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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戏自己的姨母,这样的人得有多禽兽?李唐皇族再是风气开放,也容不得这种事。

    杜荷笑吟吟说道:“关键是这厮没脑子啊!这厮一直跟在高履行身边,高履行出任滑州刺史,高岭便一直在滑州多年,是以长安城中识得此人的不多。据说,这厮在滑州那边闹得天怒人怨,高履行不止一次将这个倒霉孩子打断腿,却丝毫奈何不得。这厮脑子里缺根筋,发作起来,敢跟高履行摔桌子,调戏姨母又算的什么?”

    房俊愕然。

    都说咱是棒槌,可这位明显比咱名副其实啊……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高阳公主眉毛都竖起来了,大骂道:“简直无赖!高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高岭嬉皮笑脸道:“丢不丢尽的,也犯不着殿下操心,与你何干?不过若是殿下成了高家的人,那就跟你有关系了,到那个时候,要打要骂,咱还不都随着你?”

    说着话,一双眼睛眯起,肆无忌惮的打量着眼前的高阳公主,愈发觉得秀色可餐。巴掌大的小脸儿眉目如画,因为生气,使得原本晶莹似雪的肌肤变得红润欲滴,令人忍不住想扑上去咬一口……

    细细的腰肢宛如柳条一般柔软纤细,微微隆起的胸脯虽然规模不是很大,但是若能勤加爱抚,想必不仅于此。

    高岭舔了舔嘴唇,愈发觉得眼前的高阳公主有一股发自骨子里的媚态,若是能收入房中尽情享受,必是人间极品,令人销魂蚀骨,难以自拔。

    他的这番话语,令高阳公主身后的侍女侍卫个个邹起眉头,敢怒却不敢言。这个家伙虽然混账得过分,但是身份特殊,既是长孙皇后的侄子,又是东阳公主的儿子,高家虽然势力有限,但地位极其崇高,甚得皇帝宠信,等闲谁敢得罪?

    高岭见高阳公主气得酥胸起伏,俏脸红润,却偏偏拿自己没法,愈加得意,说道:“虽然今生与表妹无缘,但今日遇见这个小娘子,某一见倾心,在以后孤单寂寞想念殿下的日日夜夜,便用这个小娘子作为替代,也未曾不可稍解相思之苦。表妹却横加阻拦,难不成是见某对其倾心,故而心生妒意?”

    他刚刚自滑州返京,便已被长安的繁华锦绣迷了眼睛,深深懊悔为何跟着父亲在滑州蹉跎多年,甚至父亲前年返回长安,自己亦因为不舍滑州作威作福的生活而推迟返京。

    早知京师如此繁华,傻瓜才会在穷得一塌糊涂的滑州流连!

    更何况眼前着明秀毓丽的高阳公主,馋的高岭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若是能早回京师,凭借咱的人品相貌,加上高家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说不得就把高阳公主下嫁于他了,那里轮得到房俊那个棒槌迟到这口香肉?

    高岭越想越是懊悔!

    高阳公主只觉得胸口一股火气熊熊燃烧,再也压制不住,骨子里的泼辣性子发作,就像扑上去给这个高岭狠狠的扇几巴掌!正想动作的时候,眼尾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定睛看去,凉亭前山路的拐弯处正站着一个少年,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高阳公主顿时大怒。

    瞪着房俊娇叱道:“怎地,看着自己媳妇儿被人家调戏很有意思是不是?房俊你个王八蛋、黑面神,难道天生就愿意当乌龟王八蛋?”

    正饶有兴致想要看看高阳公主会不会发飙,将这个高岭挠得满脸桃花开,冷不丁被骂了一句,房俊一脸苦笑。他倒不是任由高岭调戏高阳公主无动于衷,这可是自己的媳妇儿,怎能不关心呢?只是看出高岭也就是随便说说,却万万不敢动高阳公主一根手指,所以房俊也没着急。

    不过这句话,倒是骂的房俊有些恼火。

    特么上辈子的房遗爱就当了乌龟王八蛋,还不是拜你所赐?

    不过见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这边,也只能忍着火气,将目标对准高岭。

    “小子赶紧的回家去吧,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打折你的腿?”房俊走到高岭身前骂道。

    杜荷笑呵呵的跟着房俊,也不说话,就看戏。

    高阳公主叫哼一声,白了房俊一眼,略微后退,让房俊对上高岭。似高岭这种纨绔子弟,收拾他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房俊来,你高岭再是混蛋,还能混得过房俊不成?

    满长安的纨绔子弟,看到房俊哪一个不是绕着走?

    这一点,高阳公主对房俊充满信心……

    高岭有些懵,他很小的时候便离开长安,这才刚回来没几天,如何能认得房俊?即便以往认得,也早就忘记了。不过回来的时日虽短,但是房俊的威名却早已不止一次传进他的耳朵。

    单单是将自家四叔高真行的腿打断,便足以让心高气傲谁也不服的高岭刮目相看。

    只是他并未觉得连四叔高真行都不是房俊的对手,他又算那盆菜?心里一直憋着气,想要见到房俊的时候好生给四叔出出气,将高家丢掉的面子捡回来!

    此时听见高阳公主的话语,便知道眼前这就是房俊了,再听了房俊的话,看到房俊不屑一顾的眼神,顿时高岭就怒了!

    你特么算个什么东西?

    高岭怒从心头起,上前一步,几乎跟房俊鼻子贴着鼻子,瞪圆了眼睛恶狠狠的说道:“房二,以往是你爷爷我不在长安,才任由你称王称霸横行无忌。现在你爷爷我回来了,从今以后,你得老老实实的缩起来,否则,莫怪爷爷我出手狠辣!”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都是一副震惊不已的神色。

    这位高公子……难不成是吃错了药?

    你特么知不知道你面前站着的是谁?

    就你那几斤几两,怎么干跟房俊如此说话?

    你怎的就不问问你们高家最厉害的四郎是如何被打断腿的?

    高阳公主唇角微微一挑,眼神怜悯的看着高岭,心说你就狂吧,真以为仗着高家的声势就没人治你了?本宫没有指使侍卫打断你的腿,是念着东阳公主昔日的恩情,房俊打断你的腿,东阳公主可找不到本宫的头上……

    杜荷依旧笑眯眯的看热闹,高家跟杜家向来不合,他乐得房俊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凉亭里惊慌不已的谢家少女,却心思复杂。

    当日房俊挑唆香客围殴谢家众人,与谢家的仇怨算是结下了,说不上不死不休,却也是老死不相往来。可是现在自己被高家这个混蛋围困于此,最终却要房俊来解围么?

    这其中的恩仇纠缠,令谢家少女心中颇为纠结。

    当然,她尚且不知二伯谢成杰心中已有与房俊联姻的想法,否则必然更加迷惑不知所措……

    跟在高岭身边的青年见事不妙,赶紧一把将高岭拉回来,低声急道:“你疯啦?能惹高阳公主,也万万不能惹房二!这厮最是心狠手辣,往死里下手……”

    他是高家的近亲,一直生活在长安,自然知晓房俊的恶名。

    他本是好心,可高岭听了这话,愈加愤怒,一下子挣脱开他的手,怒道:“你特么是站在哪边的?老子今日不教训教训这个狂得没边儿的家伙,还怎有脸称高家子弟?”

    说着,他一步跨到房俊面前,一脸桀骜不驯,狠狠道:“房二,若是你现在跪地道歉,爷爷既往不咎!否则……嗷!”

    话未说完,已经被房俊一脚揣在肚子上,惨叫倒飞出去一丈有余,跪在地上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只虾米。

    房俊火气也上来了。

    他厌烦打架,最近修身养性很是低调,总觉得自己即将成亲而且将要加官进爵,档次不一样了,不必如同以往那般谁惹到就往死里反抗。

    可为何总是有这种神经病来沾惹咱呢?

    一不做二不休,房俊火气正盛,一脚踹飞了高岭,就要趁胜追击,将这个混蛋玩意彻底收拾一顿。

    忽闻桃林远处传来一声惊呼:“二郎,且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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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俊爱打架,一方面是因为他脾气确实不太好,而且上辈子生长的环境与现在这个封建王朝的社会价值观完全脱轨,经常会因为一些在这个年代大多数人眼中习以为常的事情怒不可遏。另一方面,自然是想要做出一个强硬的姿态,警告那些想要觊觎房家庞大财富的家伙,趁早离得远一点……

    如同高岭这样的角色,虽然很轻易的勾起了房俊的怒火,但房俊其实并未将他放在眼里。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将无知当勇气,房俊自然也不吝啬于好生教训他一番。

    刚刚还耀武扬威的高岭,便绣花枕头一般被房俊一脚踹出去老远。

    便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大叫:“二郎,且住手!”

