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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敏中遂冷哼一声,道:“哼,那老夫便要听听你们究竟有何说辞!”

    “马煜的事......”

    刘瑑话未说完,便只见白敏中面色大变,当即回身关好门窗,低声喝道:“你们都知道些什么?!”

    白敏中不蠢,还很聪明,虽然刘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但其瞬间便已明白他想说什么。

    刘瑑与郑颢相互对视一眼,而后笑道:“白相莫要担心,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想知道!”

    白敏中自然不信,当即又问:“究竟何人派你们来的?”

    郑颢笑着插话道:“今日朝堂之上白相说得那番话难道忘了么?”

    白敏中心中一凛,道:“是马元贽?!”

    郑颢随即大笑:“哈哈哈!白相是聪明人,我等官职低微,这种事可不是一件小事,也并非我们二人便能扛得起来的!”

    闻言之后,白敏中虽不置可否,但也明白郑颢所言非虚,无论刘瑑也好,郑颢也罢,担不起这样的欺君之罪,背后若没有一个足够强大的力量支持,便是自己这当朝宰辅都不敢触动这根底线。

    而马元贽不同,其拥有策立之功,又手握五万禁军,即便是这样的欺君之罪,但对于马元贽来说,也足以掩饰得天衣无缝。

    正如此时的自己,即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却依旧不敢多说半个字。

    “老夫原本以为此事是......”

    “以为是陛下的意思?”郑颢笑道:“若是白相如此认为倒也不错,你我同朝为官,做得皆是为陛下分忧的差事!”

    “哼!休得花言巧语,若是如此也算为陛下分忧的话,那陛下岂不成了无道之君?!”白敏中黑着脸说道。

    不待二人说话,白敏中紧接着又问:“说吧,你们究竟是何目的,有何居心?若是要老夫做哪些悖逆臣伦之事,老夫便是拼着一死也要向陛下禀明一切!”

    “白相言重了,我等具是忠于大唐之良臣,又岂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呢?不过......马中尉想要什么,白相真的不知道?”刘瑑笑道。

    “那为何马元贽不亲自来找老夫?!”白敏中满脸狐疑地问道。

    “方才说了,白相是个聪明人,而一个聪明人是不会问这个问题的!”郑颢望着白敏中,笑道:“不是么?”

    白敏中闻言,想了想后沉吟道:“马煜之事是陛下亲自过问的,此事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太久!”

    “那三名仵作白相不是已经处理好了么?”刘瑑随即说道。

    “你们......”白敏中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的一举一动竟全部已在马元贽的监视之下,甚至连那三名仵作的消息都已经掌握。

    “最重要的是陛下那里,若陛下问起,老夫该如何交代?!”白敏中将声音又压得低了些,满脸怒容,但却又偏偏无能为力。

    郑颢笑道:“陛下那里自有别人去解释,白相大可不必忧虑!”

    “谁?”白敏中追问,尽管自知马元贽远非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但还是不由暗暗吃惊。

    刘瑑随即说道:“这个便不需白相操心了,而今白相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何事?”白敏中问。

    刘瑑微微一笑,缓缓说道:“一道正式的诏书!”

    ......

    仇士良府。

    “如此说来,马元贽倒的确拉拢了白敏中,那郑颢与刘瑑呢?”

    仇士良无须,但右手却不断地轻轻搓着下巴。

    角落处的那双眼睛望着这一幕,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韦广闻言后摇了摇头,道:“这二人除了今日去见了白敏中之外,倒是没查到与其他人来往的证据!”

    “李浈!”

    正在此时,角落处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紧接着一直隐于暗处的那道身影终于缓缓出现,正是严恒。

    此时的严恒早已没了以往的憨气,取而代之的是脸上的那一抹略带着邪异的笑。

    似笑而又非笑。

    “李浈?!”

    显然韦广早已知道了严恒的身份,更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仇士良闻言也不由望着严恒。

    严恒笑了笑,道:“郑颢、刘瑑与郑从谠三人都曾是李浈府上的坐上之宾,韦中丞的人似乎并不怎么好用啊!”

    “严恒,你此时莫要说这些风凉话,倘若你肯去做的话,又何苦本官劳心费力!”韦广冷笑道。

    严恒闻言目不转睛地望着韦广,而后撇了撇嘴笑道:“好啊,若你不怕被陛下察觉,又嫌自己活得太久的话,那我马上就去办,明日一早保证连他们三个睡了几个女人都告诉你!”

    “你......”韦广气结,正欲开口怒斥,却见仇士良摆了摆手,笑道:“好了,你们二人都是咱家颇为信任之人,怎么到了一起就变得势同水火了呢?!”

    说罢,仇士良望着严恒说道:“常之,你方才说他们三个此前与李浈走得较为亲近,此事可当真?”

    严恒淡然一笑,道:“我与李浈原本情同手足,仇公是知道的!”

    闻言之后,仇士良点了点头,叹道:“可惜如今你与李浈的关系已然决裂,否则咱家倒是有意将那后生拉到身边来!得到此人便等同于得到河朔三镇的支持啊!”

    仇士良的脸上透着毫不掩饰的惋惜,丝毫没有察觉到严恒目中一闪而过的那一抹杀机。

    “有他,无我!还望仇公莫怪!”严恒静静地说道。

    “哈哈哈......”仇士良闻言朗声大笑,而后走至严恒跟前轻轻拍了拍其肩头,笑道:“倘若你不说这句话,咱家倒是看轻了你呢!”

    趁着严恒不注意,韦广狠狠地剜了一眼,而后说道:“仇公,既然这三人与李浈走得亲近,那会不会李浈也参与了其中!甚至......”

    韦广看了看仇士良,而后一脸凝重地说道:“甚至李浈便是幕后的这只手!”

    仇士良闻言一愣,而后看了看严恒,笑问:“常之,你最了解这个李浈,你觉得他是否真如韦中丞所言呢?”

    严恒看了韦广一眼,而后说道:“李浈此人心思缜密、阴险狡诈,绝不可以常理度之,韦中丞所言倒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闻言,韦广不无得意地看了看严恒。

    “哦?”仇士良笑了笑,而后又问:“理由呢?咱家与他无冤无仇,甚至连一面之缘都不曾有过,他为何要帮着马元贽陷害咱家?”



    显然仇士良并不是真的想征询韦广与严恒的意见,只见其紧接着说道:“李浈......呵呵,咱家此前多有耳闻,据说是个到了哪里便会搅得哪里不得安生的祸害,年轻人么......总有一颗不安分的心!”

    突然,仇士良转而问道:“据说其深得陛下恩宠?”

    严恒点了点头,道:“这倒是不假,陛下亲赐表字,在河北闹出那么大乱子,陛下连问都不问一声!”

    说这话时,严恒的语气明显有些不忿。

    韦广闻言也随即附和道:“虽然此子顽劣不堪,但陛下的恩宠是举朝尽知的!”

    仇士良随即点了点头,笑道:“这样的一个人,你们觉得他会迁就于马元贽?不......他的内心一定不屑于马元贽,若是换做了咱家,回河北好生经营一番,日后做那一方霸主岂不更好,何苦来淌这趟浑水呢?”

    韦广与严恒闻言后陷入沉默,此时仇士良又笑道:“而事实上,他也是这么想的!”

    “何以见得?仇公方才也说了,与这李浈尚且无一面之缘!”韦广疑惑地问道。

    “呵呵......”仇士良轻笑,“有时候看一个人,不一定要用眼,也不一定用耳,只要知道他做什么便足够了!”

