的沉默温和便多了很多诚挚的意味,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没有资格在这个地方骄傲。

    因为对书院的尊敬,他选择静坐的位置远离书院正门,而是通向后山比较偏僻的侧门,陈皮皮在崖洞里对宁缺述说的所谓书院羞辱,自然有些夸大其辞,不过一名南晋剑师登书院门挑战,并且静坐等待某人破关,依然引发了世间很多议论,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清晨时分的初春,晨风依然带着凉意,柳亦青缓缓睁开眼睛,从冥想状态中醒来,平静望向周遭那些神情复杂的围观群众。

    围观这位南晋大剑师的人大部分是书院前院的学生,但随着他在书院门口坐的时间越来越长,消息传到长安城内,触发了更多人的好奇心,城内一些好事的看客,竟是结伴而来,想看看他究竟长什么模样。

    侧门吱呀一声推开。

    黄鹤教授走了出来,站到蒲团旁,抬头看着有些阴沉的天色,忽然叹息一声说道:“看在你兄长的面子上,我请你进书院你却偏不进如今竟是惹来了这么多看客,难道你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荒唐无趣?还是说你来长安之时,心中便已经决定用这个法子来让书院蒙羞?”

    “不敢。”柳亦青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躬身行礼说道:“哪里敢对书院无礼,只是奉命前来,若不能与十三先生一战便退去,回南晋后实在不知该如何对家兄回话,既然十三先生在闭关,那我在这里等他便是。”

    黄鹤看着这名年轻的南晋剑师,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浑身充满了桀骜之气的男子虽然身前的年轻人神情温和但身体里似乎也有那种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执着倔犟。

    “你要等,那便等下去吧,若渴了,院中有水,但书院不会给你提供食物,身上的干粮如果吃完了,便回长安吧。”

    柳亦青说道:“先生放心,我带了不少干粮。”

    从清晨坐到黄昏,很多书院前院弟子,专程绕到侧门处来看柳亦青待发现这名年轻的南晋强者,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便觉得有些无趣,各自散开。

    而那些从长安城里过来看热闹的好事百姓,则是一波接着一波,团在不远处指着柳亦青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甚至因为某种看法不同而激烈地争论起来,本来偏僻幽静的侧门,竟没有片刻清静。

    “大剑师……应该是很厉害的修行者吧?”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活的修行者。”

    “听说他已经是洞玄上境了,和隆庆皇子的水准差不多。”

    “那又如何?听说他这次要挑战的书院二层楼学生,在荒原上直接射死了隆庆皇子,难道还会败在他的手里?”

    “说起来这个南晋人还真不像别的南晋人那般怯懦无能似娘们儿一般,居然有胆子跑到咱书院来堵门。”

    “我就不明白,书院大门已经被这厮堵住了,为什么院里的人还容他如此嚣张,不赶紧把他赶走。”

    “首先这个南晋人坐的地方是侧门,你看除了我们这些街坊外,还有谁会从这里经过?其次既然他挑战的那名二层楼学生正在闭关,书院其他的人自然不方便出手,再次院里那些人随便出手,岂不是跌了份?”

    “有道理,你们猜这个南晋人能坚持在这里坐几天?”

    “十天半月?谁知道。”

    “我只知道当那个书院二层楼学生破关而出时,这个南晋人就不会再坐着,而且马上就会很惨很惨的输掉,狼狈地滚回南晋。”

    天下诸国自然以大唐帝国最为强大,而第二强国便是南晋,南晋依凭着西陵神殿的支持,雄霸南方,对大唐向来有些不服,而大唐人看南晋就像看着永远的第二名,警惕之余更生出诸多嘲讽不屑。

    南晋年轻强者上书院挑战,对于唐人来说是难得的热闹,也是多年和平无战争的世间,一个教育南晋人谁才是真正老大的难得机会。

    至于坐在书院门外这名南晋人有没有可能战胜那名书院二层楼学生……唐人并不知道那名二层楼学生是谁,也不知道实力境界到了什么水准,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书院里的人会输掉这场决斗。

    这和骄傲自信狂妄自大没有任何关系,这只是唐人血液里不停流淌着的某种气息,在战斗尚未开始之前,绝对不会想着失败之后的情形,因为战斗的目的就是胜利,除了胜利没有别的任何杂念。

    日复一日,前来看热闹的长安百姓不停重复着好奇打量、窃窃私语、激烈争论、直至最后统一意见,认为这名南晋年轻强者,现在看着嚣张,但注定肯定不是书院中人的对手,一定会输的极为凄惨。

    日复一日,柳亦青坐在书院侧门外,迎接着无数双目光的打量,感受着目光里的好奇与鄙夷,听着那些唐人的议论以及议论里对自己和南晋人的奚落嘲讽,脸上的神情依旧平静,仿佛毫不在意。

    侧门前石阶下开起一朵野花,代表着春意终于降临了人间,柳亦青看着那朵瑟瑟小花,平静的脸上忽然流露出一丝笑意。

    他脸上的笑意很温和,心里的笑意却有些微寒。

    身为剑圣柳白的亲弟弟,而且是南晋剑阁里最出色的年轻一代弟子,他理所当然有资格骄傲自信,就算面对着书院,他也只是把这份骄傲自信深埋进了心里,然而听着这些唐国俗人的议论,又哪里不会愤怒?

    书院十三先生宁缺?

    柳亦青离开剑阁之前,剑圣柳白曾经警告过他,书院后山弟子里除了一二一十二这三人,除此之外都不能输。

    这句话的意思很清楚,在柳白的眼中,除了书院大先生二先生和那位声名在昊天道门里隐隐流传多年的十二先生,其余的人应该都不是柳亦青的对手。

    柳亦青很清楚宁缺现在的境界实力。

    一个在荒原上才破境入洞玄的人,又如何能是自己一剑之敌?

    世间很多修行宗派,对宁缺的看法依然停留在这个阶段,起始时他们非常不明白夫子为什么愿意收这个废柴为弟子,后来当宁缺先后战胜隆庆皇子、烂柯寺观海僧以及自悬空寺归来的道石大师后,修行世界开始思考夫子收宁缺为学生的真实原因,只是依然没有谁认为宁缺很强。

    如今真正让宁缺在修行世界里奠定地位的那三场战斗的详细过程,早已成了诸修行宗派里参详研究的对象,包括其中的每个细节。

    而越研究,他们越觉得宁缺赢得这三场战斗,更多依靠的是书院提供的绝世武器,还有那些不可捉摸的运气,比如荒原上古怪的铁箭,又比如宁缺和道石大师在长安街畔莲花净土里的一战,很明显得到了某种外力的帮助。

    修行世界里有很多人怀疑,当时站在宁缺身畔的那个年轻胖子,极有可能便是传说中的书院十二先生,或者当时那位十二先生在暗中出手,道石大师才会惨败,只是没有人有证据,而且毕竟那是书院的十二先生,又有那般传奇的身世,谁也不敢站在台前就此提出疑问。

    没有提出,不代表就没有疑问。

    至少到现在为止,依然没有人认为宁缺真的比隆庆皇子更强。

    柳亦青离开南晋来长安的旅途中,得知烂柯寺观海僧的失败,对宁缺在符道上的手段开始警惕,待来到长安城后,他仔细研究了宁缺这三场战斗,最终得出的结论,除了世间修行宗派所说的那些之外,还注意到很关键的一点,这位代表书院入世的十三先生,在战斗里非常喜欢投机取巧。

    柳亦青自落地便开始练剑,勤勉修行,不停打磨精神意志,吃了无数苦头,才有了今时今日在剑阁中的地位,他一向很厌憎那些只会投机取巧,或者说运气很好的人,而在他看来,那个叫宁缺的家伙,只不过因为运气好被夫子收入门下,才会有后续这些风光。

    所以他对书院无敌意,但对宁缺有敌意。

    而且他坚信宁缺不是自己的对手。

    柳亦青对宁缺有无穷敌意还有另外两个原因。

    那个原因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那便是书院二层楼开启时,他还在柳氏老宅剑塾里苦修,对此他极为遗憾,觉得自己错过了最珍贵的机会。

    而这个被他无奈错过的机会,最终落在了宁缺的身上。

    坐在书院侧门外的蒲团上,他看着不远处那些面容可憎的围观唐人,默然想着如果不是大兄严命,要让自己把握住此次磨砺精神的机会,尝试被夫子看中收为学生,待宁缺破关之后定要将他一剑斩了!