    房俊本来也没有继续“蹂躏”这位高家大少爷的想法,闻言望去,却见到不远处一群人急匆匆从山下赶来。为首一人,正是长孙无忌的次子长孙涣。

    长孙家的长子长孙冲与房俊不和,这是关中人尽皆知之事,而此子长孙涣却同房俊关系很好,这在世家大族中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世家大族根深叶茂,嫡庶有别,有限的资源自然要向嫡长子倾斜。这便导致非嫡支的子弟不仅得不到重视,没有相应的资源去培养,甚至某些时候会沦为牺牲的棋子……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利益的地方,就有斗争。

    即便是亲为家人,也不例外。

    而且世家大族之中的处世哲学往往是不讲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以免倾巢之下难有完卵,会让族中的子弟分别站在不同的阵线,以希望在任何情况下都会保证家族的延续。

    这一点,三国之时琅琊诸葛氏便是其中的代表。

    诸葛瑾为吴国大将军,而弟诸葛亮为蜀国丞相,二子诸葛恪、诸葛融皆典戎马,督领将帅,族弟诸葛诞又显名于魏,一门三方为冠盖,天下荣之……

    没有千年的王朝,却有千年的世家。

    王朝倾覆,士族不倒,便是这个道理。

    长孙涣大步流星来到凉亭前,看了看捂着肚子虾米一般蜷缩在地上不断哀嚎的高岭,稍稍松了口气,看向房俊,抱拳道:“高岭乃是为兄之表弟,年少气盛,不知天高地厚,若是有冲撞得罪二郎之处,还请看在为兄薄面,饶他这一遭。”

    话虽然说得客气,但是长孙涣知道房俊必然给他这个面子。

    房俊瞅了瞅长孙涣,见到这厮隐蔽的冲他挤挤眼睛,秒懂……

    看看跟在长孙涣身后一群鲜衣怒马的纨绔子弟,想必定是同长孙家走得近的,若是长孙涣能拦得住房俊收拾高岭,在旁人看来那可是天大的面子。

    长孙涣现在虽然受到其父长孙无忌的重视,但是距离接掌家业却还有相当遥远的距离,毕竟他是庶出,名分大义上就处在劣势,反而不如长孙家的老三,嫡出的长孙濬。

    房俊的声势现在可以说是如日中天,长孙涣这是打算接着他的名气,来抬升自己的地位。

    能够阻止房俊收拾高岭,便显得长孙涣是同房俊差不多的地位,这可以使得长孙涣的地位得到极大提升,即便是长孙无忌亦不得不重视……

    房俊自然愿意成人之美,长孙涣与他交情很好,更是“东大唐商号”的一份子,若是将来真的由他接掌长孙家,相当于少了一个敌人,多了一个盟友。

    虽然将来长孙涣极有可能因为家族的利益而与自己分道扬镳,那也好过由长孙冲同父同母的亲弟弟长孙濬当家主好得多……

    房俊心中有数,便抱拳回礼道:“兄长说得哪里话?既是你的表弟,小弟无话可说,自然听从兄长吩咐。只是这高岭着实可恶,先是调戏民女在先,接着冲撞高阳公主殿下在后,且言语无状,污秽不堪,是以小弟才愤而出手。兄长莫怪小弟多嘴,这厮还需严加管教才是,否则不仅丢尽了申国公的脸面,便是长孙家与皇家,亦难免被市井所非议。”

    长孙涣身后跟着前去魏王殿下那边赴宴的一帮公子哥儿,听到长孙涣大大咧咧让房俊手下留情的时候,都不禁吓了一跳。房俊是个什么性子,谁不知道?这厮最是手黑,连齐王殿下都敢打黑拳,长孙冲那样显赫的人物亦敢从神机营的驻地拖到御前,你长孙家的一个庶子算得了什么,岂不是自讨没趣?

    可是听到房俊这般说,一个个顿时都吃了一惊,看向长孙涣的目光又是惊异又是钦佩。这位不声不响的,原来在房俊眼前有这么大的面子,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长孙涣见房俊给面子,心里甚是舒爽,立马就感受到身边这群人对自己观感的改变。他从来都自信自己的能力,但是庶子的身份却使得他一直得不到肯定和重视,这是社会风俗带来的影响,谁也无能为力。

    接着房俊提升自己的影响力,果然立竿见影!

    长孙涣心里美滋滋的,不过听到房俊罗里吧嗦一番话语,稍微一琢磨,便明白了房俊的用意。

    不仅仅是房俊的名气可以借来提升自己的影响力,眼前这个高家的长孙的名气也可以啊!高岭是高士廉的嫡长孙,在勋贵圈子里的地位也不低,趁机好生教训高岭一番,他也只能有苦说不出!

    长孙涣目光幽幽的看向不停哀嚎的高岭……

    这个场合,教训你是为你好啊,否则非但高阳公主不依不饶,房俊能善罢甘休?教训你是为了顾全大局,是为你着想。如此一来,岂不是更加证明自己处事稳重、在长孙家与高家的子弟当中颇有威望?

    长孙涣眼睛冒着光,却故作疑惑之色,问高岭道:“大郎,此事起因如何?你且大胆说明,若是被别人所欺,为兄自会为你讨回公道!”

    此言一出,长孙涣身后的公子哥儿们顿时倒抽一口凉气,看向长孙涣的目光愈发崇拜!

    好样的!

    居然敢跟房俊刚正面,不愧是长孙家的子弟!

    房俊立即配合着瞪眼睛,冲长孙涣说道:“怎地,想要偏袒你家亲戚?亏得某一向敬重你,却也是个是非不分之糊涂蛋!”

    长孙涣凛然不惧,反击道:“某帮理不帮亲,岂是偏袒自家兄弟?”

    房俊便说道:“若是你家兄弟无理在先,又当如何?”

    长孙涣正义凛然:“用不着二郎动手,某亲自教训他!”

    两人默默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旁人哪里知道两人的默契?见到长孙涣敢于用房俊如此强硬,顿时心生敬佩,而且听到长孙涣这番话语,更是感叹其正直无私,一时间纷纷想着回家之后要通报此事,以后要关注这位以往被忽略的长孙家庶子……

    蜷缩在地上高岭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房俊这一脚力道十足,差点将他踹的背过气去。心里不禁暗暗懊悔,怎地就失心疯了,挑衅房俊这厮呢?四叔那般厉害的身手都被这厮打断了腿,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啊……

    他害怕房俊再接再厉,对自己狂殴,幸好长孙涣前来阻止了房俊,令他暗呼侥幸。以往没在意长孙家的这位庶出的表哥,却不想居然这般有胆气,能站出来维护亲戚!

    心里感动,也对正义凛然的长孙涣很是敬佩,敦厚刚正,有大将之风啊!

    可是听闻长孙涣后面的话语,高岭心中大急!

    这件事怎么说都是他不对,就像站起来胡说一通,将自己的责任推卸。只要得了台阶,这位表哥必然会护着自己,毕竟是表兄弟啊!



    高岭心中着急,这事儿必须占着理,起码得让这位表哥相信咱是有理的,否则他怎会护着自己?谁知他刚刚缓了一口气,喊了一声:“表哥……”

    长孙涣便义正辞严的喝到:“表弟,你且闭嘴!是非对错,岂能由我们自己说?即便有理,亦要被人家说成咱狡辩!咱身正不怕影子斜,怕啥?让别人来说!”

    身后众人纷纷点头,果然是正人君子,有气魄!

    以往当真是没注意,这长孙涣是个人物啊!

    别人佩服长孙涣的正直气魄,可高岭差点哭出来!

    哥,你是我亲哥!

    问题是咱非但影子不正,身子也不正啊……

    高阳公主身后的侍女秀玉见自家殿下冲自己使了个眼色,便踏前一步,瘪瘪的小胸脯一挺,扬起小脑袋脆声说道:“那就我来说……”

    小侍女伶牙俐齿,且思维敏捷,前前后后说得清楚明白。

    将人家漂亮姑娘堵在凉亭里调戏也就罢了,毕竟这事儿在场的纨绔基本都干过……但是听到高岭对高阳公主说得下流话语,大家顿时都了然了,纷纷鄙视的看着高岭。

    活该!

    且不说人家高阳公主殿下金枝玉叶,便是房俊未婚妻这个身份,房俊打你就纯粹是你自找的!某说是房俊,便是任意一个男人在自己未婚妻被如此污言秽语调戏的时候,都得挺身而出好好教训你吧?

    否则枉为男人!

    下一刻,大家的目光都看向长孙涣,想要看看长孙涣如何处置。刚刚还跟人家房俊义正辞严的硬钢,这一转眼,错处却全都是自己维护之人犯下的,这可丢尽了脸……

    长孙涣果然脸色涨红,跺脚道:“某真是没脸见人!本是因为表兄弟的情分想要维护于你,谁知此事居然是因你而起?更何况你用如此污秽之言语亵渎高阳公主殿下,你可知是犯了大罪?”

    高岭虽然害怕,却已然狡辩道:“这话虽然不好听,可只是我跟表妹说笑而已……当年我尚未离京之时,进宫与高阳表妹玩耍,这些话也不知说过一次,有说明大不了的?”

    众人对此嗤之以鼻。

    你都说是当年了,当年大家年幼,童言无忌,说什么都行,可现在人家高阳公主都快成亲了,你还说这些浑话,不是找挨揍么?

    你们高家的确深受皇帝宠信,可你行事说话也得有个度吧?

    都说房俊是棒槌,可现在看来,房俊这个名号很快就要让贤了,高岭这个蠢货比房俊还棒槌好几倍……

    长孙涣气得满脸通红,冲上去照着高岭就是大嘴巴,骂道:“闭嘴!”

    高岭被打懵了,捂着脸大叫道:“长孙涣你疯啦?一个长孙家的庶子而已,真当自己是盘菜了?小爷饶不了你……”

    这番话正中长孙涣下怀,他还怕高岭老实了,自己没有下手的借口呢,不狠狠的收拾这蠢货一番,如何能将自己的境界再拔高一层?

    闻言,一脚将高岭踹翻在地,扑上去大嘴巴子左右开弓,边打边骂:“混账!高家的脸面都给你丢光了,今日某便打死你,省的异日给高家早来祸患,然后某再去府上给舅爷爷请罪!”

    长孙涣可不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自小就沉迷武技,先后曾跟随多名将领习武,也曾因此惹得长孙无忌不满。高岭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绣花枕头,如何是长孙涣的对手?

    这货被揍得鬼哭狼嚎,却无一人同情。

    非但没人同情高岭,反而大赞长孙涣有担当!长孙家与高家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放眼天下谁不知道?长孙涣以兄长的身份教训高岭,那是名正言顺。

    高岭没料到自己非但被房俊一脚踹翻,而且连长孙涣自己也不是对手,被长孙涣恶狠狠的揍,早就涕泪长流,悔的肠子都青了!

    早知如此,老子还不如留在滑州那个穷地方当咱的土皇帝,谁特么愿意回京来?这才几天的功夫,便遭遇了一次混合双打,还打得自己全无反抗之力。

    长安凶险啊……

    房俊在一旁看热闹,添油加醋道:“长孙兄果然是正直君子,眼里揉不得半点啥子的好汉!作为这小子的兄长,长孙兄正应当发扬兄长的作风,好生教育,以免其误入歧途,到时候不仅丢得是高家的脸面,还有长孙家的脸面!对!狠狠的揍……”

    房俊在这边添油加醋,长孙涣那边挥舞着拳头狠狠的揍,揍得高岭惨嚎不已,不断求饶,看得观众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好半晌,才有人站出来去拉住似乎暴怒的长孙涣,劝解道:“长孙兄,适可而止……高岭虽然该打,但毕竟年岁幼小,稍坐惩戒即可,若是打伤了,岂不被申国公老人家怪罪?”