    “仇公指的是此前的那道奏疏?”严恒笑了。

    “哈哈哈,常之聪慧,正是那道出兵河湟的奏疏!”仇士良大笑,向严恒投去一抹赞许的目光。

    这是严恒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聪慧”这个词来夸奖自己,虽然还有些不适应,但却很受用。

    “不知他听了仇士良这句话会作何感想呢?”严恒暗自思忖,但随即心中又是一阵怅然,因为他发现自己直到此时,也还依旧这么在乎他的看法。

    此时只见仇士良紧接着说道:“那道奏疏虽并未提到河朔三镇,但他最终的目的一定是调用河朔三镇的兵力作为增援,因为只有如此他才能得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毕竟对于河朔三镇的那些骄兵悍将来说,他只是一个外来人,一个陛下安插到那里的钉子,若想真正融入进去,唯军功不能做到!”

    “但出关讨藩已是一件奇功,此时再来趟河湟的水,胃口未免太大了些!”韦广说道。

    “呵呵,但凡有大魄力之人,胃口又怎会小得了呢?!甚至包括附会马元贽,都只是他前进路上的一块台阶而已!”

    显然,未曾谋面的仇士良给了李浈极高的评价,这似乎让严恒很不舒服,因为他发现无论自己走到哪里,都依旧逃不开他的影子。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或许严恒已经感到厌烦,于是迫不及待地将话题岔开。

    “这李浈倒是不必在乎,让他继续去做他的军功梦,介时马元贽自然会尝到今日自己亲手种下的苦果!倒是白敏中需得盯防一些,虽然陛下的恩宠不再,但他手中还是有些实力的,若实在不行......”

    说罢,仇士良看了看严恒,而后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笑道:“杀了便是!”

    严恒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原本自己对白敏中便没什么好感,这样的人多杀一个也无妨,只是善后比较麻烦些而已。

    但一想到背后有仇士良这棵大树,严恒也便释然了许多,毕竟当年甘露之夜,有四位宰相都死在了仇士良的刀下,经验不可谓不丰富。

    ......

    夜,翊善坊。

    酒肆还是那间酒肆,依旧是那个最不起眼的角落,依旧是那紫衣老者。

    也依旧碗箸成双,碗里盛着的还是那泛着苦涩味道的醪糟。

    似乎,缺了一人。

    这一次,仇士良并未自饮,两只酒碗的酒满着,不曾饮上一口。

    尽管那个人说自己从不饮酒。

    坊道之间的寂静与坊内的喧嚣形成一种极大的反差,犹如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仇士良双目微闭,他已枯坐在此一个时辰,但要等的人却还未到。

    酒肆的小二似乎已经习惯了紫衣老者的存在,所以便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

    “你的胆子越发的大了!”

    仇士良的身后响起一道声音,声音压得很低,以至于连在一旁打盹的小二都不曾惊醒。

    等到了要等的人,但仇士良看上去并没有想象中的欣慰,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睁开。

    “虚度了多半生,什么都没了,剩下的唯有一颗苦胆了!”仇士良缓缓说道。

    “什么都没了?!你难道还不满足?”黑衣人坐在仇士良对面,黑色的斗笠往下压了压,依旧容貌难辨。

    闻言,仇士良这才缓缓睁开双目,淡淡地笑了笑,道:“我老了,早已没了争强好胜的斗志,但这世上想让我死的人太多,所以有些东西还不能放得太彻底!”

    “有人倒是真的觉得你老了!”黑衣人笑道。

    仇士良闻言看了看黑衣人,指着其面前的酒碗,道:“喝了他!”

    黑衣人微微一滞,略显犹豫,但片刻之后却端起酒碗将那苦涩的醪糟一饮而尽。

    “看来你已经决定了!”仇士良笑道。

    “我只是不想跟你一样!”黑衣人答道。

    仇士良将自己面前的酒推到黑衣人面前:“心有所惧是好事,知道畏惧才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这一次,黑衣人没有犹豫,直接端起一饮而尽。

    饮罢,黑衣人将面前的两只空碗轻轻倒扣在案上,缓缓说道:“曾经错了一次,我不希望下一次也错!”

    仇士良笑了笑,道:“这一次......不会错了!”

    ......

    安邑坊,李宅。

    不知不觉,李浈已经滞留长安近一个月,王宗实死得蹊跷,但任谁都不曾再有过多地去探究什么,即便当初对此龙颜大怒的李忱,似乎都已忘记了这桩悬案的存在。

    正如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这位幽州行军司马的存在一样。

    对于京城中的所有人来说,李浈不过是个小人物,即便沐浴在浩荡的皇恩之中,也依旧无足轻重。

    “小人物也是人物啊!”

    李浈翘着腿围在暖和的炭盆旁边,将最后一口汤饼塞入口中含糊不清地说道。

    “可是谁又曾想到,这一切竟都出自于你这小人物之手呢?”郑从谠笑道,手中捧着的那碗汤饼早已微凉。

    李浈抹着嘴,将口中之物咽下,道:“小人物才自在,做起事来也没那么多顾忌!”

    郑从谠闻言点了点头,“泽远这话便说得有些轻佻了,有些事不是谁想做便能做、敢做的,正如眼下之事,天下士人无不憎恨阉宦,可真敢站出来做什么的少之又少,偶尔有几个,最终还是败在了人心上!”

    “嗯,所以我也只是敢在背后搞些明堂,若真让我站出来明目张胆地做,我也不敢啊!”李浈苦笑道。

    郑从谠闻言大笑,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有些事原本我是不想问的,但终究还是耐不住好奇......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什么都不必做,等着!”

    仇士良在此时已经由李浈察觉到了背后那只手一定是李忱,只是佯作不知掩人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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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宫,温室殿。

    “今日......仇士良上了一道奏疏!”

    李忱指了指面前几案上的奏疏,冲李浈说道。

    “他按捺不住的!”

    虽然李浈并未看到奏疏的内容,但却早已猜到了一些。

    “嗯......”李忱点了点头,问道:“这也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

    李浈微微一笑,道:“在人心面前,任何计划的作用都不过是廖以宽慰罢了,所以儿臣不太喜欢依计划行事!”

    “那你觉得朕应该如何应对?”李忱又问,但看其脸上表情似乎心中早已有了决断。

    “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李浈笑道。

    “你的意思是答应他?”李忱问。

    “自然是要答应的,否则没了主角儿,便称不上戏了!”李浈点了点头道。

    显然,李忱对于李浈这个答案很满意,紧接着说道:“马元贽建议上巳节,仇士良则建议上元节,你觉得如何?”

    “上元节,仇士良的话还是要听的!”李浈不假思索地答道。

    “哦?为何不采纳马元贽的建议呢?”李忱讶异道,但脸上却带着笑。

    “只是儿臣的直觉罢了!”李浈笑道。

    显然李忱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但却也没有追问,只是笑了笑,而后说道:“若朕问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想必也没有什么答案了!”

    李浈闻言摇了摇头道:“不是儿臣不说,而是真的不知道!”

    这一次,李浈说的是真话。

    但李忱对此却不置可否,又道:“那你想让朕如何配合你?”

    李浈想了想道:“无论仇士良所奏何事,阿耶准了便是!”

