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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多出一个妹妹比较讨厌,还是多出一个继母比较讨厌?前者是竞争者,后者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苏明筝想了五分钟还是择不出答案。那、大概就是一样讨厌!

    胸口闷了一口气,怎么吐都吐不出来,郁闷得让人想爆炸。

    既然自己不舒服,苏明筝也不会让别人好过。

    看了看手机屏幕似乎到了该出发的时间,苏明筝蹬着7公分的高跟鞋倏地站起来,笔直地挺起腰背,172公分的身高马上撑起了气势,然后她奋力推开桌上成堆的文件,任由纸张散落办公室的瓷砖上,又胡乱挥舞手臂,把桌上的台灯、纸镇、笔筒桌历,连同那只价格有些高的西洋瓷艺花瓶一起扫到桌子底下。

    望了眼自己的杰作,苏明筝才吐出胸口的闷气,小心地绕过地上那团『杂物』,踩出清脆的鞋跟声,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路过时彷佛才想起一样,转头向自己专属的个人秘书miss林交代:

    “去清理一下。我希望明天来的时候一切都是『原样』。”这里的原样就是代表纸张台灯纸镇等等等,包括西洋瓷花瓶全都必须跟之前一模一样。

    miss林顿时脸都皱成了包子,有折。刚毕业两年的她,个头不高,戴着黑色粗框眼镜,被派给苏明筝当秘书就是个惨,如果不是刚毕业也不会被丢来,这是对菜鸟的欺负,美其名锻炼。

    事实上苏明筝才由大学毕业半年,比miss林都资浅得多,但她就是有自己的办公室、自己的个人秘书,人生如此不公平,因为她是所谓的下放锻炼的接班人,或者媒体所称:鑫光企业的公主,鑫光企业绝对的掌权人苏国铭的独生女。

    不过苏明筝知道,过了今天,众人慢慢就会知道,自己不会再是『独生女』。因为就在今天,苏明筝接到了消息,她要多一个妹妹了……

    不知道记者的态度要多久才会改变?苏明筝开着自己最爱的保持捷时忍不住想。从此在外人心中,苏明筝不再是鑫光理论上唯一的继承人,而是继承人『之一』。

    夕阳西斜,苏明筝把车停进了车库,忽然又不想进家门了,于是从地下室的车道重新走到了户外。

    苏家在一个广阔的别墅区里,主屋是一幢三层楼的透天楼房,后头附带有给佣人住的小平房,外头还有被园丁打理得妥善的花园。苏明筝靠在主屋墙上,望着被染上橘红色光芒的玫瑰花圃,眼光凝结,这是妈妈最爱的玫瑰花,一手打造的花圃。

    苏明筝静静地盯着玫瑰花丛,无意义地消磨着时间,明明知道迟到的时候那位暴君会毫不客气地发怒,甚至翻桌子,苏明筝还是拖延到最后一分钟才从墙面弹起身,翻转一百八十度,面向家门。

    就在苏明筝做最后一口叹气的时候,一辆黑头车停在了苏家大门铁栅外,一个身穿白衬衫、靛蓝学生裙的少女匆匆忙忙由车上跳了下来,在司机“小姐你先进去吧。”的话声中,少女的确是像逃脱的兔子一样地蹦蹦跳跳冲过了苏家庭园,三步并两步奔上门廊前的台阶,一头就要撞向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的模样。

    同一时刻,苏明筝背对着外头,正伸出修长的手臂,用纤细的指尖按下设置在右墙的门铃,准备召唤家中的佣人来开门,姿态沉稳优雅,尽显贵族小姐的风范。然后一只小兔子就撞过来了。小兔子像是到最后一刻才发现横在前头的一只手臂,反射性地缩起肩膀、低下头去躲避。而苏明筝也是听到背后风声才发现有人逼近,连忙往左边缩,右臂高高举起就怕被误伤。

    千安万幸,两人躲闪的实时,并没有发生难堪的人体车祸事故。苏明筝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同时右臂也自然地松垂了,她发现钻进自己臂弯的是个陌生的少女,怎么回想都不认为是熟人。

    就在这个时候,里头听到门铃声的人前来开门了,伴随门扉喀哒一声推开,被媒体称为暴君,此时纡尊降贵亲自来开门的苏国铭,看到的是:自己的大女儿伸手紧搂着『二女儿』的肩,两人并肩而立,一副亲密的模样。

    他纳闷了:“你们早认识了?”

    苏明筝当然摇了摇头。

    一直害怕自己迟到重要的会面而心惊胆跳的方蓉涵,这时才僵硬地转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旁的女人,然后快速地摇了摇头。这个女人自己根本不认识呀──

    面对两人有志一同的摇头,苏总裁懵了,“那……进来坐吧。”他让开了门口。

    看着苏总裁只穿着衬衫与西裤,脚下还趿着布托鞋的打扮,苏明筝不知怎么心里别扭了一下:自己有多久没看到不是西装革履、脚踏名贵皮鞋的爸爸了?

    自从两年前妈妈过世,眼前的男人与其说是自己的爸爸,不如叫他总裁。全心投入于工作中,每天早出晚归,从来没有假日,父女见面几乎都在外头,自然看见的也是苏国铭在商场中拼搏的那副霸气模样。如今看到他难得的家居模样,居然是因为……

    还有,适才他开门时,脸上挤出来那蹩脚的笑也肯定不是为了自己,这两年他哪里给过自己这样的表情了──肯定是为了另外一个人,现在正用飘起的发丝挠得自己手痒痒的那个人。

    苏明筝侧头看去,她慢慢肯定了那个陌生少女的身份。

    在装潢的富丽堂皇,照明极佳的客厅里,四个人分坐那张长玻璃茶几的两侧。在西侧,坐着的是一名肤色偏黑的中年人,鼻梁高挺,说不上英俊但也算五官端正,即使已经不是青年人但体格健壮,身上有种说一不二的气势,正是苏国铭。而与他坐在同侧的是苏明筝,身上也有类似的气势,红色的职业裙装将她包裹得精致美丽,适当的名贵首饰,形成无隙可趁的距离感与防备。

    东侧所坐的两人在气质上就是完全不同的样貌。与苏国铭对面的是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人,女人样貌年轻,皮肤白皙,脸颊有些丰腴,身上那套黑色的连身礼服也许是穿得不习惯,看起来就不合身。但她长得其实也算好看,又低眉顺眼的,自然有种贤妻良母的气质,大概是个很会理家的人。不过苏明筝只觉得这种气质适合雇到家里来当打扫阿姨而已。

    可不是吗?听说她本来就是个在大户人家帮佣的,也就是像家里花妈那样的打扫阿姨,苏明筝腹诽着。

    而与苏明筝对面的是个女学生:穿着公立学校的高中制服,因为刚才的奔跑,两颊有些发红,眼睛倒是黑漉漉的,皮肤和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一样白皙,但是那摆在脚边的黑皮书包把手都已经有裂纹,袜子有点松垮,学生皮鞋磨了好几道痕迹还溅着泥点,在在显示着少女平日的生活。

    简单来说,茶几的两侧,坐的是该老死不相往来,泾渭分明的两个阶层的人。

    不过这四个人现在相聚一堂了,而且即将变得更亲近。

    “我来介绍一下,”咳了一下开场的苏国铭威严地举手挥向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这是婉莹,本姓姓黄,以后你就叫她阿姨。”

    苏明筝已经恢复了自己的状态,下巴习惯性地微微扬起,眼睛瞇了瞇,不过早上老爸先对自己警示过了,因此她还是安分叫了声:“阿姨。”

    黄婉莹连忙正襟危坐,客气地对她点头。

    她清脆的语声似乎吸引了少女的注意,方蓉涵更专注地看了她几眼。

    这时苏国铭转换了手掌的角度,转向制服少女,“这是婉莹的女儿蓉涵,本姓姓方,不过以后就是我的女儿了,也就是你的妹妹。”

    苏国铭使了个眼色,苏明筝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吐出口气,平和地发声:“妹妹。”

    “姐、姐姐。”与苏明筝的从容比起来,方蓉涵紧张多了,连话都快说不出来。

        跟那朵老白花比起来,苏明筝还是比较有兴致观察眼前这位误闯爱丽斯仙境的小兔子,于是在苏国铭滔滔不绝介绍苏宅环境,还呼唤佣人及园丁、司机来认新任女主人的时间里,苏明筝干脆摆正姿势,目不斜视,这么一来眼中就只看见对面的方蓉涵了。

    老是低着头不累吗?苏明筝眼前的少女始终规规矩矩地坐着,双手抓着裙襬,微低着头,羞怯感挥之不去。乌眉乌发,下巴尖尖的,眼睛不是张扬的大眼,眼尾有点细长,倒让苏明筝想起江南女子的温婉。方蓉涵和苏明筝不同,始终专注倾听苏国铭的说话,还会乖巧地点头回应,简单的长发垂到了胸前,随着点头晃着晃的,一侧的长发被撩到耳后,就露出了一只耳朵,苏明筝觉得那只微微泛红、小小尖尖的耳朵倒是蛮可爱的。

    大概是个小班花吧──苏明筝用自己的幻想揣拟平民学校的情况。毕竟只有在她极小的时候才勉强算个平民,之后苏国铭事业成功了,她就读的学校就只有最顶级的那种贵族学校了。

    只是有点──土气!苏明筝对自己的新任妹妹下了评语。

    当然这是因为苏明筝的眼睛忒毒了。平时常在时尚xzmao络上搜寻了许多相关消息:知道苏国铭因为在商场上作风强硬,还经常恶意并购其他企业而被称为暴君,新闻写他经常对高级主管破口大骂,还因为某位主管去参加女儿学校的运动会而请假,就把人扫地出门。这样的人脾气不好吧……叫方蓉涵怎么不怕!

    而且这位『大老板』不是普通的老板,还是名字常上富豪榜的名人,这点更让方蓉涵忧虑了。想到要踏入这样一个世界,方蓉涵就揣揣不安。

    幸好与那种家里有二房、三房四房的老牌豪门不同,苏家因为是苏国铭这代起家的,家风单纯,在苏国铭发妻过世前,苏国铭从没有闹过绯闻,方蓉涵所查到的苏家也只有一个女儿,人口不复杂,让她还可以安慰自己加入这样的家庭不会很可怕。

    想到母亲在二十岁时生下自己,才过两年丈夫就抛家弃子,让母亲过遍了苦日子,在三十八岁时出现了这样一个男人愿意给她幸福,方蓉涵即使再怕,还是决定让母亲实现她的幸福,咬紧牙关也不能让自己成为她的绊脚石。

    所以明明对整个陌生的环境惶恐不安,连苏国铭说了什么都有些茫然听不清,她还是挺起背,抵制了自己的恐惧。

    其实,这个场合里有个人让她感觉到的压迫感比苏国铭更重……就是坐在对面、两只眼睛直挺挺地盯着她看的苏明筝。

    苏国铭至少先见过了两次了,这位『姐姐』还是今天第一次见面。而且直觉地方蓉涵感觉这位『姐姐』并不喜欢自己,导致她是一眼都不敢多看苏明筝。不过她对今后的姐姐还是有了个初次印象──

    有化妆,脸好白,嘴唇涂得好红,只到肩膀的黑发有着慵懒的几个卷,看起来好成熟的样子。穿着让人很有距离感,还有,在门口靠近的时候香水味好浓。

    方蓉涵认为:这样会不会人工感太重?