    长孙涣怒喝道:“某现在打他,总好过异日别人打他,某打他还留着手,别人打他,说不得要了他的命!某这是在救他……”

    对于这话,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同时眼光偷偷去看一边添火的房俊。若不是长孙涣赶来阻止了房俊,现在动手的可就是房俊了,长孙涣打得虽然狠,却不伤筋不动骨,若是换了房俊……

    众人齐齐打个冷颤。

    房俊下手有多黑?不说别人,只需看看现在还躺在家里的高家四郎、高岭的四叔高真行就知道了……

    不过话虽如此,终不能看着长孙涣将高岭打个好歹,一群人上去搂腰的搂腰、抱胳膊的抱胳膊,将长孙涣给拉开。高岭带来的家仆这才敢上前,将自家少爷给搀扶起来,看着满脸乌青狼狈不堪的少爷,家仆们一个个眼皮狂跳,心中暗暗叫苦,这回府之后该如何向家主交待?

    高阳公主看看在一旁瞧热闹的房俊,再看看一脸愤慨大发神威的长孙涣,一双清澈的眸子便微微眯了起来,总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太妥当的味道……

    依着房俊的脾气,想要教训高岭是长孙涣就可以制止的么?别人或许不知道,她可是清楚的很,那个商号里头房俊才是完完全全的主导者,长孙涣李思文程处弼之流根本就说不上话!

    长孙涣在房俊眼前会有这么大的面子?

    唯一的解释,就是房俊根本就不想将高岭怎么样,恰好长孙涣出现,给了长孙涣一个顺水人情……

    这让公主殿下心里非常不爽!

    房俊你个王八蛋、黑面神,你的未婚妻被人调戏了,你居然稳得住?

    分明没把本宫当回事儿!

    高阳公主气得不轻,巴掌大的小脸儿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恶狠狠的瞪了房俊一眼,纤细的腰肢一拧,娇喝道:“我们走!”

    气咻咻的奔着下山的山路而去。

    小侍女秀玉正美滋滋的看高岭挨揍,心里舒坦得不行,被自家殿下弄得一愣,来不及细想这位小祖宗使得什么疯,赶紧快步追上去。

    一众侍女侍卫自然也呼啦啦的跟上,眨眼走了个干干净净。

    房俊眨眨眼,看着高阳公主纤细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

    臭丫头有发的什么疯?

    真是不可捉摸的女人啊……

    他却没有意识到是自己对于高阳公主被调戏的反应不够激烈,因为在他看来,本身高家与李唐皇族的关系就非常亲近,唐朝也不是明清那种皇权高于一切的封建集权达到顶峰的年代,作为亲戚,表兄妹之间说些出格的话语也算不得说明了不得的事情,没看到高阳公主身后那些侍卫都个个无动于衷么?

    若是高岭当真犯了忤逆之罪,那些侍卫分分钟教高岭做人!

    懒得理高阳公主这个脾气娇蛮的臭丫头……

    长孙涣被众人拉开,高岭被自家的家仆搀扶着,也不敢说什么硬气话了,灰溜溜的走掉,回家去默默舔舐悲催的伤口,扎几个房俊和长孙涣的稻草人诅咒这两个王八蛋不得好死……



    长孙涣走到房俊身前,抱拳歉然道:“高岭年幼,行为莽撞,得罪之处,某替他向二郎赔罪了。回去之后,定然知会高府,对其严加管教。”

    做戏做全套,越是这般贬低高岭,某种程度上就越是提升他自己高大正直的形象。

    房俊笑道:“长孙兄说得哪里话?既是你出面,小弟自然并无不可。”

    以往还真有些走眼,长孙涣敦厚的外表下,也有一颗玲珑的心思。

    两个腹黑男相视一笑,颇有默契。

    长孙涣客气道:“二郎亦是前来参加魏王殿下的宴会吧?不如同行,如何?”

    房俊说道:“如此最好。”

    长孙涣身后的一群公子哥儿此时纷纷上前,与房俊见礼。这些平素眼高于顶的纨绔子弟,在房俊面前一个个如同乖宝宝一般,恭谨守礼。

    没办法,虽然都是纨绔子弟,但彼此之间的差距实在太过巨大……

    在新一代纨绔子弟当中,房俊早已凭借自己的拳头和棒槌的性格打出了一番天下,提起房俊,莫说是他们这些勋贵家族的子弟,便是满朝文武,哪个不怵头?

    房俊早已成为无数纨绔子弟竞相模仿的对象,他的说话方式、行事风格,任何一个特点都会有人去模仿。

    可是,当大家踊跃的学习房俊之时,这位纨绔届的传奇人物却陡然间来了一个华丽到极致的转身,瞬间变身为天下有数的诗词圣手……

    从纨绔变成了文化人。

    这可就不仅仅是佩服了,简直就是惊为天人!

    可以说,所有的大唐勋贵世家的子弟站在房俊面前,天然的就矮了一头,因为人家已经脱离的纨绔的范畴,晋级到了家主的哪一个层次……

    面对着一张张笑脸,一句句阿谀奉承的问候,房俊笑脸相迎。

    他脾气火爆不假,却不代表情商低下。他可以展示出强悍的风格令所有人忌惮,却不能因此便疏离整个纨绔阶层。要知道,今日的纨绔,大多数在未来都会成为各家的顶梁柱,在没有明显利益冲突的情况下,保持适当的友谊这是必须的。

    长孙涣笑呵呵的看着房俊被一群“崇拜者”包围,出言道:“时辰不早,魏王殿下怕是已经等得急了,吾等还是赶紧上山赴宴为好。”

    “对对对,莫让魏王殿下久等。”

    “不过咱们说定了,稍后还请二郎赏脸,酒宴之后去平康坊好生玩耍一番。”

    “对,不醉不归!”

    面对邀请,房俊自无不可,笑道:“既然诸位兄弟抬爱,某岂能不给面子?那就说定了,今晚在平康坊,不醉无归!但是话说在前头,今日某来请客,谁也不许争!”

    “争也争不过啊,谁不知道二郎你有‘关中财神’之称?”

    “就是就是,房二郎不仅家财万贯,亦是仗义疏财,吾等算是见识到了!”

    一群人呼呼呵呵,约定了今晚在平康坊聚会,然后房俊便在前呼后拥之中向山上宴会之所走去。

    凉亭中的谢家少女见房俊在簇拥之下将要离去,鼓足勇气大声说道:“谢过房公子仗义援手,此恩此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这姑娘本来就长得漂亮,此时娇声软语轻轻一福,别有一股俏丽清秀的雅致。

    便有人起哄道:“这位姑娘,世间最虚伪的莫过于‘感谢’二字,看似真诚,实则全无用处。若当真有心,何不以身相许?”

    “哈哈哈,对极对极。”

    “对个头啊,二郎马上就是驸马了,怎能娶别家女子?虽然这小娘子确实长得不赖……”

    “你才是傻蛋,大丈夫三妻四妾,咱大唐的驸马也没规定就不能纳妾了,有说明问题?”

    这帮子纨绔调戏小姑娘那是肆无忌惮,而且都看出其实这位姑娘跟房俊没说明关系,言语之间很是放肆。

    谢家少女闹了个大红脸,即便她的性子有些疏朗泼辣,但终究是个黄花闺女,如何是这帮禽兽纨绔的对手?被揶揄得羞涩不堪,垂下头去,尖尖的下巴差点戳进胸脯里,两只耳朵尖儿都红透了,愈发显得娇美可爱。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纨绔们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心中暗叫怪不得高家那个混蛋把人家堵在这里調戲,这姑娘可是长得真好看啊!

    房俊看着身边这帮家伙一个两个双眼放光的模样,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好歹也都是大家族出来的子弟,怎地好似没见过漂亮女人似的?

    虽然对谢家没什么好感,顶多是相互利用而已,但是对这个小姑娘的观感却是不错。

    也是,男人似乎对漂亮小姑娘就没有观感不好的时候……

    房俊抱拳道:“谢家妹子见外了,此地人多繁杂,多有龌蹉之徒,还是早早回去,以免家人担心才是。”

    谢家少女羞不可抑,低着头柔声道:“是……”

    房俊再不看他,招呼着一种纨绔上山赴宴。

    凉亭中,谢家少女远远望着房俊挺拔笔直的背影消失在山路拐弯处,红润的唇角微微溢出一抹笑意,吩咐身边的丫鬟道:“赶紧收拾一下,咱们回去吧。”

    本是踏春赏桃,却险些被登徒子欺辱,任谁也没了半分游玩的兴致。

    桃花朵朵,淡粉如云。

    房俊与长孙涣走在前头,一众纨绔跟随在后,一群人呼呼呵呵走在桃林之中,惹得三五游人面露惊容,避之唯恐不及,生怕一不留神招惹了这帮混小子,惹祸上身。

    一群纨绔便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喧嚣吵闹,将桃林静谧优美的景致破坏无疑,惹得游人纷纷厌恶。这帮家伙却全然不顾旁人鄙夷惊惧的眼神,依旧我行我素,招摇无忌。

    房俊苦笑摇头,对长孙涣耳语道:“与此辈为伍,怕是要被天下人嘲笑,一世英名尽丧啊!”

    长孙涣双眼一翻,嗤之以鼻道:“尔有个屁的英名!长安纨绔,以你为首,早已声名狼藉人人喊打,说起来,某才是误入匪巢好不好?”

    房俊挑起大拇指道:“论起脸皮,长孙兄最厚!”

    长孙涣不以为忤,笑道:“今日多谢二郎配合,许久没这么爽快了!”

    他的压力很大。

    长孙冲畏罪潜逃,继承家业绝无可能,这对长孙涣来说绝对是天赐良机。可偏偏他虽是长孙无忌次子,却非是嫡子,并不是家业的顺位继承人。

    那个眼珠子长在头顶的长孙濬才是……

    可长孙涣怎能甘心呢?

    以往他服气长孙冲,现在却不服长孙濬!