    一个穿着蓝布大褂,手里拿着竹扫帚的老妇人,从侧门里走了出来,走到蒲团旁,看着柳亦青的侧脸,缓声问道:“你不高兴?”

    老妇人离柳亦青如此之近,他才发现,不禁有些震惊,心想都说书院里藏龙卧虎,难道这个老妇人也是位了不起的世外高人?

    但他在老妇人身上没有察觉到任何念力波动。

    柳亦青平静回应道:“没有什么不高兴的。”

    “没有不高兴就好。”

    穿着蓝褂的老妇人,佝偻着身子走到石阶下,开始扫地。

    柳亦青微微皱眉,心想明明看见我坐在这里,这老妇人扫地的时候为什么不留神些,还扬了这么多灰起来?

    老妇人仿佛察觉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停止了扫地,扶着竹扫帚微微喘息片刻后,看着他说道:“有人要我给你带句话。”

    柳亦青神情微凛,问道:“请讲。”

    老妇人眯着眼睛看了看阴沉的天空,似乎在回忆传话之人究竟说了些什么,过了很长时间,终于想了起来,说道:“你要挑战的那个人,现在正在崖洞里闭关修行,修的是什么……”

    “想起来了,他在尝试符武双修。”

    老妇人接着说道:“他说如果你能憋着不进书院上厕所,能忍着屎尿味道和灰尘还有初春料峭的寒冷,那么便等他三个月。”

    柳亦青沉默。

    夫子回到书院,十三先生宁缺开始闭关修行,这件事情现在已经有很多人知道,然而今天听到老妇人代宁缺传话,他才知道宁缺竟然让自己等上三个月时间,尤其是听到什么符武双修,更是心生愤怒。

    修行者确实经常需要闭关悟道,但需要长达三个月的时间进行闭关,或者是那些大修行者,或者是面临着破境的紧要关头。

    宁缺的境界如此低下,当然不是那些需要问天求道的大修行者,而且此人刚刚在荒原上才破境入洞玄,难道他现在又要破境入知命?

    在柳亦青对修行界的认知中,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至于符武双修,听上去更像是个笑话,所以他越想越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宁缺闭关也是假的,只是想要避战的无耻借。!

    柳亦青面露鄙夷之色,说道:“如果宁缺没有信心代表书院入世,言明便是,居然用这等借口,真是给书院和夫子蒙羞!”

    穿蓝大社的老妇人传完话后便不再理他,佝偻着身子继续扫地。

    只不过她扫地的时候,手中的竹扫帚扬的更高,仿佛是她感受到了初春的气息,想起了数十年前少女时期的美好,竟要跳一曲舞般。

    灰尘混着沙砾被高高扬起,然后缓缓落下,竹扫帚在老妇人的舞动下,明显刻意地把尘土向着石阶下扫去。

    柳亦青满身满脸都是灰尘,看上去极为狼狈,脸色因为愤怒而变得苍白起来,看着扫地老妇人厉声说道:“难怪宁缺会让你来传那般话,原来这就是所谓忍受灰尘?难道这就是书院的待客之道?”

    老妇人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说道:“坐在主人家的门口,无论如何邀请都不进去,我从未听说过世间有这样的客人。”

    柳亦青微微皱眉。

    老妇人看着他说道:“就算你要等宁缺破关,你可以在书院里面等,你可以在长安城等,甚至你可以直接从南晋剑阁修书一封,但你却偏偏要坐在我书院门口等,其实所有人都清楚你为什么这样做,只不过书院里的老人还有小黄鹤,早年间都与柳白有过些交情,不好说你什么。”

    “近百年来,我见过很多苦修多年意图一举成名的年轻修行者,他们都像你一样,认为书院之魂在于夫子,其余的弟子只不过幸运拜在夫子门下,便有了你们如何勤奋辛苦也无法获得的机缘。”

    “我知道你想一举惊天下,成就不世名。”

    “但你选错了地方,也选错了对象。”

    “你不喜欢别人投机取巧,却盯着二层楼里最弱的宁缺不放,难道这就不是投机取巧?一旦开始投机,你这身袭自柳白的剑意便失了根本的道理。”

    “因为你兄长柳白从来就不是一个取巧的人。”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是世间第一强者。”

    老妇人轻轻掸了掸身上那件蓝色的大布褂,说道:“连灰都不能吃,又如何吃得了苦与闷,苦闷都不能捱,又有什么资格拿书院来做你名声的注脚,连这种事情都想不明白,又凭什么成就不世之名?”

    柳亦青听着老妇人的这些话,沉默不语,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冷汗涌出后背,打湿衣衫,甚至湿了身下的蒲团。

    片刻后,他坐直身体,双手白前按在地面上,低首行了一个弟子辈的大礼,诚挚说道:“多谢前辈一语惊醒愚人。”

    老妇人走到他身边把那些混着极少落叶的尘砾垃圾扫进筐中,说道:“不用谢我,我也不是专门来提醒你什么,只是你在书院侧门外坐了七天,我便有七天时间不得扫地,如果你真要等那家伙三个月,我总不能这三个月都不来扫,我这人啊,就是最不愿意看见地上有垃圾。”

    老妇人佝偻着身子走进了侧门。

    柳亦青回头望向紧闭的书院侧门,总觉得老妇最后那句话说不愿意看见地上有垃圾是在嘲讽自己,但他却并不愤怒,反而若有所思。

    如果宁缺当时在书院侧门外,当然能认出那位穿着蓝褂的老妇人是谁。书院学生们经常能看见一个拿着竹扫帚,佝偻身子在书院每个角落里扫地的老妇人,斯人斯景早已成为书院传说中的一页。

    因为那位老妇人并不是负责洒扫工作的教工管事,而是书院唯一的女性荣誉教授,是书院数科无人敢于招惹的大拿。

    宁缺入院时数科考了唯——个甲上,当时的题目是大师兄出的,而事实上大师兄一共出了五道题备选,最终由这位老妇人选中了斩桃花那道。

    而此时他在崖山绝壁间苦思闭关之时,也想起了这道题目。

    (第一章到,这是五千字,所以晚了些,第二章十一点前一定能更出来。)(未完待续)

    被囚禁在崖洞里的宁缺想要破关而出,便必须解决掉崖洞口夫子留下的强大禁制,他不奢望能够战胜夫子,又不舍得废掉体内的浩然气,那么自然只能选择第二种方法

    对浩然气进行改造,让它与自然里的天地元气和谐相处,甚至合而为一,完全抹去二者间的区别。[]

    按照天地气息本原考一书里的说法,自然界的天地元气与魔宗修行者体内的真气以及浩然气从本源上来讲是同一种东西,只不过随着岁月流逝和依着物质的不同,渐渐拥有了完全不一样的特征。

    宁缺最以为可以倒溯反推,凭借雪山气海和那条通道以及气漩的共同作用,把体内的浩然气直接解构成最细微的微粒,把浩然气变成最初原始的模样,然后通过别的方法抹上如今自然界里的色彩,便能伪装成天地气息。

    然而真正开始尝试后,他发现这个方法连第一步都不可能走通,无数次惨痛的失败,让他终手确信,没有谁能与时间这般伟大的存在为敌。

    在沉思数夜后,他忽然想到,夫子给自己的两本书并不见得分别针对两种方法,而应该是相互联系起来。

    于是他开始尝试用书院不器意,把浩然气模拟成自然界的天地元气,就如同陈皮皮曾经说过的那样,这时候的书院不器意便是火侯,锅灶便是自己的身体,而浩然气便是锅中的食材。

    他需要做的事情,便是用书院不器意掌握好火侯,用自己的智慧经验和知识做调料,把体内的浩然气炒成一盘香喷喷的天地元气。

    经过一番演算推断,宁缺觉得这个方法应该可行,马上开始着手进行准备。他选择的模拟目标是自己最熟悉,也是最先悟出来的水符。

    他用符纸凝出最精纯的水意,对其进行了长时间的认真观察,仔细地揣摩分析这道气息的特征和最细微处的差别,然后记在笔记上。

    同时他没有忘记修炼书院不器意。

    到他确认自己完全掌握了那道水符凝出天地气息的全部特征和味道,并且已经掌握了书院不器意的精髓,能够随心所欲时,便正式开始了改造。

    暮色笼山时,他盘膝坐在蒲团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朝雾入洞时,他缓缓睁开眼睛,从蒲团上站起。

    念力入体缓慢流淌,宁缺自视腹内气漩,沉默感知着那些浩然气,当他终于确信体内的浩然气在不器意的伪装下,已经全部变成了带着水符特征的天地元气后,眼眸里不禁流露出惊喜的神色

    片刻后。

    宁缺擦掉唇角的鲜血,沉默看着崖洞口飘舞的尘粒,回思着当自己试图穿过洞口时却引发禁制的情形,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之中。

    明明在书院不器意的伪装下,自己体内的浩然气已经改变了模样,变成了天地气息中的一种,为什么还是引发了崖洞的禁制?