    抱歉方蓉涵只是个平民少女,日常所见的人不是清汤挂面的女同学,就是街坊邻居的大婶大妈,黄婉莹是做佣人的也不化浓妆,就算有个别女老师会化妆,也没有苏明筝这样的姿色,根本没有苏明筝这样的侵略性和与平凡人完全不同的等级全套行头。

    于是苏明筝自认很有时尚味的妆容在方蓉涵眼中只觉得无法适应,就好像明星化着整套妆走在马路上,路人大概也只会有『奇怪』这种感想。

    如果苏明筝知道这位『妹妹』对自己的评语,肯定会觉得是对自己所定土气这个评语的报复。

    方蓉涵不懂为什么苏明筝讨厌她,这是她对豪门里争权夺利的惯例完全没有敏感性。

    而黄婉莹就不是这样了,她多次借机与苏明筝搭话,想和苏明筝沟通感情的意图十分明显,世故的程度也算一眼分明,也让苏明筝感到厌烦。

    于是,在苏国铭挑明:“从今天起,婉莹和蓉涵就搬进来住了,东西我都已经让人送来,房间也整理好了。”

    苏明筝马上就接口说:“已经结婚了吗?”

    就好像随口一问般,但下面的话隐隐浮上台面:还没结婚就搬进来住,知不知道羞耻?

    但苏国铭一向行动起来风风火火,“今天已经登记了,等我有空再办婚礼。过几天,蓉涵改姓的事也会办好。”

    苏明筝狠狠地瞪了自己老爸一眼,可惜苏国铭的脸黑,什么反应都没有。

    竟然瞒着自己什么都办了──从早上被强制告知之后就隐隐燃烧的火在胸口又熊熊燃烧起来。

    于是接下来苏明筝放杯子的声音就大了些,倒是把对面的方蓉涵吓得肩膀颤抖了一下。看着小兔子,苏明筝发现自己又能忍气吞声了。

    如走在钢丝上的恐怖平衡,总是将坠又挽回的和平气氛下,『一家四口』相处到了晚餐时间。

    餐桌上苏国铭为新任妻子夹菜,想讨好苏明筝的黄婉莹也亲切地为苏明筝夹菜,被拉进这场夹菜秀的苏明筝干脆也报复性地猛夹菜给方蓉涵,方蓉涵想回谢她,想夹菜给她,又怕她嫌弃,于是只能默默扒着碗里的饭。又像是一只小兔子了。

    这局饭本来也能和平落幕了,但吃到一半,苏国铭将一张帖子递给苏明筝。

    “周家也算是世交,礼拜五我们全家一起去,给你个任务,你要好好照顾妹妹。”

    苏明筝瞄了那张粉色的帖子一眼,马上像烫手的烙铁一样,把它拍在桌面,坚决不接。

    “我不去。你们去就可以了。”

    “不行,你要照顾妹妹。蓉涵不习惯那种场合。”

    “你自己亲自照顾她不就得了!”苏明筝其实了解,老爸是想让自己带新妹妹去认识认识自己那些损友吧,毕竟那些损友也都是二代。苏明筝才不想做这种事,为何要把自己的资源共享出去,有回馈吗?

    “苏明筝,翅膀长硬了?你敢不听我的话?”苏国铭的声音变得粗低起来。要是今天没有新老婆和新女儿在,苏国铭肯定就拍桌子了,这点苏明筝也很清楚。

    “你明明知道我们绝交了……”苏明筝忍不住嘟嘟囔囔。

    “小孩子的吵吵闹闹有什么好在意的?叫你去就去。”

    苏明筝知道苏总裁绝对不会在意那件事的,而自己,不但是女儿,还是下属,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只好夺手抢过了那张请帖,皱着眉一言不发地离席了,独自一个人走上楼去。

    在见识了父女吵架之后,方蓉涵头更低了,简直食不知味起来,把白饭扒完又喝了碗汤就道歉离席,也走向了三楼的新房间。

        苏家的楼房共有三层,夫妻使用的主卧在二楼,而三楼原本是苏明筝的独占地盘,现在必须切割一半让给妹妹,这也是让苏明筝郁闷的一件事。

    洗了个澡,涂好保养品,懒懒地躺着看了下外国影集,苏明筝忧伤地发现:自己饿了……

    饭只吃了一半难怪会饿,苏明筝觉得这是补回正常的食量,不是多吃,所以理直气壮地走出了房间,觅食去。

    就在门外的走廊上苏明筝撞见了自己的『新妹妹』。

    要保持姐姐的雍容大度,苏明筝很直接地招呼:“你是不是也饿了,一起去吃吧!”

    事实上,方蓉涵是在踌躇,或许适应新环境太紧张太耗能量,她的确是饿了,可是她觉得擅自跑到厨房去翻找食物实在不太好,毕竟她心中还觉得自己属于客人。于是她便一边在三楼乱走,摸索着环境,顺道看看窗口夜景,一边犹豫着觅食的事。大约,再过不久她就会放弃填肚子的事,乖乖回房间去睡。

    她也没想到另一头房间的门竟然会打开,新姐姐走了出来。

    方蓉涵有些怔愣,眼前还是同一个人吗?素颜的苏明筝看起来皮肤吹弹可破,就跟水煮蛋一样,眉眼好像都灵动了起来,头发都归到后脑扎了个小包子,高挑的身材穿着松垮的丝质长袖长裤睡衣,挺着肩倒有几分神气,这种神气和高价套装武装出来的不一样,而是个性和骄傲撑出来的。

    这个『姐姐』……感觉个性有点活泼呀?

    这时的苏明筝看起来的确是只比她大几岁,像个邻家的大姐姐,不对,她本来就是自己的姐姐呀。在心中,方蓉涵对『姐姐』这个称呼开始有了点认同感。

    对于别人看见自己素颜的迟钝反应,苏明筝还是能接受的,因为她上妆的时候本来就是故意把自己化大了几岁,就为了在公事上不被看轻。如果她看起来就像个大学生,谁会认真跟她谈合约?就算是鑫光的公主,人家也会觉得她在玩游戏。

    苏明筝直接走过去,把人的手拉了就走,方蓉涵没有办法,只能顺着那人的步伐,踏向下楼的阶梯。从没有过兄弟姊妹可以相处的方蓉涵第一次生出,与姐姐一起瞒着父母准备去调皮捣蛋的错觉。

    苏明筝的脚步放得很轻,连带着方蓉涵也不知不觉提心吊胆地掂起了脚尖,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这真的算是做坏事?

    在路过二楼的楼梯,苏明筝忽然开口说话了。

    “你说他们会不会正在做那个?”因为靠得近,她说话的气息吹得方蓉涵的耳朵痒痒的,而且语调充满了某种晦暗的暧昧。让方蓉涵彻底愣了一愣。

    “什么?”品学兼优的小少女不懂这个。

    苏明筝娓娓道来:“**。”

    呼地,方蓉涵脸上的红晕像爆炸一下扑满了整脸。“什、什么!”她慌乱了。

    “紧张什么?”苏明筝慢条斯理地挑了挑眉,“我爸爸一向很早睡的,这个时间……”苏明筝摸出手机点亮了屏幕,看着上头九点半这个时间。

    “大概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说完了她还不挪动步子,又故意偏着头做出侧耳倾听的模样,然后宣布:

    “听不见。隔音功能太好了……”

    事已至此,方蓉涵是懂的,毕竟她又不是没上过学校健康教育的。但是!窥听父母房事这种作为……也太大胆了吧!!她拉着苏明筝,拼命憋着声音,把人拉下楼了。

    踏上一楼楼板后,苏明筝仗着身高,高高在上地斜眼打量新妹妹:兔子逼急了还是挺有行动力的嘛,拉人的力气挺大的。其实她还是留了情,没有把话说得更明。

    一个鳏夫为什么娶一个什么条件也没有,徒有白嫩皮肉和大胸部的女人。除了床上那回事还有啥别的?从前还是个做帮佣的,说到底不就是岛国动作片很爱的『女仆』嘛。

    苏明筝没有把话全说明了,确实是看在新妹妹的面子上。她还不想和这个小白兔撕破脸。用个模糊不清的**,就当两人早睡早起,**睡觉吧。当然,从方蓉涵红到了耳朵尖尖的样子,苏明筝知道方蓉涵是听懂了,小小调戏一下倒也不赖,她忍不住贼兮兮地勾起了嘴角。

    一楼的大灯已经全关了,只留墙上橘黄的夜灯,在陌生的大房子里,方蓉涵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甚至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苏明筝熟门熟路地牵起妹妹的小手,对软软嫩嫩的触觉感到满意,然后把人带到了厨房,对时常熬夜后觅食的她来说这不过是日常任务。

    “想吃什么?”苏明筝点亮了厨房的白炽灯,被局限在一个空间里的光亮缓缓亮了起来。接着,苏明筝打开了高档金属外壳的冰箱,随性翻找着,里头几乎都是生的蔬果、肉品。

    巨大的冰箱给方蓉涵的震撼感就是:这真的不是外头餐厅用的冷冻库吗?可以让人进去的那种!

    接下来她看见里头的蔬菜鱼肉,忽然发现在这巨大的冷冻库里找宵夜是件有点怪异的事。她直觉里头不可能有剩菜剩饭。

    方蓉涵有点晃神地抬头,才惊觉苏明筝还在等自己的答案呢。她勉强说了三个字:“都、可以。”

    她惊讶地看见身前的苏明筝忽然瞇弯着眼睛笑了。

    “今天就让你也分享我的私人珍藏吧。”

    方蓉涵被眼前漂亮姐姐的笑容给晃了眼。美人一笑,笑靥如花,大约就是形容这一刻的风景。未曾接触过这样的美景的方蓉涵呆住了,连心都猛跳了一下。

    已经很久没用素颜的笑就把人勾走的苏姐姐毫无造下乱事的自觉,只觉得这只小兔子真是:呆了点。

    自从上大学开始化妆之后,苏明筝就渐渐淡忘过去在高中里光是素着一张脸就惹上一串又一串桃花孽的风光事迹,于是在家里卸下妆后,在心理自觉上她早已认为自己毫无姿色,谈何攻击性?

    小兔子呆了点,苏明筝也不多理会,径自拨开了杂物,挖出了隐藏在冰箱深处的精致纸盒,又倒了两杯鲜奶,然后先操作微波炉热了鲜奶,再拿出纸盒里的东西同样放入微波炉里。

    这时方蓉涵看清楚了,原来是三明治,在夜晚肚饿的时候,吃一个三明治倒真是不错的选择。嗅着牛奶香,看着白白嫩嫩的三明治,方蓉涵明白地感到一阵饿意来袭。

    各拖出一张椅子后,姐妹俩在收拾的光可鉴人的餐桌占据了一个转角。苏明筝喝了口鲜奶,抢先剥开三明治的透明包装袋,不忘摆到新妹妹的目光下,介绍这种三明治的特殊之处。

    “这可是那家远近驰名的老店珍瑞红的三明治,我让花妈替我抢购的。”

    “这种东西保存不了几天,可我有时候就是想吃,就让花妈定期去买新鲜的,要一大早去,不然就卖光了。”

    炫耀起自己爱吃的东西苏明筝倒是有耐性,不疾不徐地解说。不管喜欢什么,她都是自豪的,那东西能让苏明筝喜欢,就是荣耀。

    “你别看这三明治没什么了不起,喏,你先吃一口。”

    早被勾起食欲的方蓉涵,捧着白白三角形的三明治,可以感觉到它被加热到刚好的温度,温温的,不会烫。她剥开包装袋,咬了一口。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是很平民的滋味,可是无比的顺口,真正的平民早餐店三明治做不到这点。

    大概是,食材的高级感,和恰到好处的搭配,才能酿成这种风味?

    “其实这种三明治很简单,你看,就是两片蛋片和中间的火腿,然后涂着美乃滋。”

    苏明筝剥开了三明治的面包,展现了那嫩黄的蛋片和红色的火腿。

    “可是咬下去,”苏明筝自己咬了一口,细细咀嚼之后咽下去,才开口说话,“蛋片的蛋香味,火腿的咸香,混着有点甜的美乃滋,还有这软又有韧性的面包。是不是很棒?”