    况且,按照大唐律例和民间风俗,庶子虽然不是家业的天然继承人,却也不是非得嫡子才能继承。这就给了长孙涣野望,庶子也是亲儿子,谁不想执掌如此庞大的家族,风风光光一言九鼎,不再受人白眼轻视?

    偏偏长孙无忌有些瞧不上他……

    从小到大,长孙涣都被光芒四射的长孙冲笼罩,黯淡落寞,从不被人关注。可是现在长孙冲畏罪潜逃了,为何依旧对我不理不睬?长孙濬那小子除了一个嫡子的名份,那里能比得上我半分?

    长孙涣极度郁闷。

    尤其是在被房俊吸纳进“东大唐商号”之后,父亲长孙无忌居然数次流露出让自己将股份让给长孙濬的意图,令长孙涣既是惊讶又是愤怒!

    凭什么?!

    就因为我从小到大都低调乖巧,从来都不争不抢?

    今日揍了高岭一顿,让他即心里舒爽,又暗暗兴奋!

    长孙冲精明强干又如何?长孙濬聪明伶俐又如何?那资源无数潜力巨大的“东大唐商号”,你们谁也进不去!就算不给我家主的继承权,那又如何?

    十年之后,“东大唐商号”必然成为令所有人胆战心惊的庞然大物,便是长孙家的家主,也得看我的脸色说话!



    即便这或许就是房俊用以分化长孙家的手段,长孙涣也毫不在乎!没人愿意被当做棋子,可棋子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担当的!

    只要能证明自己的价值,当一次棋子又何妨?

    如同以往那般连棋子都当不上,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

    桃林深处,一方幽静的小湖横卧,湖水清澈宛如一块白玉,却已被四周灿烂的桃花染成粉色,恍如仙境。

    一座古色古香的二层木楼矗立在湖畔。

    没有雕梁画栋,没有飞檐斗拱,平凡朴素简单至极,却门阔檐高,自由一股疏朗大气的气派。

    此时小楼门窗洞开,一张张矮几放置妥当,美丽曼妙的侍女将准备好的佳肴美酒一一分派。

    房俊一行人刚刚走到楼前,便见到魏王李泰那张白面馒头一般的大脸自二楼的窗子探出来,对房俊和长孙涣招手道:“二位怎地才来?快快上楼,就等着你们开席了!”

    自由负责迎客的内侍将二人迎上二楼,其余纨绔则留在一楼开宴。

    有人的地方就有等级,他们等级不够,即便受到邀请,也只能在一楼安坐……

    房俊与长孙涣上得二楼,环视一周,确有许多熟人。

    今次魏王李泰摆酒,许是知道自己这次去吴越之地就藩,有生之年怕是再也难回长安几次,以往无论亲朋故旧还是稍有嫌隙者,都在邀请之列。

    既然孤身出京,储位早已成为奢望,昔日争储之恩怨,早已风吹云散。留得一个好人缘,异日或许还能在朝中增添一个奥援,何乐而不为呢?

    只此一点,房俊便暗暗点头。

    想不到储位无望、孤身出京,魏王李泰反倒不似以往那般跋扈骄横,对人情世故多了一份凝练,也算意外之得了。只是这份人情练达若是能早个几年,是不是这储位尚有一番希望呢?

    摇了摇头,将闹钟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开,寻了一个空位子,便要坐下。

    魏王李泰招手道:“坐那么远作甚?到本王身边来,咱俩好生聊聊。”

    房俊无奈,只得起身在一众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来到李泰身边落座。

    刚刚坐下,便觉得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令他浑身难受。

    抬起头想要寻找这道目光的来处,正巧与李泰另一侧的一人四目相对。

    一张瘦长脸,目光炽烈。

    正是许久不见的孔志玄。

    娘咧!哥们有没推倒你老婆,干嘛这么看着咱?

    只不过这个场合耍横终究不好,房俊忍着怒气,笑嘻嘻露出一口大白牙,看着孔志玄笑道:“原来是孔兄,失敬失敬。多日未见,可无恙否?”

    孔志玄一张刀条脸上神情满是不屑,语气冷淡:“多谢二郎挂念,为兄虽然年长,却一定修身养性,争取长命百岁,倒是二郎要注意身体才是,肝火虚盛之人,寿数都不太长久。”

    魏王李泰一阵无语,这是在说切莫让房俊死在他前头么?这个孔志玄也不是安分的主儿啊,你都这么大年岁了,犯得着跟房俊每次见面都硬钢?

    房俊丝毫不见怒色,就好似听不懂孔志玄的话语一般,笑嘻嘻的说道:“孔兄果然宅心仁厚,竟然无时无刻不牵挂小弟的身体,着实令小弟感动。前几日与孔老夫子饮酒,他老人家还说孔兄不上进、不成材,深感遗憾。看来实在是错了,他日再与老人家饮酒闲聊,某定要跟老人家说,文才武略啥的都是虚妄,人品才是大事啊!孔兄这等宅心仁厚,那才是有出息的儿孙,有子如此,夫复何求?若是某将来能有这么一个儿子,也就死而无憾了……”

    “噗”

    “噗”

    “噗”

    在座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魏王李泰单手扶额,苦笑不已。这个房俊,这张嘴也太损了……

    这番言语,给人一种误解,他房俊是与孔颖达一辈的,孔志玄只是个小辈。

    有子如此,夫复何求……你当孔志玄是你儿子呐?

    孔志玄气得鼻子都红了,两只眼睛充血,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将房俊这个可恶的小子咬死……如果能打得过房俊的话,他绝不会有丝毫犹豫。

    可偏偏反驳不了……

    人家房俊年青不假,可是跟孔颖达曾是同僚也是真的,若是当真两人闲暇之时饮酒闲聊,说起这番话还真就不是不可能。就算是假的,他孔志玄难道还能回家向老爹孔颖达求证不成?

    把我当你儿子看呢?

    简直欺人太甚!

    孔志玄对房俊那可是怨念已深,冰冻三尺,绝非三日之寒!

    一直以来,孔志玄自诩文采斐然,从来都不曾将房俊看在眼里,即便房俊几次三番的做出经典的诗词,孔志玄也看他不起。就算有点文采,终归也只是个纨绔而已,有何出息?

    可偏偏自从房俊到礼部上任之后,每一次老爹孔颖达回家,都会念叨着房俊这里优秀那里卓越,说孔志玄如何如何不如房俊,这让心高气傲的孔志玄如何不怒?

    孔志玄差点气得爆炸,一甩袖子就要离席。

    打架他不是对手,分分钟被秒杀的结局,吵架看来也不行,这家伙“才高九斗”的名声也不仅仅是诗写得好,骂人也很在行,一个脏字儿没有,就能把人气得血管迸裂……

    丢了脸,却找补不会来,在留在这里丢人现眼么?

    魏王李泰岂能让他离去?若是孔志玄被房俊言语挖苦愤而离席,说出去他李泰脸上也不好看啊!虽然就要出京了,可李泰是个好面子的人,赶紧拉住孔志玄,安慰道:“贤弟安坐。”

    孔志玄不敢拂了李泰的面子,只得气呼呼坐下,头却扭在一边,似乎一眼都不愿意去看房俊。

    李泰心里暗暗有些失望……

    他本来想带着孔志玄去吴越的,孔志玄在士林之中名声不错,又是孔颖达这等大儒的儿子,天下士林之中很有些影响力,想必能帮助自己开拓局面。

    可谁知此人表现得令人极为失望,一点城府没有不说,性格焦躁轻浮,根本就不适合官场。若非有孔颖达的名头镇着,恐怕早就被人排挤得无立足之地……

    这人充其量也就是个教书先生,官场险恶,他混不了。

    可孔志玄毕竟是孔颖达的儿子,李泰不能任由他被房俊言语诋毁之后离开,否则孔颖达可就将这罪名落到他李泰头上了……

    李泰拽住孔志玄,扭头看着房俊,佯怒道:“二郎岂可失礼?孔世兄毕竟年长,吾等自应恭敬维护,怎能出言无状?速速给孔世兄道歉,否则异日见到孔老夫子,如何分说?”

    在座之人俱都心中感叹,魏王殿下待房俊还真是亲厚啊!

    话是让房俊道歉,可话里话外却是将他自己与房俊摆在一处,虽然是给孔志玄面子,却分明是将孔志玄疏远出去。

    这小子何德何能,居然得到魏王殿下如此看重?

    据说,太子殿下与这小子关系也很不错……

    能坐在这里的,莫不是名臣勋贵在之后,家学渊源,对于人心揣摩都有一套。大家震惊之后,恍然发现眼前这个以往浑不吝的棒槌,不仅仅华丽转身成为大唐士林中的后起之秀,更是拥有者无与伦比的前程……

    大家暗暗留神,回去之后,定要嘱咐家里以后要调整对于房俊的策略。看来,即便是房玄龄致仕,房家依旧可以巍然不倒,甚至有可能更进一步!

    如此深厚之潜力,怎能不加倍重视?

    魏王李泰这般说了,房家自然不能不给面子。

    将面前矮几上的美酒斟了一杯,举起对孔志玄说道:“刚刚是小弟一时疏忽,言语无状了,不过非是小弟本意,还望孔世兄莫怪,小弟以酒赔罪。”

    言罢,一饮而尽。

    魏王李泰甚是满意,看向孔志玄。



    孔志玄阴着脸,不情不愿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眼睛却并未看向房俊。他实在搞不明白,房俊这小子如此跋扈嚣张,自己那位老成持重的父亲怎地偏偏与他成了忘年之交?

    这一年来,孔志玄的耳朵算是饱受荼毒,每一次在家中与父亲交谈,基本都会提及“房俊”这二字。诸如“要多学习房俊大气的作风”、“要与房俊时常交流,取其文华之道”、“要像房俊那般,支撑起家业”……每日里不知听了多少,孔志玄的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

    他知道房俊文采斐然,敛财有术,自己多有不及。可每一次父亲都将房俊拎出来当做典型来衬托自己的不足,这谁受得了?孔志玄时常想跟父亲大吼一句:某都快要而立之年了,能不能别总是弄个毛头小子来寒碜咱?