    “无论何事?”李忱有些不解。

    “无论何事!”李浈点了点头,笑容依旧。

    李忱见状微微一怔,而后面带无奈地点了点头,道:“好吧,不过朕希望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

    翌日早朝。

    接连几日讨论无果的事情终于得到了李忱的回复。

    上元节骊山大阅,同时命马元贽与仇士良各监其部,而司礼官除了兵部尚书崔铉之外,白敏中赫然其列。

    尽管御史大夫封敖等一干老臣并不赞同骊山大阅,但在韦广与白敏中等更多重臣的拥护下,封敖等人的抗议显得太过渺小。

    李忱端坐于首望着满朝文武,脸上在微笑,但心中却泛起一抹冷笑。

    这让李忱忽然明白了眼下这个现状,这个朝廷终究还不是自己的,自己终究还没有彻底摆脱傀儡的命运。

    而与此同时,李忱也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那个看似少不经事的儿子,远比自己要看得透彻。

    李忱甚至怀疑李浈之所以操纵这一切,其最终目的不过是想要让自己看清楚一些事和一些人。

    但李忱终究不知道李浈接下来想要做什么,毕竟大阅之后,马元贽还是马元贽,仇士良也还是仇士良。

    禁军之权也依然旁落他处。

    但事已至此,李忱唯有选择相信李浈,也只能相信李浈。

    朝会之后,李忱的心情显得有些低落,毕竟没有哪一个天子甘愿受人摆布,更何况李忱为了这一天足足谋划了十年。

    “王归长,你说朕真的适合做天子么?”李忱一脸疲惫地倚在凭几上,双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

    王归长闻言赶忙一脸惊恐地躬身应道:“大家是天之子,此乃天意,更是民意!”

    “天意?民意?”李忱笑了笑,道:“那臣意呢?”

    “大家忘了,正是......”

    王归长没有说完,便只听李忱冷哼道:“莫要说那二人!他们不过是想寻个可以摆布的傀儡罢了!”

    “大家怎会是傀儡,您是明君!”王归长说道。

    李忱摆了摆手,无力再辨,缓缓说道:“将严恒叫来!”

    ......

    马元贽府。

    “上元节骊山大阅......呵呵,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那个老狐狸的手段啊!”马植冷笑道。

    马元贽看了马植一眼,神色看上去不悲不喜,缓缓说道:“那个老狐狸不足为虑,倒是陛下这一次出了一手好棋!”

    “陛下?”马植不解。

    “陛下的意思很明显了,他并不想让神策军中只有一名中尉,只有两个人的神策军才能让他更安心一些!”马元贽说道。

    马植闻言面色微变,道:“那岂不是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无用之功?到头来陛下还是会另寻一个右军中尉,阿兄你还是左军中尉!”

    马元贽点了点头,道:“目前看来的确如此!”

    “那阿兄可有何对策?”马植追问。

    “对策?”马元贽瞥了马植一眼,而后起身负手走至马植跟前,笑道:“前几日为兄见了一人,他说了一句话!”

    “哦?”马植疑惑道。

    马元贽微微一笑,道:“他说的是,先天二年时给事中唐绍和兵部尚书郭元振!”

    马植闻言沉思片刻,而后恍然大悟道:“阿兄的意思是......”

    马植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马元贽抬手打断:“明白了就好!为兄早有安排,介时看那老狐狸如何向陛下交代吧,只要他倒了,咱家倒要看看有谁敢接这个位子!只要无人敢接,对咱们来说这结局还不是一个样?!”

    马植闻言不由笑道:“阿兄神算,小弟受教了!”

    马元贽不由大笑,而后转身望向窗外,缓缓说道:“日后,你我兄弟二人还须得恪尽职守为陛下好生守着这诺大的天下!”

    说这话时,马植并没有看到马元贽脸上的那抹冷笑,而马元贽同样也不曾看到马植眼中一闪而过的那一抹惊恐。

    ......

    温室殿。

    严恒躬身而立,事实上严恒很少抬头去正视李忱,以至于李忱不得不三番五次提醒其答话时要抬起头来。

    但尽管如此,严恒依旧如我,一副谨小慎微之状,提醒得多了,李忱索性也便不想再说,只要严恒不嫌累也便由他去了。

    “常之,朕让你查的马煜一案,可有了结果?”李忱问道。

    严恒想了想,略显犹豫。

    “怎么?直说便是了!”李忱催促道。

    “陛下真的要听?”

    这一次,严恒终于抬起头。

    “说吧!”李忱道。

    “萧仲离!”严恒轻轻说道。



    “什么?”

    李忱手中的书卷瞬间跌落。

    “臣已查出,那日刺杀马煜的刺客正是萧仲离!”

    严恒又一次将头垂下。

    “你如何确定是萧仲离所为?”李忱显然并不相信这个结果。

    “臣并不确定!”

    “严恒,你莫不是在戏耍朕吧!”李忱沉着脸问道。

    “天下之大,江湖之广,谁也说不准除了天下剑以外还有没有第二个用剑高手,倘若真有的话,那便不是萧仲离!”

    尽管严恒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但这句话已说明了一切。

    因为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天下剑”。

    李忱闻言之后陷入沉默,而后摆了摆手道:“你先退下吧!”

    “臣告退!”

    说罢,严恒躬身而退。

    李忱看了看一旁的王归长,道:“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王归长回道。

    “你觉得严恒的话可信否?”李忱又问。

    “这要看大家愿不愿意相信!”王归长躬身笑道。

    听上去显然王归长并没有明白李忱的意思,只见李忱看了一眼王归长,道:“你这老货忒是奸猾!”

    王归长讪笑一声便不再言语,这么多年来他早已习惯了将自己当做空气,也习惯了别人将自己当做空气。

    如今面对侍奉新君,王归长也依旧希望自己是那方最不引人注意的空气。

    而于李忱而言,自己需要的不仅是一名奴婢,更是一个可以信赖和偶尔能够倾心长谈的人。

    而王归长虽然可以信赖,但终究太过谨小慎微,以至于李忱每每想寻个可以说话之人的时候,却始终看不到王归长的脸。

    正如现在,王归长垂首而立,让李忱依旧看不到他的脸。

    李忱顿时兴趣索然,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那张少年的脸,微微上扬的嘴角似乎戏谑着一切。

    李忱的脸上不经意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自顾沉吟道:放眼天下,也许只有他才敢跟朕那样肆无忌惮地吵闹吧!

    也许王归长听到了些什么,在李忱说完之后,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而后又再度垂了下去。

    ......

    临近上元之日,整座长安城似乎都变得忙碌起来,依大唐律,正月十四、十五、十六日京城放夜三日,金吾不禁,百姓可自由出入各个坊间。

    而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年上元节天子于骊山大阅,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大事,天大的事。

    事大如天,朝臣们自然不敢怠慢。

    对于百姓来说,骊山大阅阅的是军队,于自己并无直接利害关系,反倒是即将到来的上元节更值得庆贺一些。

    既是节日,谁也不愿去骊山沾染那些肃杀之气,远不如去看灯轮旁的旱船、斗鸡舞马、摔跤相扑来得更痛快。

    上元未至,但节日的气氛却早已弥漫于长安城内。

    整车整车的新竹被抢购一空,只为了节日里将其投入篝火中后发出的那阵阵爆裂声,预示着祛除邪佞灾疫。

    各坊间在坊正的主持下扎起五彩的灯轮、灯楼和灯树,只为了节日里获取驻足者发出的那一阵阵赞叹声,预示着来年的五谷丰登。

    酒肆之内,文人雅士的酒令声和寻常百姓肆意的呼喊声,让长安城的夜变得无比喧闹。

    在这样的气氛里,没有人在意角落里那个略显落寞的身影,更没有人在意其脸上现出的那浓浓的忧虑之色。

    中年男人四十出头,面白无须,身着一身蓝色缺胯袍,整个人看上去正如其头上的幞巾,绵软无力。

    男人已饮了整整一坛葡萄酿,稍显醉意,任凭周围人们如何高谈阔论,只是自顾饮酒。

    “丌副使好兴致!”

    正在此时,一清秀少年自顾坐在男人对面,脸上挂着笑,端起剩下的半坛葡萄酿便径直灌了进去。

    “你......”男人似乎没想到少年会出现在这里,脸上显得有些意外。

    “丌副使很意外?”少年抹了抹嘴,而后咧着嘴笑道。

    “李司马何故到此?”男人问道,脸上多了些警觉。

    少年正是李浈,而男人则是右神策军副使丌元实。

    “怎么,丌副使来得,李某便来不得?”李浈又笑。

    丌元实闻言摇了摇头,道:“李司马自然来得,既然李司马有兴致,那丌某就不便打扰了!”