    方蓉涵用力点了点头,这个三明治真的超乎想象地合她的口味,原本来到陌生环境的不安心情,好像被安抚了。不管到哪里,可以吃到合乎自己胃口的食物就让人安心,这是人的常性。

    苏明筝点了点头,看被自己喂食的人吃得开心,她也一口一口咬了下去。

    喝了口鲜奶,苏明筝彷佛想起要和方蓉涵闲聊,于是开口:

    “既然我们要组成家庭,总是要彼此了解一下,是吧?”

    发现要谈话,方蓉涵又正襟危坐起来了,双眼专注地凝视苏明筝。

    苏明筝惊觉,这是好学生style呀。她想缓和一下气氛。

    “你几岁?”莫怪苏明筝不知道,今天一大早,苏国铭在要上班前才简短提到他要带再婚对象和再婚对象的女儿来吃饭,细致的解释什么都没有。就算看到方蓉涵穿着制服,也只能猜到是高中生,细微的就不知道了。

    “快要十八岁了。”方蓉涵老老实实地回答。

    “高三生?”那是准备要大考的年纪呀,这段时间可难熬的,还得面临娘要嫁人的事,也是太衰了。那个当娘的也是恨嫁呀──苏明筝不介意在心里腹诽那位老白花。

    看见方蓉涵点头,苏明筝彷佛被提醒一样补充:“我二十二岁。”

    “刚毕业?”方蓉涵睁大了眼睛。这位让自己猜不透年纪的姐姐比想象中更年轻,年轻许多。因为知道苏明筝在公司任职,又看过她上班的打扮,方蓉涵理所当然把她想的成熟了。

    不过,果然二十二岁这个年纪和这张素颜后青春洋溢的脸才相配。

    苏明筝点了点头,不让话题中断地连续,“我妈妈的事,你看过新闻也会了解了。”

    “那你呢?你爸爸是怎么没了的?”

    在两个单亲结合成的再婚家庭里,这应该是最让人好奇的话题了。

    不喜欢与人提到这件事的方蓉涵微微噎了噎,但是在用闪闪发亮的好奇大眼看着自己的苏明筝面前,想起今后两人就是最亲近的『家人』了,而且在苏明筝身上,她真的隐隐约约看见『姐姐』的身影,就像是,与自己心里关于『姐姐』的幻想有些相通了。

    “在我两岁的时候走了。”方蓉涵说话的声音温温润润的,不高不燥,给人平和的感受。

    “再也没回来,听说他是说要去大城市赚钱的,要创事业。”

    “嗯……那就是抛妻弃子了。”苏明筝也放柔了声调。

    “那有离婚吗?你爸爸和你妈?”

    没料想到这个问题的方蓉涵睁大了眼睛:“不、不是的!听说没有消息七年的话就可以让法院公正离婚,都十六年了……刘律师也是这样说的!”

    “喔。”苏明筝好像突然失去了兴致,垂下了眼睛,“也对,我爸的律师团会把这件事处理得干干净净的。”

    僵了好一会儿,学校里的资优生方蓉涵恍然醒悟自己是被套话了,对方是想套出让自己和妈妈无法走入这个家庭的依据。

    一向没办法对别人说重话的方蓉涵也忍不住含着怨气质问:

    “你好像很不欢迎我和妈妈?”

    苏明筝坐直了身体,举着杯子小啜一口,脸上似笑非笑,悠然自如地盯着眼前少女。

    她没有发脾气,“为什么我要欢迎你们?”

    “这是,我家。”

    在黑暗的屋子,唯一亮着的房间里,看着眼前浅笑着,似乎还在欢欣品尝宵夜的苏明筝,方蓉涵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这个人。

        在苏家的第一夜,方蓉涵过得有些郁闷,隐隐有股气压抑在胸中。但毕竟她不是备受呵护的千金小姐,从小到大因为家境不佳,该受的生活搓磨也没少受过,倒不算受不了。

    隔日清晨,呼吸着清新微凉的空气,她决定振作起精神了!

    换上制服后,方蓉涵挺直腰背走下楼梯,度过餐点丰盛但气氛压抑的早餐后,她深深感到了解脱:终于要去学校了──曾几何时,没有改变、仍是旧人旧风景的校园想起来就成了她心中的救赎。

    因为苏家在别墅区,理所当然不会在市中心,距离方蓉涵的学校也有一段路程,于是方蓉涵坐上了昨天载着她来苏家那辆黑头车。

    穿着笔挺制服,头戴大盘帽的司机早热好车端坐驾驶座,热情地打招呼:“早安!小姐!”

    “你早。”仍不大适应被他人服务的方蓉涵像邻家小女孩那样道了早安,小心地坐进宽大的皮座椅,举止斯文。

    就在这时,另一边的车门被呼地打开,扑面香风与有东西甩进来、砸落车座的响声同时发生。苏明筝提着个薄薄的真皮公文包重重地坐了进来,那砸落车座的正是美人的**。

    “早安!大小姐!”司机的称呼多了个大字。”今天不开车呀?”

    “李叔早,开车吧。”苏明筝淡淡地交代,凝着的面孔看起来就起床气未消。

    “好!”李叔操作起方向盘,黑头车的车头转了个向,缓缓驶出了苏家。

    平日苏明筝更喜欢开着自己心爱的跑车出外风骚,但总裁今早又发布了任务,让她决定今天装一下乖巧,争取早点将任务完满达成。而且不自己开车的好处就是:可以小瞇一下。

    不过真要睡之前,苏明筝还不忘腹诽:所以早起的人最讨厌了,会用手机短讯下指令的人更讨厌,有时间干嘛不多『疼一疼』新老婆?又开始用**的思想揣想自己老爸的苏明筝面上一点也看不出来。

    “到你学校还有点时间,想睡的话就睡一下。”苏明筝清了下喉咙,“到了我会叫你的。”反正自己睡着的话,李叔也会负责叫人的,苏明筝毫不害臊地把工作揽到自己头上,彷佛自己有多体贴。

    方蓉涵闻言,转头看了苏明筝一眼,极小声地说了声谢谢,就又面朝前,拘谨地不敢稍移视线。

    看着她又是低着头,缩着下巴,一副小白兔的模样。苏明筝不理了,自己往后靠,将肩膀稳稳地靠住了椅背,兀自闭上了双眼。端正的坐姿,周遭万物无法使其动摇的表现,倒是让她有了几分淡然沉稳的气势。

    清晨的车辆不多,外边的环境不吵杂,行进间只有轻微的窣窣风声摩擦在车子的外壳。因为静谧,加上早晨会有的慵懒感,坐在密闭的车厢里,方蓉涵渐渐觉得车内的空气毛茸茸的,肌肤有被搔痒的幻觉。

    因为车内空间很大,后座的两人一左一右,中间有极大的空阔把她们分开,但方蓉涵可以嗅到香水味,觉得这么闻着倒也不讨厌。

    不过,两个不熟的人这样相处于密闭的空间里,真是,尴尬……即使是这样想,方蓉涵却不像适才吃早餐时那样僵硬了。比起其他人,这个姐姐还是算比较相熟的,在毫不知情下,方蓉涵的潜意识是做了如此辨识的。

    方蓉涵也轻轻阖上了眼睛,任由淡淡的香水味不断萦绕鼻间。

    “快到了,醒醒。”在听到回响于耳畔的清脆语声时,方蓉涵还以为自己在作梦。昨夜在新床上辗转难眠的她的确在车上睡着了,被不熟悉的声音吵醒,于是暂时无法与现实接轨。

    发现新姐姐真的叫自己起床,她活生生吓了一跳,张大眼睛看着右手边的苏明筝。

    “我有话告诉你。”苏明筝有些难以开口,于是态度就温和了点。

    在她换了职业装扮之后,看到她这般温驯的模样的人可说是绝无仅有了。

    “是。”方蓉涵乖巧的样子就差多加一句『姐姐您请说』了。

    苏明筝捏了捏手机,“我爸要你转校。”停了停她继续解释,“转到我的母校……你别担心!我以前也算是校园一霸,我去帮你说一声,不会有人欺负你的。”说着说着苏明筝又骄傲了起来,眉毛也挑了起来。

    不过听到她说的第一句,方蓉涵出现的表情就是:惊慌。先是身子无措地晃动,不断眨眼,接着两只眼睛水汪汪地直盯着苏明筝,眼圈马上红了。

    “呃,不想要?”苏明筝有些心软地询问。

    不得不说,同一个世代的苏明筝果然是了解方蓉涵的心情的,离开旧学校离开朋友什么的,想着就讨厌,如果是小白兔那样的女孩子搞不好还会哭。果然,猜对了。

    所以苏明筝才不想接下这个任务嘛──面对哭哭啼啼的女孩子,而且还是不熟的,根本无从施力。

    面对苏明筝的问句,方蓉涵好像捉到救命绳一样果断摇头,同时用希冀的眼光盯着苏明筝。

    苏明筝皱了皱眉。眼前有个难题,就看她要不要揽上身。

    事实上苏明筝猜到转校的动作肯定是黄婉莹的意思,苏国铭事务繁忙不可能这么快关心起继女的教育问题,这种算鸡毛蒜皮的小事,苏总裁没那么细心。转到自己的母校,那是贵族学校,黄婉莹无非就是觉得自己的女儿已经是千金小姐了,当然要读贵族学校,也可以帮忙添面子。

    可怜的孩子,被自己的妈给坑了。苏明筝怜悯又有丝看好戏心情地望着方蓉涵。

    罢了,就看她可怜吧。这事大概也不会太难吧?

    “听说你的成绩很好?”

    方蓉涵专心地捕捉苏明筝的声音,巴不得听得更清楚,“还好……”她是个谦虚的好学生。

    “我记得高三都会有全市和全省的模拟考吧?”苏明筝也是经过这一段的人。

    方蓉涵静静地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

    “两周后。”方蓉涵原本两手扭成了麻花,这时松开用大拇指扳了扳另一手的指头。苏明筝发现,一个斯文礼貌的资优生做这种稍微稚气的动作倒是有点可爱。

    “诚名,就是我的母校,有个特别分出来的资优班,大概就是全校成绩最好的人分成一个班级,大约有五十个人。如果你模拟考的成绩可以排进诚名的前五十名,我就写公文,劝爸爸不要把你转校。”

    “可以吧?”苏明筝很坦然地跟方蓉涵谈着条件。

    父母让子女去上学,不就是要好成绩嘛,不如从这个根源抓起,也比较好说服那个实用主义的老爸。

    而且苏明筝觉得自己在爸爸面前还是能说得上话的,虽然对爸爸不经自己同意就带了个阿姨回家很生气,苏明筝可不觉得爸爸就不疼自己了,从小骄纵到大难道是假的?

    这件小事自己还是能轻易解决的!苏明筝对自己有了信心。

    方蓉涵捏了捏拳头,本让人感觉轻柔软绵的少女咬了咬牙,认真答复:“好。”

    就在这时司机李叔的声音传到了后座:“二小姐,学校到了。”这个车程里呈隐形人状的他让后座的两人早就忘了他的存在。

    “好啦,就这样啦。”说完了正事,苏明筝又往后面摊了,顺便往窗外探了探,“喔!是朋友?”

    她看见了有个马尾少女往车子跑过来,同时热烈地挥着手。这平民学校不会有人认识她,那自然是认识方蓉涵的。

    “好啦,我送你一下吧。”出乎方蓉涵意料的,苏明筝一下子钻出了车外,还特意走到方蓉涵那侧。

    其实她就是想看看新妹妹的朋友。

    会刻意在校门口等着一起上学的,可不是普通交情,是『闺蜜』吧?

    『闺蜜』这个词可是让她想起了很多回忆……根本就是不纯洁的代名词。

    于是她便一边在心里贼兮兮地笑,一边做出温柔姿态,叮嘱方蓉涵变天的话要多穿件衣,不要光顾着读书也要记得休息,可不要太像一个好姐姐了!