    这般情况下,孔志玄能对房俊有好感才奇了怪……

    魏王李泰看着风轻云淡的房俊,再看看一脸不爽的孔志玄,再将目光从在座诸人的面上扫过,心底陡然生出一股惘然空虚,不禁喟然一叹。

    曾几何时,自己受到父皇宠爱,表露出易储之心,这班人除了房俊之外,那个不是谄媚逢迎、趋之若鹜?

    可是现在,自己将要前往千里迢迢的吴越之地就藩,形势一下子就变了。虽然面上已然恭敬礼顺,但只怕内心里已经再没人将自己当回事儿了吧?

    一个前往封地就藩的王爷,不能影响朝局,那便连一个御史言官都有所不及……

    魏王李泰心中苦闷,拿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水顺喉而下,在胃里烧灼翻腾……

    *****

    李泰有些后悔举办这场酒宴。

    原本是想着以后就要离京,趁着最后的机会联络一下昔日的交情,日后这些人好歹也能在京中作为奥援,关键时刻亦能维护自己一番。

    可是他却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天真……

    人走茶凉,古今亦然。

    离京的王爷,无论以往是如何的圣眷优隆,都是拔了毛的凤凰一般,无人理睬。

    人生之起落太过残酷,李泰有些接受不了,醉得很快。

    主角醉酒,宴会自然不欢而散。

    长孙涣拉着房俊想要去平康坊寻欢作乐,房俊却被李泰派人留下。

    房俊无奈,只得让长孙涣等人先去平康坊,自己随后就到。

    一大群纨绔呼呼啦啦的告辞离开,勾肩搭背的嬉笑着前往平康坊而去。

    小楼一侧的雅室内。

    魏王李泰随意的歪坐在地席之上,手里握着白玉酒盏,神情落寞苦闷。

    房俊一进来,便苦笑道:“殿下真是好手段,连微臣也给骗过了。”心里却没有体会到李泰的失落和愁苦,反而暗暗诧异,既然不耐烦要借装醉退席,那又何必召集这次宴会呢?

    “哎!二郎春风得意,又如何能体会本王的落寞?”李泰圆圆的胖脸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语气萧索。

    这是感受到从云端跌落到低谷的失落感了,房俊心想。

    大大咧咧的坐到李泰对面,拒绝了李泰递过来的酒壶,伸手在茶盘里拈起一枚杏脯放进嘴里,酸酸甜甜口感甚好。

    “殿下心中仍然放不下?”房俊问道。

    李泰微愣,迟疑了一下,摇头道:“本王非是纠结于储君之位再无可能得到,只是一向生活于长安,骤然前往贫瘠荒凉、烟瘴肆虐的吴越之地,有些不踏实而已。”

    房俊点点头。

    李泰是聪明人,这一年来经历这么多事情,想必他已然看得透彻,只要李二陛下能保持理智,那么无论如何这个储君的位子都轮不到他。

    至于担心吴越之地的贫瘠,在房俊看来却是大可不必……

    且不说吴越之地先天就有水源充沛、气温适宜的条件,只需稍坐开发便能成为锦绣膏腴之地,单单是漫长的海岸线,就能因为海贸带来超级利润,繁华指日可待。

    更何况,在房俊的记忆里好像有唐一朝都未真正实行如同明朝那样的封建制度,李二陛下倒是想将自己的子孙分封天下、镇守四方、拱卫京畿,可惜最后却在群臣的抗议下不了了之。

    只要历史不发生太大的偏差,李二陛下的分封制度应该很快就会取消,届时,无论之前分封的齐王、吴王还是现在的魏王,都将撤离封地,返回京师。

    只是这话没法说,房俊也不打算说……

    现在的李泰到底是真的想开了,不再觊觎储君之位,还是被形势所逼,不得不放弃心中的执念,这谁都说不准。让其在江南吴越之地待上个三年五载,或许心中的奢望才会完全平息。

    每一个辉煌一时的王朝,都崩塌于内耗。

    房俊想要让大唐更加强大,更想要这片土地上世世代代被农耕思想和儒家文化束缚的人民见识到一种截然不同的生存方式。当不断的扩张唤醒沉睡的慾望,让进取的种子埋在心里,即便王朝倾颓、大唐翻覆,亦终有一日能塑造出霸道的灵魂,而不是小富即安、只为了眼前的利益而丧失了进取的慾望。

    没有谁比房俊更清楚这个民族所能爆发出的巨大能量,当思想被束缚在这片土地上的时候,只能被动的保持着防御的态势,力量被禁锢,思想被束缚……

    然而事实证明,长城抵御不住游牧民族的铁骑,仁爱也感化不了膨胀凶残的慾望,一味的守着这一亩三分地,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任人鱼肉、百般欺凌……

    若是民族的觉醒不用经历那惨痛黑暗的十九世纪,会是什么样子呢?

    房俊想要看看。

    他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用异族的鲜血和苦难去觉醒这个民族的血性……

    而这一切,都需要一个稳定的帝国来作为后盾。所以,房俊绝对会尽一切努力,来维护帝国的稳定。

    坐在李泰的对面,想了想,房俊说道:“人生而在世,总是要有一些进取心的。”

    李泰诧异道:“二郎是鼓励本王不要放弃,还要去争取么?”

    他不明白房俊的意思,要知道一直以来房俊可都是孜孜不倦的在劝解自己放弃储君之争,在房俊眼里,似乎谁当皇帝并不重要,只要帝国稳定就一切都好。

    房俊摇头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何等愚蠢?”

    李泰愈发不解:“那你还让本王进取什么?”

    房俊看着李泰的眼睛,说道:“殿下要将目光放远一点,这天下可不仅仅是只有大唐。”

    李泰愕然。

    不仅仅只有大唐……

    什么意思?

    房俊道:“天下之大,远远超乎殿下之想象。昆仑之西,大洋之南,地阔千里,物阜民丰。与其纠结于储位之争斗,任由亲情东流、帝国飘摇,何不开拓进取,封疆异域?”

    李泰圆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嘴巴张开,瞠目结舌的看着面前的房俊。

    开拓进取,封疆异域?!

    特么谁不想?!

    那个男儿没有开疆拓土封狼居胥的野望?

    那个男儿没有勒石燕然辟地千里的梦想?

    可是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做到?

    李泰苦笑道:“二郎莫不是在取笑本王?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古往今来功勋之极致也……本王就算再如何自负,亦不敢自比霍冠军、窦伯度!”

    霍去病封狼居胥,窦宪勒石燕然,古之兵家终极梦想!千秋以降,声名赫赫,功勋不辍!

    谁不想?

    可以说,除了执掌江山九五至尊之外,这就是最终极的功勋!

    李泰当然也想,他肥胖的身躯里可不只有对于皇位的渴望,他也幻想这有朝一日能够纵兵千里、横扫六合八荒!

    只是……太不靠谱了啊!

    房俊对李泰的神情不以为然:“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听着这句话,李泰怦然心动。

    有些事情,想做,却不一定做得到;有些事情,不去想,那就永远也做不到!李泰不是个蠢人,他比大多数人都聪明的多,道理一想就通。

    储位无望,难道这一辈子就浑浑噩噩的混吃等死,日后的史书之上,也就只有一句“魏王泰”这寥寥几字?

    他不甘心!

    他想要青史留名,想要春秋彪炳,想要在史书上留下灿烂的篇章,千古以降,提起魏王李泰,子孙后代都要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好男儿不负此身!

    可是他亲王的身份,虽然给了他锦衣玉食富贵荣华,却也如同枷锁一般牢牢的将他禁锢。

    争储失败,他就是一个普通的亲王。

    若是一般的大臣,可以励精图治、呕心沥血的做出一番成就,让天下传诵,让万民敬仰,让后世崇拜。

    可是一位争储失败的亲王……却如同一条死鱼一般,再也翻不出半点浪花。

    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都会招致漫天风雨,皇帝会怀疑他是不是尚未死心,还对储位有着幻想?太子会深恶其行,认为他对皇位依旧有着觊觎之心……

    只要动一动,就是死路一条。

    除了混吃等死,他别无他途。

    所以房俊的话语虽然轻易的勾起了李泰心中的热血和信念,他却只能苦笑……

    “二郎,难道不知若是本王稍有异动,莫说太子,便是父皇都饶我不得?说不定三尺白绫一尊毒酒,就是本王的下场啊!”

    李泰言语之中,满是悲凉伤感。

    这就是王子的无奈……

    房俊心里唏嘘,知道李泰此言不虚。原本的历史上,李承乾太子之位被废黜,李泰客死异乡,李恪喊冤而死……李二陛下的儿子们个个都是一时之人杰,却个个下场悲凉。

    谁的错?

    没有对错……

    房俊淡定说道:“殿下心中有数即可,世事无绝对,谁又能知晓明日之事?”

    见李泰有些颓丧,便提议道:“今晚微臣在平康坊设宴,招待京中的同辈子弟。只是饮酒享乐而已,没有君臣之分,没有上下之别,殿下不如一同前去,如何?”

    李泰神情有些萎靡,即将离京是他心情很是失落,便想要拒绝。抬头看着房俊,忽然被他眼中闪烁的光芒惊了一下,倏地恍然。

    出京就藩之事已成定局,便是再失落、再苦闷,亦是无可更改。以前父皇允许他留在京师,那是因为存了易储之心,可现在大局已定,父皇便是再如何宠爱他,亦不能无视朝纲、无视帝国的安稳,而贸然将他这个最大的不稳定因素留在京师。

    既然事情依旧不可逆转,又何必再展露那等凄苦愁怨的小儿女之态,徒惹仇人嘲笑,亲人忧心?

    房俊长身而起,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苦闷颓丧于事无补,何不换个心情,勇于面对?”

    李泰圆滚滚的身子自地席之上爬起来,肉乎乎的大手狠狠在房俊肩头拍了一记,语气慨然道:“说得对!即便是出京就藩,哪怕是终身不得回京,本王依旧是大唐的魏王殿下,龙子龙孙、金枝玉叶,这世间又有谁能比本王更加尊贵?正如你以往所言——一壶酒,一竿身,快活如我有几人?惺惺作态,徒增人笑尔!”