    说罢,丌元实起身欲走。

    李浈环顾四周,而后笑道:“丌副使似乎应该在军营之内整备军务吧!”

    丌元实冷笑一声,道:“李司马,论官职丌某要比你大一些吧,所以丌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提醒!”

    “丌副使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李浈端起丌元实的酒碗,将碗里的酒洒在地上。

    丌元实本就已经起身,闻言之后微微一愣,而后面色更冷,道:“管得太多......不好!”

    “哈哈哈,丌副使提醒得在理,那在下便不管了,丌副使请自便!”李浈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大笑道。

    “哼!”丌元实冷哼一声抬腿便走。

    “可笑啊,看来有人又要步王副使的后尘了啊!”

    “你胡说什么?!”丌元实登时面色大变,而后转身怒道。

    “没什么,李某信口雌黄胡说的,丌副使自便,自便!”李浈头也不抬,自顾举箸拨拉着案上丌元实吃剩下的一碟青菜。

    而李浈越是如此,丌元实便越是心中不安,索性再度坐回原位,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听音辨意,显然丌元实知道一些事情。

    李浈此时抬头笑道:“怎么?丌副使不走了?”

    丌元实哪有心思言他,直接问道:“王副使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李浈看了看丌元实,而后笑道:“丌副使知道的在下都知道,在下知道的丌副使却不一定知道!”

    “你......”

    眼见李浈始终不肯透露半点,丌元实不由怒意更甚,猛地一拍酒案,强压着声音说道:“莫要仗着陛下的宠幸,便口无遮拦,有些事不是你一个小小的行军司马能担待的!”

    李浈摇了摇头,自顾笑道:“丌副使,这可不像是一个求教的态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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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丌元实面色微沉,目不转睛地望着李浈,但却一言不发。

    “在下听说丌副使与王副使情同手足......”说着李浈看了看丌元实,而后摇了摇头笑道:“看来,这传闻似乎不怎么准确啊!”

    “你......究竟想说什么?!”丌元实面色愈发阴冷。

    “没什么......”李浈起身笑道:“既然传闻有误,那李某告辞便是了!”

    说罢,李浈起身便走,但却被丌元实顺势一把拽住。

    “坐!”丌元实四下望去,未见可疑之人,这才低声说道。

    李浈闻言轻笑:“呵呵,丌副使还有事?”

    丌元实强压着火气,说道:“虽然本使不知你意欲何为,但就凭你方才那句话,便暂且与你一叙!”

    “哦?这么说,传闻是真的了?”李浈故作讶异道。

    丌元实点了点头,道:“我与王宗实同年入宫,这些年来相互照应,说是情同手足也不为过!”

    李浈闻言这才重新坐了回去,自顾又倒了一碗葡萄酿,说道:“既然如此,王副使的死,难道丌副使就从没有怀疑过什么?”

    丌元实微怔,而后咬牙叹道:“怀疑过又怎样?此事丌某有心无力!”

    “有心便好,至于有没有力,自当别论!”

    “此言何意?”丌元实追问。

    李浈轻轻抿了一小口葡萄酿,而后伸手在碗中蘸了些酒水,紧接着在案上写了一个字。

    “仇?”丌元实看了一眼,不由心中大骇。

    “丌副使明白了?”李浈笑问。

    丌元实摇了摇头,道:“你莫要胡言乱语,我与王副使跟随仇公多年,仇公怎会如此?!分明是马......”

    “看来......丌副使还是不明白!”李浈打断道:“官场上的这些事,丌副使比在下更清楚,马元贽固然希望王副使死,但却绝不是在这个时间,更不是这种死法,弄巧成拙这种事你觉得马元贽会做么?”

    丌元实闻言顿时陷入沉默,显然李浈所言是有着充分依据的,王宗实被人毒死在大理寺大牢,首先嫌疑最大的便是马元贽。

    片刻之后,丌元实的面色显得有些悲怆:“真的是仇公?!”

    李浈紧接着又道:“之所以要说这些,在下只是想让丌副使看清楚眼前的处境,至于王副使的死,你我都无能为力!”

    丌元实望着李浈,道:“你想说什么便直说吧!”

    李浈随即说道:“浈既受皇恩,便要为主分忧,如今陛下即将对河西用兵,而王副使又横死狱中,倘若丌副使再出什么意外的话,恐禁军生变,误了军国大事!”

    丌元实闻言面色大变,问道:“李司马何意?难不成仇公意欲加害于我?”

    李浈摇头说道:“丌副使于仇中尉来说并无利害关系,但有一人丌副使却不得不防!”

    “何人?”丌元实追问。

    话音方落,李浈却早已在案上又写了几个字,丌元实顺势望去,不由惊呼道:“是他?!”

    ......

    李宅。

    当整个京城都陷入一片忙碌之中时,李浈似乎成了最清闲的那个人,尽管他看上去一直都很清闲,甚至就连御史们都已经忘记了他这个一直赖着不走的幽州行军司马。

    但只有赵婉才知道,这个看似京城中最闲在的人一刻都不曾闲在过。

    每当李浈独自在亭子里发呆时,赵婉总会莫名的心疼,可偏偏自己却帮不了什么,有时她真的想去找严恒解释些什么,但却总未能成行。

    一来她根本不知道严恒所在何处,二来李浈曾明确说过,不准寻他。

    无助之下,赵婉只得去寻程伶儿,因为她知道,程伶儿的话,李浈永远是听得进去的。

    红袖招之内,赵婉脸上的泪痕未干,梨花带雨。

    “还求阿姊帮帮李浈,若再这么下去,他怕是要扛不住了!”

    程伶儿点了点头,柔声道:“他的脾性我最了解,一旦做了决定只会不管不顾地去做,从不会去想什么后路,严恒我倒是见过几次,他与李浈只是生了些误会罢了,多年的手足情分,还不至于就这么轻易放下!”

    “那为何严恒至今都不曾露面?如今李浈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我从不问他要做什么,他心里如何为难也只是自己硬撑着,但他越是这样,我心中便越是难受!”

    程伶儿闻言轻轻抓起赵婉的手,笑道:“傻妹妹,李浈是男人,他只是不愿让你担心罢了,至于他与严恒之间的误会,也许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呢?”

    赵婉闻言看了看程伶儿,将信将疑地说道:“阿姊说的可是真的?”

    “怎么?信不过阿姊么?”程伶儿笑道。

    赵婉这才露出一抹笑意,道:“阿姊的话我信!”

    程伶儿又是一番安慰之后才将赵婉送走,待其走后,程伶儿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担忧之色。

    “月儿,仇士良那边可曾有什么消息?”程伶儿问道。

    月儿闻言想了想道:“暂时还没什么消息,大阅在即,只是在整备军务而已!”

    “马元贽呢?”程伶儿又问。

    “自然也是整备军务!”月儿答道。

    程伶儿想了想后突然又问:“你可知道先天二年骊山大阅时,都有哪些兵马?”

    月儿闻言柳眉轻蹙,想了片刻后,道:“难道不是禁军?”

    程伶儿摇了摇头,道:“若我没记错的话,除了禁军,还有朔方、陇右、剑南、河东四道兵马,总共二十万大军!”

    月儿想了想,却始终不明白程伶儿想说什么。

    “那你可知道此次骊山大阅都有哪些兵马么?”程伶儿随即又问。

    “这一次除了禁军之外倒是没听说还有其他兵马!”月儿不假思索地说道。

    程伶儿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一次大阅只有禁军!”

    不待月儿说话,程伶儿自顾沉吟道:“先天二年时的禁军只有五万,而这一次却有整整十万!”

    “娘子的意思是?”月儿满脸疑惑。

    “速将李浈叫来!”