    夫子留下的那道简单气息,究竟是凭什么发现自己体内流淌的还是浩然气,而不是清风流云间的天地元气?

    晨光从绝壁对面的湛蓝天空里透进崖洞。

    宁缺被光线刺的微微眯眼。

    忽然间他想到一件事情。

    世间没有完全无色的光,甚至没有完全单色的光。至少在他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是这样的。

    就算肉眼无法看见,但那些不可见的波段里依然有着自己的色彩,就如同看似圣洁的昊天神辉,其实是由很多种颜色的光线组成的。

    与此同理,自然界里,也没有完全单一的天地元气,那些清风流云、青树白石里的天地元气看似各自不同,实际上自开天辟地以来,经历亿万年的沉淀融合,虽然依然保有着各自的特征,却早已带上了别的气息。

    只有符纸或者阵法所凝结召唤出来的天地元气,才是绝对精纯的存在。

    宁缺走到崖洞前,沉思片刻后取出一张符纸,以念力触动,让其凝作一团火球,随风向洞外飘去。

    如果按照以前的想法,这团微弱的小火球里所蕴藏的是天地元气,那么便应该不会被夫子的气息发现,能够轻松出入才对。

    只听得嗤的一声轻响。

    那团微弱的小火球飘到崖洞口处,骤然熄灭。

    崖洞处的禁制骤现骤隐。

    宁缺沉默看着那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原来夫子留下的这道禁制,不仅仅不允许浩然气通过,甚至不允许有任何非自然的天地气息通过,换句话说,只要是修行者,哪怕他识海里的念力只是引发极微小的天地元气波动,都无法通过崖洞。

    宁缺想着前些天师兄师姐们上山探望自己的情形,注意到他们所有人都没有进过崖洞,甚至没有向线这边伸过一次手,这才明白,大概师兄师姐们早就知道夫子这道禁制的不可思议之处。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把桑桑喊进洞来。

    他盯着进出自如的小侍女,觉得自己的思绪更加混乱。

    如果说夫子这道禁制,针对的是非自然的念力或者符力以及魔宗修行者的真气,那么桑桑跟随光明神座修行,体内至少也会留下一些道门气息,为什么那道禁制却对她没有任何反应?

    宁缺不再想这件事情,而是继续开始研究破关之事。

    确定了崖洞禁制的真义,他意识到,如果要把体内的浩然气模拟成自然界里的天地元气,那么便不能只模拟其间的一种,而是需要模拟成无数种天地元气,可以不拘各种数量但必须尽皆都在。

    问题在于,自然界里的天地元气有无数种,他就算有书院不器意,又能以符观察各种元气的特征,但如何能够让浩然气模拟出所有?

    他体内的浩然气就像是一筐青菜,无论调杵放多少,无论火侯控制的如何精确,难道他能把这筐青菜炒出三百多盘菜来?

    而且还有一个更关键的问题。

    “如果给你一把青菜,你能不能烧出一碗火烧肉?”

    宁缺看着身前的桑桑问道。

    桑桑想了会儿,说道:“当然不能,不过昨天大先生提了几斤新鲜猪肉过来,少爷你如果想吃红烧肉,我呆会儿给你做。”

    宁缺没有沮丧太多时间,马上又投入到学习和破题之中。

    夫子留下的这道题目,实在是太过艰深,看着似乎只有三个正确答案,但无论哪个答案,都需要极大的勇气,有的答案你明明已经看到,却发现答案上面附着一个极为复杂的密码。

    他现在的境界与能力,完全没有可能解开这道密码,因为这道密码已经隐隐指向世界的本原,自然的构成。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想起了书院前院那位穿着蓝大褂的老妇人。

    当初书院入院试那道数科题目,谢承运先是用穷举之法,得到了一个近乎无限之数,宁缺却是直接一眼得了结果,所以拿了唯——个甲上。

    宁缺很擅长学习,或者说擅长考试,而像数科这种考试,很多忖候就是投机取巧的才华展现,所以他一向有些瞧不起那些不知道运用公式和答题技巧,只会老老实实进行计算的同伴。

    而现在他没有现成的公式,也找不到任何技巧,于是只能重新拣起曾经被自己瞧不起的笨办法,开始试图暴力破解。

    暴力破解便是穷举。

    所谓穷举便是完全归纳,一个一个的试答案,那么只要拥有足够长的时间和耐心,最终总会撞到唯一正确的那个密码。

    宁缺试图暴力破解崖洞禁制,和对解除密码还有一些小的区别,因为他需要找到无数种天地元气的特征,并且把体内的浩然气模似成对方,这便等若是他需要找到无数个密码,然后把这些密码组合在一起。

    只有这样他才能看到最后的答案。

    这种方法很暴力,很有美感,但实际上很笨拙,很无奈。

    穷举里的穷,乃是穷尽的意思,说的是这种方法的特征,但如果换一个角度,也可以理解为解题者已经穷尽了智慧,也无法用别的方法解决问题,才会极为伤感沉痛地动用这种手段。

    此后的这些日子里,宁缺开始用穷举法分析观察模拟天地元气,他不知道究竟有多少种,但他并没有急于触碰禁制去试。

    因为他很清楚,这必然是一个极为浩繁,甚至可以用壮阔来形容的工程,别说三个月时间,就算是三百年也不见得会有结果。

    但他依然不停地尝试着。

    因为他只给了自己三个月的时间。

    如果不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付出自己最大的努力,那么将来临死时想起当年被自己亲手废掉的浩然气时,一定会有很多遗憾。

    崖洞里的宁缺变得越来越沉默,没有时间梳理的头发散在身后,显得有些潦倒,他的脸色越来越憔悴,但眼睛里的光泽却是越来越亮。

    陈皮皮经常会过来探望他,看着他如今的模样,既不忍让他这般自我折磨下去,却更不忍让他中途放弃,只好像他一样沉默。

    别的师兄师姐也会过来探视,把他们搜集的药材美食全部交给桑桑,让她随时宴煮,好让小师弟保持精神。

    唐小棠跟随余帘修行,依旧苦不堪言,偶尔能上崖玩耍时,牵着桑桑的手不停抱怨,但看着洞里的宁缺,却觉得有些惭愧。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春意渐深。

    (第三章争取一点前出来。)(未完待续)

    chun意渐深入huā时,崖dong里的宁缺却没有机会去亲近一下田野里新生的野huā,好在dong里时常能够见到摘下来的hu书^网^e^看

    桑桑隔一段时间,便会回长安城在学士府里陪父母说会儿话,却不肯留宿,当天便会赶回书院,在路上看着huā儿便采撷为一束,带给宁缺。[]

    宁缺被囚崖dong闭关苦修,只能从桑桑和陈皮皮的嘴里,知道书院外的世界里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而这些事情和他似乎都有些关系。

    来自悬空寺的苦行僧,被他在晨街杀死,令佛宗和月轮国都震惊悲愤,只不过这是正面挑战,所以佛宗弟子们只能沉默,而月轮国大概是因为那位痛失爱子的曲妮玛娣姑姑的缘故,竟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国主亲笔修了一封书信送至长安城,在信中要求大唐皇帝严惩凶手。