    *****

    申时初刻,华灯初上。

    平康坊早已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家家楚馆青楼的门前俱以悬挂出大红灯笼,大门洞开,迎接宾客。

    醉仙楼繁华依旧。

    这座平康坊被最大的青楼,历经波折,却依旧屹立不倒。门前一长溜豪华马车,迎来送往的姑娘们娇笑着奉承者王孙公子富商巨贾,莺歌燕舞,鸟语花香……

    好一派良辰美景、盛世逍遥!

    房俊是四轮马车早已成为整个长安独特的象征,即便已经陆续卖出了好几辆,但是他这辆却依然是最华丽的,看一眼即可分辨清楚。

    这辆四轮马车刚刚驶到醉仙楼大门前,门前迎客的小厮立马脚步飞快的跑上前去侍候。就连门口处迎来送往的姑娘们,都下意识的降低了声调,唯恐惹得那位房二郎不高兴,惹祸上身……

    没办法,醉仙楼上上下下对房俊算是有了恐惧症,这位几乎每一次光顾,都没什么好事!若非这小子着实惹不得,且又是东家的座上宾,恐怕醉仙楼早就来一个拒绝接待……

    房俊早已遣人包下了醉仙楼的二楼,跟李泰下了马车,再小厮的引路下,径直奔向二楼。

    直到房俊和李泰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大堂里接客的姑娘们这才偷偷嘘出一口气……

    说起来,姑娘们对于房俊的看法极其纠结。

    一方面,这厮每一次来醉仙楼的结果都不怎么美好,甚至有一次干脆指使“百骑”将醉仙楼搜了个底儿掉,唯恐招惹了这人没法收场;而另一方面,房俊又是天下有数的青年才俊,一首首诗词传颂天下,若是能得到他的一首诗词,对于姑娘们来说顿时身价百倍,扶摇直上,一跃成为青楼里的翘楚……

    可谓是爱与恨纠缠不休……

    缓步走上楼梯,李泰看了一眼下方大堂内噤若寒蝉的姑娘们,摇头笑道:“素闻二郎在平康坊内声名卓著,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虚。放翻齐王、拳打刘泪,当真是威名赫赫,能止小儿夜啼!瞅瞅这些姑娘,见了你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这威风,这霸气,啧啧啧……”

    房俊翻了翻眼睛,不悦道:“殿下就直说某是个浑不吝的棒槌不就得了?实话跟您说,若是长安人人都说某是个棒槌,某不但不生气,还很是开心!”

    “贱骨头!”李泰哼了哼,骂了一句,心头却别有所思。

    难不成这家伙以往的棒槌性格都是装出来给别人看的不成?

    房玄龄温润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况且年岁渐老,即将致仕。房遗直酷似乃父,性情敦厚,为人腐朽,缺少魄力。等到房玄龄致仕,皇帝老迈,房家要依靠谁去顶门立户、光耀门楣?

    现在世人皆知房家棒槌、跋扈之性格,再加上进过前些时日的弹劾风潮之后,放眼天下,谁还会上前招惹房家?

    李泰狐疑的瞅了房家一眼,心里吃不准是不是这家伙当真都是演戏……

    二楼雅室里早已喧闹一片。

    听着雅室之内喧嚣的呼喝,间或夹杂着几声女人的尖叫,李泰本是郁闷的心情倏地就好转起来。

    大好年华,正当醉酒放歌,倚红偎绿,方不负来这认识走一遭!

    李泰兴致大起,就待要推门而入……

    “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一阵女子的哭声从一楼传来,夹杂着几声咒骂。

    “娘咧!一个婊子而已,装什么三贞九烈!”

    “就是,倭国使者看上你,正当你为国争光之时,喝杯酒就推三阻四的,简直丢尽吾大唐的脸面!”

    其中尚有几声叽里咕噜的言语,听之不似大唐之言。

    房家与李泰同时皱起眉头,止住脚步。

    这几句话,听上去令人很不舒服……

    此时,又有一个阴沉沙哑的声音说道:“某奉陛下之命招待外国使节,自当以展示中土大唐之礼仪为先,务必使得外国使节有宾至如归之感。汝不过一介妓女,居然敢当面斥责使节,将吾大唐之礼仪置于何地?莫要以为有河间郡王给汝撑腰,便能无视礼仪国法!”

    听到这里,房俊眉毛舒展开。

    此人是谁,房俊不得而知,听声音甚是陌生,应该平素并不常打交道。但是此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上门来打李孝恭的脸面!

    房俊现在与李孝恭合作,正值蜜月期间,碰上这种事,自当出头为李孝恭解决这个麻烦。

    他走下楼梯,高声说道:“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按照你的意思,若是外国使节看上你老婆,你也得奉献出来以保全吾大唐之礼仪了?”



    房俊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还是巍巍大唐、煌煌盛世么?居然也如千百年后那个奴颜卑膝的国度一般,有这么一撮儿人卑躬屈膝、崇洋媚外,外国人便是天,无论外国人做了什么都要以礼相待,否则“友邦人士,莫名惊诧,长此以往,国将不国”了……

    这事儿若是放在“我大清”,房俊不以为意,谁叫那个被一群无耻学者吹嘘的“盛世皇朝”早已被人家打怕了,卑贱的奴性早已浸透到骨子里了呢?

    可这是大唐啊!

    纵横四海、唯我独尊的大唐啊!

    房俊也有些“莫名惊诧”,他迫切的想要看看是上门奇葩的人物,能说出这样寡廉鲜耻的话语……

    魏王李泰更是面如锅底,额头青筋暴跳!

    贞观以来,大唐府兵北伐突厥、西征高昌,出击土谷浑、大战吐蕃,纵横四海,鲜有一败,早已养出睥睨天下的傲气,小小倭国,居然就能让大唐的官员如此卑躬屈膝的毫无原则的维护?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李泰气得要死,他要亲眼看看这是哪位败类官员!

    二人相视一眼,一前一后自楼梯上走下来。

    醉仙楼一楼的大堂两侧,延伸出去两条深邃幽远的走廊,布置着一间接着一间的雅室,档次自然是比不得二楼的,却也远远胜过寻常青楼。

    此时左手边走廊的一间雅室门户洞开,一群人站在门口。

    几个身穿官服的官员,几个矮小黝黑、装束古怪的异域人士,一个身着翠绿一群的女子垂首站在一侧,一手捂着脸颊,纤细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嘤嘤哭泣。

    醉仙楼的老鸨面色阴沉,站在一旁正在低声劝解着什么,而官员和异域人士却充耳不闻,只是抬起头来,向着楼梯这边看过来。

    房俊先走下楼梯,这些人中有人稍稍变了颜色,待到见到魏王李泰圆滚肥壮的体型自楼梯走下,这才有些震惊。

    为首一名官员年逾四旬,一张瘦长脸,长髯修剪得甚是整洁,身材瘦高,一脸冷酷桀骜之色。

    即便是见到魏王李泰,此人亦只是微微弯腰行礼,口中淡淡道:“微臣鸿胪寺卿李孝友,见过魏王殿下。”

    神情冷淡,不卑不亢。

    房俊愈发奇怪了,这人面对魏王李泰尚且不假颜色,为何对倭国使节却是这般卑躬屈膝?

    魏王李泰哼了一声,小眼睛盯着李孝友,语气严厉道:“王叔乃天潢贵胄,无比尊贵,何以对小小倭国使节如此低声下气,反而对吾大唐子民严厉斥责?”

    几个身材矮小的倭国使节一听称呼,便知道眼前这个胖子是大唐皇帝最宠爱的儿子魏王殿下,顿时吓得额头冒汗,一个为首的使节赶紧站出来,对李泰又是作揖又是叩拜,口中呼道:“误会,只是误会而已……”

    此时的倭国皆以精通汉语为荣,派遣来的使者自然更是此中高手,不仅能听能说,更能深明其义。

    他在心里稍微一琢磨,便知今日自己算是倒了霉,无缘无故的怕是要被牵扯到什么阴谋里头去……自己只是个使节而已啊,千里迢迢穿洋越海的来到长安,只是想要递上一本国书,对大唐皇帝磕上几个头说一大堆好话,然后带着必然会有的丰厚赏赐回国,就算大功告成了。

    可现在形势有些不妙……

    自己只是一时兴奋过头,提议跟那个千娇百媚的艺伎嘴对嘴的喝口酒而已,既然被拒绝,那就作罢好了,大唐威武霸气,就算是艺伎那也不是倭国能够轻易招惹的啊!

    可是这位鸿胪寺的官员却不依不饶,甚至将此事上升到影响两国邦交的高度……

    拜托,咱倭国跟大唐有邦交么?

    别扯了……

    两国实力是云泥之别,一向都是大唐想怎样就怎样,指东咱倭国就不敢向西,甭说不肯喝酒,您就是将咱这位使节的脑袋砍了,恐怕咱家里的天皇陛下屁都不敢放一个……

    鸿胪寺卿李孝友却是一脸正气,语气铿锵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吾大唐仁义厚德,以礼仪而威服天下。既有来使,吾等不应因其强大而自卑,更不应引起弱小而自负!倭国虽小,亦是友邦,岂能任意欺凌,有损吾大唐之泱泱气度?”

    这番话说得正气凛然,再配上这李孝友那一幅刚正不屈的神情举止,简直神清骨秀、正义浩荡!他就是维护大唐“泱泱气度”的那个正直的大臣,所有反对他的,都是仗势欺人、损坏大唐风度的奸贼!

    魏王李泰面色阴沉,胸腔里的怒气就待发作。

    房俊差点气笑了,他伸手拉住将要发作的李泰,看着李孝友不屑道:“不愧是淮安王殿下的儿子,这荒谬绝伦、匪夷所思的想法果然是家学渊源、根正苗红,实乃吾大唐百世不遇之奇葩!”

    李泰微微一呆,就笑了起来。

    说起这李孝友的老爹淮安王李神通……呵呵,即便是跟自己祖父李渊同辈的人物,李泰亦难掩笑意。

    李孝友气得脸都绿了,大怒道:“房俊,你放肆!家父乃是淮安亲王,功勋盖世,岂是你这小二可以诋毁?改日某定要亲自请教房玄龄,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教儿子的!”