    最后挥手道别之后苏明筝才坐上了车,看着穿着学生制服,既青涩又青春的两人,怎么好想把她们配一对──苏明筝为自己的癖好给折服了。

    因经历过数十年岁月的校舍,墙上留着黑色的水痕,裂缝里有青苔进驻,看起来有种历史的陈旧感。但光阴也让校园中的树木茁壮,在繁茂的绿荫下,两个少女提着书包并肩缓行。

    “去那个新家,你还好吗?里面是不是都是好人?”

    方蓉涵的好友名唤梅丽,是个高眉大眼的女孩子,容貌偏向英气,马尾高高束起显得很有精神。与眼尾微微翘起,容易让人觉得脉脉含情的方蓉涵是不同的类型。

    大约是觉得好友心绪不佳,梅丽故意调笑。

    “今天你坐那个黑头车来,还有司机,我还以为是哪个国家的公主来参访呢!”

    眼见还是逗不起来,梅丽绕到了方蓉涵前方,正面询问:“你怎么了?”

    原本埋头往前走的方蓉涵抬起了头,微蹙的眉头没有松开,“爸爸,新爸爸,要我转校。”

    顿时就触了梅丽的马蜂窝,不夸张,她用力地踱了一下脚,一手扯住方蓉涵的袖子,一手食指竖起,也不知道想指着谁。

    “他怎么能这样!”看来苏总裁要是在现场,就是被指着鼻子的人了。

    梅丽皱起了鼻子,“他这不是要拆散我们吗?”大而有神的眼睛清晰地注视着方蓉涵。

    不过方蓉涵对这样的句子没半点反应,整个人陷入淡淡的忧郁中,半天才回应道:

    “不过事情还没确定,我姐姐,新姐姐,答应要帮我说说话,劝爸爸不要让我转校。”

    梅丽呼地吐了口气,显然听到事情还没确定让她稍微放下了心。“是刚刚那位?”她想起刚刚在车旁看见的人,明显是个菁英上班族的女人。

    “嗯。”想到苏明筝,方蓉涵似乎也有点放松了,彷佛有了个依靠,但马上又警惕地扬起眉毛,“但是有条件的。她要我在模拟考能排名在那所我本来要转过去的学校的资优班里。”

    “我会帮你的!”梅丽答应的很利落。

    “岳书也会帮忙的!”她还顺便帮另一个人应下了工作。

    “虽然我们排名没你好,但我英文好,岳书理科好,两个臭皮匠至少也胜过半个诸葛亮,再加你半个,我们一起把难关闯过去。”

    “嗯。”方蓉涵点了点头,接着一笑,“我是半个臭皮匠还是半个诸葛亮呀?”

    “你自然是……方蓉涵呀。”梅丽装傻了过去。

        青春的少女互相逗笑着,梅丽抢过了方蓉涵手中的书包,说她是千金小姐了,要当她的小秘书,又更进一步八卦地追问方蓉涵被逼着转过去的是什么学校,为何要在高三了还特意转学?

    事实上,方蓉涵也没听说过『诚名』是所怎样的学校,唯一知道就是这是苏明筝,嗯,自己姐姐的母校。

    “大概是…一所贵族私立学校吧?”方蓉涵猜测是这样。

    “啊!”梅丽突然紧张大叫。“那不是和彗星花园一样?”不愧是被偶像剧荼毒的少女。

    “你千万不要去呀!”她抓着方蓉涵的手,急促交代:“不然你会被这个大少强吻、那个大爷壁咚的各种欺负!很可怕的!”

    方蓉涵被她说晕了,为什么是这样的结论?闺蜜天外飞来的奇思妙想真让她跟不上呀。

    “那个女主角和你一样是普通人家的女孩,是不是很像?结果进入贵族学校以后就……”梅丽说起女主角遭遇四个大少爷之后的故事如数家珍,不过方蓉涵可没办法想象自己遭遇那样的事。

    为何转个学,就会有四个大少爷出现在生活中?还像美男旋转台那样不断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各种勾缠?

    身为清纯好学生的方蓉涵没办法接受这种复杂的男女关系,想到就冷汗直流,她庆幸自己没乱看偶像剧了。

    当然,关于这一点,就是方蓉涵不看偶像剧的这一点肯定是被笑过的,梅丽称她为现代稀有的老古董,还笑着说她太单纯了!呵呵两声,别说多轻蔑了。

    另一头,去过一趟总裁办公室的苏明筝在劝说途中为了增添,结说服力,只好主动加码,结果是为自己揽了工作。

    在交代个人秘书翻开行程表,临时增加一项后,苏明筝在上午十点离开了公司。因为是办理『总裁业务』,苏明筝乘坐的是公司所派的公务车,司机也换为公务司机。而李叔是苏家的私家司机,自然回家待命去了,这部份的公私分明还是注重的,别忘了苏家里还有个不需要上班上学的『女主人』,若这位女主人想出门了,总得有司机出动。

    公务车在一道灿亮的红砖墙外停了下来,苏明筝刚下车抬头望向那拱形的大门,就听见一声招呼。“明筝。”

    苏明筝用手遮挡太阳,望向警卫亭阴影下的女人。

    女人看起来近三十岁,现代人都保养的好,这年纪正是好时候。

    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裙装套装,规规矩矩的肉色丝袜,脚踩着不算高的高跟鞋,戴着金丝眼镜的眼睛正对着苏明筝笑。规规矩矩的妆容,口红的颜色也不过度鲜艳,这种风格象征着她的职业。

    “老师。”苏明筝礼貌地回应。

    陆华娟是苏明筝在诚名时三年的国文老师,也是那时候校园里最年轻的女老师,苏明筝在当她的学生时曾有种幻觉,陆华娟并不是老师,而是个年长几岁的温柔姐姐。陆华娟曾私底下带着她去参观国画展,也曾经带她到家中,特地为她演奏过古筝曲,结束后抚着古筝的丝弦,问她可知道这就是她的名字?名里有筝,怎能不会筝?可是苏明筝对弹奏乐器这种需要反复练习的枯燥事一点兴趣也没有,于是直接表达出来了。

    后来,她大概也知道了,陆华娟对自己是特别的,虽然学校里还有很多长得好看或是才华洋溢的学生,但是陆华娟对苏明筝这名学生是特别的。眼神格外温柔啦,会留下来多说几句话啦,擅自指定是小老师啦,将她唤到办公室分她一些小点心。苏明筝在事情发生当下是一点感觉也没有的,但是后来,那是毕业之后了,隐约想明白,原来陆老师也是自己的裙下之臣。

    知道是知道了,尽管苏明筝是有又多一名裙下之臣的骄傲感,而且还是自己的老师。但是师生就是师生,踏实说起来,两人也从来没发生过什么,就算陆华娟当时是有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隐喻或期待过什么?苏明筝也迟钝到从来没了解过,就算后来有点想明白了,她也会继续当作不了解,所以还是师生。

    陆华娟笑得很甜,引着苏明筝穿过艳阳,踏入安静的回廊,诚名的校园是西洋式的建筑,红墙灰柱,因为维护得好,即使有几十年的历史看起来也不陈旧,广大的花园更是生机勃勃。两人左弯右拐,走进了陆华娟的个人办公室,过了四年,她已经占了个辅导主任的位置,也有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个看起来妆容有些拘谨而显出古板,但身上带淡雅书卷气的女子可也不是普通人物,苏明筝在当学生时就隐隐知道陆老师是有后台的,现在在鑫光任职的她已经知道,陆华娟是诚名校长的女儿,搞不好是下一任的校长,所以她直接来找她帮忙。

    苏明筝不知道的是,从事教育工作的陆家格外古板压抑,陆华娟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又在自己家族的学校工作,喜欢女孩子,而且还是自己的学生,陆华娟当时有多慌,多想靠近,又得多小心,才能保护这一切。

    在艳阳下早已戴上太阳眼镜的苏明筝把太阳眼镜收了起来,端坐在陆华娟的面前,她在老师跟前还是注重礼仪的。接过陆华娟递来的茶后,苏明筝小口地润湿着干渴的喉咙,在近中午跑出来办事就是件糟事,她忍不住在心底吐槽是自找麻烦。

    虽然苏明筝的模样和读高中时已经截然不同,看见过往的学生,陆华娟还是笑容满面,高扬的嘴角怎么也没办法收回原本的位置。不管怎么变,她还是可以看见当时的那个苏明筝。

    “在电话中提过的事,陆老师有办法帮忙吗?”喝过了茶,苏明筝开门见山。

    “没问题的,我已经请事务员帮忙,过一会儿数据应该就会送过来了。”陆华娟丝毫没有为难对方,也一样单刀直入。

    “会不会造成老师你的麻烦?”该关心的苏明筝还是会问一句。

    陆华娟温柔地抿嘴一笑,“只要数据不外泄就不会有什么麻烦的,明筝可以放心。”

    “保证不会外泄,就在我们家内部使用。”苏明筝举起了左手做个起誓状,故意用逗趣的口吻说话。

    一时间,两人倒是回到了从前那段时光。

    “听你说,是要给你的,新妹妹?使用的?”陆华娟问得有些忧心。

    “嗯。”苏明筝点头得毫无所谓。

    “我也听说你爸爸再婚的消息了。”这大约是陆华娟忧心的原因。

    “明筝,过得开心吗?”陆华娟轻蹙着眉头,注视得很专心。

    感受到了陆华娟的关心,苏明筝想,她倒是第一个关心自己感受的人,不过她一点也不打算打破目前淡薄的师生关系,于是也不可能跟她来个心灵交流什么的。

    偏偏,这种温柔的老师模样,又让苏明筝想起高中时的陆华娟,有些难以抗拒。

    “我过得还好。”苏明筝想了想,终于还是有点敷衍地回答了,但是回答后诚挚地回视陆华娟,便也不算失礼。

    看了看苏明筝的眼睛,陆华娟觉得她的精气神还好,便认了她的答案。陆华娟曾经在苏明筝的妈妈刚过世时见过她,那时的状况才叫一个凄惨,但她终于也恢复过来了,是个坚强的孩子。

    “那,感情的事,还好吗?”这是另一件叫陆华娟挂心的事。

    提到这个部分,苏明筝的表情变冷了。

    “还好,我直接去找那位事务员吧!”她转过头,随即起身不再看老师。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找到新的缘分?”陆华娟想解释,又解释不清,“我只是想关心一下。”她也跟着站了起来。

    “有又如何,没有又怎么样?”苏明筝双手抱胸,高冷之意更甚。

    “我也算看着你们长大的……”陆华娟微微一叹,不待苏明筝行动,她直接拿起桌上的电话,按了分机号码,交代那头将资料拿到办公室来。

    苏明筝其实不知道,陆华娟到底是真的关心?还是为她自己在探问?不过苏明筝现在心情不好,就是不想理人。

    说到底,苏明筝很讨厌回到母校,要不是有事得办,才不想回来。

    下午时分,方蓉涵坐上车的时候有点意外又理所当然地发现苏明筝也在车上,还坐在早上那一侧,但是她也发现苏明筝看起来不一样,除了微微的倦容外,拒人于千里的傲气又弥漫在新姐姐的身上。

    于是苏明筝将纸袋递给她的时候,她还吓了一跳。

    “我又不是拿刀刺你──”苏明筝对方蓉涵全身颤抖一下的反应无法理解,瞇了瞇眼睛,还是小白兔好玩──她心里这么想。

    方蓉涵是新的,新闯入苏明筝生活里的人物,而且让她有兴趣去探究。

    “这是诚名上一次全市模拟考时,前五十名的分数表,还有诚名最近三次校内月考的各科试题。你拿去参考。”

    “以后我会继续拿诚名的教材和习题给你。你好好努力。”

    措不及防地被丢下一堆东西的方蓉涵感到昏头转向,只能吶吶说出:“谢谢。”

    “除了模拟考排名,我还提出会拿教材和考题给你,爸爸才同意你暂时不转学的。不能让你接受比诚名落后的教育嘛,是吧,妹妹?”苏明筝抱着胸,眺望前方,脸上的幸灾乐祸若隐若现。

    虽然似乎又增加了一些课业负担,但苏明筝的确是认真为自己劝说爸爸,方蓉涵终于想明白了,这次是坚定地说出:“谢谢。”

    “这些资料是你亲自去拿的吧?”方蓉涵也知道,各校的成绩是机密,而月考的试题,在考试后就会收回,一般学生根本不会有。要拿到苏明筝所说的那些东西,并不容易吧?