    大唐帝国何时受过这种挑衅,皇帝陛下震怒,召来月轮国使臣一通痛骂,直斥月轮国主是个白痴,最终看在这次决斗月轮国死了位未来的大师,大唐极为风光的份上,陛下没有派兵去教训对方,却毫不留情面地颁下一道圣旨,要求从即日起,月轮国白塔寺不得在大唐境内传教,而那些散落在乡野里的苦行僧,必须马上出境,不然一律严惩。

    如此强悍的应对措施,自然引得佛宗诸寺极大震惊,烂柯寺主持修书一封寄予长安城里的黄杨大师,确认大唐只是针对月轮国和白塔寺,对佛宗的态度并未变化。书院依然会派人参加盂兰节会,才放下心来。

    西陵神殿在这次事件中保持了沉默。而当这件事情的余

    o正要淡去之时,西陵神殿却忽然派出使团正式出访长安。

    神殿使团由天谕大神官亲自带领,人数超过百人,包括天谕司、裁决司三名司座。还有掌教大人的si人书记,较诸两年前送隆庆皇子入唐的使团,无论在规模还是在级别人都要远远超出。

    天谕大神官乃是西陵神殿三大神座之一,在昊天神辉普照的世间,尤其是在除了大唐之外的别的国度,他的身份地位甚至要比一国之君还要尊崇。

    像天谕大神官这般地位的大人物,即便是下桃山离开西陵,往往都是悄然入世修行,很少会出现在世人面前,出访他国更是罕见。

    此次天谕大神官出访的目的地。更是世间唯一敢与西陵平等对话的大唐帝国,顿时在世间引发一片cháo水般的震惊,南晋、月轮、燕、宋、大河等诸国皇室都紧张猜测着西陵神殿此举的真实用意到底是什么。

    西陵神殿统领昊天道mén,在世间拥有亿万信徒,在唐国境内虽是由昊天道南mén处理具体教务,但在大唐百姓心目中依然拥有极崇高的地位,所以大唐朝廷自然不可能像对付月轮国这般对待。

    从接到西陵神殿访问要求开始,大唐朝廷便开始进行缜密而细致的准备。比如接待标准,陛下究竟何时与大神官见面,相见时双方应该采用何等礼节,像陛下世间别的国君那般行跪礼自然是不可能,似乎也不大合适让天谕大神官跪拜陛下,总之有无数的细节需要费心去处理。

    大唐朝廷唯独不用猜测天谕大神官访问长安的意图。虽然这令很多人感到紧张疑huo,但长安城里的人们很清楚这位神座大人的来意。

    chun意渐深初浓时,天谕大神官和他的使团终于抵达了长安城。

    经历了一番繁琐而讲究的程序过后,西陵使团完成了明面上的访问任务,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天谕大神官住进了南mén观。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西陵使团访问长安城真正要办的那件事情,还没有办,更准确地说,是天谕大神官要找的那个人还没有找到。

    大唐君臣根本不用理会这件事情,因为这件事情的关键在书院,天谕大神官要找的那个人也在书院,她在崖dong里服shi她的少爷。

    ……

    ……

    某日,天谕大神官忽然出现在文渊阁大学士曾静的府上。

    曾静虽说是大唐当朝一品大学士,但忽然发现在昊天信徒心中尊崇无比的西陵神座出现在眼前,依然险些ji动地昏了过去。

    其后又一日,天谕司司座程立雪试探xing地询问大唐国师李青山,天谕神座想入书院拜见夫子,不知可否做出安排。

    李青山思忖片刻后,答应他去书院问问。

    半日后,李青山为西陵使团带回来了一个不怎么妙的消息——夫子说天谕如果想来书院逛逛,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反正你以前也曾经来过,只不过如果你们是想办那件事情,那么就算见着我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那小姑娘究竟去不去西陵,她父母管不着,我也管不着,能管的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

    ……

    如果西陵使团就这样留在长安城中,尤其是天谕大神官留在这里,时间长了,诸国的焦虑不安只会越来越多,事情会变得有些尴尬。

    好在这个时候,那件早已安排好的大事,终于按照原定计划在北方荒原上发生了,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忘记了长安城里的西陵使团。

    奉西陵神殿诏令,中原诸国联军深入荒原,与草原左帐王庭骑兵会合,向自极北寒域刚刚南迁一年的荒人部落发起了进攻。

    进攻荒人部落的主力,是左帐王庭的骑兵以及燕国的军队,实力最为强悍的大唐东北边军,很奇怪地负责殿后以及粮草后勤。

    当左帐王庭某部族骑兵因为分脏不均发动叛luàn时,沉默了很长时间的大唐东北边军急行数百里,用了一夜的时间,便把叛luàn镇压了下来。然后那个叛luàn部族的所有男丁都失去了自己的头颅。

    与荒人的战斗进行的非常血腥惨烈,但当人们看到战报时。才发现原来最血腥惨烈的一幕,还是出现在夏侯大将军的手中。

    这位以暴戾强大著称的夏侯大将军,依然不断地攫取着一个又一个的战功,赢得大唐朝野一

    o又一

    o的赞美。根据朝中很多人的判断,当秋后夏侯大将军依言解甲归老时,必然会获得最高的尊荣。

    ……

    ……

    柳亦青在书院侧mén外的蒲团上已经坐了两个多月,身上满是灰尘,形容憔悴,眼神却极为明亮。

    和书院那位穿蓝大褂的老fu对话之后,他静坐蒲团之上沉思三天三夜,不饮不食,没有选择离开,却变得愈发沉默。

    也就在那次重新睁开双眼后。他的眼神变得愈发明亮,就如同被chun水洗过的利剑那般,漾着清明的意味。

    便是静坐,境界居然又有增益。

    修行界里有很多人在注视着书院侧mén。

    很多人现在已经知道宁缺闭关号称是要符武双修。没有人听说过什么叫符武双修,也没有几个人相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他们很简单地判断得出,宁缺在连番胜利之后,终于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境界实力太弱,所以才会选择闭关不出。

    ……

    ……

    西陵神国。因为天谕大神官带着使团离去,因为去年那场被掩埋到教典最黑暗的深处的光明神座叛luàn,桃山显得有些寂寞。

    而远在深山里的知守观,则已经习惯了这种寂寞,所以当供奉七卷天书的草屋里响起一声轻噫时,声音竟是那般的清楚。

    风拂日字卷。中间某张纸的最高处,依然是道痴叶红鱼孤单的名字,而原本不起眼角落里的某个名字,却已经消失无踪。

    一名中年道士站在日字卷前,神情有些复杂。

    昊天神辉普照世间。日字卷上记录着所有世间修行者的名字与境界,当一名修行者的名字完全消失,只有三种可能。

    那名修行者已经越过那道铁mén槛,破了五境。

    或者那名修行者死了,万事皆空。

    要不然就是有人用禁制隔绝了天道的俯视。

    然而有谁能够拥有如此不可思议的能力?

    当然是夫子。

    中年道士感慨万分,沉默无语。

    ……

    ……

    基于很多情绪,比如想看看书院二层楼学生和剑圣亲弟之间究竟谁更厉害,或者就是想看看书院十三先生被人打的像条狗。

    总之,很多人盼望着宁缺破关而出的那一天,

    长安城里的西陵使团,在南mén观里静思的天谕大神官,也在等着他出来。

    却没有人想到,宁缺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出来。

    ……

    ……

    chun意已深,正浓。

    崖坪上雨廊里的紫藤茂密青葱,遮住了所有的阳光,让dong口显得极为清幽,枝蔓间淡紫sè的huā朵正在盛放,美丽到了极点。

    宁缺走到崖dong口,随意把披散的头发挽了挽,扶着石壁看着眼前的绿意,远方云外的青青田野,说道:“只有穷困颠倒,对生命了无热情的绝望之人,才能如此自虐,原来这才是穷举的意思。”

    桑桑走到他身旁,看着雨廊间那些悬吊着的紫sèhuā朵,想着平日里自己的细心照顾,终于有了成果,开心说道:“听说等秋天时结了果子更漂亮,那些果子都是长条状的,就像是豆角,而且炖

    ou吃很香。”

    宁缺说道:“秋天啊?那我们肯定是看不到了。”

    桑桑忽然怔住,惊喜问道:“少爷,你可以出去了?”