    房俊耸耸肩,一脸轻松道:“随便你啊,不过在下倒是很好奇,你说令尊淮安王功勋盖世,请恕在下实在孤陋寡闻,未知淮安王殿下都有什么功勋?”

    李孝友气得脸色发青。

    魏王李泰稍稍皱眉,佯装训斥道:“放肆!淮安王乃是吾大唐之功勋,岂是你可以轻易编排?”

    房俊立即“恍然大悟”道:“哦,抱歉,在下不学无术,史书读的少,居然忘记了淮安王曾攻陷聊城击溃宇文化及……”

    房俊算是看出来,李孝恭今日之举动,跟什么帝国颜面、大唐礼仪完全没关系,他就是来找茬的!

    放眼大唐,谁会将小小的倭国使节放在眼里?魏王李泰不会,房俊不会,李孝友同样不会……

    房俊扫了一眼一边噤若寒蝉的女妓,身若拂柳、面似桃花,千娇百媚、容颜殊丽,正是上次向李孝恭举报长孙宝现已成为醉仙楼头牌的翠奴姑娘,愈发确信这就是李孝友借着羞辱翠奴来达到削李孝恭面子的目的。

    房俊自然不能坐视。

    李孝友听房俊言语辱及逝去的父亲,再也按耐不住,暴怒道:“闭嘴!”

    他不阻止不行,实在是房俊说的这件事乃是他老爹淮安王李神通一生之耻辱……

    其实说起李神通,这人名气当真不小,而其一生的功业,大约可以概括为:李渊太原起兵时他在长安附近户县一带招兵买马响应,牵制了当时守长安的隋军,也为李渊一行制造了声势。随后他被派到山东河北一带,先后跟宇文化及、窦建德、刘黑闼打仗,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等到李建成彻底平定河北后,他回到长安,一定程度上参与了武德末期的兄弟政争,不过这家伙眼色好,坚定的站在李世民一方,从而保证了下半生的安稳日子。?

    让李孝友暴怒的“攻陷聊城击溃宇文化及”又是怎么回事呢?

    说起来好似一桩历史悬案,搞笑到令人无解……

    当时杀了隋炀帝杨广的宇文化及已经成为过街老鼠,又刚刚被李密击败,日暮途穷,苛延残喘,而他手里还掌握着杨广的传国玺、卤簿仪仗以及萧皇后等,收拾他不可谓不容易,功劳不可谓不大。李神通奉命攻打宇文化及占据的聊城,这基本上等于天上掉下大馅饼,咣当一下砸中脑袋,天大的功劳等着白捡。

    可李神通接下来的行动令天下侧目……



    李二陛下的这位老叔是怎么做的呢?

    他派大军围攻聊城,守城的宇文化及已经没粮食了,要求投降,李神通不接受,理由居然是“我要拿他的金银财宝来犒赏将士,如果他自动投降了,我就没军饷可用了呀!”……

    守城敌投降,就意味着丧失了所有反抗能力,到时候只要率大军进城驻防不砍掉宇文一家的脑袋,宇文化及就已经感激涕零了。至于手里的财产,李神通是没收了分赏给将士也好,或者干脆塞进自己腰包里都行,宇文化及怎敢哼出半个不字来?

    后来李二陛下虎牢关大胜之后,接受王世充投降进了洛阳,大开库府犒赏四方,白花花的银子象水一样流淌,难道事先征求过王世充等人同意不同意??

    然而逗比的世界谁也不懂,李神通的表演远不止此……

    错过了受降的好机会后,得到粮草补充的宇文化及仍然振作不起来,大军继续攻城。攻着攻着,一个叫赵君德的人已经攀上了城头,眼看城就破了,这时李神通又突发奇想,关键时刻鸣金收兵。

    这是为何?

    李神通的解释是:“我才不让赵某抢得头功”……?

    李神通与赵君德有仇,这是天下皆知之事,但是为了私仇居然眼睁睁看着天大的功劳而不取,着实让人无语,更无法理解……

    李神通这般三番四次贻误战机,最终自食苦果。

    窦建德当时正急行军赶往聊城,到了地头发现唐军并未攻下聊城,自然也不客气了,一顿乱棍赶跑李神通,笑纳了宇文化及这份大礼,从而在“大义”上和实质上都占了相当大的便宜,实力壮大了好几成。

    此事被当成笑话流传开来,早已成为李神通一生无法洗去之污点。

    被人当面揭破父亲的糗事,李孝友如何不怒?

    可房俊对于李孝友的怒火一点都不在意。

    李神通又怎样?虽然看似跟李二陛下的关系更近一些,但是在李二陛下心目中,他连河间郡王李孝恭的一条腿都比不上……

    房俊之所以敢如此硬气,就是因为李孝友敢在这醉仙楼人五人六的狐假虎威,已经完完全全将李孝恭得罪了。

    当然,在房俊看来,李孝友这番举动根本就是故意的,就是要在醉仙楼挑事儿,以此削李孝恭的面子……

    至于李神通家族与李孝恭之间有何仇隙,房俊不知道,反正作为当初李唐皇族起兵之时的嫡系,相互之间为了利益和权势有所龌蹉没什么好奇怪的。

    房俊之知道自己现在是跟李孝恭站在一起的,若是李孝恭知道房俊明明在场却任由旁人砸他的场子、削他的面子,李孝恭会如何感想?

    必然为以后的合作蒙上一层阴影。

    水军是房俊计划的重中之重,若是得不到李孝恭的鼎力相助,必然事倍功半,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为了将来得到李孝恭的全力支持,得罪李孝友又能如何?

    反正淮安王李神通都死了好几年,李孝友这一辈与李二陛下的关系可是又远了一分……

    李孝友怒不可遏,死死的等着房俊,心里盘算着今日之事是否还要继续下去?

    今天的事情,全都是李孝友暗中谋划。

    身为鸿胪寺卿,接待各国使节是职权范围之内,但是带着使节来平康坊寻花问柳,却极是罕见,也没有必要。正如房俊所想的那般,放眼大唐,国大民娇,谁会将外国使节放在眼中?甭说是倭国使节,即便是突厥使节,那也没人当一回事儿!

    李孝友就是要来醉仙楼制造矛盾,然后利用正大光明的“礼仪之邦”将醉仙楼推到正义的对立面,羞辱了醉仙楼的头牌翠奴姑娘,就是羞辱了李孝恭的面皮!

    本来计划得滴水不漏,无论醉仙楼如何反应,都在李孝友的料想之内。要么背负得罪友邦、令大唐气度蒙羞的罪名,要么翠奴任由倭国使节羞辱,将李孝恭的老脸一层一层的剥掉……

    若是醉仙楼敢对自己无礼,那就更完美了,他早已准备好后手,定然让醉仙楼吃不了兜着走。

    偏偏冒出房俊跟魏王李泰这两个管闲事的家伙……

    对于房俊,他是不怕的。

    这货有勇无谋,虽然最近文名鹊起,可终究是个棒槌,除了打黑拳什么也不会,只要自己掌握分寸,想来房俊亦不会一言不合就挥拳头,自己可是位亲王!

    只是可惜,自己的封地亦在河间府,河间府上至官员下至百姓,只知有李孝恭而不知有李孝友……而这,正是他不爽李孝恭的根本原因。

    一个被皇帝猜忌的皇室成员而已,爵位尚且比自己低上一等,凭什么处处压制老子?

    他有所忌惮的,是魏王李泰。

    毕竟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若是招惹了李泰,不知皇帝会是是反应?自己的计划虽然看似占据名分大义,事实却经不起推敲。倭国的使节算个甚,凭什么就跟帝国颜面、儒家礼仪沾上关系了?

    可若是这般灰溜溜的走掉,李孝友却又着实咽不下这口气!

    他双眼通红的瞪着房俊,心里飞快的盘算着,最终一咬牙一狠心,干脆誓不罢休干到底!

    李孝友大吼一声:“来人!”

    随着这一声吼,旁边的雅室纷纷打开门,三五成群的客人从门后冲出来,汇聚到一处,肆意叫嚣。

    “王爷,怎么回事?”

    “谁敢得罪王爷,找死不成?”

    “五哥,收拾谁,您喊话!”

    “娘咧!咱淮安王一脉怕过谁来?”

    乌泱泱乱成一团。

    房俊吓了一跳,顿时对李孝友刮目相看,这人有气魄啊!居然事先埋伏了这么多人手,想要砸了这醉仙楼不成?

    一大群事先埋伏好的人手呼啦啦将房俊和李泰围在当中,纷纷叫嚣谩骂,可是等到看清楚这两人的相貌,声浪渐渐平息下来,一个个目瞪口呆,死死的闭上嘴巴。

    这些人中有不少皇室宗亲,亦有不少外戚勋贵,哪里能不认识面前这两个人?

    魏王李泰,陛下最宠爱的皇子!

    房俊,长安纨绔之首,最大的一号棒槌……

    众人气势汹汹的冲出来,按计划是只要大发神威砸了这醉仙楼,可是现在都面面相觑,李孝恭虎老雄风不再,砸了他的场子也有李孝友兄弟盯着,可是面前这两人特么能惹?

    李孝友立即感受到了士气已经受挫,赶紧看着李泰大声说道:“殿下即将出京就藩,为何还要参与到此事当中,难道就不怕陛下责怪你折损吾大唐礼仪之邦之名声么?”

    众人本来在李泰面前有些腿软,这可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啊!可是听李孝友这么一说,顿时一愣!对啊,这位虽然还是亲王,可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有可能争储上位的亲王了,只是一个即将离京就藩的亲王!

    亲王出了京,这辈子大抵也没机会再回来了!

    这样的魏王,有何惧怕?

    还有旁边的房俊,声望在年轻一辈当中无人能及,若是今日能狠狠的挫挫他的微风,自己岂不是声望暴涨,甚至有可能取而代之?

    一句话,就将这些人的心思勾起来了,士气再涨!

    看向李泰和房俊的目光都兴奋起来,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房俊苦笑着对李泰说道:“若不是有殿下在,今日微臣就能让李孝友躺着出去……”

    李泰怫然不悦:“混账,你当本王是个累赘不成?”