    月儿见程伶儿面色凝重,自然不敢耽搁,当即转身而出,但仅片刻之后却又折返了回来。

    “还不快去?!”程伶儿催促道。

    话音方落,却只听一道声音自月儿身后传来:“阿姊,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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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儿方要说话,却只见李浈一步斜跨向前,一伸手将月儿拽了进来,而后又对刘关使了个眼色,刘关心领神会,当即将房门关好而后警惕地守在门外。

    “阿姊找我?”李浈说道,脸上没了以往的戏谑,变得有些凝重。

    “先说你的事吧!”见李浈如此慎重,程伶儿心中也不免为之一惊。

    李浈闻言后看了看月儿,又看了看程伶儿,脸上的担忧之色更甚,“阿姊,你不觉得整件事从始至终似乎哪里有些不对么?”

    “你说的究竟是何事?”程伶儿随即问道。

    李浈沉思片刻,而后却是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只是一种直觉而已,这种感觉很......”

    “危险?”程伶儿插话道。

    “对,就是危险!”李浈望着程伶儿说道。

    “我方才想到了一些事,不知你担心的是不是这些?!”

    程伶儿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而后说道:“方才我与月儿说起,当年玄宗大阅骊山时除了禁军,尚有朔方、陇右、剑南、河东四道兵马,而此次大阅,似乎只有禁军的十万兵马!”

    李浈闻言之后双目精光闪现,而后霍然起身道:“不错,阿姊说得不错,正是此事!仇士良与马元贽势同水火,二人虽然手中的兵力相同,不同的是仇士良老迈,但在朝中的势力却是要更大一些;而马元贽年盛,但......”

    话未说完,程伶儿接着说道:“但最不应该着急的便是他!”

    李浈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若我是马元贽的话,首先要做的便是熬死仇士良,只要仇士良一死,区区一个王宗实怕是还斗不过马元贽,而朝中的那些大臣们自然要另寻庇佑,对马元贽的话也便言听计从,介时只要对陛下稍以劝谏,右神策军还是逃不脱马元贽的手心!但马元贽没有这么做,反倒是与仇士良针锋相对,而仇士良似乎也并不急于将马元贽置于死地,二人之间看似互有损伤,但实则暗地里始终保持着一种默契!”

    程伶儿讶异道:“默契?!此话又是从何说起呢?”

    “阿姊不妨想想,若按常理的话,仇士良让位后谁最有可能继任右神策军中尉的位子?”李浈问道。

    “自然是王宗实了,可他依旧死了!”程伶儿道。

    “不错,是王宗实,他死了,那么接下来便只剩了一个副使丌元实,而丌元实无论声望还是实力,显然还不足以与马元贽去争这个位子,如此一来,马元贽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得手!但马元贽却有一处死穴!”

    “马......马煜?”程伶儿试探着说道。

    李浈紧接着说道:“正是马煜,按理说马煜与马植的关系最为亲密,但据我所知,当年周乡绅一案中,真正动手的便是马元贽的人!?”

    “马元贽的人?你可确定?”程伶儿大惊。

    李浈点了点头道:“不仅如此,我还可以确定是神策军的人!”

    “什么?!”程伶儿面色大变,因为如果此事真如李浈所说的话,那么马元贽便是私调兵马的重罪。

    “阿姊忘了刘关等五人正是我从左神策军那里向陛下要来的,刘关五人在左神策军十余载,在军中自然有些过命的交情,所以要想弄清楚此事并不算难!”

    “倘若如此,那么马煜还真的是马元贽的一个死穴了!”程伶儿沉吟道。

    “所以说,最想要马煜死的不是别人,正是马元贽,只是他以马植作为掩饰罢了,而仇士良本可以顺着马煜的线索查下去,但却偏偏在这个时候马煜遇刺身亡!”

    说罢之后,李浈又道:“若非萧叔出手,马煜就真的死了!而当日就在萧叔将马煜假意刺死之后,又来了一个人!”

    “何人?”程伶儿追问。

    “我!”

    正在此时,却听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李浈面色一喜,指着门外说道:“就是他!”

    紧接着只见房门被人自外轻轻拉开,一道壮硕的身影出现在李浈与程伶儿面前。

    “严恒?!”程伶儿讶异道。

    严恒先是冲李浈点了点头,而后对程伶儿叉手行礼道:“不敢欺瞒阿姊,确切的说应该是不良人!”

    “是仇士良的授意?!”程伶儿忙问。

    严恒点了点头,道:“不错,当日事出紧急无法通知大郎,原本我是要亲自去的,也好暗中对马煜做些手脚,但仇士良那个好狐狸却竭力反对,所以小弟无奈之下只得派了一名心腹,幸好萧叔提前做好了一切,否则当日还真说不好会不会露了马脚!”

    程伶儿闻言却是苦笑一声,道:“你们两个连我也一起骗过了!”

    李浈却是咧嘴一笑,道:“事发突然,早知这憨货不会离开京城的,所以干脆便让他去做了内应,这个阿姊是知道的!”

    程伶儿没好气地说道:“这个自然知道,但一直以来都是我与严恒联系,谁知你们两个暗地里竟然也有所联系,若是被人发现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严恒瞥了一眼李浈,不屑地说道:“哼!他若不向我道歉的话此事永远不算完,至于联系他也是事出无奈,毕竟有些事再通过阿姊的话难免会耽搁些时间,恐误了大事!”

    李浈点了点头,对严恒道:“我们的事以后再了,先说眼前!”

    此时只见程伶儿又道:“若按你的意思,那么王宗实的死则是马元贽做的?”

    “不错,正是马元贽!”严恒不假思索地说道。

    “你又为何如此确定?”程伶儿问。

    严恒紧接着说道:“因为在王宗实死之前,仇士良收到了一封信!”

    说着,严恒看了看程伶儿,道:“是马元贽向仇士良示好的信!”

    “你又如何确定是马元贽的信?”程玲儿问。

    “因为那日我就在场,仇士良是当着我的面拆开的!”

    说罢,严恒想了想又补充道:“马元贽的字很丑,比我的还丑一些!”

    程伶儿闻言柳眉紧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只听严恒又道:“仇士良在看完信之后,说,既然想要咱家保他,他便要拿出一些诚意来!然后便有了王宗实被毒死狱中!”

    “如此说来,他们两人倒的确是在互相为彼此清除障碍啊!”程伶儿不由面色沉重地说道。

    但随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冲李浈问道:“但这个局是你做的,一切皆因你而起,倘若他们事先有所默契的话,又怎会一步步落入你的圈套呢?”



    “这......”李浈看了看程伶儿与严恒,道:“也是小弟想不通的地方!”

    严恒闻言则白了一眼李浈,道:“枉你自诩聪明,这般简单的事情都看不透!”

    程伶儿不由笑道:“好了,你想到了什么便快说吧,你俩的事日后再论!”

    见程伶儿这般说,严恒方才收起对李浈的忿怨,正色说道:“其实很简单,将计就计而已!”

    闻言之后,李浈看了看严恒,而后又与程伶儿相互对视片刻,脸上的神情似乎逐渐变得明朗起来。

    “将计就计......”李浈口中微微沉吟着,短短的四个字却如一柄长剑般直刺心间。

    “倘若如此......”李浈的脸上担忧之色更甚,“倘若真的如此,那此次大阅......”

    李浈话没有说完,但身上的衣衫却几乎在一瞬间湿透。

    严恒微微皱了皱眉头,因为他看到李浈藏在袖间的双手在微微发抖,自己已记不清上一次看到李浈如此紧张是什么时候,但能让李浈如此失态,此事必不寻常。

    程伶儿显然也注意到了李浈的异样,与严恒不同的是,程伶儿知道李浈在担心什么,因为自己的心中同样担心。

    但毕竟程伶儿曾经亲眼目睹了十年前的那场甘露巨变,心中所能承受的东西要远较李浈更为强大。

    “阿姊......”