    宁缺笑着说道:“

    ou已经炖好,只差放豆角再焖一焖,快出锅了。”

    ……

    ……

    (今天三章一万一了,不过……我还要继续写,肯定还有,但时间肯定要到清晨,大家不用等,去睡吧。)(未完待续)

    今天崖洞午饭的主菜是红烧肉。

    宁缺蹲在洞口,捧着饭碗,嘴里嚼着油腻的肥肉,看着清峻的绝壁风光,含混不清问道:“陈皮皮那厮以往闻着肉香便会跑过来抢饭吃,最近这一个多月来的次数倒少了很多,就算过来呆不了多会儿便急着离开,他究竟在忙啥?”[]

    桑桑把锅里的红烧肉用锅铲扒到一边,只有肉汁泡进白米饭里,端着碗走到他身边蹲下,想了会儿后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前天唐小棠上来玩的时候提起过一句,说最近他经常帮她解决修行上的疑难问题。”

    宁缺怔了怔,想起两个月前那番关于禽兽的对话,冷笑说道:“解决修行疑难?老师让他来帮我,却不是去帮那个小姑娘,道门魔宗,相看不厌,且问今日之后山,究竟是何人在做禽兽。”

    桑桑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宁缺忽然看着她问道:“听说天谕大神官去过学士府?”

    桑桑点了点头,继续吃饭。

    宁缺又问道:“所以这一次你没回学士府?”

    桑桑低着头嗯了一声。

    宁缺看着她微黑的额头,低声问道:“这件事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看神殿这作派,还真把你这个光明神座传人当了回事,以前都没有听说过哪位神座传人引起神殿如此重视,甚至还让一位大神官专程来接。”

    桑桑说道:“少爷你怎么看这件事?”

    宁缺沉默片刻后说道:“虽然我对西陵神殿没有什么好感,也完全没有想像过你真的成为光明大神官,直到今天我还觉得这件事情很荒唐,但如果真有这样的机会

    我必须承认这件事情很荣耀很强大,错过可惜。”

    桑桑忽然放下手中的饭碗

    看着他很认真地说道:“现在我们似乎应该更多考虑你怎么破关的事情

    而不是这些小事。”

    笨鸟终于先飞进了树林,蠢人最终获得了福报。

    弹精竭虑穷举数十日,宁缺面临绝境时再一次暴发出不可思议的毅力和耐心,就如同走出岷山、登旧书楼、暴雨悟符时那样,完成了这个看似永远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成功地掌握了天地气息所有的本质特征。

    这也意味着他终于能把体内的浩然气,变化成自然界天然形成的天地气息,从而能够在走出崖洞时,不会引发夫子布下的那道禁制。

    他很确信自己做到这一点。

    也正因为这种确认,当他再一次失败被禁制震回崖洞里时脸色变得异常苍白,极为少见地出现了类似绝望的情绪。

    他的判断没有出错,崖洞口处夫子留下的那道气息,确实没有对他体内的浩然气有任何反应,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就在右脚快要踏过那道线时,身体忽然撞到了一面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墙壁上!

    这究妾是为什么?

    崖洞深处,宁缺抱着头蜷缩在双膝间,用了很长时间才压抑住心头的绝望和自暴自弃的念头,重新开始认真地思考。

    忽然间他想明白了却真的绝望了。

    夫子在崖洞口留下的这道气息,一旦感应到浩然气或者是非自然的天地气息,便会激发禁制

    简单地召来山崖绝壁间的无数天地元气,然后凝成一片狂暴的海洋,将任何试图强行突破的人用浪潮吞没。

    而当没有任何非自然天地元气的人试图通过这道禁制时,夫子留下的这道气息,自身便会变成一道墙壁,一地栅栏!

    和狂暴的天地元气海洋相比,这道气息确实显得并不那么可怕,但毕竟是夫子留下的气息,想要通过,又岂是那般简单?

    或许真的很简单。

    哪怕以宁缺眼前洞玄下境的修为,也能通过,因为他有浩然气,而且他学会了本原考一书最后记载的养气之法,只要他能够将身躯内的浩然气养炼至磅礴,甚至只需要再雄浑几分,大概也能撞破夫子最后留下的那堵墙。

    换句话说,他现在就差一口气,浩然气。

    然而他体内的浩然气雄浑一分,通过崖洞时引发禁制的危险便增一分,禁制一旦触动之后,那片天地元气海洋的狂暴便会多一分。

    他现在确实可以把体内的浩然气尽数化成自然间的天地元气,但这已经让他穷举三月,疲惫不堪,更何况是更多数量的浩然气,他实在是再也没有精神和决心,去重复已经重复了无数遍的这种过程。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最近的这两个月里,宁缺已经停止了养炼浩然气,而且他隐隐明白,如果真的把浩然气修练下去,自己不止会像如今这般备受折磨,甚至最后可能会重新走上小师叔的老路。

    这种可能让他警惕,甚至恐惧。

    这便是矛盾。

    这便是夫子给他出的最后一道题。

    在绝境里看见曙光,曙光里却隐藏着极大的风险。

    在这种时候,你会怎么选择?

    是继续沉默地等待,等待天色越来越亮,或者天永不再亮。

    还是以生命为赌注,向那片天光里勇敢或者说疯狂地再踏出一步?

    坐在崖洞地面上,宁缺痛苦地思考了很长时间,没有得出答案,情绪反而变得越来越低沉,喃喃自言自语说道:“有完没完?”

    不知道他这个问题是问谁的,夫子还是老天爷?

    他的声音略微大了些,却还是那四个字:“有完没完?”

    他忽然站了起来,抓起身旁那把竹躺椅,用力地摔到崖洞石壁上,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竹椅支离崩碎,变成了一堆垃圾。

    被囚崖洞整整三月眼看着希望,然后又失望直至绝望不停重复着这种过程,乏味并且让人心生厌烦放弃的情绪,到了此时,他终于崩溃了。

    “有完没完!”

    宁缺愤怒地大喊着,抓起身边能够抓到的一切东西,用力地向洞壁上砸去,竹椅,汤瓮,水盆,笔墨纸砚甚至包括那两本书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渣泄掉心头那股极为郁结不甘的闷气。

    崖洞里的所有东西都被他摔碎了,桑桑昨天去山那边瀑布下摘的一束野花,也被他甩的散乱落在地上。

    他跌坐在那些花枝间,神情落寞地低着头,看上去极为可怜,就像是一个迷了路、再也找不到家的小孩子。

    忽然间,他想起了和夫子的第一次相遇。

    那次相遇在松鹤楼的露台上,结束于夫子很不讲道理的短棍一击。

    宁缺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像夫子这样的大人物

    竟会像市井小贩般失态,暴跳如雷对自己的学生打闷棍。

    这时候他终于明白了夫子当时的感受。

    也正是夫子的那一棍,让他想起书院真正的道理是什么。

    书院教育学生们如果经过审慎的思考,确认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的,那么遇着困难阻厄时,不可生惧心,不应起避意,而应该勇往直前,用尽一切手段去坚持自己的道理,这便是书院的道理。

    换句话说,当敌人太过强大,你无法与它讲道理时,那么便不用再讲道理。

    宁缺抬起头来,看着洞崖出口处。

    在这时候,他没有想起什么前辈,因为这条道路上的前辈只有小师叔一人,而且小师叔最终走下了毁灭的结局。

    他想起了昊天道门的那些强者,从道痴叶红鱼开始,到桃山之上的大神官,从那位背负木剑的天下行走叶苏,再到传说中青衣飘飘的知守观观主,直到最后他的目光落在绝壁外的湛湛青天之上。

    “我会继续修练浩然气,我会再试一次,我不管会不会引发老师你设下的禁制,我也不理会将来可能会遇到什么。”

    他默默念道:“因为我不想再呆在这里,我想出去,去你妈的。”

    桑桑正在草屋里洗碗,听着崖洞里传出摔东西的声音,赶紧擦手准备去看看,又听到这四个字,不由神情微异,心想你被关在洞里闭关,月轮国那位佛宗大德姑姑,究竟又如何得罪了你?

