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尔看着瞄准镜里面越来越远的礼车，尾部的红色灯火已经快要消失在还不算密集的雨幕里了。最终还是没有压下扳机，不是放过他们，而只是他单纯的不想再浪费子弹而已。既然知道了这一发子弹不能对改装礼车照成任何威胁，他就不会去做无用的事情。但心里却思索了起来。
因为来到这里的途中，尼克尔他们就提前在公路上碰到了这辆礼车。楼脚下装甲车身上的摩擦痕迹与几处凹陷就是与它相互碰撞才产生出来的。
不知道是自己的踪迹泄露出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们正在公路上笔直行驶的时候，没有任何准备与缘由，这一辆从对向行驶过来的礼车突然就加速向着他们冲撞了过来。若不是驾驶员的高超技艺与反应能力，灵巧的避开了与那辆改装型礼车的正面相撞，并且甩开了笨重礼车的追赶，那么他们现在也不可能会在这里了。
“那可是由韦伯利巨头公司的技师们专业改造出来的礼车，里面的蒸汽引擎系统就不用说了，比起普通装甲车引擎的性能要强大很多，否则也不能带动改装礼车笨重的身体。并且礼车身上嵌合上去的各种防弹装甲也厚得可以。那是让人看着它，都不想去压下扳机的厚度。”尼克尔收起狙击枪感叹，“车主一定是一个极度珍惜生命的人。”
走下大楼，来到装甲车边上的时候，那里多了一个人，是这一次其他的成员。
“队长，目标被那辆改装礼车上的人救走了，需要追上去吗？”
“不用了，以礼车的速度，我们已经追不上了。只有等他们停下来才行。”尼克尔打开车门，放回自己的狙击枪，然后拿出两件透明的雨衣，递给了身边的人一件，雨开始大了起来，“你在这里等其他的人回来集合，然后再开着装甲车到目标所在的那幢大楼来。”尼克尔朝着大楼的方向走去，“这段时间你通过无线电与家族里取得联系，告知现在的具体情况，并请求分析所那里的帮助。”
“是，队长。”落雨中的声音很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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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进一旁的大楼里面，十几颗钢壳钢壳炸弹掀起的泥土坑里面迅速集聚着浑浊的雨水，那一片血液与碎肉很快被冲刷得干净，顺着街道的角度全部流进了地下水道里面。落在地面上的金黄色弹壳上面沾染着被雨滴溅起的泥土，然后又被雨水洗刷干净，如此反复。
几个人拿着装尸袋到第五楼层上去装了那两个人断裂的尸体下来了。尸袋被集中放在一边，数量有十几个。楼顶上的狙击手们也全部下了楼汇合在了一楼的楼道那里。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沉默着等待装甲车过来，或看着手上的枪械，或听着雨声发呆。
娜塔莉的心情也已经平复了下来，一旁年轻男子手上的无线电探测仪器因为雨天雷电与距离上的双重限制已经不能再显示出卡拉的准确位置了，上面的数据表示出的位置只是一个大概，并且它还在以疯狂的速度变化着。但只要知道了卡拉在马诺马这里，探测的速度就会变得迅速许多。只要等着装甲车过来，他们便可以马上追击过去。
此刻从大楼面前的道路尽头，那里的雨幕里出现了一个人影，一名狙击手提前发现了他。但是他却在更早的时候就被尼克尔看见了。
一步一步缓慢向前走，尼克尔很快来到了卡拉所在的大楼那里，雨衣上溅起密集的水花，尼克尔的脸上也溅满了细密的水珠。
又是一场不会马上停止的大雨吗？尼克尔一面走进大楼里面，一面想着。
面前一群人谨慎地看着尼克尔，但是尼克尔却毫不在意。在这个距离里，他能空着手在极短的时间里将他们的脖子全部扭断，除了那三个同是管理者的人。
“你们好。”看了这些面孔一眼，尼克尔出于对同族的礼貌挂着笑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径直去往第五层楼道。他想去看看此次目标所隐藏起来的地点。
娜塔莉点头示意，都是梅瑞迪斯家族里面的人，而做为家族里此次真正的特别行动队伍，尼克尔是有权力以扰乱行动计划的家族规则来对娜塔莉他们实行惩罚的，毕竟若是没有他们抢在前面，卡拉能逃走的概率还要变得更小才是。
但是能和他们同时从分析所那里得到目标的位置，尼克尔就不得不考虑到他们身后所站着的人了。他不是家族的正统成员，在这些事情上面碰撞，吃亏的几率很大。
感觉到身后娜塔莉他们几个跟了上来，尼克尔没有在意。很快就来到了第五楼道上，目标的房间很明显，已经为上面全是弹孔。房间里面几乎没有剩下任何东西，在火铳与钢壳炸弹的破坏下，全部变成了碎片。
尼克尔在房间的废墟里面仔细看了一遍，最后又去了底部的小厨房。逃生通道凹陷下去，旁边是碎掉的几只瓷碗，还有一些落下来的厨具，都是新的，很明显刚买不久。而一些还算新鲜的蔬菜与肉类也落在了一边，上面盖着一层建筑碎屑。厨房早已经是面目全非的模样。
“尼克尔?梅瑞迪斯，军衔，上尉。”尼克尔突然转身，对着房间废墟里站着的娜塔莉很正式地说。
很意外，娜塔莉明显呆滞了一下，她没有想过礼节性地打过招呼后，尼克尔还会和他们交谈。即使两者都是一个家族里面的人，但是他们之间除了有着同一个姓氏外，好像就没有任何可以算得上交集的地方了。
“娜塔莉。”简单的回答，尼克尔听后笑着点点头。
“娜塔莉小姐，”尼克尔说，“你知道目标为什么会躲在这里吗？或者说为什么还会回到马诺马来，并且在这里停留了这么多天？”
“不知道。”娜塔莉诚实的回答，她没有看过报告书，只知道卡拉脱离了家族。
“目标，也就是卡拉，她是以军部学校的一次任务为契机实施了自己的脱离计划。”尼克尔说起了自己的调查结果来，“并且脱离计划好像也不是她一个人完成的，她还有一个协助者，是她所执行任务的同伴，也是那一次任务的唯一存活者。若不是因为一个好心医生的疑问，可能这一次脱离计划就是完美的。”
“但是她还是被发现了。”娜塔莉说，“尼克尔先生，我并不明白在这个时候，你给我说这些事情的原因。”
“不要急，娜塔莉小姐。”尼克尔继续说，“根据调查，卡拉受了重伤，流血量很大，但是根据她不久前的表现，伤势应该早已就好了。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这么假设，她会回来马诺马是为了治疗伤势。或许她在马诺马有熟人。”
“普诺斯！”娜塔莉心里突然出现了孩童时期的一个同伴的模样。
听了娜塔莉下意识从嘴巴里说出的名字，尼克尔嘴角一弯。
“看来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尼克尔笑着，“那么顺着走下去，既然伤势已经好了，那她为什么还不离开对她来说是极度危险的马诺马？帝国这么大，家族影响力小的地方非常多，其中随便一个对她来说都是很好的选择。而且从厨房里的东西可以判断出，她呆在这里有很多天，也并不是在这里养伤，只是单纯地等在这里而已。作为家族里几期所有人员中最优秀的几个人之一，我想她不会不知道家族对于脱离人员的处置会是什么结果。若换做是我，或者是娜塔莉小姐你，我们的选择可能都是在伤势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就会马上离开这里。”
“你的意思是，她躲在这里这么长时间，是在等待着什么？”娜塔莉问。
“对，她在等什么东西。”尼克尔肯定地说，然后他走出了屋子，下了楼。雨幕里传来了复数的装甲车轰鸣声，接他的车子来了。
没有在意尼克尔的离开，娜塔莉站在原地，直到身后有人提醒她该上车去追击目标的时候，这才退出自己的思绪。然后她嘴角上扬，红润的嘴唇里面，露出了咬得紧紧的牙齿，甚至能听见“嗤嗤”的牙齿的摩擦声音。她在笑，将牙齿狠狠咬合起来的扭曲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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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卡西亚还没有关灯，一直盯着天花板直到眼睛酸涩得快流出眼泪时，这才移开目光。
还有一天就是舞会的时间了，他对自己说。
第二天早晨醒来，出门去吃早饭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透明挡板。天空还是黑色的，雨水经过布兰科山脉上空，大部分都被常年笼罩在山巅部分的极限寒流带走了，很少能有雨水落下来。
雨还是没有停下，而布兰科上的寒流也只有在每一年的秋季才会有短暂的消停时间。军部学校到现在为止再也没有了任何消息，除了那一份关于舞会的通知，一些显得很平静。做完任务回来的学生们都选择在这最后几天享受一下难得的轻松时分。今天结束后，强度更加剧烈的训练可能就会来了。