    “嗯,毕竟是母校,有些私人关系。现在倒是懂得说谢谢了,怎么昨天请你吃三明治都不说谢谢的。”

    苏明筝的话题跳跃极快,将头往左一偏,逼视着方蓉涵。

    昨天晚上后来的气氛变得那么诡异,我哪敢说话……尽管方蓉涵在心里有些委屈,但此刻她干脆认栽。

    “谢谢你,”方蓉涵的声音偏软绵,“姐姐。”

    苏明筝一时没有说话。

    这里喊的姐姐,不是方蓉涵第一次这么喊,但意义对两人来说大概是特别的。

    隔了片刻,苏明筝开口:“光是口头说说没有用,下次总有让你谢的时候。要知恩图报,知道吗?”她才不做亏本生意。

        关于转学的议题暂时搁置,但以模拟考定胜负的决议并没变,方蓉涵只好投入比过去都更紧凑的复习中。

    每日的车程成了姐妹两人避不开的相处时间,早晨的启程与黄昏的归家,方蓉涵必须与苏明筝共处三十分钟,而苏明筝单独到公司必须多十分钟。在这每日共处的一个小时里,两人加总也没说过几句话,方蓉涵记得的大概是共乘的第二天,当她掏出预先制作好的单字卡,准备充分运用车上的时间背单字时被喝止了。

    “等一下不是也要早自习了。你不需要因为我帮你说话,就在我面前做努力的样子,这种手段在公司里早看烂了,不过是拍马屁的方式之一。”

    刻意在上司面前做出很忙的样子,这种手段泛滥到苏明筝每次看到都为演戏的员工感到尴尬。

    但方蓉涵感到有些无辜,她只是想更努力念书而已。

    “睡一下。快到我会叫你。”苏明筝强硬地下指令。

    方蓉涵简直是被逼睡了,拗不过苏明筝眼神的催促,她闭上了眼睛,结果很快便入睡,等被唤醒时恍然已经看见校门在前。

    当方蓉涵踏入校园时,还有些茫然,自己怎么就睡得这么好呢?

    结果到将要走进教室时才清醒,不过就是因为昨晚太晚睡而已,熬夜熬得太凶。早起后撑着不觉得,精神始终是有点紧张的状态,等闭上了眼睛才那么沉沉地睡去了。还因为车里真是太安静了,或是因为那股香味已经嗅得很习惯。

    于是之后方蓉涵上了车便安分地闭眼小憩,苏明筝也不再冷言,静静地在手机里看着财经新闻或是自顾自地休息,不论清晨或黄昏,两人大约是这样地共处。

    令方蓉涵意外的是,到了晚间约九点时,苏明筝敲了自己的房门。待她打开房门,似乎是延续昨天的话题,苏明筝第一句话就是:“你饿了吗?”

    自晚餐后持续埋首书中的方蓉涵到了这个点,还真是饿了,坦率地点了点头。

    “等一等。”只是探个头进来的苏明筝又退了回去。

    过一阵子,苏明筝塞进来一个白色的瓷盘,又加一个马克杯。

    看了看盘子上的东西,方蓉涵退了一步,“进来坐吧。”

    身为姐姐,苏明筝也毫不客气地逛进妹妹的房间。她转头四顾,努了努嘴,心里的评语是:好贫瘠。除了床单被单枕套是新xzmao路资讯都要一把抓,方蓉涵一时想到了自己的妈妈,好像就只会最普通的家务。

    “什么叫这一家,你还不是这一家的人?花妈和其他人不一样,算是领班,我们家没有管家,领班算是最大了。薪水不会委屈她。”苏明筝解释着。

    方蓉涵咽下了土司,又安静喝了口红茶。眼前人的话中她注重的是前两句,她忍不住抬眼又看了看面前这年轻的姐姐,不知道,是不是只为了反驳自己才这样说?

    有着炫耀心态的姐姐在介绍完了美食后满足了,而妹妹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两人很干脆地沈浸在吃东西里,直到把四个方块分食干净。

    与来时一样的利落,苏明筝拿起瓷盘就打算离开,当然她不会亲自洗盘子,只是丢到厨房的水槽。

    方蓉涵到此时都还有些茫然,不知道她忽然出现是为了什么?直到苏明筝要走之前丢下一句:“不要让我丢脸喔。”她才有点『原来是来监督勤学的』的领悟。

    她当然不知晓,除了监督与鼓励之外,苏明筝挖掘到了一种叫做『喂食』的乐趣,将美食投喂到小白兔嘴里,看着能让人心情愉悦,真是意想不到的妹妹新用途。

    于是,隔日苏明筝又故态复萌地端了葡萄干全麦小面包来到方蓉涵的房间,懒骨头与坐垫当然是根本没搬回去。

    欧式面包的麦香又更浓郁,小小的圆面包,弹性足而不松散,内镶的葡萄干颗粒饱满,又酸又甜,增添了吃面包的乐趣,让滋味更丰富多样。面包配着微甜的麦芽冲泡饮料,满满是使人重新振作精神的能量。

    因为苏明筝不会厨艺,宵夜只好选择面包类,再稍微加热变得温热,但也让方蓉涵发现面包有多种的风味,一点点的不同,就建筑出迥异的滋味风貌。同样小麦磨出的面粉当原料,因为文化差异,生产出的面包就多种多样。

    可是,吃着好吃的东西,方蓉涵的心中缓缓地有了些不安。

    该怎样才能回报这样的好意?她根本没想到苏明筝会这样持续地送宵夜过来,只以为是偶尔的一时兴起。

    知道自己在对方面前根本没办法站在平等的地位,对方所付出的好意自己根本拿不出来给予回报。在这陌生的大房子里接受到的好意却让她心情莫名复杂起来,莫名地别扭。方蓉涵从小就不习惯别人单方面地对自己好,只有自己也能报答时,才能接受别人的好。

    于是在苏明筝从不害臊地介绍这个葡萄干全麦小面包时,方蓉涵不经意就让话溜出嘴边。

    “这样每天吃下去一定会胖吧……”

    喃喃而出的话,更像是不坚定的小抱怨,其实是想让对方不需要这么麻烦,但不待方蓉涵说出下一句话,马上就感觉到苏明筝竖起了眉。

    在刀剑般锐利的视线之下,方蓉涵马上低下头,一小口一小口乖乖把面包吃完了。盯着方蓉涵把东西吃完,苏明筝倏地站起身,还带起一阵风声,伸手把盘子捞了就走。

    直到走近了房门,即将踏出房间之际,苏明筝才软了眉眼,慢吞吞地说:

    “我只是想到,妈妈过去在我高中时都是这样做的……”

    不容方蓉涵多说一句话,她就毅然转身远去。

    这样的作态,反而让方蓉涵椎心,当然,苏明筝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哼,竟敢反驳本小姐的好心,就该遭点打击!

    苏明筝说的也不算假,她之所以忽然兴味盎然地在妹妹苦读时送点心,就是因为想起过去高中时,妈妈都是这样为自己加油,为了妹妹不丢自己的脸肯定要让她考个好成绩,于是就想到了这样的『鼓励』。

    只是接受者不识趣,苏明筝马上也决定放弃这个游戏,说不玩就不玩,苏明筝将盘子丢在楼梯口,连走下厨房都不想,直接拍拍手进了自己房间。

    这边就先不说隔天早上,方蓉涵差点踩破盘子,那心情有多复杂了。

    苏明筝回到房间,径直往床铺躺,目光直楞楞地投向天花板,缓缓地将气体吸入肺部又吐了出来,只要想到再过两天的那件事,厌恶的心情就由心底往外冒,厌恶自己、厌恶世间,世事不能由心就会冒出这种情绪吧。

    此处无旁人,不然她楞楞傻傻、看着天花板发呆,双眉微皱,整个人放松又放软的模样肯定让看见的人认不出这是苏明筝。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脸上带着厌恶的表情,却出乎意料让人看见了脆弱的一角。

        清晨,方蓉涵看着那个出现在拖鞋底下的瓷盘,不但是差点把盘子踩破,人也差一点因为盘子太滑而摔倒。方蓉涵渐渐睁大眼睛,如果盘子有眼睛,那情景就是她与盘子大眼瞪小眼,良久。

    仔细一想,方蓉涵的心就慌了起来,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姐姐是不是生气了?想到苏明筝发怒她就害怕,心就忐忑。

    于是,整段早餐时间她都在等待判决,可是苏明筝并没有准时下楼,餐桌上始终等不到她的身影。方蓉涵直至坐到了车上,才望见匆匆赶来的苏明筝,她马上心跳了一下,肩膀瑟缩。苏明筝似乎没睡好的模样,刻意戴着墨镜,一手在臂弯夹着公文包,一只手里拎着花妈给她打包的早餐,明明是塑料袋装着纸袋的早餐店常见小包却让她拎得像个香奈儿的包包。

    随时准备认罪就缚的方蓉涵并没有等到苏明筝说话,苏明筝在吃早餐,看着是有鲜脆生菜、蕃茄切片与肉香培根的丰富三明治,难怪用棕色纸袋装着。

    车程中,不管是吃早餐、还是吃完早餐,苏明筝都一副高冷脸孔,不曾理过方蓉涵。而方蓉涵根本没办法放松小憩,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最后虽然闭上了眼睛,但简单来说就是装睡,等着等着,苏明筝一句话都不出声,是李叔唤醒装睡的方蓉涵:学校到了。

    早自习时,坐在教室里,倚靠着课桌的方蓉涵觉得今天比往常哪一天都累。

    不能这样呀……好不容易有了新的家人,怎么能从起点就把关系搞糟?沉浸在有着悉悉簌簌杂音,但容易补充回信心的教室里,身为学霸的方蓉涵开始在脑中想办法。学霸沉思中睿智冷静的侧脸收获好几个男生女生迷恋的眼神:我们学霸好文静有书香气,想事情都这么好看,一定是在想很难很难的题目。

    当然这时候方蓉涵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校园一景,不如说,始终活在上流社会边缘的她是不能意识到这点。跟随着妈妈佣人的身份,方蓉涵曾被妈妈带到雇主家里陪着她工作,不知几岁起就知道有些人比起自己是高高在上,这样的环境让她从没觉得自己,很好。对方蓉涵而言,师长的称赞、班上同学的敬佩、同龄男生的示爱都不足以改变根深蒂固的观念。

    星期四晚间,苏明筝躺在床上毫不专心地翻看杂志,心底的烦躁感比昨天更严重。正当她想去做某事泄泄火时,房门外传来了咚咚敲击声,苏明筝翻身起来打开了房门。

    “饿了吗?”探进来的是妹妹的笑脸。

    方蓉涵的身高并不矮,但还是比苏明筝矮了十公分左右,导致她是仰着头送上笑脸的,对苏明筝来说颇有讨好之意,于是便凤心大悦地点头应答了。

    方蓉涵并没有直接端来点心,她拉着苏明筝到第一天晚上也曾踏足的厨房,经过四天的摸索她显然比较适应这栋房屋了,而且,为了今晚而准备,晚餐后她还曾找过另一位负责做饭的叶姨,先将需要用到的材料都找好并用厨房里的设备练了练手。