    她走到崖洞口,正准备进去,却看到洞内一片狼籍,宁缺盘膝坐在地面上,神情恬静,仿佛一尊坐在远古废墟上的神像。

    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宁缺一直在试图改造浩然气,却未曾修炼蓄养过,小腹深处那个气漩平静的有如一方小池。

    这时候,浩然气仿佛清晰地感知到了他此时的绝然心意,缓缓流淌起来。

    或许正是因为寂寞了太长时间,当浩然气流淌起来后,竟是完全无视宁缺的念力,骤然开始加速,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到最后,宁缺腹内那道气漩竟是开始颤动摇晃起来,近乎疯狂一般旋转,平静的小池骤然狂暴起来,似要卷起风雨。

    崖洞里的天地元气,如同斜风细雨一般自四面八方袭来,然后以近乎灌注的方式拼命向他的身体里涌入。

    宁缺清晰地感觉到了当前的情况,不由生出一丝悸意,心想如果任由如此多的天地元气灌入体内,最后自己极有可能暴体而亡,就像那些被魔宗挑选为弟子、却最终惨死在第一关的人们一样。

    有那么一降间,他想要停止腹内气漩的暴走。

    但不知道是他无法停止,还是极度渴望重获自由的他,想用生命为赌注来承担这种突发状况的结果,总之他什么都没有坐。

    感受着天地元气不停涌入体内,宁缺脸色微白,身体微颤,但他依然坚定地盘膝坐在地面上,不动丝毫。

    绝壁间的清风,仿佛感觉到了崖洞里的异状,呼啸席卷而至,变成一场挟风带砾的狂风,穿过崖畔草屋和雨廊直接灌进了洞中。

    桑桑扶着洞口的石壁,艰难地稳住身体担心地望向里面

    想要大声把宁缺喊醒,但在如此强劲的山风中,竟是完全张不开嘴。

    宁缺闭着眼睛静坐在洞中,心神全部在体内暴涨的浩然气上,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衣服飘荡如一面荒野中的战旗。

    山风在崖洞内呼啸,先前那些被他摔碎的竹椅笔砚的碎片,直接飘了起来,围着他的身体在空中不停盘旋,偶尔撞到洞壁上变成更细的碎片。

    崖洞石壁看上去极为坚硬

    然而在这番如暴风骤雨般的密集撞击下,最外面的那层石壁竟是所渐裂开,有很多石屑簌簌落下。

    其中一面石壁上,隐约出现了四个字。

    山崖绝壁间的天地元气,随风入崖洞,不停向宁缺身体里灌注,瞬息间便填满了他雪山气海里的所有窍洞,紧接着便向他身体四处涌入,不停地充斥占据,不肯放弃任何一处地方哪怕是最微小的细窍。

    宁缺觉得自己的身体鼓胀了起来,仿佛变成充满酒的皮囊,甚至觉得自己的每根头发和每根睫毛里都充满了天地元气。

    腹部里的气漩变得越来越大边缘处的速度自然越来越快,甚至隐隐让他产生了内脏被生生切开的痛楚感觉。

    他知道任由这种情况继续,自己会被不停涌入的天地元气暴体而亡,但他依然没有停止,只是默默念着那四个字,不停等待着最后那刻的到来。

    就在天地元气完全充斥他身体每一处,开始要侵伐他真实的身躯时,就在那极短暂的一瞬间,宁缺用强悍的意志,忍着识海震荡所带来的恶心感,忍着那股并不真实却异常可怕的痛楚,让念力落在了体内的气漩上。

    很多年来,他一直不停地冥想,因为他想要修行,无论他能不能修行,他都在冥想培念,睡觉时在冥想,发呆时在冥想,写字时在冥想,给桑桑煎药时在冥想,他无时无刻不冥想。

    他付出了普通修行者难以承受的毅力和渴望,所以在能够修行之后,他便拥有了普通修行者难以想像的充沛念力。

    所以当天地元气已经灌入他的识海,压榨干净最后一分空间,驱散近乎所有念力时,他依然还能保有最后的清明,最后一丝念力。

    当那丝念力落下时,宁缺已然浑浑噩噩的识海里,骤然闪过一道亮光。

    那道亮光有若闪电,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他想到了夫子留在崖洞处的那道简单气息。

    那道简单气息,能够把山崖绝壁间的无数天地元气尽数召唤而来,然后压缩凝练成方雨之海,把崖洞隔绝在世界之外。

    既然天地元气能够压缩,那么身体内的天地元气自然也能压缩。

    被囚崖洞的三月时光,变成无数画面,在他的眼前快速掠过。

    崖洞口的禁制,那片狂暴的天地元气海洋,那本叫做天地气息本原考的禁书,禁书最后的养气功法,那本没有名字的书籍里记载着的书院不器意,无数种天地元气,这些信息片段不停冲撞组合,解构重生。

    原来要自在,便需要自由。

    宁缺不再担心会不会暴体而亡,也不去理会那些眩晕和痛楚,只是平静内视着体内气漩,任由它自由的高速旋转扩张。

    最关键的那个瞬间到来。

    磅礴的天地元气占据了宁缺身体。

    这时,一幕奇妙的画面发生了。

    急速扩大,快要突破空间的浩然气漩,似乎因为扩张到极致的缘故,边缘的气息密度变得有些稀薄,虽然很快便会被新涌入的天地元气补满,但就在那瞬间,气漩自身的数量似乎无法抵抗漩心的引力,有了一丝颤抖。

    然后气漩开始收缩!

    虽然气漩开始时收缩的速度非常慢,但加速却非常快,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竟是收缩到只有最开始面积的一半!

    这已经不是收缩,而是坍缩!

    在宁缺完全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前一刻还磅礴无比的浩然气漩,已经全部坍缩进了漩心,变成了一个漆黑的小点!

    他身躯里的浩然气,都随着气漩的坍缩再回流,离开每根骨头,每片指甲,每根头发、每根睫毛,全部灌注进了那个小点里!

    虚无的空间里一片寂灭,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运动。

    只有一滴像水般的液体,悬浮在空间的正中央。

    那滴液体没有颜色,晶莹透明,纯净如水。

    宁缺看着那个水滴,心念微动。

    透明的水滴忽然开始闪耀出金黄色的光线。

    美丽到了极点。

    每一根光线里都蕴藏着浩然气,丝丝缕缕在他身体中流淌,如同春风细雨般,滋润着每一处干涸的土地。

    崖洞里回复了宁静。

    再也没有什么天地元气的风暴。

    自绝壁间席卷而来的山风渐渐停了。

    那些竹椅笔砚的碎片落在了地面上。

    只有桑桑采来的那束野花,先前被风撕扯成碎片,如今花瓣相对较轻,随着轻风在宁缺身旁缓缓舞动,就像是无数只蝴蝶。

    宁缺缓缓睁开眼睛。

    花瓣洒落他一身。

    崖洞内一地残骸。

    宁缺摘下身上的花瓣,走到那片外壁酥落的洞壁前。

    那片石壁上有四个字,勾画如剑,尽露不屈骄傲神情。

    想来是小师叔当年被囚崖洞时所写,却不知为何被石壁遮住了。

    宁缺在决定进行这场赌博之前,也说过这四个字。

    此时看着洞壁上小师叔留下的四个字,回想起先前自己说出这四个字时的情绪,宁缺终于明白破解崖洞禁制的关键是什么。

    他一直差的那口气,不是天地元气,也不是浩然气,而是因为对自由的向往从而对这苍天生出的一口不甘之气。

    他看着石壁上那四个字,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像自己一样愤怒不甘的小师叔,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

    他走出崖洞,轻轻地抱住了桑桑。

    然后他走到崖畔,看着身前的绝壁流云,万丈深渊,以及那片湛蓝的天空,双手扶着腰后,大声喊道:“去你妈的。”