    严恒轻声问道。

    “我要马上进宫!”

    李浈说着,转身欲走,却被严恒拦住。

    “恐怕你进不去了!”

    严恒说道。

    “为何?”李浈问。

    严恒看了看李浈与程伶儿,缓缓说道:“今日我冒险来此见阿姊是因为两件事!”

    李浈与程伶儿闻言面色骤然一紧。

    只听严恒紧接着说道:“其一,昨晚仇士良去见了一个人!”

    “何人?”李浈与程伶儿异口同声地问道。

    “杞王!”

    “杞王李峻?!”李浈惊道,心中那丝危险的预感变得愈发清晰。

    杞王李峻乃是武宗长子,较李浈年长一岁,武宗即位后于开成五年封王,当初仇士良与马元贽正是以李峻年幼为由转而拥立光王李忱为皇太叔,继而使其荣登九五。

    “其二呢?”程伶儿追问。

    “其二便是,今日晌午,仇士良在府中设宴!”

    “设宴?宴请何人?”李浈的眉头紧锁,沉声问道。

    严恒随即深吸了一口气,道:“北衙八军统领!”

    “北衙八军?”

    如果说方才李浈只是有一种危险即将来临的预感的话,那么现在便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种危险的存在。

    李浈面色大变,北衙禁军共为十军,分别为左右羽林、左右龙武、左右神武、左右神威和左右神策。

    其中实力最强的左右神策各掌握在马元贽与仇士良手中,而剩余八军虽然实力大不如前,但却是负责整个宫廷戍卫的重要力量。

    而仇士良在这个时候宴请其余八军统领,而且又提早与杞王见面,其心早已昭然若揭。

    “然......后呢?”也许是太过紧张的缘故,李浈说话有些结巴。

    严恒此时面色凝重地说道:“庆幸的是八位统领还是忠于陛下的,不幸的是,仇士良将八位统领已秘密软禁起来,而且由右神策军接管了宫廷戍卫!”

    “什么?!仇士良他竟......竟敢......”李浈向后趔趄了几步,面色变得苍白无比。

    原本以为在这一局对弈中自己已占先手,不料直到这最后一刻才知道,原来自己只是别人棋盘之上的那一枚棋子。

    “怕是不仅仅只有仇士良那么简单!”程伶儿紧接着说道,脸上的担忧之色丝毫不比李浈差了多少。

    “阿姊是说马元贽也参与其中?可这些日子里我的人并未查到他二人之间有什么联系啊!”严恒诧异道,他相信自己的属下,正如他相信李浈一样。

    李浈摇了摇头道:“没查到并不代表没有,单凭此前二人互有默契这一点便足以说明,马元贽一定知道仇士良的计划!”

    程伶儿此时插话道:“不错,右神策军接替北衙禁军戍卫宫廷,马元贽不可能不知道,但你可曾看到马元贽有什么动作么?”

    严恒摇了摇头,道:“这倒是的确没有,马元贽一如往常那样督促左军操练,并没有什么异常!”

    “所以,此时马元贽没有什么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程伶儿说道。

    “再过两日便是大阅之日,谁也说不清仇士良会在何时动手!”程伶儿坐回榻上,面露忧色。

    李浈想了想后说道:“仇士良既然一手促成了此次大阅,那么他便一定会多等这两日,况且若我猜得不错,仇士良的准备还远没有那么充分,否则他也不会这么急于去见杞王!”

    严恒点头表示同意:“嗯,如此也有些道理,因为就在仇士良见过杞王之后,杞王府的护卫便增加了许多,应为神策军假扮!”

    此时只见李浈突然对严恒说道:“我进不得宫内,你可能进得?”

    严恒想了想后,道:“我试试,但不保证一定能见到陛下,毕竟仇士良素来谨慎,若其有心谋逆,怕是会更加小心!我需要怎么做?”

    李浈点了点头,道:“你若见了陛下,一则提醒,二则务必使陛下不露声色!”

    “没了?”

    严恒诧异道,在其看来,即便是神策军也依旧要听从陛下的命令,只要陛下一声令下,仇士良自然无法得逞。

    李浈摇了摇头,道:“没了,军权在握,仇士良可以有无数种理由让这些士兵拒绝执行陛下的命令,眼下陛下的安危是最重要的,只要陛下在,一切就都还有转机!”

    “李浈说得不错,眼下不仅我们进不去,怕是连某些大臣们也进不去了!”程伶儿插话道。

    “某些?”严恒不解。

    “自然是诸如封大夫一类的老臣!”李浈说道。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严恒问。

    李浈闻言之后陷入沉默,自己身在长安,手中无一兵一将,即便是想要出去临时借兵,一来无陛下旨意,二来时间似乎也并不允许,三则如果仇士良不蠢的话,此时此刻的长安城怕是早已进得来出不去了。

    但随即,李浈缓缓说道:“我要去见一个人!”



    延庆公主府。

    李浈的眼神有些闪烁不定,他不敢去看延庆有意无意间投来的目光,说不清道不明,但总让李浈感觉有些不对,但偏偏自己却又不能多说些什么。

    对于李浈的到来,延庆看上去似乎并不意外,反倒是带着些欣慰,或者别的一些什么,这种感觉延庆也说不清道不明,只知道每次看到李浈那张脸的时候,心中的烦忧似乎瞬间一扫而光。

    “怎么?来找本宫却又不说话,再这么下去本宫可没兴致陪你在这里枯坐!”

    延庆笑颜如花,话虽如此,但延庆知道,即便是就这么默默地看着李浈,自己也心甘情愿。

    闻言之后,李浈无奈地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每次来殿下府上,总有些不自在!”

    “不自在?!”延庆佯怒道:“如此不知礼数,还吃了本宫这么多橘子,还将橘皮扔得满地,你说不自在?!”

    李浈低头看了看地上,而后将屁股从几案挪到一旁的蒲团上,又拍了拍袍子上散落的橘皮,笑道:“我只是以此来掩饰一下自己不自在的心境罢了,殿下莫要这么小气!”

    延庆闻言笑着望着李浈,道:“既然不自在,那日后便不要来了!”

    李浈忙道:“其实吃东西更多的时候是在掩饰心中的紧张,殿下莫要见怪!”

    “紧张?为何紧张?”延庆笑问。

    闻言之后,李浈却是缓缓收起脸上的笑意,而后向四周看了看。

    “看什么,这房里只有你我二人!”延庆一脸嫌弃地说道。

    李浈这才低声问道:“殿下觉得杞王如何?”

    “李峻?”延庆讶异道,虽然不知李浈为何突然会问起自己这个三弟,但还是认真地想了想后才说得:“李峻排行老二,今年刚刚十七岁,虽为父皇长子,但却从没有皇室贵胄的恶习,为人还算是忠厚,只是......”

    “只是如何?”李浈见延庆有些犹豫,急忙追问。

    延庆看了一眼李浈,这才缓缓说道:“只是因为陛下登基之事,一直有些怨言!”

    说罢之后,延庆赶忙又补充道:“当然,陛下是我们的皇叔,而且陛下又不失为一位明君,慢慢地他的怨气自然也便消了!”

    李浈自然知道延庆心中所想,当即笑道:“殿下不必担心,我的记性不好,出了这门,就什么都忘了!”

    延庆点了点头,问道:“为何突然会问起杞王?”

    李浈闻言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又问道:“殿下与杞王关系如何?”

    延庆不由笑得花枝轻颤,而后冲身后的屏风笑道:“他这个问题还是你来回答吧!”

    李浈见状不由惊得面色大变。

    ......