卡西亚在早饭后去了后勤部那里，想要申请一把强大火力的枪械，不是为了训练，而是为了在舞会离开时的那段时间里使用。卡拉的身边伴随着危险，那是他即便仰望也尚且看不到尽头的庞大势力。他现在能帮助卡拉的，便是尽可能不让自己身上出现问题，从而不过多把卡拉牵扯进来。
结果是失望的，申请被立即拒绝了。早就预料到了会这样，卡西亚心里没有多大失望。
独自去了训练场里面，卡西亚申请了普通转轮手枪与普通子弹来作为今天的训练课程。高强度的训练太久了，他的身体也需要适当的休息。而这毫无什么后坐力的手枪与子弹对他来说，既可以缓解身体中的疲劳，也能让他对最基本的枪械有一个更加透彻的认识与理解。普通子弹也是杀人的子弹，即便往后手术阶段提高了，但是作为人类最基本的弱点之一的眼睛，也是永远不能抵挡住子弹的威力的。
训练时，开枪的速度比起白金与蓝银子弹快了接近一倍，而且准度也被完全限制在了一个点里面。可以忽略的后坐力让卡西亚本就灵活的掌控能力能更加发挥出成倍的效果。这个时候，他想起了利手中的那一把小口径手枪。是否利在选择枪械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想法。威力大固然是好事，但是最重要的一个前提永远都是先打中敌人，然后才有时间与机会来考虑口径与威力上面的事情。
于是在这样的思索里面走完了一天的时间，卡西亚中午也没有回去宿舍，就在训练场边上的食堂吃了简单的东西，然后又回到了训练厂里面来。
晚上回去的时候，叶捷琳与阿托环、塞尔默他们正开完一个小会回来，在楼道上碰到了埋着头的卡西亚。
明天的舞会上会有神学院的学生，三星学院与二星学院之间的舞会大厅是分开的，并没有在一起。叶捷琳在舞会前想要提醒一下自己联盟里面的人，舞会时尽量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即便军部学校与神学院里的学生们大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学生，但是里面却依旧有着一些恶趣味的人，他们就是喜欢惹恼别人。如同看见地上有什么东西，不管是什么，都想去踩上一脚的感觉。
“这样的人不要去管，看在眼睛里就行了。”叶捷琳说，“他们家族里面的管理部门自会在一个特定的时间来清理这些人的。作为家族里面还未成长起来的麻烦，那些想要谋求发展，并且脑袋稍微聪明一点的家族族长都会有所动作，你们只管看着就行，以后你们两者之间不会是一条路上的人。”
军部学校里面有很多是战火孤儿，还有一部分是从雇佣兵里面走出来的人，并且家族底层里面出来的人也特别多。虽然制止力很强，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但是在隐性的性格里面，却是充满了暴戾与危险。两个学校之间的关系好像并不怎么好，并且在这一次舞会上，还有可能碰到在任务中已经遇到过的那些人来。
“知道了。”卡西亚说，“这个我会注意，我在一旁和塞尔默只顾埋着头吃东西就行了。”
叶捷琳点头，心里却没这么肯定。但麻烦好像很少都是自己去找的，它们从来都是主动来找上你。卡西亚的特殊身份在军部学校里面已经被所有三星学院的人知晓，至于在神学院里面有多少人知道、、、
“我感觉你会是一个很麻烦的人。”走上第七楼道的时候，叶捷琳突然说，“无论是对我们，还是对别人。”
“好好休息吧，舞会上有我与阿托环在，我想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最后说完了四人之间的小小会议，叶捷琳不忘对卡西亚与塞尔默补充一句，他们两个都是不善于与别人交谈的人。
第二天，外面从很早就传来了嗡嗡的吵闹声音。今天不仅仅是他们参加舞会的时间，也是一星学院学生们去执行任务的第一天。道路上的人很多，全副武装，兴奋的脸面，期待的交谈语气，一切和他们去执行任务时一般无二。手术带来的信心与能力在他们的身体里极度膨胀了起来。
“太兴奋了，睡不着觉吗？”叶捷琳走过来，和卡西亚一样倚在防护栏上面，“现在才是五时左右，他们可真是热情啊。”这是在说下面那一群群一星学院的人。“就是不知道他们中间会有多少人能在一个半月后安全回来了。他们的热情可远远比不过子弹出膛时所带的那片火热，你说对不对？”
没有回答，卡西亚只是点头表示认可。
中午，出发时间也定了下来，下午三时半。并且也和出去做任务时一样，通知后面写着所乘车辆的具体位置。
吃过午饭就没有再出去，卡西亚看了一会儿这学期的书籍，那一本《第二生物语言》上的读音也全部记在了脑海里面。时间到点的时候，换上还算合身的黑色礼服，裤子也是配套的，然后穿上硬度适中的靴子，打上领结。在浴室里的镜子前难得整理了一下面容，最后拿上那一把满弹鼓的转轮手枪，出去的时候，叶捷琳刚好也走出了房间。
“走吧，阿托环他们应该已经在楼下等着了。”穿着晚礼服长裙的叶捷琳说，她注意到了卡西亚上下审视过来的目光，“这是叫家族里的裁缝定做的，你觉得怎么样？”
叶捷琳挽起身后有些过长的裙摆，露出脚上穿着的紫色高跟鞋。鞋跟踩在钢板地面上的声音清脆得如同冗长音乐里催人清醒过来的跳跃音符。
“很适合你。”卡西亚找不出什么形容词。
“你可真是不会夸奖人啊。”叶捷琳走在前面说，“就不能赞美一句很漂亮吗？这种时候，女孩子可都是喜欢听这些话的。”
“很漂亮，很适合你。”卡西亚又补充道。
“谢谢。”叶捷琳摇摇头，转过身子来回以礼貌，“但是你身上这一套礼服却完全与你不搭调，军部学校流水线上做出来的东西，保证的也只有质量而已。若是没有我做你的舞伴，你这样的面容与能想象得到的表现大概就只能在舞会时吃一晚上的食物了。然后等着舞会结束，你就带着胀饱的肚子回学校了。”
卡西亚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报以善良真诚的微笑，即使知道和现在的情况不搭边。
还是在停车场那里分开，几个人都不是同一辆车。又是任务那时的感觉，只是卡车里面的人不再是全副武装，而都是一个个穿戴得体整洁，身上散发淡淡熏香味道的模样。
卡车准时启动，出了军部学校，然后驶向了马诺马中心，胜利大厦。
还是近乎完全封闭式的卡车箱子，虽然有天窗，但是因为雨一直没有停下来的缘故，并没能打开。各种混合的香水味道让车厢里的空气显得异常沉闷，大家商量好了不说话，几乎是和出去做任务时一样，都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每一个人都成了其他人边上的空气。
时间并不是很快，到达马诺马中心的时候，时间上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随后再有几分钟时间，车外传进来的各类声音渐渐小了起来，然后好像进入了一个巨大的空腔里面，声音在顷刻间消失了，雨滴打在货箱上的声音也在同时隐逸了下去。
一车里面的人几乎同时站了起来，他们到了。
这里是胜利大厦边上的地下停车场地，所有的停车位置早在几个小时前就被提前空了出来，供军部学校的人员使用。一排排几乎一个模子里面刻印出来的载人卡车一一列开，上面穿着不同礼服的人依序跳下，张望着观察四周的陌生环境。这是他们的本能反应吧。
空气也显得与军部学校里面不一样，卡西亚环视了一下四周，并没有看到叶捷琳他们几人的身影，在后面的车辆上，他们还没有到。
与其说是过来参加舞会的，卡西亚倒是觉得包括自己在内，很多人更像是来执行什么任务的样子。除了是认识的人，从大家的眼神里面都能看出相互戒备的意思，那是一张张不算板着，但绝对有冷漠意味的脸。空气中并没有参加舞会时应有的那种兴奋与热烈。果然，大家都把这次舞会当成了任务来做了。
参加这一次舞会的人非常多，宽敞的停车场里面还在接连不断的进来卡车。而卡西亚他们则在下了车后没多久，就被几个后勤人员叫上了，一车一车的人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跟在前面的引导员身后慢慢走着，全程安静得出奇，只有各种不同音色的脚步声音在周围回荡着。
前面出了楼梯口就是胜利大厦的底层侧厅，站在那里等待着什么的几个人被卡西亚他们的队伍吸引住了全部的目光。但是队伍里面没有一个人去在意这些。
观察着侧厅的具体结构与布置，卡西亚一面跟随着队伍向前，一面记下待会儿溜走的时候需要的路线。天花板里的喇叭中放着缓和的音乐，灯光也并不刺眼，地面亮洁得低头可以看见自己大概的影子，走廊里面有极淡的花香味道，地毯柔软得恰到好处，出色的空气循环系统让所有在胜利大厦内部的人员都感觉到了自然的舒适感。
按照着顺序走上升降机，一车一车的人被有序且迅速地引向了他们应该到达的大厅里面。
同一时刻，住在马诺马中心区域的人们此刻都被一件相同的事物吸引了目光。那是雨幕下，道路上行驶着的几乎排成了线条一般的载人卡车，它们正在有序地进入到胜利大厦地面下的停车场里面。