    话说从月初之后,我就没有要过月票了。

    因为不好意思嘛。

    嗯,现在虽说这个月承诺到底能不能完成,还真没把握。

    不过我现在比较好意思了。

    昨儿写了一万七。

    而且我觉得写的不错。

    但确实蛮累。

    而且还要搞三天。

    我真有些怕。

    想要些鼓励。

    现在推荐票第一,月票第二。

    我很欢喜。

    请大家继续多多投出推荐票和月票。

    让我们继续争取。

    推荐票第一,月票第二。

    啊,我真是个无聊的人啊。

    困了。

    睡了。

    和大家说安安了。

    记得投票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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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绝望之前便是天空,依然没有什么回音,宁缺的喊声出崖不远便消失无踪,并不袅袅,更没有绕壁三年不绝。

    看着绝壁旷美风光,宁缺沉默片刻后,忽然转身向崖洞里走去,只是在快要走进洞口时,双脚下意识里停了下来。[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桑桑说道:“想再看看,便进去看看吧,我陪着你。”

    宁缺点点头,和她一道重新走了进去。

    他在这个崖洞里被囚三月,精神与意志禁受了极为严峻的考验,在那些冥思苦想,失望绝望的夜里,他无数次想到,如果能够突破禁制,走出崖洞,一定要马上带着桑桑飞一般逃离崖坪,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进这个崖洞。

    然而当他真正破关出洞,又再次走回崖洞后,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心情竟是如此的平静,洞里那些令他厌乏苦闷到极点的石壁,此时看上去,似乎多了很多自然的美意,眼前的洞景与往日截然不同。

    只有经历过风雨才能看见彩虹,而经历过风雨的人,忽然抬头在崖坪外看见的那道彩虹,必然是最美丽的。

    从外面进入到崖洞深处,相对应的有些幽暗,宁缺三个月来第一次从洞外走到洞内,更是有些不适应,伸出右手的食指。

    精纯至极的浩然气,从他腹内那颗水滴中缓缓释出,穿通道而入雪山气海,自经脉运至手臂指间,然后化作一抹圆融的洁白光焰。

    桑桑怔怔看着这幕画面,下意识里细指伸出,来到宁缺食指的旁边,心意微动,便有一团洁白的光焰生出。

    两团毙焰瞬间便将崖洞照耀的有如白昼。

    除了桑桑指间那团光焰庄严神圣气息异常浓郁之外,二者之间没有任何区别。

    二人看着彼此指尖生出的光焰,脸上流露出笑容。

    宁缺问道:“这就是昊天神辉?”

    桑桑点了点头。

    如同本原考那本禁书里的理论,世间的天地气息绝大部分来自于天空中的太阳,无论在时间的雕刻下,变成多少种特征不同的气息,本源里却是完全一样的事物,浩然气与神术所召唤的神辉,也没有任何本质区别。

    只不过时间终究是世间最伟大的存在,想要在浩然气上抹去它的痕迹,最终让浩然气与昊天神辉同质同形,依然是难以想像的事情。

    轲浩然当年做到了。

    他把浩然气修练到极致,根本不再需要需要模拟各种天地元气,而是将世界所有天地元气在体内养炼成了最纯净的存在。

    所有颜色的光融合在一处,便是透明无色的阳光。

    所有的天地元气融合在一处,也成了透明无色的阳光。

    阳光便是昊天神辉。

    巅峰境界的浩然气,和昊天神辉唯一的区别,便是缺少了天道所赋予的威严神圣气息,但浩然气又比昊天神辉多了些别的气息。

    神辉属于昊天,只是赐于修神者使用。

    浩然气却属于修行者自身,拥有自己的骄傲和气节。

    除了这些极细微,但可能是最无法调和的差异,巅峰境界的浩然气和昊天神辉在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昊天神辉可以幻化成无数种天地气息,所以西陵神殿的强者,苦修神术至巅峰时,往往可以万法皆通。

    浩然气同样如此,所以当年小师叔轲浩然一法通便万法皆通,天才横溢如他,甚至不需要学习,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能明白西陵神术的奥决,在魔宗石壁间刻下万道剑痕,凭剑痕甲的浩然气,便筑了一道樊笼神阵。

    宁缺看着指头上圆融的光团,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现如今的他,当然没有把浩然气修练到小师叔当年恐怖的境界,但他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并且能够做到其中一些。

    崖洞闭关三月,他为了解开夫子留下的题目,冥思苦想,终于寻找到了这个答案,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也获得了极多的收益。

    除了浩然气的变化,最重要的是,他似乎看到了昊天世界最基础的一些构造,甚至隐隐约约间,看到了从未奢望过的彼岸。

    这些都是极宝贵的财富,并且这些财富必将在今后的漫长修行生涯里不断给予他支持和帮助,让他能够走的更远。

    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宁缺对二师兄曾经转述过两次的那段话,那段小师叔关于命运和毅力联系的话,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此时此刻,宁缺似乎应该骄傲,但他没有任何得意的神情,走到那片外壁剥落的石壁前,就像在大明湖底那些石头间一样,就像在魔宗山门看着小师叔的笔迹时那样,双膝跪倒在地行了个弟子礼。

    小师叔当年用了整整三年时间,才能离开崖洞,他只用了三个月,但他很清楚,并不是自己的天赋智慧远胜小师叔,而是因为小师叔当年用绝世的天赋智慧想通了这个道理,然后夫子把他的经验留给了自己。

    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人,永远不可能真地比巨人更高。

    继承了小师叔衣钵的他,只是一个学生。

    什么时候他能在师长们的智慧经验之外,拥有自己对世界的认识,构筑出全新的体系,那时他才有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巨人,也只有到了那一天,他才能重新回到崖洞,骄傲告诉小师叔自己已经不再是个学生。

    行完礼后,宁缺站起身来,走出崖洞来到绝壁之前,想着老师与学生,很自然地想起了夫子,此时再来回思三月的囚徒生涯,他当然明白了夫子的良苦用心,夫子给他的两本书,不仅仅隐藏着小师叔当年的智慧精华源头,也不仅仅是教授他两个破禁出洞的方法,而且是要教会他两件事情。

    耐心以及勇岂。

    大师兄走上了崖坪,看着站在崖畔的宁缺,温和笑了起来,缓声说道:“老师让我过来看看,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宁缺恭敬崭l,说道:“这些日子辛苦大师兄了。”

    大师兄从腰间抽出那卷旧书,递到了宁缺的身前。

    宁缺怔了怔,然后忽然明白了过来,看着眼前这卷旧书,不可思议说道:“过……就是老师要我看的第三本书?”

    大师兄说道:“是的。”

    宁缺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没有想到老师传授给自己的第三本书,竟是需要自己破禁出洞之后才能看,而真正令他震惊难言的事实是,第三本书竟然是那卷天书!

    (爸妈的航班晚点了,搞的我时间安排上有些拿不准,刚好我有段很小但很重要的描述没有找到好的方法和词句,所以写的特慢,先更一章,然后继续写着,第二章更新时间会非常深夜,但还是争取能多写些,今天肯定还是会有的,劝大家不要像我一样熬夜,明天再看吧,我是没办法。)(未完待续)

    收费章节(12点)

    第二卷凛冬之湖第一百九十九章看天书

    宁缺手中这卷旧书便是天书明字卷。[]

    去年秋时,西陵神殿发出诰令,中原诸国组织联军北伐左帐王庭,暗中却有无数强者潜入荒原深处,便是因为魔宗山门因应天时而开启,而那些强者之所以要进入魔宗山门,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因为这卷天书。

    然而没有人知道,昊天道门唯一失落在外、近千年不显踪迹的这卷天书,竟一直被书院大师兄很随意地插在腰间。

    在荒原林畔的火堆旁,关于这卷天书,宁缺曾经和大师兄有过一番对话,甚至还掀开过这卷天书的封面,因应了西陵天谕大神官的那个预言,只是当时的他根本没有能力往天书看上一眼。

    宁缺握着明字卷,就像握着一厚叠巨额银票,又觉得像是握着二师兄的高冠,无比紧张,以至于手臂微微颤抖起来。

    “师兄,我真不敢看。”

    大师兄看着他微笑说道:“既然老师在你破关之后让我送书前来,想必现在的你应该能看懂一些,要知道七卷天书里的这一卷最为特殊,你能看懂多少便努力去看,相信总会有些好处。”

    宁缺回忆起在荒原上掀开天书明字卷时识海所受到的恐怖威压,苦笑着说道:“也不知道那个好处值不值得受这等痛苦。”

    大师兄说道:“神殿天谕司的历史渊源便来于此,佛宗的某些重要理念也与此书有关,魔宗更是直接在这卷天书的基础上产生,这卷天书直接造成了我们这个世界的很多变化,你说值不值得?”