    大明宫,温室殿。

    今天一早,李忱的头疾突然发作,以至于在榻上躺了整整一天,更是水米未进,看上去脸色有些苍白,精神也差了许多。

    关于头疾之症,历来是困扰大唐皇室难以祛除的顽疾,早自高祖皇帝,近至武宗皇帝,都不可避免地患上头疾之症,否则高宗皇帝也不至于让武曌摄政,也自然不会有了后来的武周政权。

    这是一道魔咒,一道大唐皇族似乎永远都不可能幸免于难的魔咒。

    王归长一脸焦急地守在床榻旁,将李忱额头上的热棉巾换了又换。

    李忱缓缓睁开双目,看了王归长一眼,无力地说道:“怎么是你?”

    王归长见李忱睁了眼,不由喜极而泣,连连说道:“原本吴昭仪是要过来的,只是......”

    王归长不敢说下去,但却又不敢不答,显得有些犹豫。

    “只是有人拦着!”李忱缓缓说道。

    王归长这才点了点头,道:“不知怎的,昨日宫里的羽林卫全换成了神策军,奴婢去问仇士良,却连他的面都没见到!”

    李忱闻言不由冷笑道:“这老狐狸的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

    “大家......的意思......”王归长一脸惶恐地望着李忱。

    “莫要装模作样了,朕虽然犯了头疾,但心中却是无疾!”

    王归长闻言忙躬身说道:“大家此前的预料一一应验,奴婢着实不知该高兴还是担忧!”

    “高兴,自然是高兴了!”此时李忱的精神似乎突然好了许多,说话也变得有力了一些。

    “仇士良反意已现,但其手握禁军,大家可调用的兵力......”

    “哪里有什么可调的兵力,朕现在手中无一兵一卒!”李忱轻轻说道,只是听不出、也看不出,此时的他究竟是悲还是喜。

    王归长闻言竟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地说道:“大家乃是真龙天子,便是皇天后土十方功曹都会庇佑的,此次自然会逢凶化吉的!”

    李忱瞥了一眼王归长,无奈地说道:“这些哄人的废话便不要在这个时候说了,朕手中无一兵一卒,但并不代表朕会输!”

    说罢之后,李忱稍稍顿了顿,而后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事实上朕还从来不曾输过,仇士良将朕扶上皇位恐怕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了!”

    “你猜......现在仇士良在做什么?”李忱歪着头问道。

    “奴婢......奴婢不知!”王归长垂着头颤颤巍巍地答道。

    李忱笑道:“呵呵,枉你也是经历过甘露之夜的人,怎么今日还是这般胆小!”

    不说此事还好,一说起此事王归长更是吓得脸色苍白,顿首说道:“奴婢一介内臣,只知道侍奉大家,自然比不得大家的心怀!”

    “你说......”李忱想了想后说道:“青鸾在做什么?朕最担心的也是他!”

    “大皇子自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助大家一臂之力!天佑大唐、天佑大家、天佑大......”

    “好了!这些话留着三日后再说,朕问你不是想听你说这些的!”李忱有些不愠,将额头上的棉巾一把扯掉仍在王归长面前。

    王归长见状忙捡起棉巾,而后又快速跑到铜盆旁换了一块新的,将温水挤干净后又双手递了过去。

    李忱见状气也消了一半,没好气地接过棉巾,问道:“严恒可来过?”



    延庆公主府。

    延庆话音方落,便只见自屏风后走出一人,正笑吟吟地望着李浈。

    此人年纪与李浈相仿,中等身材,头戴黛色幞头,身着紫色缺胯袍,腰间蹀躞七事,面若皎月,眉如双钩,目似清泉,唇若丹霞,尤其那微微上扬的嘴角,竟是像极了李浈。

    “杞......杞王......殿下!”

    李浈面色惊骇地望着李峻,已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峻并没有理会李浈,反而是冲着延庆大笑道:“哈哈哈,阿姊,本王又不是什么妖怪,怎么让这位大唐才子如此惊慌失措,若是将他吓坏了,阿姊可莫要责怪小弟才是!”

    延庆闻言也不禁莞尔一笑,冲李浈说道:“方才你来时杞王正在府中吃茶,只因你李泽远的声名远播,所以他有些害羞!”

    李随即苦笑道:“阿姊又在外人面前戏耍小弟了!”

    而后又冲李浈微微一叉手,笑道:“本王方才略有唐突,还请李司马见谅才是!”

    李浈见状忙躬身回礼:“杞王殿下言重了,方才浈言语之间不敬之处,还望杞王殿下恕罪才是!”

    延庆闻言当即笑道:“好了!你们两个平日里都不是这酸腐之人,怎么见了一面说话就变得酸不可耐了!”

    李浈面色有些不太自然,杞王李峻的突然出现使得李浈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他不清楚李峻来找延庆是何用意,但就眼下的形势来看,李峻的一言一行势必不可等闲视之。

    见李浈沉默不语,李峻随即笑问:“李司马方才问阿姊我们姊弟之间关系如何,现在......可有了答案?”

    李浈微怔,但旋即又是微微一笑,躬身回道:“杞王殿下与公主殿下自然姊弟情深,实不相瞒,浈方才问及此事着实是有些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李峻闻言顿感诧异,看了看延庆,只见延庆也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李浈,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了,在这里任你胡说八道也不会传出去半个字的!”延庆随即笑道。

    李峻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李司马较本王年长一岁,叫你一声泽远兄应是不为过的,你与阿姊私交笃深,在本王这里自然也无需那些虚礼,有话直说便是了!”

    李浈闻言之后,方才面带难色地低声说道:“既然二位殿下如此垂爱,那浈也便直说了!”

    说罢之后,李浈想了想,而后略显尴尬地笑了笑,道:“实不相瞒,浈这个幽州行军司马不过只是个外表光鲜的空壳子罢了,手中无兵无权,便是家父也早已被张仲武与张直方父子暗中架空了权柄,如今已成了别人砧上之肉,只差任人宰割了!”

    李峻闻言后眉头微皱,道:“藩镇拥兵自重,对朝廷之命多阴奉阳违,你父子二人有次境遇倒也不足为奇,既然如此,那为何不向陛下禀明实情?”

    相对于李峻的反应,延庆的目光中却是闪过一抹异样,对于李浈父子在卢龙的待遇,自然是瞒不过她的,但面对杞王,李浈为何会有这番说辞?

    延庆对于李浈的目的不得而知,但却也没有当场拆穿,只是自顾沉默不语,似乎在想些什么。

    李浈闻言摇了摇头,苦笑道:“家父呈上去的奏疏无数,但最终却都杳无音信,也不知当初陛下是怎么想的,明知实情,却还是将我父子派往藩镇,而且还是河朔三镇中最......”

    “哦?”李峻满脸狐疑地看了看李浈,而后又道:“若是如泽远兄所言,将河朔三镇搅得天翻地覆,而后又出关讨藩立下赫赫功勋,这又做何解释?”

    “唉......”李浈闻言长叹一声,道:“殿下啊,您该不会真当这趟差事是浈自愿的吧?!”

    李浈摇头苦笑:“当初四藩进犯卢龙,转眼已达到了幽州城外,稍稍正常些的人便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关,如今侥幸获胜在别人看来自是奇功一件,但在当时,若非被逼无奈,谁又愿意走上一条必死之路呢?”

    对于此言,李峻倒是并不否认,在当时看来,出关便意味着永远也不可能再活着回来,否则也不会有文人士子间传颂的那般悲壮,也不会有后来的那样居功至伟。

    见李峻不说话,李浈紧接着说道:“即便是如此,我父子二人也并未得到张仲武的半点优待,甚至还有意贬低军功,已至于陛下只赏不封,而上次大闹深州一事,若非河朔三镇坑壑一气,一个小小的深州刺史又如何敢囚禁陛下钦命的官差?浈只是为了救父一命,才带人大闹深州,也只有如此,事情才会闹大,而只有事情闹大了,张仲武才不敢胡来!”