无论是旁边礼车里面坐着的人，还是打着伞具走在街头上的人，都看着这难得一见的景象而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他们的眼睛里，另一边还有一辆辆不一样的礼车也在陆陆续续地驾驶过去，停在了胜利大厦前面的大广场里面。
作为马诺马中心最为标志性的建筑之一，而且又是酒店性质的胜利大厦，每一天在它周围停放的礼车流量都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数字。但是当看到了那些陆续停下来的精美礼车，从它们的轮胎到车身上漆的油漆，再到玻璃窗户上的材质，以及蒸汽引擎里面不能抑制住的强力的动力声音，都说明着这些礼车的价值。它们每一辆换算成的金钱都会是一个让人惊叹的数字。在旁观者们的意识里，他们知道了这一次来的人好像都是大贵族里面的人。即便那些由管家撑起的伞具下，都还是一副非常年轻的面孔。
与军部学校的人员一起，神学院的人也在陆续抵达。只是两者间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大广场上空的夜幕来得特别快，大概是雨云的原因。一辆礼车停了下来，引来了边上走过去的一名男子看了一眼。那名男子身边没有管家，只是自己一个人撑着一把白灰色的伞，身体较同龄人来说稍微高挑了一点，从握着伞柄的纤细手指可以看出他的身材偏瘦。身上也是同样颜色的礼服，白灰色，异常整洁，没有一丝皱纹。头上戴着的也是同样颜色的礼帽，淡金色的头发大半被遮掩在了里面。走路时身体如同所有军部学校里的学生一样，很挺直。有着一张堪比女孩子的白皙脸面，上面有淡淡的装束，但并不浓。另一手上拿着一只同样颜色的手杖，眼睛看过了礼车上面代表着梅瑞迪斯家族的标志后，便转过了头，加快了一点速度走向胜利大厦，雨好像在这时稍微变大了些。
礼车门在那名男子走过后打开了，先从车里出来的是一名管家，打开一把大伞的时候也绕到了车身的另外一侧，然后伞下才走出来一个年轻模样的男子。
“罗伊特少爷，舞会的地点在胜利大厦最顶层里面，开始时间还有十来分钟，请抓紧时间。”管家跟随着罗伊特的脚步走着，并继续说道，“娜塔莉小姐那边已经发来了无线电通讯，你看、、、”
摆摆手，顺便紧了紧手腕上的那一只精美机械手表，罗伊特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胜利大厦说：“暂时不用管那边，叫他们等在那里不动，等我过去后再处理。既然已经完事了，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目前重要的事情是这一次舞会，里面可能会有一些有趣的人。”
“是。”管家应声道，“少爷请你抓紧时间上去，晚上舞会结束的时候，我会在下面等候着你。”
更多的管家在胜利大厦门厅前与他们娇贵的少爷们分开，然后又打着伞回到礼车里面等待着漫长的时间流逝过去。
于是在这一刻时间，胜利大厦前面的宽阔道路上刻意放缓了速度来观看的礼车也颇多。一些并没有想要观望的礼车也被迫在胜利大厦前减缓了自己的行车速度，一时间纷乱的喇叭声音在道路上响了起来。
其中一辆很普通礼车也受到了影响，被夹在了众多缓慢礼车的中间。尖锐的喇叭声音好像也吵醒了礼车里面的人。
“麦格里，车子的速度怎么变慢了？”是还没有睡醒时的梦呓声音，很微弱，但是却能让所有人都听清楚她在说着什么。透过关着的窗户看了一眼外面已经拥挤起来的道路，还有一旁静静矗立起来的胜利大厦。“今天这里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是军部学校与神学院要在这里举办一场盛大的舞会，好像是面对一年级的。时间快到了，现在正是他们入场的时候。”副驾驶座上名叫麦格里的人很详细地解释道。
“那会有很多两所学校里的人参加吗？”
“对，因为是舞会嘛，人多了会很热闹，所以很多人参加。”麦格里说，他边上的人掌控着方向盘与蒸汽阀门，让车子一点点在瘫痪了的交通里面慢慢挪动。
“那把车开到广场上去吧，我想过去看看。”
“好。”麦格里回答。然后礼车在控制下开始一点点调转着方向，驶向胜利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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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统一的“叮”的声响，升降机终于在一分多钟后打开了防护门。面前是一条笔直的走廊，走廊边上是一整排玻璃窗户。雨滴斜打在上面，马诺马的夜景的五彩光芒在上面变成了朦胧一片，好像浓郁颜色画出的抽象画作。
前面就是一扇金色镶边的木质门，后面是此次的大厅，走廊上正有陆续穿着侍者服饰的人推着推车从里面出来。舞会的准备已经临近尾声，而卡西亚他们也马上就要进去参加此次的舞会了。
卡西亚他们在走廊上等待着，透过溅满水的玻璃窗户看着外面美丽夜景的时候，身后的升降机也在陆陆续续地打开。军部学校五个三星学院里面的人都在胜利大厦的顶层参加舞会。这里有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容纳这一次到来的军部学校与神学院的学生也并不显得拥挤。作为帝国最繁华中心的标志性建筑之一，没有这一点能力与面积，那可是说不过去的。虽然没有明确的表示出来，但是帝国的掌控中心都围绕着马诺马却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并认可的事情。
马诺马的面貌，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帝国的脸面。
不长的走廊上人越来越多，随着最后一名侍者推着小推车离开了面前的大厅里面，众人终于被告知现在已经是进入到大厅里面的时间了。
走过那扇巨大的木门，便可以看见里面高高的有着各种装饰的穹顶，上面全是精美的关于神学历史的画作，每一副都是出自大师的手里。美轮美奂的各类灯具，柔和的灯光，还有已经在一旁现场奏响了舞会前奏音乐的大型乐队，乐手们也穿戴着红色与金黄色相互交映的华美衣服，表情肃然，乐器在他们的手里准确无误且富有感情地响起了一个个跃动的音符。
这是不一样的体验，至少对小城出来的卡西亚，他从来没有正式参加过什么舞会。一切形式都是通过书籍上印刷出来的彩色照片得知的，配以文字，以前的他好像也能在心里面模拟描绘出这样的景象。可是当音乐真正奏响的时候，那一种自然而然的氛围突然升起，并将所有进入到大厅里面的人包裹起来。板着的冷漠脸面开始舒缓融化起来。应该说是这音乐的力量，还是那一只乐队的功劳，可能两者都有也未可知。
和商量好的一样，卡西亚迅速在宽阔的大厅里面走了一圈，趁着人还没有多少的时候将整个大厅里面的情况全部记录在了脑海里面，其中最重要的当然是出入大厅的诸多房门里，哪一扇门是最不易让人发现与察觉到的。
来到这里的时候，通过那些军部学校后勤部人员懒散的表现，卡西亚对这一次计划已经充满了信心。他们大概不会想到会有人放着好好的舞会不参加，反而想要在此期间溜出去吧。在舞会上，可是一个很好的结交各类人士，商议一些事情并打下基础关系的最好时刻。这对很多人来说是一次机会，一个大厅里面的人，以后毕业并走出军部学校的时候，很有可能会在某一些领域上打一辈子的交道。
还有几分钟才到下午五时，但是外面的天空却全是黑色的。这一场雨下了很久，已经完全不符合夏季的天气了。
“离红星正式出现还有九年的时间，但是其力量对于天气的影响已经在这个时候就开始了吗？”卡西亚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接续起来的雨想着，作为对这个世界影响最为厉害的星辰，其影响程度有时候都超过了月亮对于后相大陆的影响。
“还在为舞会时溜走的事情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拖着长裙的叶捷琳来到了卡西亚的身后，带来一阵玫瑰香气，微微反光的玻璃窗上面印出她上了淡妆的美丽面孔。
“不是，只是在想关于天气气候上面的事情。”卡西亚诚实的回答说，“到了大厅里面，那件事情反而不怎么去在意了。人的心理可真是奇怪。”
“当然奇怪了，那是关于精神上面的东西，帝国里面还没有一个人能解释清楚呢。”叶捷琳说，“陪我过去大门那里，等等阿托环与塞尔默他们。舞会的第一个环节都是自由行动的，你和塞尔默就找一个好位置慢慢吃东西吧，若是有一些人来挑衅，最好不要去理会，因为很多时候没有这个必要。”
叶捷琳走在卡西亚一侧，步伐完美地跟随着卡西亚。本就美丽且极具吸引人的锐利气质，再加上合适得体的礼服，还有淡妆，更让这种美丽被无限放大了。除了一些同样是女性的学生，几乎所有在大厅里的男子都偏过头来多看了叶捷琳几眼。一旁的卡西亚虽然背挺得笔直，脸上神色也很自然，但是无形之中在气质上肯定要落于叶捷琳一筹。面对那些看过叶捷琳后，又扫视到他脸上的灼人视线，他只能选择无视。