    苏明筝坐在木椅上,观赏着妹妹有些急促但仍算胸有成竹地扭亮瓦斯炉上的灯、按开抽油烟机、穿上围裙,一时有点忙得团团转之感,不禁勾出一抹笑容。

    虽然知道可能会有油烟,苏明筝还是缓缓地走了过去,站在一旁。方蓉涵从预先熄火的蒸笼里拿出圆圆的大馒头,蒸笼里仍然有白烟冒出,但馒头已经不算太烫,她手快地把馒头顺着纹理掰成了两半,又小心地在馒头上剥开个口子,并不彻底剥断,成了开口笑的模样。苏明筝理解过来,这是两个可以夹馅的馒头片。

    方蓉涵架好平底锅,接着到冰箱去拿出两个鸡蛋,说实话,苏明筝都不确定自家巨大的冰箱里鸡蛋是放哪,只住了四天的妹妹倒是很轻松地找到了。

    进入正题,开火,把平底锅涂上薄薄的油,方蓉涵拿起鸡蛋在锅沿磕了磕,苏明筝都没看清蛋壳是怎么开的,漂亮分明的蛋白包围蛋黄就落到了锅里。

    这丫头都不怕油喷到手呀?平日阿姨们做菜苏明筝有时也会看见,从来没关心过这种问题,这时却涌起这个念头。大概方蓉涵在她心中印象就是个斯文漂亮的女学生,看她煎蛋特别新鲜。

    方蓉涵煎的蛋十分漂亮,蛋白微微焦黄,蛋黄是橙色的,看着就只有半熟。

    “要吃全熟还是半熟?”她忽然偏过头问。

    “半熟,有蛋汁的。”苏明筝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现在煎。”方蓉涵温和地笑了笑。

    原来先煎的是你的呀……苏明筝默默腹诽,并没说话地继续等待。说实话,煎出蛋的人也漂亮,将一侧的头发抿到耳后露出耳朵的少女看起来特别温柔,微微低头注视锅里状况的专注令人心生感谢,穿着围裙的装扮则给人有家的轻松感,想亲近她。

    苏明筝有点被小宠物给萌到了。

    两个蛋被夹入馒头里,并细细地浇上了酱油,方蓉涵刚把这简单的馒头夹蛋端上桌,苏明筝马上拿起一个大口咬下。

    “中式风味呀──”她先感叹了一声,瞇起眼睛感受嘴里浓郁的蛋汁,“我最喜欢吃荷包蛋了,小时候每天都吵着要吃,最后还被妈妈给限制,一星期只能吃三天什么的。”苏大小姐说起美食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糗事都抖了出来,一点不害臊。

    “最喜欢用蛋汁拌饭吃,也喜欢夹土司,不过这样夹馒头出乎意外的不错。”苏国铭是白手起家,苏大小姐的童年记忆其实还是蛮平民的。苏明筝又咬了一口,睁开眼睛望向妹妹,“你是不是在馒头涂了奶油?”

    在苏明筝被小宠物给萌到并且坐回到餐桌等候的时候,方蓉涵的确是做了个小动作。

    极有弹性的白馒头,内衬着细致奶油香,配上中式酱油咸鲜与嫩嫩的荷包蛋,浓郁的蛋汁还不断流出来,混合起来真是个不错的体验。

    “这馒头是南门市场的一家老店的,我从前就住在那附近,那里每天生意都很好还有报纸来报导,老板已经做馒头四十年了,馒头是不是特别扎实有面粉香?”

    方蓉涵忽然一本正经地开口了。

    苏明筝灿然笑了起来,整个人彷佛阳光满身。

    叫她怎么不笑?小宠物正在学她介绍美食呀──

    方蓉涵有点窘迫,眼光都不敢看向苏明筝了,瞬间都想放弃拟好的说词了。

    不过虽然已经脸红起来,方蓉涵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完:

    “馒头我请花妈买的。我看家里用的鸡蛋本来就是土鸡蛋了,就直接拿来用。叶姨说这是和家里特约的牧场送来的,新鲜,喂鸡不加抗生素,检验过生吃也没问题的。”这是重要食材都要介绍到的意思吧。

    “嗯。”苏明筝埋头继续吃着,顺手拿起方蓉涵倒好的温开水润润喉。

    “如果要搭配饮料的话,我想应该是豆浆,不过早上我在上学,就没准备到了。”方蓉涵在想计划的时候是一笔一笔地对照着苏明筝给她的宵夜规格,然后在自己能想到的事物里找出最好的方案。不能太差,但也不能夸张了,毕竟宵夜又不能吃多。

    她在课堂里想出的计划就是:在吃了苏明筝三天的宵夜之后,回报她。

    “没关系,又不是吃早餐。我觉得配开水就很好。”吃东西是吃心情的,苏明筝可没有一笔一笔计算的癖好。

    “过来。”苏明筝勾了勾手指。

    方蓉涵乖乖地离开了椅子,往她面前挪步。

    苏明筝想:我这是要长辈训话,于是就露出了较认真的表情。

    “你做的馒头夹蛋很好吃,不过,以后的宵夜还是由我负责吧,不要想东想西的,本来就是为了让你更能认真读书,熬着肚子饿哪能专心看书。至于变胖你放心,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不会让你变胖子的──”苏明筝说到这里还是憋不住了,嘴角扬了起来。

    “不是的,我……”方蓉涵想不出要怎么说,仔细想想,自己会想推拒苏明筝的好意,是不是因为还把她当作外人,不想接受外人的人情?如果把她当姐姐,那姐姐为妹妹准备点心也不算人情吧?方蓉涵陷入了迷惑里。

    “你是不是会做饭?”苏明筝打破了她的迷惑。

    “过去在家里通常都是我做晚饭的,简单的家常菜没问题。”单亲家庭的孩子在家长忙于工作时,自立自强操持家务是很正常的事,小学高年级起方蓉涵就会在放学后,穿着制服先将晚餐作好了,只是到了苏家再也不需要。

    原来新妹妹还很贤慧……同样单亲家庭的苏明筝连锅铲都没摸过。

    “不要每天晚上都弄,但找一天只有我们两个在家,你做饭给我吃吧!”苏明筝拍板决定。直接把老爸和继母排除在外,苏大小姐就是这么霸道!

    丝毫没感到奇怪的方蓉涵大概也有点奇怪吧,她乖乖点了点头,用认真的眼神表示会履约,听话的温驯模样让苏明筝开心起来,以后就对她好一点吧,苏明筝这么想着,忍不住站起身,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小白兔的发丝很滑顺,摸起来很舒服,用大人宠溺后辈的姿态,苏明筝多摸了两下。

    不习惯被这样对待,方蓉涵觉得被碰触的头顶痒痒的,人都有点别扭起来,但看到苏明筝的笑脸她心里很轻松,也跟着展露出了笑脸。

    傻样!苏明筝吐槽了人家。方蓉涵在她心中原本就是小孩子,此时笑得又更小了。

    “不准收拾,我们回去了。”苏明筝完全不许方蓉涵去洗盘子刷锅什么的,早上阿姨们自然会收拾,她直接抓住方蓉涵的手,两个人一起回到了三楼。

        隔天早上,两人同坐在车里的时候,方蓉涵小心地不要有太大动静,因为苏明筝好像有点起床气,戴着墨镜、僵着脸。幸好,今天怒气应该不是针对自己了……方蓉涵心里小小庆幸,幸好昨晚自己已经和姐姐干戈化玉帛。

    苏明筝硬压着自己做了深呼吸,深呼吸后平静了下来,她把墨镜摘了下来。

    “过来。”她呼唤了方蓉涵,喔,不,今日起该叫她苏蓉涵了。苏国铭委托的律师已经将改姓的业务完成,今早传来了讯息,苏国铭在餐桌上当场宣布。

    正式成为苏家人的苏蓉涵默默挪到了中央的皮椅,靠近苏明筝。

    苏蓉涵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遭遇到的会是那样的待遇。

    她看见苏明筝扭过身来,左手毫不客气地压向自己的右肩,接着自己就被压在椅背上了。妆容精致的苏明筝的脸往自己的脸凑近,眼光锐利。

    危机感像杂草长满苏蓉涵的心房,这时,她想到的是梅丽常给自己看的电视剧画面:壁咚。当苏明筝纤长的手指捏上她的脸时,她又想到宫廷剧里娘娘们带着又长又尖的护甲,随时可以让人毁容的威力。

    但是苏明筝并没有留指甲,她的手指素净,指腹柔软,慢慢苏蓉涵就发现没有危险。

    没有危险是一回事,被人用手指摩娑自己的脸又是另一回事。被苏明筝这样逼近着,苏蓉涵心跳越来越快,脸越来越发热。

    基本上,苏明筝是以中指支着少女的下巴,然后以拇指沿着下颔往耳侧反复滑蹭着,接着又摩了摩颧骨处的皮肤。刻意放缓的动作让苏蓉涵觉得时间被无限拉长,长到让她感到暧昧,长到她觉得开车的李叔不觉得后面的情形奇怪吗?不干涉吗?

    基本上她不知道,富贵人家的司机是不管后座的事的,装聋装瞎也是种专业素养。就算苏明筝真的壁咚了她,李叔也不会阻止的。

    苏明筝缩回手,不等苏蓉涵反应,先发制人。

    “那女人怎么没带你去护肤美容?她自己都不知道去几次了!搞不好每天都去?”苏明筝微扬起下巴,眼睛直视着苏蓉涵,逼得她无处可逃。

    黄婉莹最近日益滋润的模样苏明筝可是看得很清楚,不要说啥爱情的滋润,高级美容沙龙的功劳不容小觑,苏明筝是明眼人,做了什么项目一看就知,不但做了脸、护了发,全身护肤搞不好每天做,连手脚指甲都彩绘了。

    “亏她还是你亲生妈妈呢,怎么不带你去。”苏明筝转过头,表示不屑一提。“你们是不是感情不好?”又附加一击。

    这点苏明筝早已发觉,即使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吧,也不至于晚上都没上楼来关心一下女儿吧?一次都没有。虽然苏明筝也不希望那女人到三楼来啦。

    苏蓉涵先被吓得魂不守舍,过了一阵才明白苏明筝说的话。

    她吶吶开口:“我都在上学呢……”其他的事她一个字也没提。

    挑拨完人家母女感情后,苏明筝得意了,但继续板着脸。

    “今天你去跟老师请假,早两个小时下课,我来接你,带你去美容沙龙。你没忘吧?爸爸叫我们去参加张家和周家的宴会,就今晚七点。”还不是爸爸叫我要照顾你,对你够好了吧,快感谢,苏明筝心里烦躁着。

    “为这种事请假不大好吧……”虽然都听明白了,苏蓉涵还是迟疑,为了参加宴会这类玩乐的事而请假早退,好学生没有这种概念呀。

    苏明筝提高了声音:“你可能觉得这是无关紧要的事,但既然你已经嫁进苏家了,这就不是无关紧要的事。每个家族对这种事都很看重……”

    两个人都发现苏明筝说错话了。

    “你妈妈嫁进苏家……”

    苏蓉涵点了点头,嗯,这样才对。

    “总之社交这种事想了是讨厌,但不得不努力应付。你如果不想丢脸的话,还是听我的,既然你已经…进了苏家……已经是我们苏家的人。”苏明筝不自觉放慢了语速,为什么口误一次以后,之后就自然想说成『嫁进』,难道人有重蹈覆辙的习性?而且连后面那句话现在想想都有别的含意了。