    宁缺忽然好奇问道:“大师兄你一直把这卷天书带在身边,想来看了很长时间,你得了什么好处?”

    “具体的好处不见得就是好处。”

    大师兄犹豫片刻后,老实回答道:“而且这卷天书我也有很多地方看不懂。”

    宁缺想到一件事情,说道:“师兄曾经说过,七卷天书若在世间开启,自有征兆让所有人都看见,师兄可以隔绝天书的气息,我却没有那个能耐,一旦翻开明字卷,岂不是等于告诉别人这卷天书在书院中?”

    大师兄望向崖洞。

    宁缺马上便明白了。

    ……

    ……

    走入崖洞,桑桑已经提前清扫出一片干净的地面,宁缺盘膝坐下,平静心神,然后不再犹豫,伸手缓缓掀开这本天书明字卷的封页。

    当他的手指掀开封页,一道极为平静淡然澄静的气息,从微黄的纸面生出,然后开始向着崖洞四处弥漫而去。

    天书明字卷的气息,本来就非人间所有,自然要向天穹飘摇而去,如果让这道气息最终触碰到天穹,便会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显露出所有世人都能看到的征兆,从而向人间宣告自己的开启。

    宁缺不知道大师兄平时阅读这卷天书时,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法子,把这道非人间所能有的澄静气息屏蔽住,但他今日翻开这卷天书时,并不怎么担心会被那些世间强者发现天书的踪迹。

    因为他此时在崖洞之中看书,而崖洞有夫子布下的禁制。

    果不其然,明字卷里散出的澄静气息,与崖洞里任何事物所散发的气息都无法相融,淡然却又决然地向着洞外飘去。

    就在崖洞口,明字卷的气息遇到了夫子留下的那道气息。

    两道气息相遇,没有产生怎样惊天动地的画面,甚至没有什么相斥的感觉,只是沉默互视,然后渐渐安静下来。

    ……

    ……

    在大唐某些郡的语境中,看天书这个词,往往是用来形容阅读者和阅读对象之间存在某种鸿沟,根本无法看懂任何东西。

    被囚山崖三月,宁缺的境界有所提升,精神气质更是有了飞跃般的进步,然而与已然成为传说的天书明字卷间,依然有着极遥远的距离。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三个月的辛苦修行与精神打磨,让他在翻开明字卷后,极为艰难地控制住了识海的剧烈震荡,终于可以把目光真正落在微黄的纸面上。

    如今的他依然无法真正的看懂天书,但至少他可以看清楚书页上的字迹,能够记住一些玄虚的语句,只是因为天书澄静气息对人间的天然不融合,那些语句在他的脑中变得越来越细碎。

    ……

    ……

    片刻后,宁缺毫不犹豫伸手合上明字卷的封页。

    此时他只看了这卷天书的第一页。

    似乎担心忍受不住看天书的诱惑,他没有再往这卷天书的封页上看一眼,甚至直接紧紧的闭上了眼睛,眉头皱的极紧。

    他的识海已经到了破裂的边缘,再也无法承受明字卷澄静气息的冷漠注视,所以他必须离开这个远远超出自身能力的世界。

    天书第一页里那些古朴的字迹,还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不去,却已经变得细碎不堪,如同山崩之后的漫天碎石,根本看不到那座山原先的壮阔景致。

    看天书果然就是看天书,根本无法看懂,甚至记不住什么。

    宁缺觉得有些遗憾。

    然而在崖洞里闭关三月,夫子没有出面,便已经教会了他一些东西。

    那便是他曾经想到过的耐心以及勇气。

    宁缺不甘心就此罢手,双眼紧闭,眉头皱的愈发紧,双手紧握搁在膝头,开始试图把脑海里那些细碎的天书字迹还原。

    这种尝试需要思考,而人类一旦思考,天书似乎便开始在虚无的空间里冷笑,让他的识海里剧烈痛楚起来。

    如果换成别的人,肯定无法完成对这些天书字迹的重组。

    但宁缺拥有足够的耐心和勇气。

    更关键的是,两年前他初入书院,登旧书楼观书不倦,哪怕吐血昏迷也不放弃,其后他终于用永字八法,接近了那些只有洞玄上境修行者才能看懂的文字,他对文字有一种先天的敏锐直觉,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能力,所以颜瑟大师才会认定他有神符师的潜质。

    这些过往和经验,尤其是那些看书时的痛苦和惘然情思,如今看来,似乎都是某种准备,准备着他今天观看这卷天书。

    所谓机缘,大概便是如此,而且这种机缘不是昊天安排的,也不是夫子安排的,是他自己通过自身的努力得到的。

    随着时间流逝,天书明字卷残留在他精神世界里的那些玄虚破碎字句,渐渐地重新复原重构,就如同漫天的碎石依循着精确到极点的顺序,依次落在地面上,然后渐渐重新生出一座大山。

    宁缺终于想起来了明字卷第一页里的几句话。

    开篇第一句是:明者,日月也。

    ……

    ……

    “日月轮回,光暗交融,生生不息,自然之理。”

    “自然之理谓之道。”

    “道以衍法。”

    “法入末时,夜临,月现。”

    ……

    ……

    宁缺不明白天书上记载着的这些话意味着什么,但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寒冷和恐惧,尤其是当他想到某个关键点时,顿时惊醒过来。

    他抬头向崖洞外望去,发现已是深夜,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不觉思考了很长时间,膝上那卷天书已经不见,大师兄和桑桑也不知去了何处。

    深夜的山崖上方,繁星满天,却没有月亮。

    宁缺看过月亮,在这个世界里他无数次怀念过月亮,无论是圆如银盘,还是弯若秀眉,然而他却再也没看见过。

    所以他很确认这个世界真的没有月亮,甚至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不知道月亮是什么东西,那为什么明字卷里会有月亮?

    天书明字卷第一页里那些字句,仿佛是某种预言。

    宁缺越想越觉得浑身寒冷。

    所以他过了会儿,才注意到悬崖畔那个高大的背影。

    就在看到那个高大背影的瞬间,一股暖流涌进宁缺的身躯,把那些惘然恐惧和不安尽数化为深春的花香叶意。

    宁缺站起身来,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膝盖,走出崖洞来到崖畔,跪在那个高大背影身后,重重叩了个头。

    现在他早已理解了夫子把自己囚进崖洞的苦心。

    听到宁缺磕头的声音,夫子没有回头,看着夜穹中那些如同镶嵌在黑绒布里宝石般的繁星,忽然问道:“你看懂了几句?”

    宁缺沉默片刻后,把自己从日字卷上记住的那几句话复述了一遍。

    “明字日月也,明字卷讲的便是日月轮回之理,日月轮回,光暗交融……”夫子皱眉说道:“然而月究竟是何物?”

    宁缺沉默不语。

    夫子缓缓转身,被夜色笼罩的崖畔,身影显得格外高大。

    宁缺看着老师,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夫子看着他,忽然说道:“在松鹤楼的露台上,你说我是个可怜的老头。”

    宁缺尴尬地笑了笑,想要解释。夫子没有让他辩解的意思,继续说道:“在说我是可怜老头之前,你曾经嘲讽了我一句。”

    “当时你嘲笑我,我没有看过月亮。”

    “如此说来,你想必是见过月亮的。”

    夫子看着只有满天繁星的夜空,沉默片刻后问道:“那么,什么是月亮?”

    宁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声音微涩说道:“老师您都不知道月亮是什么,我又怎么可能知道?”

    夫子收回望向夜穹的目光,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因为世间没有无所不知的人,包括我,而你却是一个生而知之的人。”

    听着这句话,冷汗瞬间从宁缺的身体里涌了出来,打湿衣背。

    ……

    ……

    (折腾了一夜,还看了一场球,实在是倦了,今天便这样,还剩两天,我饱饱睡一觉,尽最大努力,争取能够搞定。)

    第二卷凛冬之湖第一百九十九章看天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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