“与你走在一起好像有点不合适。”卡西亚说，“当然我是指在我的计划上面。”
“不用担心，他们看的人并不是你，在性质上作为衬托般存在的你反而更可能被他们遗忘。”叶捷琳笑着说，然后看了卡西亚无奈的表情一眼，“并且他们也不知道你就是1024号的那名天才。要么长期闷在屋子里，要么就在训练场里面，你的样子对很多人来说还是一张模糊的照片。否则现在引人眼球的就不是我了，而会变成你。”
叶捷琳的话打消了卡西亚的顾虑，作为军部学校里面只移植了一根抑制管学生中的一人，并且还拥有了一张美丽的面孔，叶捷琳成为别人口中谈论的话题早已经是注定的事情了。而出生巨头公司韦伯利家族里面，叶捷琳也有很好的接受大多数人们目光的自觉。
等到舞会开始前的三四分钟，阿托环才挺着浑圆的肚子过来。一路上大家都自觉让开了，站在两边，给这一个仅仅是看着就觉得颇为劳累的大胖子让开了一条路。而塞尔默巨熊一般的身体也在其后不久出现在了人群里面。他的肩膀非常宽，全身的气质就如同一块沉浸在湖底的石头。以叶捷琳家族里出色的裁缝与设计师的能力，也为他裁剪出了一套合身的晚礼服来。木纳与沉默在此时反而成了他吸引人的一面。
“大姐琳好。”两个人看见叶捷琳后先后走了过来。四个人集中在了一起，另外几扇大门里面，也在这时陆续走出来一个个同样年轻的脸面，神学院的人也在此刻到了。而在舞会就要开始的时候，最后短短的时间里，几乎所有应该参加此次舞会的人全部集中到了这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里面，但两边之间暂时还是相互分明的状态。
乐队这时转换了音乐的格调，音符开始向上飘扬。
“两所学校的高层要来了吗？”叶捷琳听出了音乐里代表的意思，然后舞厅一边最大的一扇木门在此刻被侍者打开，走在最前面的人干干瘦瘦，但面容非常红润，是胜利大厦明面上的老板。后面的人很明显的分开两个队伍，两者间的区别太过于明显，那是长期所处的环境与潜意识里性格所照成的结果。平时可能看不出来，但是作为极端的两种存在，放在一起却能无时无刻不形成对比。
是神学院与军部学校的人。有序入场，穿标准的舞会礼服，还有漆皮鞋，脸上都带着笑容，即便感觉不一样，但是相互之间却相处得异常融洽。而卡西亚熟识的教练孛锒也在队伍靠前的位置里。看上去是一副稳重肃然的样子，但是浑身的气息都在透露着一个事情，舞会太无聊了，早点结束，我要回去了。毕竟是一个对多余东西毫不感兴趣的人。
这些人在音乐声音里走到了大厅名义上的前面，然后站定。所有人都看了过去，目光在这些人的脸上扫视着，并记在脑子里。侍者从一旁递过去传声筒，但是都被拒绝了。现在能走进这个大厅里面的人，除了那些侍者，便都是手术者。这一点嗓音，他们还是有的。
那些端庄正式的礼服下面，都是一具具堪比钢铁机器的强壮**。大致以这一次舞会为界线，这些学生们都在渐渐脱离名为“人类”的范畴。
侍者们退了下去后，便是两个学校校长的讲话。都是头发白了一半的人，但是说起话来并不显得冗长与无趣。因为这一次舞会的目的所有人都熟知。并且站在他们面前的学生们，神学院那边的人早在家族里面就听够了他们的那一套话，而军部学校的人却没有丝毫打算要听的意思。都是衣服严肃且认真的面孔，眼睛里可能还会有期待的神采。但这些明显都是装的，神学院与军部学校里就有这样的课程，关于控制面部肌肉与模拟眼睛里的情感来达到欺骗的目的的课程。
于是讲话在所有人的意愿里面以极快的速度结束，然后乐队那里传来的音乐格调再度改变了，让人在自然间就能放松身体与精神上的压力来很轻松地享受舞会上的乐趣。女性很多，并且有着不俗面貌的女性更不在少数。她们这是舞会上最具欣赏价值性的。两个学校之间的学生在音乐响起的时候开始慢慢交融起来，虽然其中还是多有摩擦，但是总体氛围却是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卡西亚与塞尔默果真和事先商量好的一样，在讲话完后便不知不觉走到一个不怎么吸引人眼目的位置。面前铺着亚麻桌布的长条形桌子上面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类美食，饮料与酒类当然也是非常齐全。各自倒了一杯饮料，两个人便在叶捷琳与阿托环无奈的眼神里开始狩猎舞会上的食物了。
舞会的进程颇为顺利，卡西亚认为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乐队的功劳。虽然不怎么懂音乐，但是从这自然而然就能让人降下防备心理的轻缓旋律里面，就可以看出他们每一个都是非常优秀的乐手。
阿托环很快就和其他的学生攀谈上了。他比叶捷琳更加善于和不同的人交谈，作为小联盟里面收集情报的主要负责人，不仅仅是武力上出众，在其他的能力上也有异常出彩的表现。这正是联盟发展自己势力最好的时候，大家多少被舞会的气氛所感染，戒备心比平时低了很多。即便不能马上敲定一些事情，但至少也能凭借着几句话的交谈给对方留下一个颇好的印象。
而叶捷琳自不用说，实力、外貌、出身、锐利的吸引人想去征服的气质、优雅的举止与谈吐，在舞会上无一不是闪耀的地方，并且这些东西在叶捷琳的身上都能找到。身边每时每刻都聚集着一大堆上去交谈的人，无论是军部学校的，还是神学院的那一些同样彬彬有礼的学生们。她是舞会上难得吸引了所有人的共同事物之一。
另外还有几个圈子，好像也是学生自己组成的团体。他们是以只移植了一根抑制管的学生为中心，集合起来的性格与利益相同的学生。没有如同叶捷琳那样，是被别人主动找上来。他们的选择恰恰相反，是主动去和那些他们想要结交的人交谈，对象很多都是神学院里的学生。作为未来很有可能走上高位的人，提前打好关系对他们从军部学校毕业后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每一个家族里面都有权利上的争斗，而自己在家族以外的关系利益网络将在以后的时间里成为他们同家族成员之间竞争的最好助力。
而相对于卡西亚与塞尔默这样眼睛里只专注食物的人，不能说在舞会上没有，但确实非常少。几乎所有的人都是先交谈片刻，然后再过来吃点东西。很少有人能不去关心自己以后的事情。但是并不用在意，这些事情都是阿托环与叶捷琳在做。其一是塞尔默确实木纳得可以，其二是卡西亚的心思也完全没有放在舞会上。他本想过去和教练孛锒说几句话的，但是他一直在与另外一个人交谈，好像是第二三星学院的总教练希米亚。所以只能作罢了。
转了摆放食物的长条桌子有几圈了，卡西亚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藏了几把精美的叉子在衣袋里面。原本是想要找一把锋利的餐刀带走的，可是目标有些明显，餐刀并不多，他并不能随意下手。身上只有一把普通的转轮手枪，他觉得应该多为自己准备一点趁手的武器才是。
于是舞会上的时间好像就会这般慢慢流逝过去，在约莫半个小时后，大家都交谈得正兴起，相互攀谈的人正在一**轮换着，大家都在大厅很多的人里面寻找着与自己利益相同的人。有试着去做同样的事情，但是每一个人对于卡西亚都没有什么兴趣，全部礼节性的委婉地拒绝了他的交谈邀请。所以在这之后只能更专注于食物，卡西亚与塞尔默在吃了十几分钟后，感觉到肚子有些饱了。
在这期间，他们两个的眼睛里当然也不全是食物。一些自然而然成了舞会中聚合点一样的人物，他们当然也会多去看上一眼。里面有一些是熟识的面孔，有如同李莉斯、依耶塔这样和叶捷琳一般的女性，也有弗劳尔这般善谈的男子。他们都有深厚庞大的背景，全是四方势力中的某一个，否则与他们交谈的人会少很多。
在神学院那边，同样有出众的人物。最吸引人的是一名女性，舞会上她们成为焦点的概率更大一点。也是出色的裁缝与设计师为她量身定做的晚礼服，给人的感觉更加温顺，并没有叶捷琳身上那一种刺人的锋芒。不仅仅是包括学生，连同一些神学院的一些管理人员也愿意上去和她交谈几句话。
“奥利维亚，这一次神学院里最出色的几个人之一，是国王家族亚斯图斯家族里面的人。并且她的父亲是当代亚斯图斯家族的族长，握有很重的实权。母亲也是三原色公司里的一名实权元老的女儿。加上在这一次任务里成功杀掉了军部学校的学生，本来就在神学院里颇具名声，再经过这一些事情的催化，马上变得更加耀眼了。”阿托环过来取红酒的时候看到了卡西亚与塞尔默的目光，趁着倒酒的时间飞快解释道，“可能你们也知道那一件事情，就是此次任务中奥利维亚的对手，是我们学校里的一根抑制管手术者。”
本来还想给卡西亚他们介绍更多的人，但阿托环好像着实脱不开身。自行取完酒，便再次笑呵呵的走进了人群里面。
没有在意，塞尔默肚子有些饱了，在这时找了一个位置坐下，静静休息。而卡西亚因为待会儿还要出去，也不敢过多摄入食物影响自己的行动。拿着一杯新鲜的葡萄汁，他选择了一个看上去人颇少的地方走过去，面对着水花模糊的玻璃窗子，看着外面的夜景，准备借此度过剩下的时间。