    她要嫁进苏家,嫁谁呀!?苏明筝腹诽。

    “我知道了,我会向老师请假的。谢谢你。”听了苏明筝的话,苏蓉涵大概也了解了社交宴会并不是玩乐,而是重要的事务,其实,她也一直很害怕去面对。

    但如果,有姐姐在,或许会好一些吧……她只能这般祈愿了。她没有寄望于自己的妈妈,她明白的,自己的妈妈自身难保,会不会被其他贵妇接受都还是未定之天,大约,是很难的。

    苏蓉涵回到了自己左侧的位置上,边忧愁着宴会的事,边想起刚刚苏明筝口误后不得不放软语气的情况,觉得好笑。

    不知道为什么,当苏明筝脱口而出你嫁进苏家的时候,苏蓉涵竟然有些感同身受。

    自己这样,长大了才加入一个家庭,什么都很陌生,必须重新适应的状况,大概跟一个新嫁娘很像。

    下午三点半,苏蓉涵安静地提着书包在校门口等到了同样早退的苏明筝。车辆直接开到了苏明筝有高级vip卡的那家美容沙龙。

    因为年轻,苏明筝不像黄婉莹那样把美容沙龙当饭馆每天报到,但每个月来几次定期保养还是有的。当苏大小姐走入沙龙,马上有人通报相熟的值班经理出来相迎。

    刚坐下啜了口茶,苏明筝指了指苏蓉涵,连珠地点单。

    “找个发型师替她把头发修一修,注意不要变短发。做脸,去角质、粉刺,手脚就做一下保养,她还是学生,不要涂指甲油。最后都弄好了,帮她化个淡妆,找kevin帮她化,要看起来年轻、清纯,不要变成熟。其他的时间不够就不做了。”

    苏明筝可是亲手摸过的人,苏蓉涵确实是年轻,条件好,脸上肌肤光滑,有细细的绒毛,摸起来手感q弹又滑腻,但没做过脸,少许角质堆积和粉刺是有的,做了保养以后上妆会更服贴,更适合踏入那个大家都尽心雕琢的社交场所。

    看着值班经理仔细抄写下重点,苏明筝挥挥手,让她把人带走。不过带走前还是得交代一下。

    “苏蓉涵,等等你做完了就坐李叔的车回家,跟爸爸和你妈一起去煦风会馆。我有别的事,会自己行动,帮我转告爸爸,我会去的,但不和你们同行了。”

    苏蓉涵没想到她会把自己丢在这里,眼睛里马上出现一丝茫然惶恐。但苏明筝又挥挥手,苏蓉涵就被值班经理几乎快推上地逼着走了,然后被另一名美容专员接手。

    苏大小姐不是个好伺候的客人,接待她要小心,这是所有值班经理都知道的信息,也是为什么她一到就有值班经理出来相迎的原因,怕其他员工失职呀。

    苏明筝站了起来,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给我准备个场地,人我会自己找。”她自然有自己喜欢的造型师,同时,因为长时间的来往,也算得上半个朋友,她这次得借用这个朋友的力量了。

    拨出电话,苏明筝说话:“韩子瑜,这次你得来帮我。”

    苏蓉涵坐在椅上被剪了头发,这部份还算熟悉,但接着洗完头发,头上又被抹上黏稠的液体,并且得包着热毛巾坐等十分钟,说是什么发膜的。接着又被押到一张躺椅上,躺下,涂上一种又一种的膏状物到脸上,洗掉后有手很灵巧的女人来帮忙做脸部按摩,每次冰凉凉的膏状物涂到脸上时苏蓉涵都怕鼻子被堵住,就这么窒息,然后还贴了一张拔粉刺的面膜。最后又换了张椅子,把自己的手脚浸在温水里,水里应该也加了东西,因为是蓝色的,泡完有专人来修指甲、磨多余的角质,甚至还有脚膜可以敷。

    经历各种各样折磨,彷佛闯关一般,苏蓉涵终于闯过重重关卡,到达最后一个魔王面前。苏明筝指名的kevin是个中年男性,但绝对不像普通大叔,身上是香的,皮肤看起来比女生还白嫩,而且上着妆,眼线淡淡往上勾,显得妖艳。

    幸好,kevin是个安静的男人,静静地进行手上的工作,不然苏蓉涵会不知道该如何与这样的男人对谈。苏蓉涵从来没化过妆,干脆闭上眼睛,任凭kevin用手指为自己涂上**液、隔离霜,扑上粉底,扫上蜜粉、腮红,画眉、描好眼线、以睫毛膏挑起睫毛,只在需要睁眼的时候才睁眼。最后的最后,kevin为她点上了唇彩。

    男人给她的评语是:“你的睫毛很长。”短短一语,果然是寡言的人。

    不需要付钱,费用自然由包养她的苏大小姐那边扣,苏蓉涵从沙龙走出来,看见夕阳时还有点晃晃悠悠的。此刻,她完全不敢碰自己身上的任何部分,她怕碰坏掉。

    她记得刚刚从镜子中看见的自己,那是不一样的人,尽管只是淡妆,看起来的气质已经完全不同。好像眉眼变得更加深刻,也就是有句话说的:添上浓墨与色彩,变得鲜艳、变得光彩耀人。

    kevin送了她一只唇膏,吩咐她要是吃了东西记得补妆,彷佛看穿了她从来没化过妆。苏蓉涵对他的印象还不错,是个贴心的人,不愧是姐姐会特别指定的人。

    不过,苏蓉涵觉得自己完全不想吃东西了,不想搞坏妆,也没有胃口。

        等苏明筝到达会场时,时钟已经指向八点了,晚宴的重头大戏也早已演过,她根本不想准时到达。

    她边走进宴会厅,边找寻那几个损友,想一起消磨下时间。苏明筝没有找到损友,倒是眼光瞥到了小白兔,今晚少女特别像误入丛林的小白兔,不愧苏明筝从第一眼看见她就偷偷唤她这个外号。

    而且小白兔快被野狼吃了。

    苏明筝加快了脚步往那个方向走去,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我苏明筝的妹妹,谁说可以随便欺负的!?

    苏蓉涵感觉自己今晚特别特别倒霉,刚开始,她跟着苏国铭和黄婉莹还好,苏国铭向每个热情前来交谈的人介绍他的新妻子与新女儿,苏蓉涵只要躲在两人后头就好。那些人年纪大的就对苏蓉涵慈眉善目,年纪小的就亲切与她平辈交谈,不过苏蓉涵特别无法与这些陌生人交谈,很快交流就中断,然后那些人或是夸她有礼貌,或是说她可爱,注意力就不再放在她身上。

    整个宴会场地,灯火辉煌,衣香鬓影,苏蓉涵落在这里,就如水滴落入池塘,并不是非常吸引人注意。

    后来,苏国铭去和同层次的男人们交谈了,黄婉莹也和几个刚经由苏国铭介绍认识的贵妇去一旁聊天了,看妈妈满脸兴奋的模样,苏蓉涵知道她不会理会自己了。果然,黄婉莹与贵妇团准备移到沙发区前,亲切地唤了个女孩。

    “冬蕾,麻烦你带蓉涵去认识认识新朋友,苏伯母谢谢你了。”

    另一个贵妇马上接口:“说什么!哪有长辈和晚辈说谢的!蕾蕾你好好照顾蓉涵,你们年轻人在一起好,带她去玩玩。”

    迫不得已,方蓉涵只好跟那个脸色阴郁的女孩走了。

    女孩生得瘦削,下巴很尖,嘴唇涂得很红,年纪与苏蓉涵差不多,这时表情不善,看起来就是个叛逆少女,正不高兴被自己妈妈使唤,而源头还是个不认识的阿姨。

    女孩带着苏蓉涵去认识了她的小伙伴,都是些跳脱的青少年,有男有女,不得不说那些小少年对苏蓉涵怀着火热的兴趣,一个个争相向她搭讪,那些少年衣冠楚楚,打扮起来都有几分俊秀,问题是身上都带着几分痞气,让苏蓉涵左支右绌应付不来。

    “苏妹妹有没有男朋友呀?”

    “要不要和哥哥一起去看电影呀?”

    “你有听过那个『嘿嘿嘿』的笑话吗?”

    “哈哈哈,罗哥,你要说那个笑话呀,说吧说吧!”

    那些男生可能背不了课文,但是黄色笑话一个接一个可以脱口而出。

    现在苏蓉涵确定那个秦冬蕾应该是小太妹了,朋友也都是同种脾性的人,只是昂贵的洋装掩饰了她原本的面目,加上在父母面前总要伪装,才没有刚开始就发现。

    原来上流社会也有小太妹呀……苏蓉涵想起学校里会蹲在角落阴狠狠瞪着她的小太妹群,好学生和小太妹一向是不相容的两个群体。

    玩弄了苏蓉涵一会儿,看她被男生调戏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秦冬蕾觉得不好玩了,就拉着小伙伴们去跳舞,直接把苏蓉涵抛弃了,有几个男生想留下来把妹的也被喊了过去。秦冬蕾一直是这个团体的小公主,大家还是习惯听她的,何况,苏蓉涵这种样子,还不至于把人勾得放不下。这些富二代从小看得美女多了,苏蓉涵的拘谨让他们觉得无趣,还是火热大胆的秦冬蕾吸引目光。

    苏蓉涵茫然地站在宽阔的宴会厅中,没有人告诉她该去哪里,可以去哪里,她对这种场所完全没有概念,也不敢乱走。

    当服务生问她要不要饮料时,她就从托盘上随手拿了杯半透明、带点蜂蜜色的饮料,因为有气泡她还以为是汽水,直到喝了才知道是香槟。

    好像不应该喝酒……苏蓉涵只好像个傻子一样地端着,结果转身时撞到人了。

    她一直就觉得今晚会特别特别倒霉,真的撞上人的时候,苏蓉涵完全慌了,她只能连声道歉,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动弹。

    被她撞上的男人,自己掏出手帕擦了擦胸前,动作沉稳,没有乱了手脚。苏蓉涵抬起头,发现这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留着西装头,肤色白皙,俊眼长眉,长相比刚刚那几个少年好看得多,也成熟得多。

    青年对苏蓉涵笑了笑,态度温和,并没有生气。

    “这里太吵了,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吗?”青年忽然这样说。

    苏蓉涵有些讶异,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安静的地方』?