    房俊瞄了李泰一眼,一脸嫌弃道:“殿下圣明,很有自知之明。”

    李泰瞪圆了眼睛,怒道:“放屁!本王亦是七尺男儿,岂容你如此污蔑!你小子给本王看好了,本王也不是孬种!”

    言罢,在房俊瞠目结舌之中,肥胖的身躯皮球一般向前窜了两步,又白又嫩的拳头砸在李孝友脸上……



    李泰从来都不是个好孩子,任性、阴险、骄纵、腹黑……但是唯独有一样,从小到大没打过架……

    作为长孙皇后的嫡子、李二陛下最宠爱的儿子,自从下生那天起,李泰就是这个帝国最尊贵、最骄傲的存在,甭说那些王侯勋贵家的孩子,便是自己的亲兄弟,又有哪个敢动他一根手指?

    皇宫里的妃嫔贵人们,个个都叮嘱着自家孩子,见到青雀儿要离得远一点,万一那胖小子跌个跟头,都是要被父皇斥责的……

    可是现在,即将弱冠年纪的李泰第一次有了打架的冲动……

    事实上,聪明的李泰早已看出李孝友说出的一番“友邦惊诧”的言论纯属扯蛋,真正的目的只是想找河间郡王李孝恭的麻烦。李泰不太在乎李孝恭的面子,他只是想要发泄一番,心里沉积的郁闷和失落已经快要将他逼疯了,他想要在离京之前放纵这么一回,正巧李孝友撞在枪口……

    可惜,幻想与现实总是存在差距。

    李泰想要发泄,想要狠狠的揍李孝友一顿,但是从未打过架的魏王殿下并不太精通其中的技巧,他挥拳的力量很大,角度很正,所以……

    “啊——”

    “嗷——”

    两声惨叫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

    李孝友猝不及防,被李泰狠狠一拳砸在面门,鼻梁骨一阵剧痛,眼前金星乱跳,鼻血眼泪一起涌出,惨嚎一声捂着鼻子就蹲了下去。

    李泰则有些用力过猛,中指在砸中李孝友面门的同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疼得李泰也惨叫一声,捂着拳头脸色涨红。

    房俊看得目瞪口呆,鄙夷的看着手指骨折的魏王殿下,咧咧嘴,心中满是不屑。

    可真有能耐啊,打人能把自己的手指打骨折……

    李泰明显被房俊这眼神刺激到了,又羞又恼,大骂道:“混账!房老二你特么还是不是大唐的臣子?看着本王挨揍你很爽是不是?还不给本王揍他!”

    看着恼羞成怒的李泰,房俊眼皮跳了一下,打了人,反而说你自己挨揍?

    你可真够无耻的……

    不过他今天本来就是想要给李孝恭找回这个面子,李孝友是肯定不能轻易放过的,既然现在有魏王李泰挡在前面背锅,自然是乐见其成。

    围观的李孝友带来的“马仔”都有些傻眼。

    这什么情况,魏王殿下将河间王给打了?这跟预想的节奏不符啊……来此地之前,大街约定了先由李孝友找醉仙楼的麻烦,然后大家一起出手砸了这醉仙楼,反正法不责众,就算醉仙楼的背后东家李孝恭算账,也是找李孝友,不可能挨个儿找大家的麻烦。

    但是现在揍李孝友的是魏王李泰,那么大家要不要上去揍李泰呢?

    若是旁人,这些人早就一哄而上了,但是魏王李泰的名头太响。这么多年皇帝陛下的宠爱,早已令长安上下都有了潜意识的畏惧,招惹了这位,皇帝必然善罢甘休……

    谁敢承受皇帝陛下的怒火?

    李孝友是真的怒了!

    他的父亲淮安王李神通跟李渊是堂兄弟,他跟李二陛下是堂兄弟,魏王李泰比自己还小了一辈,即便再是受到皇帝宠爱,辈分在这里摆着呢,何时见面不都得称呼自己一声王叔?

    现在这小子居然敢打自己!

    真当你还是以前在长安横行无忌的魏王殿下么?

    李孝友一手捏着鼻子,另一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大叫道:“给老子揍他!这小子马上就离京就藩了,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回长安,怕他个鸟啊?!”

    众人一听,对啊,怎么差点忘了这茬!

    一个即将出京就藩的亲王,即便皇帝再是宠信,又有何可怕的?

    人群里便有人振臂一挥,大叫道:“老子也是皇室宗亲,皇帝还能为了这事儿砍了咱的脑袋不成?揍他!”

    “对,揍他!”

    “法不责众,皇帝也拿咱们没辙!”

    “大家一起上!”

    这帮家伙被鼓动起来,兴冲冲就围了上来。

    刚刚还威风凛凛的李泰吓了一跳,这么多人……还不得被揍成孙子?

    圆滚滚的身躯下意识的往后退,眼睛盯着眼前这帮无法无天的家伙,低声道:“房二,怎么办?”

    房俊岂会怕这点阵势?

    他轻松道:“殿下跟在微臣身后,保护好自己即可,且看微臣杀敌斩将……”

    话音未落,身后的楼梯处猛地传来一声咆哮:“大胆鼠辈,竟敢行刺魏王殿下,想造反么?”

    紧接着,一条身影自二楼直接跳下来,身在半空,飞起一脚就将最前头的一个皇族子弟踹得倒飞出去。

    房俊看清楚这人,顿时一阵无语。

    就俩程处弼这个夯货也学会给人扣帽子了?

    居然说李孝友是要行刺魏王李泰……

    程处弼刚刚从二楼跳下来,犹如神兵天降威风凛凛,雅室里听到动静的纨绔们便齐齐都跑了出来,一看魏王李泰跟房俊被围殴,这还了得?

    一个个张牙舞爪飞奔而下,二话不说就冲进战圈,废话没有,直接开打!

    醉仙楼大堂里顿时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都是功勋子弟、皇室宗亲,大家没事,可若是谁敢动兵刃,那可就大发了。是以双方虽然混战一处,拳脚齐上又咬又挠,不少人都是血淋淋大花脸,却也没有性命之忧。

    李孝友被程处弼给盯上了,这货虎背熊腰、力大无穷,李孝友哪里是对手?被揍得惨叫连连,想跑也跑不了,身前身后都是人,不由得郁闷得想哭……

    本想找李孝恭的麻烦,谁料想惹了李泰和房俊?

    最离谱的是,特么他们怎地突然冒出这么多人,难不成是事先埋伏好的,就等着收拾自己?

    双方混战,将不少来不及躲避的姑娘也席卷进去,顿时惊声尖叫四起。

    醉仙楼里桌凳与碗碟齐飞,鼻血共肚兜一色,沸反盈天,战况激烈。

    醉仙楼的老鸨在李孝友找茬之时便已经赶来,但是见到房俊和李泰出面之后,便“机智”的躲在一边。有房俊和李泰挡在前面,料想那李孝友也不敢如何。

    可是接下来几句话说不拢,双方便大打出手,醉仙楼的老鸨哭死的心思都有了!这么多人打架,还不得把醉仙楼给拆了?可是这时候双方都红了眼,她也不敢出去劝架,只能眼泪汪汪的安排人去给大老板李孝恭报信,心里把房俊骂了个半死……

    这个棒槌,每一次来醉仙楼都没好事儿,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克星”?

    最倒霉的,其实要数那几位倭国使节。

    本来千里迢迢来到大唐就只是献上国书得到皇帝的大笔赏赐,然后美滋滋的启程回家……这事儿不是干过一回两回了,也不止他们倭国自己干,但凡大唐周边的小国,谁不知道大唐国大民娇,尤其是那些所谓的德高望重的大儒们,最是喜欢听些阿谀奉承歌功颂德的话语,只需吹捧几句,便一个两个的飘飘然,然后振振有词的说什么大唐仁义恩德,对待友邦亲切友爱,鼓动皇帝大笔大笔的赏赐……

    倭国距离大唐虽远,中间隔着万水千山,旅途艰辛,但是与丰厚的汇报相比,所有的艰苦都不值一提!每一次大唐皇帝陛下的赏赐,都抵得上自家那位穷逼天皇一年的收入……

    是以,倭国对于来大唐朝贡之事乐此不疲。

    可今天是哪个鸿胪寺卿硬拉着要给咱在平康坊接风洗尘啊,倭国连天皇都穷的要死,以往的遣唐使哪里有余钱在平康坊这等高雅的风月之地逍遥快活?

    倭国使节收到邀请自然屁颠屁颠的来了,可特么谁知道,花酒被喝上,花姑娘没搂上,却挨了顿打……

    眼前这伙人根本不管什么外宾什么友邦,上来就打,倭国几个使节也恼了。倭国鬼子虽然穷,但常年生活艰苦,很是有着几分野性狠劲,见对方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打,咬了咬牙,为首的使节叽里咕噜说了几句,立即开始反击。

    房俊就盯住李孝友,拳脚一起往他身上招呼,打得李孝友哭爹喊娘,冷不丁几个倭国使节从一旁冲了上来,房俊大怒:“找死是吧!”

    伸手薅住一个倭国使节的头发,一个冲天炮就打得这厮满脸桃花开。这使节惨嚎一声,软绵绵的跌倒在地,满脸是血,被打晕了……

    李孝友胆子都快吓破了,这房俊太狠了!

    这时什么脸面也顾不得了,大叫一声,撒腿就跑!其余人一看李孝友都跑了,还打个屁啊?不知是谁一声招呼,撇开眼前的对手,一窝蜂的就跑出醉仙楼。

    纨绔们打得兴起,岂能让他们这般容易逃脱?

    纷纷叫嚣谩骂着追出去。

    房俊见到眼前几个倭国使节也跑了,拎起一张矮几就甩出去,正中一个使节的背心,砸得他惨嚎一声,扑倒在地。房俊长腿迈出,叫道:“都特么给老子站住,就算跑回倭国,老子也得抓住你们!”

    剩余了几个倭国使节哪里听他的,此时不跑,等着挨揍啊?几个使节小短腿捣腾得飞快,居然跑得比李孝友等人还快,一溜烟儿就不见了踪影。

    一方拼命逃跑,一方玩命追赶,整个平康坊瞬间乱成一团,人喊马嘶,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