站定的时间没有多久，葡萄汁也才仅仅缀了一口下去，面前的玻璃窗户里便映射出了一个人的影子来。影子在卡西亚的眼睛里逐渐放大。
“请问是卡西亚?图索斯先生吗？”普通的男子声音，但是里面带着一种天生的磁性。
这声音卡西亚在哪里听过，以至于当代表着这声音的电信号传入脑袋里接受处理的时候，他的胸口就突然痛了起来。那是象征性的疼痛，如同听见了某种声音就能辨别出是哪一个熟识的人，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而给予卡西亚这种感觉，并能让他的身体记忆住这种感觉的人，已经死去了多时，那就是利。
转过头去，那一张白皙的脸面已经离卡西亚很近了。全身上下都是灰白的颜色，只有那一头淡金色的头发和一双神采满溢的眼睛与这一身整洁的礼服不怎么搭调吧。手杖被拿在左手里，轻轻搭在了地面的软地毯上。和利是七八分相似的脸面，但是给卡西亚的感觉却与利是完全不一样的，虽然中间有着一种不怎么协调的感觉。
稍稍往后退了一小步，卡西亚拉开两者间的距离。周围没有什么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们都静悄悄地走开了，加入到了面前热闹的人群里面。
卡西亚只是点点头承认自己正是本人，看着面前这一个比起利来更加彬彬有礼的男子，没有说话，静静等着对方的后续。
是利的哥哥或者弟弟吗？卡西亚看到那一张脸后瞬间思索起来，以前心里的一个想法在这时终于找了最直接的证据。
“你好，卡西亚?图索斯先生。”面前的人看见卡西亚点头后，显得更加亲切了一点。与他握了握手，可以感觉出手心上灼热的温度，还要纤细手指里凝结起来的巨大力量。这一张白皙的脸庞下面，是否也是和利一般会在某个时刻带着标志性一样的小丑笑脸。
“骇?希尔。”面前的男子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并且和他预想里是一样的，卡西亚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眼神也是漠然的光彩，正直直盯着自己的脸。
“很高兴能在舞会上见到你，大厅颇为宽敞，人数也是极多。想要找到如此静默的卡西亚先生来，还真是花了很多时间。原本以为卡西亚先生理所当然会成为舞会上的一个焦点，但是却没有想到在这场舞会上面没有眼光与观察力的人居然会这么多。”骇说，脚步轻轻移动站到卡西亚的斜角对面，“原来对这一次舞会还挺期待的，今天也特意赶过来参加了。但是看到卡西亚先生你被这么多人如此对待，可真的让人有些失望啊。”
骇感叹地摇了摇头，问道：“作为军部学校的天才，卡西亚先生你赞成我刚才所说的话吗？”
“本来就不是什么出彩的人，也不善于交谈，性格上也趋于内向。这种结果对我来说是早就预定了的。原因在我身上，与别人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最后也要感谢骇先生对我的赞美。谢谢。”卡西亚礼貌性地回答，骇身上的气息不止一次让他想起了利来，“那不知道骇先生找我有什么事情，我们之间好像并没有任何交集。”
“对，在以前你我之间本是没有什么交集。”骇说，他的脸上一直是一种温和的状态，既不是笑着，也不是板着的一张脸，“可是当我那一个贪玩的弟弟在某一天出去了家族后，我们之间好像也随着他，渐渐有了联系。”
骇的话停了下来，他喝了一口酒杯中香醇的红酒。卡西亚也将半杯果汁喝下了肚子去。
“卡西亚先生，才仅仅十几天时间而已，我想你是不会忘记了你曾经的伙伴来吧。那一个名字叫做利?希尔的人，我亲爱的弟弟。”骇以让人惊异的平静声音说，瞳孔微微缩动着，“我想以卡西亚先生你的心思与观察力，心里对利的身份应该早就有了怀疑。”骇的眼睛扫过了卡西亚的胸口，那里曾是被利用手杖剑刺出伤口的地方。若是没有事先察觉到利的不对劲，那么那一剑肯定是躲不开的。骇的眼神里正是在向卡西亚表达着这样的意思。
“对于利的死亡我很遗憾，他是一个实力强劲的队友。”卡西亚回答，“如你说的一样，我曾经猜测过利不是军部学校里的学生，其身份很可能是希尔家族里面的正统成员。当时也仅仅是猜测而已，但现在看到了骇先生你，那一个猜测才在这时正式成立。”
“你的猜测很正确，只是有一点错了，他确实是军部学校里的学生，虽然在这之前，他一直都在神学院里学习。作为家族里能排上名号的继承人之一，凭借着他的实力与身后的影响力，即便用不到我们父亲的力量，仅凭借自己的实力进入到军部学校，还是一件相对轻松的事情。”骇说话时很安静，“神学院里的竞争虽然激烈，但与军部学校比起来，还是少了很多东西。仅仅是任务的不强制参与条例，就让整个神学院里的气氛变得不一样了。因为都是各大家族与势力里面的人，若是在强制性的任务里死去，肯定会牵扯出一大堆麻烦的事情。神学院的管理者们没有办法，只能想出了这样的条款。并且在参加任务前，每一个人还会签订死亡协议书，撇清学生们在任务中的死亡与神学院的关系。可能是觉得这样没有什么压迫感，利选择了去专门为培养杀戮机器的军部学校，但是结果好像并不怎么好，并且还变成了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情。”
卡西亚沉默，利的死会牵扯到卡拉，他不想在这些事情上讨论过多的话语。
“谁也没有想到当利再次回到家族的时候，会是一具军部学校后勤部送回的残破不堪的尸体。威力巨大的子弹几乎撕裂了他的整个身体。”骇说着不明所以的话，“报告上说是敌人使用了卡西亚先生你的枪械打死了利，最后敌人死于你的手上，那一份报告上所写的东西都是合情合理的，让人信服。”
面部能感受到骇这时惊人的视线，卡西亚面部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点点头，然后顺便又喝了一口果汁。
“作为那一次任务里的唯一幸存者。”骇说，“卡西亚先生，我想问你一些问题，在某一些细节上。比如来一把打死了利的狙击枪，请问卡西亚先生，现在它在哪里？”
“既然骇先生以及你们家族的相关负责人已经看过了那一份报告，我想上面所写的东西就是你们想要知道的全部了。至于狙击枪，被我卖了。你可能是知道的，任务回来后，所有武器装备都会被军部学校收回去。靠着任务赚些钱，很多人都在这么做。”卡西亚喝完最后一口果汁后说，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我可以去取一份果汁吗，喉咙很渴。”
“可以。”骇说，看出了卡西亚委婉拒绝想要继续和他交谈的打算，“那么希望卡西亚先生你能有一个尽兴的舞会体验。从真心里说，利的死我非常伤心。因为进去军部学校里的很多流程与很多事情都是我帮助利去处理的，他的死肯定有一份责任在我的身上。但是主要原因却还是那一个压下扳机的人，当然隐瞒真相的人也是不能原谅的。我的弟弟只有这么一个，所以卡西亚先生若是什么时候改变了打算，随时可以通过无线电联系我。”
骇说完话，递给了卡西亚一张卡片，上面有一行代表着无线电频率波段的数字。
走到餐桌边上，卡西亚正在取新的果汁时，叶捷琳不偏不倚凑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吗，你认识那一个人？”有些凝重的语气。
“并不是以前认识的，才刚找到我。因为上一次任务遗留下来的麻烦事情。”卡西亚说，“他说他叫骇，是希尔家族里的正统成员。”
“我知道，骇?希尔，在神学院里很出名的一个人。”叶捷琳说，眼光刺进了人群里面，看着骇独自走过去的背影，以及那些正在等待着他过去重新交谈事情的人。“现在没有什么时间给你解释，总之不要和他扯上什么麻烦的关系就行了。还有一个人。”
叶捷琳手指暗指着一个人，正是阿托环不久前给他与塞尔默介绍过的奥利维亚。
“军部学校里的十三个一根抑制管的学生，这一次都是单独去执行任务。你应该记得上一次联盟会议时已经说过了，实际回来的人却只有七个，其他的六个全部在任务中死掉了。”叶捷琳开口说，“而死掉的人里，就分别有奥维利亚与骇的功劳。他们实力很强，身后纠缠的势力也很庞大，本应该都是可以成为盟友的人。可是因为他们自身上的问题，这已经是不可取的选项。只要知道不要给他们留下坏印象就行了。”
看着叶捷琳严肃的脸，卡西亚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本想告诉她刚才关于骇的事情，但是话音还没有从喉咙里发出来，叶捷琳已经转身又走进了人群里面。
“真是足够忙的。”卡西亚看着叶捷琳的背景说，短俏的头发跟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着。