    青年压低声音,“小姐你的裙子也弄脏了,需要清理一下。”

    苏蓉涵一低头,才发现裙襬上的确也沾湿了一块。

    因为青年的友善态度,苏蓉涵与她去了外头的露台,露台与宴会厅相连,中间门户大开,仍算是个公开场所。

    但是到了无人的露台,青年的态度彷佛强硬许多,不管苏蓉涵的强力拒绝,仍是坚持为她擦拭裙襬的污渍。青年蹲下身,用手帕为苏蓉涵擦裙子的时候,不习惯与男人这么近距离接触的她感觉格外不舒服,但青年的表情柔和,规规矩矩地抓着裙角擦拭,并没有逾矩,只是苏蓉涵的裙子飘荡在小腿旁近脚踝处,青年擦完酒渍后似乎不小心地用指背擦过了苏蓉涵的脚踝。

    那道脚踝处的麻痒让苏蓉涵吓得睁大了眼睛,心里不舒服的隔阂感更重了。

    但青年面色不改,看起来根本没发现这恁事……看来是意外吧,苏蓉涵安慰自己。

    青年又主动拿来两杯香槟,笑着说:“为我们不打不相识来举杯相贺。”

    虽然苏蓉涵不善与陌生人交谈,但青年主动打开话匣子,与苏蓉涵介绍起这场宴会的主人张家与周家,说起他们的背景与这番结缘的起源。

    这是这场宴会里第一个肯与苏蓉涵认认真真说话的人,尽管青年有时候会有些奇怪的举动,例如将香槟递给苏蓉涵时,是先抓住她的手,再把酒杯塞进她手里,苏蓉涵认为他是怕自己推拒吧?为了多了解这个圈子的事,苏蓉涵专心地听着。

    在青年的热情并连番邀请碰杯之下,又对泼了他满身香槟有愧,苏蓉涵不好拒绝还是喝了几口香槟,从来没喝过酒的她身上有些发热了,红晕从洁白的皮肤上透了出来,不只是脸。青年在说话中伸出手想握苏蓉涵的手,被她躲掉了。

    在苏蓉涵觉得头有些晕忽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逼到了墙边,青年身上的古龙水味熏了过来,而且一直彬彬有礼的青年将右手支在墙上,酿成几乎把少女抱在怀中的姿势。

    剎那,苏蓉涵知道自己落入陷阱了,她决定逃了,可是青年的左手捉住了她裸/露在外的肩膀,紧紧地,让她瞬间竖起了全身汗毛。

    接触到丑恶的欲/望让她愤怒又恐惧,青年搭在肩上的手往下滑,滑向苏蓉涵的裸/背,这种感觉太恶心,黏答答的,像黏附在身上的黏稠液體。

    青年脸上倒是在笑,温文又得意的笑。

    苏蓉涵这时才发现,青年选的地方果然是刻意的,即使只有一墙之隔,但角度的关系,宴会厅中的人看不到这个位置,她孤立无援了。

    即使不觉得在这种地方眼前男人会真的犯下大事,可是情况还是让苏蓉涵委屈地想哭,毕竟是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女,又未见过世面。这种局面和公交车上遇到闷声色狼又有啥不同?她痛恨自己。

    就在苏蓉涵咬牙决定不管多丢丑,都要挣脱的时候,有只手臂伸了过来,皓腕一转就擒住青年的手腕,把那只咸猪手甩飞了出去。

    苏蓉涵看见了苏明筝,她站在光亮里,面对露台里身处阴影的两人,光亮从她的身后透过来,苏蓉涵觉得姐姐真是从天而降,来解救她的神人。

        “苏小姐。”青年将两只手都收到背后,往后退两步,脸上的表情像极要被处罚的小学生。

    苏蓉涵惊异地发现,苏明筝一出现,那个男人的气势就溃不成军了,竟是这般明显。

    “邱少,这是我妹妹,记住了?”苏明筝用下巴点了点苏蓉涵。

    男人吓了一跳,他还以为是哪个小家族的亲戚,被带来见识宴会,顺便找金龟婿。女孩看起来懵懵懂懂的,久经花丛的男人自然知道是个好骗的,就毫不顾忌地下手了,反正多吃几口豆腐,这种女孩也只会忍着哭不出声。

    “记、记住了!大小姐,苏大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不小心!”男人边慌忙地讨好,边横向挪步想逃离现场,哪还有温文儒雅的气质,就像只大螃蟹。

    苏明筝也懒得计较,反正苏蓉涵也不是她真正同胞的妹妹,面子上过得去就好。

    “过来,在那边干嘛?不冷呀?”苏明筝扯了苏蓉涵一下,把她拉进室内的光亮下。

    “你干嘛穿成这样?”这是苏明筝第一眼看见她就很想问的了。

    说实在话,苏蓉涵的穿著并没有不好,白色的小洋装,名牌的不失礼,衬出她的清纯可人,显出她的青春无敌。问题是:这件洋装虽然是无袖的,但前面包得很紧,很保守,没问题,后面却省布料,露出了半片裸背。

    给另一个少女穿,或许能穿出衣服全部的魅力,给没穿过这样衣服的苏蓉涵穿,简直就像把她剥光走在人群中一样。苏明筝可是只见她穿过t恤与制服的。

    即使这件洋装看起来是合身的,因为苏蓉涵仪态的别扭,缩肩驼背,动作畏缩,洋装也变得不合身了。穿着不合身的衣裳在这宴会里走动,真的是件丢脸的事,当然苏蓉涵并不知道这点,但其他宾客光是为此就不会把她看做自己人。

    “我妈妈要我穿的……”苏蓉涵低下了头。在搬进苏家前,有个周末苏国铭带着黄婉莹与苏蓉涵去了百货公司,那天苏蓉涵就记得自己不断地试衣服,黄婉莹为她挑的衣服一件件抛过来,让她去试穿,最后她都忘记穿过什么样的衣服了。那天好像所有合身的衣服,苏伯伯(那时还是苏伯伯)都买单了,让店员直接送到苏家。

    今天苏蓉涵刚回到家,就被黄婉莹塞了这件洋装,让她在宴会上穿。

    苏蓉涵换上就发觉不对,哀求了黄婉莹好久,黄婉莹就是不让她换衣服,说这件好看。

    于是,苏蓉涵被赶兔子上架了。

    苏明筝摇了摇头,一脸遗憾,心里偷笑。

    这孩子,又被自己妈妈坑了。

    “你妈是不是叫你要找个金龟婿?”苏明筝调侃。

    苏蓉涵仰着头愣住了,黄婉莹还真说过类似的话──“妈妈跟你说:宴会上一定有很多『青年才炕,如果有人和你说话,你不许不理人家,多交几个朋友没坏处。”

    穿少一点,勾引几个富家公子,果然是小门小户的女人会想的事,苏明筝撇了撇嘴:自己靠男人踏进上流社会,就迫不及待拉女儿走同一条路,还真是…简单粗暴呀──

    可怜的孩子……因为完全看透了黄婉莹的企图,苏明筝倒是觉得眼前的妹妹可怜了,不过她这次没有说破。

    即使她没说破,苏蓉涵并不是笨蛋,神色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苏明筝脱下身上的短外套,为苏蓉涵披了上去。

    “穿上吧。”

    她想了想又说了句:“不要怕。”

    被迫穿着不舒适的衣服,暴露出身体,站在这大庭广众,沐浴在众人的目光之下,面对一个又一个看起来有点可怕的陌生人,苏蓉涵其实真的很怕。

    能够持续站着,能够强撑了一个小时,已经证明了她心理强度。

    苏明筝搭配的短外套,是黑色的、类似西装外套的硬挺剪裁,只有普通外套的一半长度,但刚好遮住苏蓉涵光裸的背,甚至因为是长袖外套,把苏蓉涵的手臂也全遮了,袖子还稍微有点长。

    穿了外套的苏蓉涵明显放轻松了,黑色的硬挺外套配上内里白色小洋装,倒也不难看。外套的设计就是敞开的,不遮掩内里的衣裳,扣子只是装饰,但金色钮扣与装饰金线为苏蓉涵偏单调的装扮加添了观赏乐趣,让此刻微微笑起的少女显出几分淘气。

    这样可是好看多了,虽然一点都没露,苏明筝就知道,自己的时尚品味随便就把黄婉莹给完爆了!

    那个没眼光的女人差点让自己的心血都白费了,苏明筝为妹妹撩了撩发丝,将散乱的浏海归位。

    头发剪得ok,妆也化得不错,kevin果然擅长这样清新的妆,原本苏明筝认为自己的作品在宴会上虽不能大放异彩,但肯定也能小小吸引些目光,让众人知道苏家又出了一位年轻的小姐,算为苏蓉涵初登社交舞台奠定些知名度。

    谁知道全被件衣服给毁了!原本听苏蓉涵说衣服已经准备好了,苏明筝就想偷懒,真是一懒毁十事呀。

    现在看来顺眼多了,苏明筝点了点头,表示自家妹妹还是能看的。

    姊妹俩靠在墙边说了会儿话。

    “宴会有发生什么事吗?爸爸有生气吗?”苏明筝潇洒地靠在墙上,穿着宽筒长裤的长腿轻轻一点一点的,用鞋跟敲点地面。

    苏蓉涵的目光离不开她,现在两人都在灯光下,看得清楚了:苏明筝脱了外套,露出两条如玉的手臂,在灯光下白的像雪,上身穿着米白的缎面衬衫,是件高领的,宽大的领子直扣到了颈脖上,这样端庄的衬衫却是无袖的,臂口绣着一道精致的金边。

    重点是苏明筝的妆容,和平日的正式偏成熟上班妆不同,她把平常及肩的头发都梳到了脑后,用造型品抓成了一络络的看起来有点狂野,苏蓉涵觉得这是……有点男孩子的俊帅,但脸上的妆还是偏女人的,眼影化了烟熏妆,让眼神增添了性感妩媚,唇彩是粉红色的,刚好诱惑人注意而不被其他部分的强势逼开。宽筒黑色纺纱长裤下露出的红色高跟凉鞋,鞋带蜿蜒缠绕着脚踝,就像一条红色的毒蛇,如火般的美艳。

    苏明筝原本就高挑,今晚的打扮更直接让她成为了强硬又魅惑的女王,只需要走过,众人皆为她让道,即使在这个小角落停留,还是有络绎不绝的眼光往这里投射。

    苏蓉涵过去不曾接触这些,但苏明筝的以身作则直接引领她领略了造型的魅力,不同的装扮,原来可以让一个人变成截然不同的模样。

    “发什么呆?难道爸爸真的生气了?”女王侧头俯视着身边的同伴。

    “没有……”苏蓉涵深吸了两口气让自己不要分心,“今天就是张家的公子和周家的小姐的订婚典礼,两方的家长都有上台说话,跟宾客敬酒,然后张先生和周小姐一起切蛋糕、互换订婚戒指,两人看起来很相配,郎才女貌。喏,那就是男主角和女主角。”

    苏蓉涵指了指在中央与宾客交谈的一男一女。

    “我知道──”苏明筝说话的口气有些暗哑,看苏蓉涵疑惑的样子,她补了句:“我和周小姐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是『闺蜜』!不过已经绝交了。”

    苏蓉涵觉得姐姐在闺蜜两个字放的口气有点重。不过,原来是断交的,那当初肯定有过不愉快吧?所以那口气应该是讽刺了。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什么时候断交的?后面这句苏蓉涵不敢问。

    “反正从我有记忆以后不久就认识她了。幸好重头戏已经演过了,我来的时间刚好!”苏明筝似乎很高兴的模样。

    虽然不敢多说,但苏蓉涵真的认为那位周筠若小姐很漂亮,眼睛有神,笑容端庄典雅,有着古代大家闺秀的气质,一举手一投足都拥有与旁人迥异的风度,彷佛不管是什么事由她来做就能有不同的风貌。

    因为是这样漂亮的人,才足以当自家姐姐的闺蜜呀,不过是已经断交的。

    原本身为年轻女性,苏蓉涵该注意的怎么说也该是那位男主角:张代德先生吧,即使他已经名草有主。而且张代德也是十分英俊的男性,不但家世优秀,本身还是位国际级的小提琴演奏家,身上有种艺术家的优雅与不沾凡尘的洁净感。

    但由于姐姐的前闺蜜这种神秘的身份,苏蓉涵硬是多注意周小姐几分了。

    刚刚苏蓉涵曾想,那位邱姓色狼是宴会上唯一认真与她说话的人,那姐姐出现了,应该会比邱色狼好吧?如果她有这种期盼那就是错误的。

    苏明筝已经开始想甩开她了。

    “吃晚饭了吗?”苏明筝边询问,边起步往目的地。

    “没有。”真的太紧张了,苏蓉涵整个晚上都没有胃口。

    苏明筝走到陈列着各式中西点心的长桌旁,拿了个餐盘给苏蓉涵。

    “每样都拿一点。”她指挥着妹妹。

    妹妹就这么被指挥,真的每样都夹了一个进餐盘。

    然后苏明筝带着苏蓉涵走到一列靠墙的白色长凳,“这里是给人休息的,你在这里慢慢吃。”

    说完苏明筝就想闪人了。

    “姐姐!”苏蓉涵发现她要走,眼光瞬间慌乱了。

    “乖乖的吃东西,不要乱走。”苏明筝安抚了一句,她拒绝跟屁虫。

    苏明筝临走又想到回事,“之后我帮你补妆,放心吃,唇膏有带吧?”

    苏蓉涵乖乖地点了点头,就这么被转移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