    李峻点了点头,而后又道:“只是本王依旧还是不知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延庆闻言后也抬起头望着李浈,只是那张俏脸上已没了方才的笑意。

    似笑,而非笑。

    似怒,又非怒。

    李浈并没有去看延庆,而是目不转睛地望着李峻,但脸上的神情看上去并无太大异常,有的只是应该出现的尴尬和无奈。

    “言以至此......浈也便不再遮遮掩掩了,浈请杞王殿下救我父子脱离苦海!”

    说着,李浈躬身行礼,言语之间多有悲戚之色,只是因埋头向下,看不清他的脸上究竟是何神情。

    “李浈......”

    此时只见延庆瞥了一眼李浈,而后缓缓开口说道:“杞王不过只是一介闲王,与朝臣并无往来,更不会参与朝政之事,你今日所言不觉得有失体统么?”

    李峻则皱了皱眉头,望向李浈的目光中闪烁着一抹异样,有些森冷,又有些不安。

    李峻并未说话,只是看着李浈,一动不动。

    “公主殿下......”李浈没有起身,口中说道:“还望公主殿下看在以往的交情上,向杞王殿下......”

    “李浈!”

    不待李浈说完,延庆拍案而起,而后走到李浈跟前,怒道:“你莫要胡言乱语,你这个忙杞王殿下帮不了,你若再纠缠此事,便休怪本宫无情!”

    “阿姊息怒......”

    正在此时,却只见李峻走上前去,望着延庆微微笑道。



    出乎意料,严恒进宫很顺利,至少当严恒亮出自己的鱼符时,那些神策军士兵并没有刻意刁难,态度也还算是恭敬,这不禁让严恒如释重负。

    当严恒见到李忱时,李忱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欣喜,有的只是一如往常那样的不苟言笑,甚至就连语气中也夹杂着些许怒意。

    “你可满意了?”李忱毫无征兆的一句话让严恒顿时呆立当场。

    “陛下......此话从何说起?”严恒顿首说道。

    “哼!”李忱冷哼一声,将额头的棉巾扯落在地。

    “朕让你做朕的不良帅,你却做了些什么?!”

    严恒闻言一脸惶恐地望着李忱,完全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群臣见朕不得,吴昭仪见朕不得,你却如何见得?”李忱的脸上怒容骤现。

    李忱虽未明言,但言语中隐含的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只差那一句:你与仇士良坑壑一气。

    严恒闻言大惊失色,频频顿首辩道:“陛下恕罪,臣见陛下是因为......”

    “因为什么朕心里清楚得很,只怪朕当初错看了你!”

    李忱丝毫不给严恒说话的机会,满腔怒火只在此刻倾泻而出。

    “既然你今日来了,那不妨便传出话去,朕是大唐天子,让那些人早些收手,莫忘了君臣之礼,做出那些欺君罔上、大逆不道之事,如若不然,朕定让他们......”

    不待李忱说完,一旁的王归长赶忙说道:“陛下旧疾复发切勿动怒,以免伤了身子!”

    李忱看了王归长一眼,而后这才冲严恒怒哼一声,道:“你退下吧!”

    严恒闻言忙道:“陛下明鉴,臣有......”

    话未说完,王归长一脸急色地说道:“陛下龙体欠安,严帅还不退下!”

    严恒见李忱也转过身子背对着自己,似乎根本不想听自己的辩解之言,当即轻叹一声悻悻退下。

    待严恒走后,王归长将一块新换的棉巾递到李忱面前。

    李忱抬头看了看王归长,没有说话,但眼神中却隐隐透出一抹异样。

    王归长见状随即笑了笑,口中高声说道:“还请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哼!这些乱臣贼子,朕定饶不得他们!”

    说罢,李忱笑了笑,自顾躺回到了榻上。

    ......

    延庆公主府。

    延庆有些诧异地望着李峻,不知何意。

    李浈躬身未起,只见李峻走至其跟前双手将其扶起,笑道:“泽远兄言重了,诚如方才阿姊所言,本王只是个闲散王爷,对......”

    不待李峻说完,李浈紧接着又道:“哪怕在神策军中做个校尉,也好过在幽州过那寄人篱下的日子!”

    “李浈!你放肆!”

    延庆闻言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谁都知道神策军是仇士良和马元贽的天下,而李浈的这番话无疑暗示了李峻与仇士良、马元贽二人关系匪浅。

    而这,足以让李峻顶上一个“谋大逆”的不赦之罪,轻则贬为庶人,重则人头不保。

    而就李忱与武宗李炎的关系来看,李忱将有极大的可能会选择后者。

    李峻闻言也是一惊,缓缓向后退了一步,满脸惊骇地望着李浈,“你......你这是何意?!”

    李浈则微微一转身,背对着延庆,但望向李峻的脸上却露出一抹异样的笑,躬身说道:“杞王殿下,整个京城的人都在说您与神策军仇中尉关系甚密,还望殿下成全!”

    “整......整个京......京城?!”

    李峻终究涉世未深,至少在李浈面前,李峻的一切心机、算计,都显得那么幼稚。

    仅仅三言两语之间,李浈却已试探出了李峻的内心,而李峻却对李浈心中所想一无所知。

    尽管李峻并没有说什么,但此时他的表现早已说明了一切,至少李浈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

    “浈不敢欺瞒殿下,还请殿下......”

    “李李峻,他说的可是真的?”

    延庆豁然起身走到李峻面前,而后一双杏眼怒目而视。

    李峻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面对延庆的质询,他无法回避。

    几个兄弟姊妹中,延庆与李峻关系最亲,彼此也最为了解,见李峻此状,延庆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只见延庆转而面对李浈,银牙紧咬,“李浈,你......你究竟从何处听来的?!”

    李浈抬头望着延庆,而后又看了看李峻,轻声说道:“殿下若是不信,自可派人出去打听一二便知!”

    延庆闻言后狠狠瞪了一眼李浈,而后快步走了出去。

    李峻望着李浈,李浈望着延庆的背影,相继无言。

    少倾,延庆去而复返,对李浈说道:“本宫已派人出去打听,若是你敢撒谎,本宫......”

    “自奉人头!”李浈抢先说道,只是脸上却带着笑。

    延庆转而望向李峻,“你究竟想做什么?!”

    尽管延庆已将声音压得极低,但语气中的怒意却是有增无减。

    李峻显然并不擅于撒谎,更不擅于掩饰自己心中的紧张,支支吾吾许久也未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而对于李浈,以延庆的聪慧,又怎能不明白其如此大费周折背后的真正用意,毕竟李浈在准备动仇士良之前便曾想起透露过一些东西。

    只是延庆不知道的是,李浈如何知道李峻会在自己府上。

    片刻之后,公主府的一名侍从在门外轻唤,延庆急忙推门而出,只顷刻之后便又重新回到房内,而后警惕地将门窗关好。

    紧接着延庆再度来到李峻跟前,而后只听“啪”地一声,李峻的脸上瞬间多了五道猩红的指痕。

    李浈见状不由撇了撇嘴,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

    “父皇驾崩那日,我与你说得那些话都忘了不成!?”延庆怒声叱道。

    只见李峻捂着自己的左脸,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双目中竟是隐隐闪现出一抹晶莹。

    “我没忘!”李峻答道,斩钉截铁。

    “那你为何如此?!”延庆怒问。

    李峻目光狠戾地瞪着李浈,而后咬牙说道:“我只是要夺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

    啪——延庆抬头又是一巴掌,气急败坏地说道:“你的东西都在杞王府,你还想要什么?!你还能要什么?!”

    李峻闻言竟是仰头大笑,而后逐字逐句地说道:“我要的,是父皇的这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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