又变成了一个人，想要过去和塞尔默坐在一起。但塞尔默此刻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直视着前方，里面没有光彩，好似一块摆放在椅子上的磐石。并且椅子也在磐石的重量下“嘎吱”**着。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了。
卡西亚选择和其他人一样不去打扰他，于是自顾想找一个稍稍安静一点的地方坐下休息。在大厅的边缘处看了一下，找到一个好位子，正在往那边走过去的时候，面前突然走出来一团人影。
好像是一群相互认识的人组成的小团体，有七八个人，在正相互交谈的人群里冲撞着。但是当面对奥维利亚与叶捷琳这样形成的聚合点时，也会小心翼翼地避开。哪一些人可以招惹，哪一些人一点也不能去碰，他们好像都很清楚。
往大厅的窗户边退去几步远，卡西亚轻轻拿着手中的高脚杯子轻缓让出容他们可以通过的道路，侧身站着，短暂的时间他也在看着外面朦胧的灯光。雨依旧在下，舞会也才开始半个多小时而已。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卡西亚没有在意。在他的意识与判断中，他们马上就会走过自己的身边。可这一次判断失误了，脚步声确实停了下来，但却是停在他的身边。
卡西亚这时好像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心思全在外面雨幕下的世界里。以为是让出来的位置不够，于是他继续向窗户边上靠了靠，整个人近乎快贴着木质的窗沿上，面前的玻璃上面因为呼出的热气而有一片变成白蒙蒙的样子，一两秒后又在室温下消散开。
但是身后几个人明显的气息却没有跟随着一起消失。无论是复数的心跳，还是杂乱的呼吸，在卡西亚的感知里面都异常清晰起来。
“全是零分，其中几项甚至连一些普通的雇佣军都比不上。”卡西亚终于察觉他们可能是来找自己的时候，心里已经不知不觉间按照标准给他们所有人的表现给出了评分。如同刚才的骇，两者间的距离在怎么近，卡西亚也没能捕捉都到对方的心跳声音与呼吸频率来。即便他的脚上是坚硬的灰白色漆皮鞋，但是无论是走在软地毯上，还是硬质木板上面，都是安安静静地模样，不会发生一点声响。骇和叶捷琳、奥利维亚，或者说是依耶塔、弗劳尔他们一样，很多基础的素质与自觉已经被他们完全化成了自己身体上的本能。这便是在没有交过手的情况下，判断对方实力的最好证据。
转过身子，卡西亚点头示意，询问面前的几个人有什么事情。全是神学院里的人，通过服装与身体上的气息也能大致分辨出一二。但同是一个学校里面的人，用骇来作比较，两者间的差距好像也太大了一点。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卡西亚扫视过他们的脸，其中并没有找到像是主事人模样的面孔。而忽视他们的脑袋，一名男子刚取完了酒，正向着这里慢慢走过来。
“卡西亚？”男子很直接地说，然后又将注意力放在品尝手上杯子里的红酒上了。稍微缀了一口，沉静的香味飘到了卡西亚那里。但是红酒在那名男子的味觉上，好像并没有得到他的赞赏。
“虽然已经是胜利大厦中规格最高的酒类了，但是味道依旧比不上家族里面的藏品。”男子说，很失望的样子。视线再次看向卡西亚，“你喜欢这里的红酒吗？”
摇摇头，卡西亚并不想与面前的男子说话。心里打出的分数虽然高了一点，但同样是不及格的分数。而不及格，便代表着若真地交手，结果就会是死亡。而且面前的男子给了他一种令人厌恶的感觉，这种感觉卡西亚曾经在小城里的那些贵族与商人身上感觉到过，那是一种仿若天生的优越感。男子和他们一样，身上的布料可以看出都是最顶级的东西，做过几年机械手表的组装，也能认出来男子露在外面的腕表也是价格昂贵的奢侈品。若是骇，或者利，甚至是已经死去的古斯丁，卡西亚都觉得这些东西正好与他们相配，因为他们都有与之相匹配的气质精神与素养。这些东西是他们的装饰，能在无形的气息上给他们再添上一点出彩的地方。
可是面前呈现扇形围着他的人，这一种感觉却正好相反。衣服和身上的装饰品在这时成为了主体，他们自身的气质精神反倒成了陪衬一样的东西。或许正是因为感觉到自己的气质不足，所以才想用这些奢侈品来凑来补吧。但是效果并不好，并且起到了反作用。他们本想成为舞会上的焦点人物，希冀着能如同叶捷琳与奥利维亚那般被人们簇拥起来。但真实的结果却是和卡西亚一样，没有人去主动与他们攀谈，这对他们这一类性格的人来说，绝对是一件非常难受的事情。
卡西亚这时忽然有些同情这些可怜的人来，当心中所期望的东西被现实打得七零八落时，没有人去在意他们，哪怕是一句礼节性的问候时，他们心里面的失落心情确实是最难受的。
“请问有什么事情？”卡西亚问，他连对方的姓名也难得去知道了。对方没有一点礼貌，他也就不用遵守什么礼仪了。
“没什么事情，只是想过来看看卡拉生前的最后一个同伴。”男子随意的说，“然后再提醒你以后小心一点，说谎可不是一个高品位的人应有的品格，尤其是在与大家族相关的事情上。”
拍了拍卡西亚的肩膀，好像是在帮卡西亚掸去落在黑色礼服上的灰尘。也没有去在意卡西亚变得冰冷的目光。
“还有，参加这种舞会，就请不要穿着这种礼服来了。”男子收回了手，拍了拍，“这种劣质的布料，还有粗糙的做工。在家里，我觉得我养的那一条银色犬晚上睡的狗窝都比你身上的这身礼服好上几倍。想要追赶上我们，就请在这些事情上多注意一些，至少在这之前，先换一个像样点的姓氏才好。”
“对吧，图索斯先生、、、、”故意拖长的音调，然后便是预料之中的轰然笑声，边上不远处的一大堆人被笑声吸引了看了过来，他们几个人才知道稍微收敛了一下。
卡西亚知道了他们就是叶捷琳口中故意找麻烦的人。但是当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中，他们想要怎么取笑自己都能猜中的时候，卡西亚突然觉得他们真的可怜。飞蛾撞灯，但是飞蛾好歹有灯可撞。而他们，只是一群无头苍蝇罢了。
、、、、、、
“麦格里，你能告诉我他们几个是谁吗？”
“可以，但会等上一段时间。请不要着急，我会将他们的照片拿给专业的情报人员去确认的。”
“嗯，那你要快点，至少是在舞会结束前。”
“是。”
随后他们几个人走开了，脸上带着笑意，但更多的是勉强装出来的讪讪笑容。因为在卡西亚的脸上，他们并没有看到被嘲笑后应该有的恼羞成怒或者稍微愤怒的神色，哪怕是一点点。相反，上面只有满脸的冰冷与不耐烦，以及那一双眼睛里让人心悸的目光。
杯子里的红酒在这时更显得没有丁点味道，入口只是让人难受的苦涩。罗伊特原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在此刻变得更差了。充满兴致地来参加神学院里邀请的舞会，并且还特意提前了几天去为此准备各种东西。礼服、鞋子、装束、领结、身上的香水味道、头上整齐光亮的头发、、、可是这些好像都没有取得它们应有的效果。舞会开始，他便主动邀请奥利维亚交谈，虽然心里也知道两者间的差距，但奥利维亚若是被自己的人格魅力吸引了怎么办。在罗伊特的心里，自己一直都是一个有着高品位，并且从小就受过良好教育的彬彬有礼的男士。
可结果却是奥利维亚哪怕是看都没有看过他一眼，更别说什么礼节性的打招呼，或者是委婉的拒绝一下了。围绕在奥利维亚身边的人很多，她一个人完全应付不过来。所以有一部分人注定会被忽视掉，而罗伊特很荣幸地成为了其中的一人。
达到顶峰的心情从这时开始下降，但当时的罗伊特还没有什么失落的情绪，这样的结果可以说是在他的意料中。于是转换目标，他选择了另外一个在神学院里比较有名的女性，但是情况还是和刚才一样。接连几次，罗伊特的信心大受影响。平常在家族的舞会里面，他说不上是焦点一样的人物，但是至少身边时时刻刻都有人过来和他说上几句话。但是在今天的舞会上，情况好像变得不一样了。他成了舞会上被完全忽视掉了的那一批人。即便他身上打着梅瑞迪斯家族的标志，但是在这些学生的眼里，好像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来。
而在这时，他看到了走向窗户边的卡西亚，想起了管家在这之前曾给他看过的资料，那一份关于卡拉脱离家族的资料。于是想着过去找找乐子，但是卡西亚脸上无所谓的表情与身上散发出的浑然不在意的气息彻底让他的心情降到了谷底。他只是舞会上很普通的一个人，这是他不得不面对的事实。周围的其他人好像对他都不怎么友好。
卡西亚看着他们几个人拥着那一个男子离开，直到他们被面前的人群吞噬了进去，这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这就是叶捷琳口中所说的家族尚未成长起来的毒瘤吧。若不改变，他们迟早是造人计划里面的种猪与种马的最好人选，也算是物尽其用。一些大家族里面有素养的人其实非常多，但正是因为他们有严格的自身素养，被人们所知道的反倒越少。”卡西亚感叹，“好的一面被人们记住的概率太小，坏消息与不幸反而更能让人们印象深刻。”
“又遇到不好对付的人了？”叶捷琳终于从热闹的人群里抽身离开了一会儿，来到卡西亚的身边。凭借手术者的出色感知能力，要随时注意到周围一片地域的情况来，也是一件轻动的事情。
“罗伊特?梅瑞迪斯，在神学院稍微有些名气，但是却不是源于自身的实力与魅力什么的，而是他在梅瑞迪斯家族里的权势比较大。好像是因为他很受他祖父的喜爱，于是在家族规矩上也给他放宽松了不少。”叶捷琳再次成为了解说人员，军部学校里面的大多数应该注意并了解的人，在舞会前她就让阿托环做了档案，分发给了全部的联盟成员。但在神学院那一块，因为事出突然，军部学校发出通知的时间也很晚，又有外出禁令，导致很多东西都不能在短短的几天里准备好，所以只能在舞会上做现场的介绍了
“梅瑞迪斯家族吗。”卡西亚重复着叶捷琳的话，然后问道，“不用再过去了吗？你过来不到十几秒钟的时间，扫视过来的视线已经不下百余次了，并且这个频率与数量还在增加。我可不想成为罗伊特那样的人的目标。”
“唉，总得要休息一下嘛。不是体力活，但是舞会上的交际，特别是这一种关于两者间利益的商榷事情，可是很费脑袋的。每一个人的脾气性格不同，有时候不注意，说不定就留下不好的印象来。”叶捷琳说，“平常时间可能没有什么，但是就怕这些坏印象会让他们在关键的时候出来插一脚。很多人都是乐意看见别人身上发生不幸的。”
喝着杯中的葡萄酒，叶捷琳的脸上爬上微微的红晕，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睛的轻微晃动而晃动着。不会醉，但是这种基础的酒精反应却还是有的。
卡西亚帮着叶捷琳打开了一点窗户，带着冰冷水汽的风吹进来一丝。空气循环系统很出色，但也比不上最自然的风给人的感觉。模糊的雨声也变得清晰，没有减小的痕迹，反而有渐渐变大的趋势。
“谢谢。”叶捷琳说，她往卡西亚身边靠近了一点，那里是凉爽风气的源头。“你说我们多久才能不参加这样无趣的舞会？”
看了边上闭着眼睛养精神的叶捷琳一眼，卡西亚说：“你既然都不知道答案，那我也肯定是不知道的。但我想肯定要很多年以后了，否则这样的舞会都会被迫参与进去。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
沉默如期而至，两个人在那之后没有说话，静静从人们细琐的低语中过滤出清澈的雨声。几分钟后，叶捷琳重新走进人群里面，迅速被人围了起来。卡西亚则继续一个人安静呆在大厅的边缘处，以果汁和马诺马的夜景为伴。
其间又有人找上了他，但并不是找麻烦的。而是因为叶捷琳的缘故，过来探查卡西亚底细的人，一批又一批。
其他地方也发生了颇多的小插曲，是那一些在任务中碰到过的人又在舞会上碰面了。两边都不是好脸色，在任务中，大家都不是手下留有情面的人，都曾想完全杀死对方。否则损耗率也不会这么高。
有两所学校的管理人员在边上，注定闹不起来什么大事情。即便仇视对方，但也只能用言语来单纯表示愤怒而已。
而后舞会还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一个小时后，拟定的自由活动时间结束。两所学校的校长再次召集了大厅里的所有人，接下来是向着圣皇祷告的时间，正好趁着马诺马里的大钟敲响的时刻。
然后，便是舞会上漫长的跳舞环节了。舞池已经被大家让了出来，祷告也快要结束了。
一旁奏响着舒缓音乐的乐队的主格调随着祷告声音的降下而开始变化起来，这是大家都熟识的一支舞曲。刚想起前奏，大家都还有充分的准备时间，去邀请自己心仪的女孩子到舞池中央跳一支曲子。
与商量好的一样，卡西亚朝着人群中间的叶捷琳走去。其实作为已经被大多数人忽视的卡西亚来说，在舞会开始的时候悄悄走掉完全是可以的。但是为了绝对的安全性考虑，他觉得还是得和叶捷琳跳一段时间，不仅仅是叶捷琳的要求，也是在一定程度上证实自己却是存在于这个舞会上。然后让人们更加放心的遗忘掉他的存在。能记住卡西亚的人并不多，或许没有也是未尝不可的猜测。
于是在旁边人员惊异的眼神中，卡西亚挤进围在叶捷琳边上的一群人里，和他们一样，向着叶捷琳发出礼仪性的邀请。一只只各不相同的手优雅地伸在叶捷琳面前，作为舞会上的焦点，这是她应该得到的对待。
在那些男士的眼睛里面，叶捷琳“意外”的接受了卡西亚的邀请，走向舞池里。
一定是手太多，叶捷琳小姐看错了的原因。他们看着卡西亚与叶捷琳的身影只能这般想着，然后眼睛也在寻找另外的女孩子。舞会上女性很多，但是相对在场的男士而言，数量并不是一一对等的。舞会时间很长，中间还有其他的环节停下来供他们休息，所以按照理论上的数值，每一个人都有机会。但是能在第一支舞曲上就能邀请到女孩子进入到舞池里，在脸面上怎么说都会好看一点。
一对对男女相互贴着手进到大厅中央的舞池里，音乐声音已经奏完了前奏，舞曲正式开始在所有人的耳朵里面响起。
按照着标准的交际舞步，卡西亚的动作比起面前的叶捷琳，不能说是真正的优雅流畅，但却绝对是能够拍成彩照片，然后印刷成教科书一样用来教学的动作，精准但显得生硬。
“刚才在想什么事情？”叶捷琳突然问面前的卡西亚。
保持着身体上的标准舞步动作，卡西亚的节奏与律动完全被早已经熟悉交际舞的叶捷琳带动着，并在加快熟练。
“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在想刚才若是你搭错了手怎么办。”卡西亚的很多回答都是诚实的，他并不善于撒谎。
“那若是真的搭错了手，你会怎么做？”叶捷琳笑着继续问道，“把我抢过去吗？我想你是不会这么做的。你大概会直接转身走开，然后找一个机会再偷偷溜走。”
思考了片刻，卡西亚才说：“我想应该和你想象的差不多，毕竟机会只有这一次而已，外出禁令也不知道多久才能解除掉。”
“有时候你要学会撒谎才行，尤其是这种情况，并且还是面对一个女性的时候。事情真的有那么重要，值得你如此去做？若是被发现了，虽然不会有什么大麻烦，但是军部学校里的处分却是绝对有的。在帝国里面，很多人，包括机构都是不喜欢你这样不守规矩的人的。”
“也并不是非得这样做，可能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不再遗憾。”卡西亚说，“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情，坐着一辆礼车开上一个来回就行了。时间上也不用担心。”
“真的？”叶捷琳有些叹息，眼睛在这时定定地看着卡西亚，“那你礼服口袋里装着几把餐叉子是为了什么？若是你真的喜欢这些精美的工艺品，我可以让我家族里的人给你定做几套，什么材质的都行。你把这些东西拿走，胜利大厦的那些侍者们可是会很苦恼的。”
礼服衣袋里的东西，随着舞步的动作正碰撞着发出细微的摩擦声音，叶捷琳灵敏的耳朵捕捉到了这个声音。
“我会还回来的。”卡西亚只说了这一句话，便紧紧将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随后两者间就只剩下飘荡过去的舞曲音乐声音了。
一旁，可以看见奥利维亚的身影，他的男伴是骇。而阿托环巨大的身体也在巨大的舞池间出现，女伴娇小的身体与他的肚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是两个人好像并没有在乎，脸上都是自然开心的神。
这一支舞曲很快进行到了一半，按照着事先计划好的流程，卡西亚在这时以身体不舒服提前离开了舞池，走出大厅去往卫生间里。而叶捷琳在这一支曲子结束后，便按照着意愿接受别人的邀请重新去往舞池跳舞。大家都在盯着舞池里面一对对男女优雅的舞步，卡西亚的离开和他预料的一样，在舞曲的下一个音符里面，就被人们很快遗忘掉了。
、、、、、、
大厅外还可以隐隐听见乐队奏响的优美舞曲。走廊里的空气比起大厅里好了一点，卡西亚装作去往卫生间的模样，一面朝着那里走去，一面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后勤部的人好像已经在别的地方去休息了，走廊上只有一两个推着小车的侍者在那里搬运舞会上产生的废弃东西。
与侍者擦肩而过，卡西亚礼貌地点点头。看着他们消失在了拐角处，他才按下升降机的按钮，等了十几秒钟，繁忙的升降机这才打开。确定周围没与人看见，卡西亚一脚踏了进去，随后按下代表着胜利大厦二层的按钮。
为了防止在大厦一层里出了升降机就碰到军部学校的人，卡西亚选择在大厦的二层那里停下，以便在楼梯口处观察一层里的情况。
一切都和想象中的一样，一层那里有几个后勤部的人分散坐在入口正大厅里的长椅上闲着无事，虽然没有一直盯着大门处，但卡西亚就这样走出去明显是不行的。
得找点什么东西伪装一下才好，卡西亚这样想着。
“这位先生，能请你让一下吗？我想过去。”身后突然想起了礼貌性的声音，是一个女性，从口音里面可以听出还很年轻，音非常清脆。
卡西亚身体本能地从楼道那里轻巧地挪开。心里正奇怪明明留出来了那么大一片位置，已经足够一个人通过的时候，转过去的脑袋便看见了一个浑身笼罩在灰风衣里的人。晚上也带着墨的眼镜，罩着一顶大大的帽子，领子束起来，与她柔嫩的耳垂一般高。淡粉的头发在卡西亚的眼睛里并不显得长，它们大半被藏在了风衣里面，只有几丝好像是太过于充满的原因，凌乱地散在脖颈上面。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模样，正站在卡西亚身后的几级台阶上面，两只手里分别提着一黑一粉两个箱子。对这个女孩来说，是属于很大的那一个范畴。
而提醒卡西亚让开楼梯上的路，也是她手上两个横着的箱子的缘故。
应该有些份量，女孩提着它们站在那里，看上去很勉强。
“对不起。”卡西亚让开楼梯低着头道歉，眼睛里闪过两个箱子的影子，心里一动。
“不用在意。”当女孩也同样礼貌的回应卡西亚的道歉时，却见面前这一个男子突然向自己走了过来，正伸过手来拿自己的行李。
“作为道歉的赔礼，行李我来帮你拿，正好是顺路，我也要出去胜利大厦。”卡西亚说，没有管面前女孩子惊慌的神，手里拿过行李箱子，脸上是很抱歉的神。然后稍微提起一点，装作极其自然的模样，走过胜利大厦的正大厅。后勤部的人并没有在人群中发现普通的提着行李出去的卡西亚来。
行李并不怎么重，当然这是对卡西亚来说。没有猜测里面是什么东西，女孩被迫低着头紧紧跟在卡西亚的后面，一副害怕卡西亚跑掉的模样。
请求女孩帮自己拿了一把挂在胜利大厦门口的公共用雨伞，走出大厅外，在女孩松了一口气的模样里，卡西亚将行李交还给了女孩，并再次道歉。然后撑起黑的雨伞，走入了雨幕里。他很赶时间，全程都没有怎么去注意身后的女孩子。
女孩墨镜下的脸红扑扑的，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被墨镜片遮盖的眼睛里是神采四溢的光芒。
“小姐，请抓紧时间。什么都已经准备好了，这样的雨天气候不多，请不要错过了这样的机会！”一名中年女性管家走过来，伸手帮女孩提起了粉的行李箱子，黑的却是有女孩自己拿着。
另外一只手撑起一柄很大的透明雨伞，几步走进了胜利大厦前面巨大广场里停放的一辆普通礼车上，在雨幕下和卡西亚所坐上的那一辆礼车一样，一起消失在了雨幕下马诺马的灯光里。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礼车的速度很快，卡西亚坐在副驾驶座上不停地催促着。已经平静下来的心情在这时再次有些激动了起来。
车窗户外面是流动起来的灯光，雨水噼噼啪啪地打在快速行驶的车身上。在卡西亚给出双倍价钱的诱惑下，礼车上坐着的看上去本应该是一个极其稳重成熟的老司机也变得精力焕发起来，掌握着方向盘与蒸汽阀门的手非常灵巧娴熟，车子变成了灵活的黑猫一般超越着道路上一辆辆纷乱的礼车，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马诺马的外围地区行驶过去。
礼车在湿滑的路面上狂甩着尾巴，即使系着安全带子，但是卡西亚也不得不捉住车身上的扶手来稳固自己已经开始随着车身律动的身体。车子一路上伴随着起伏的喇叭声音，那是其他礼车司机们愤怒的宣告与警示。
不愧是金钱带来的效果，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种极其好用的东西。卡西亚看着旁边开车正兴起的老司机感叹道。
而老司机嘴里此刻也正哼着熟悉的小曲子，对于那些警示与愤怒的喇叭声音不闻不问。
“这可真是一趟刺激的活计，先生！”老司机还不忘和卡西亚聊聊天，早在卡西亚拿出双倍价钱让他追求极致的速度时，他就在脸上充满的神秘笑容中按下了一个好像是额外加上去的按钮。
这辆车经过了技师们的改装，那个按钮是用来启动遮挡车牌号码，然后稍微改变礼车身形外貌的装置的，作用是为了不让别人认出这辆礼车来。从老司机的话语里不难得出他曾经是想着要去当一个专业机械师的，但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人生轨迹也是一下变化成了这样。
“当初对机械方面可是有着极大的兴趣，上学那一会儿看的书籍可以论重量来计算。平时有时间就往蒸汽工厂里面跑，一面算是在那里做短工挣点额外补贴，另外一面是想趁机跟着那里的专业师傅们学习更多的技术与理论知识。”老司机稳稳掌握着方向盘，加减速度都是平稳的进行着，嘴上的话语同样流畅没有一点断断续续的感觉，“可是后来从学校里面毕业了出来，曾经希冀的事情变化得太多了。那个时候正是工业制造最贫乏的时期，因为战争停歇了很久，普通民用的机械也早就生产富余了。于是想着转行做点别的，但没有想到这一转，几乎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老司机在前面疯狂地转过一大弯，车身漂移滑行过垂直的弯道，地面上还未来得及进入地下水道的雨水被铲了起来，以水花的形式溅射出去很远。幸而这里已经离开了马诺马的中心地带，此刻路面上没有几辆行驶中的车辆，整条路都由着老司机去自由发挥了。
“于是曾经对于机械的爱好也就变成了生活中休闲之余的兴趣了，平时没事情的时候就做一点机械改造什么的，这辆车就是如此而来的产物。”老司机开心地继续说，面前的雨刮器好像是在欢呼中招摇的手臂般，朝着车内的卡西亚和老司机热烈地摇摆着。然后在卡西亚的眼光余角里，老司机又按下了另外一个按钮，车身随之一个猛烈震动。灵敏的耳朵里，卡西亚明显听到了超高压蒸汽阀门开闭的声音，这是理应只有在蒸汽工厂里的那些机械上面才会有的一个装置配件。作用是合理精准地控制超蒸汽系统中的蒸汽输出情况。但是它现在被安装在了这辆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礼车上面了。
礼车的速度再次陡然提升了一个台阶，并不是普通的轮胎给车子提供了足够的摩擦力。
“小哥你以后若是有兴趣，可以到马诺马的一个小作坊那里去看看。我想那里是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肯定能找到你喜欢的东西。比如这辆内部被改装得面目全非的礼车，就是经由那一个小作坊的手弄出来的产物。比起我这样的业余爱好者，那里的人都是很专业的。”老司机说，礼车飞驰在道路上，雨珠在卡西亚的眼睛里完全变成了倾斜状态。因为改装增加了诸多配件，车子的重量也增加了很多。配合着专业轮胎与车身的设计，从而给予了礼车足够的抓地力量。速度已经停在了礼车不应该涉及的领域，但是车身却依旧是稳稳当当的状态。
以这个速度下去，到达目的地时所计划的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便能被压缩一半多以上。看着窗外飞驰过去的景物，卡西亚怀着这样的心情想着。
离开马诺马的中心地域，外面围绕着它的宽阔道路上，因为天气的原因，还是因为地理位置的因素，几乎每过一分多钟才能看见一辆车的影子。两边的路灯默默贡献着自己的光芒，即便连成了排，但是仍旧如同冬日里被冻得表面结了一层寒霜的树干般，孤零零地站立在那里。路灯身后的矮房子也是同样的感觉，雨幕下甚至看不清楚它们具体的样子。除了不时闪烁在天际边的闪电能短暂照亮它们，其余时刻那里永远都是一张晦暗的静物画作。
远比估计的时间提前了很多，卡西亚先付了双倍的价格，然后询问老司机能否在这里等待他一段时间，并愿意支付一定的等待费用。若是时间久了他也没有回来，司机再回去也来得及。
“当然可以，雨天的生意本就不多。今天也累了，我在车里听点音乐，抽几支烟等着你就是。”老司机毫不在乎地笑着说，一面调着电子音“滋滋”作响的广播，一面摸出身上的香烟。示意卡西亚是否来一支，当然是被礼貌的回绝了。
撑起雨伞，卡西亚踏在积着一层细密雨水的路面上。没有让礼车行驶进去，选择相对安全的步行。前面就是一片雨幕下灯光稀疏的建筑的黑灰影子，没有一点生气，尸体一般的沉默。
这里曾经是繁华的工业地区，卡西亚在军部学校图书馆的书籍里了解过这一片地区的详细情况，地图信息也被记在了脑海里。并不是没有准备的来这里，而是能准备的东西也只有这么多了。
“不知道卡拉还在没有在这里。”卡西亚心里蒙着一层奇怪的感情。那是既期待，但又不希望卡拉继续留在这里的心情。知道自己与卡拉在这最后一次碰面后，从此以往就算是彻底分开了。可能人生轨迹也会在这一个点上改变，如同铁轨上的列车一样，仅仅是因为一个变向闸门的动作，就分作了两条不同的路线。
以后还会有机会见面的，卡西亚想到以后的自己绝对会以这样的话语来安慰自己。帝国说是很大，但是在飞空艇的动力下，横穿最远的距离也就只要两三个月不到的时间。若说是小，即便是同处马诺马地域里，没有线索，想要找到对方就是在做一道数学上的概率问题。
怀揣着复杂心情，卡西亚一步一步走在雨幕里面，雨伞边缘落下连成线条的细长水柱，雨依旧不曾有一点减小，淅淅沥沥地下着。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