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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育又是如何?”

    “很简单,普及全民义务教育!”

    李二陛下不解:“何为义务教育?”

    房俊道:“既是免费教育,由皇家承担教育费用。”

    李二陛下道:“规模如何?”

    房俊目光炯炯:“陛下颁布一道圣旨,全国所有的适龄儿童必须接受一定年限的强迫教育,且皇家必须承担费用、家庭必须支持!”

    “嘶……”

    李二陛下倒吸了一口凉气,瞠目结舌道:“你个混蛋也真敢想,这得多少钱?把朕的太极宫卖了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简直胡闹!”

    他没说房俊异想天开这条路不行,而是说自己没钱。

    不仅皇家拿不出这么多钱,就连帝国财政也负担不起全体国民教育这笔费用,那将是一个天文数字,而且一代又一代,永无休止!

    但是房俊看得出来,从根本上李二陛下是赞同这件事的,只不过难度太大相当于给长城粘瓷砖……

    因为李二陛下看得出这件事若是当真能够施行,将会给皇家带来怎样的好处。

    李唐皇族的声誉,将会冠盖千秋,真正做到泽被天下!

    将来所有的读书人都是由皇家提供的免费教育才能读书识字通晓微言大义,你好意思掉转头来造皇家的反?

    李唐皇族将会获得古之未有的支持度,谁造李家的反,谁就是跟全天下的读书人为敌!

    但是问题还是放在那里——这得多少钱才能办得成?

    房俊信心满满:“陛下没钱,甚至国家财政也拿不出这笔钱,但是……东大唐商号有啊!”

    “东大唐商号?”

    李二陛下似乎这才想起自己曾经有这么一个占据了大部分股份的商号,可是……这个商号怎么可能这么有钱?自己完全不知道啊!

    房俊攥紧了拳头:“现在的东大唐商号还很弱小,但是在皇家水师的支撑下,必将成为超越世间所有商号的庞然大物!”

    李二陛下疑惑道:“这个商号现在有多少钱?”

    房俊干脆道:“现在没钱。”

    “……”

    李二陛下眼珠子瞪起来了,你特么逗我玩呢?

    房俊眼睛里散发出一股狂热:“现在没有,但是我们可以立刻开展贸易,卖丝绸,卖茶叶,卖瓷器,卖震天雷,甚至可以去抢去夺!总之,肯定能赚取足够多的利润支持陛下去完成全体国民的免费教育!陛下,只要免费教育办起来,用不了二十年,全天下的读书人都是您的门生,什么世家门阀,什么九品中正,什么簪缨世族,统统都是昨日黄花,全部都将成为历史当中的尘埃!”

    李二陛下怒道:“放屁!朕会看不出这个免费教育带来的好处?只是你个混账居然想要通过一个商号跑出去肆虐天下赚取来的钱支撑起免费教育,千秋之后,史书之上当如何评价朕?”

    这不是将朕的名声臭大街了么!

    他自然明房俊的想法,这个东大唐商号就是放出来的一条猛兽,会在别国为所欲为巧取豪夺来攫取庞大的财富支撑国内的发展,但是这样的不义之财,岂不是将他李二陛下的名声钉在了耻辱柱上?

    房俊信誓旦旦道:“历史?历史会说您是超越了始皇帝的真正的千古一帝!我们的子孙后辈世世代代都会承受您的恩惠,所有的华夏子民都将沐浴在您的浩荡圣恩之中!”

    “啥?”

    李二陛下以为房俊傻掉了:“还会有人说我的好话?”

    房俊理所当然道:“当然!历史是什么?历史就是成王败寇,只以成败论英雄!当全天下的人都在享受着您带来的恩惠,谁会说您的一个不是?”

    东印度公司往亚洲倾销了多少鴉片?

    那个伊丽莎白女王纵容海盗劫掠了多少财富?

    后世人们是如何评价她的?

    不仅自己的国人感恩戴德,就连别国都感叹于这种财富积累的手段!

    所有的资本积累过程,都是一个血淋淋的剥削故事,古今中外,概莫如是!

    李二陛下摇头道:“真当朕不知道你这小子的心思?可以预见,若是朕当真答应了此事,你将会率领这个商号掠夺全世界的财富,以供我大唐之崛起所用。可是如此一来,岂非就成了‘奉旨打劫’?”

    他有些迟疑,也有些意动。

    李二陛下的骨子里,也根本就不是什么道德君子,否则也干不出玄武门事变,更干不出将兄弟的老婆都收进後宮享用这么龌蹉的事儿……

    摆了摆手,李二陛下说道:“此事尚需从长计议,说说军制怎么回事儿?”

    房俊知道李二陛下已经心动,不过这件事上没有打铁趁热一说,只能等他自己过了这道坎。

    “现在大唐日益繁荣,民间愈发稳定,民生必须提到一个快速发展的高度。可是府兵制这时候就会显示出缺点来,本应务农的时节,去不得不进入军中服役,这将会极大的影响农业生产。现阶段,可以考虑募兵制与府兵制公举,渐渐的由募兵制取消府兵制。”

    职业军队才是未来的方向。

    不可否认,在大唐建国之初府兵制因为起独特的制度极大的减轻了国家负担,但是当社会逐渐稳定、经济日益繁荣的今时今日,府兵制却成为阻碍生产力发展的因素。

    房俊这么一说,李二陛下当即就明白了其中道理。

    心里愈发惊异起来:这房俊有才天下人都知道,但是怎地对于国家政策制度竟然如此了若指掌,宛如掌上观纹一般?更难得的是他提出的这几点看似胡闹,细细思之却发现的确有可行之处!

    莫非当真就是天生的宰辅之才?

    这个时候,李二陛下对房玄龄也有些嫉妒了。

    “生子当如房遗爱”啊……

    “你所提的这几点皆事关重大,无论成与不成,皆不能急于一时。这样,你闲暇的时候写成奏折,密呈给朕,朕也好生斟酌斟酌。”

    斟酌什么呢?其实就是你说的天花乱坠,可是朕根本就没弄明白……

    语言的艺术就在于此。

    房俊眨巴眨巴眼睛,腆着脸说道:“那啥……微臣现在每天都闲暇啊。”

    李二陛下看着房俊一脸摇尾乞怜的萌态,顿时失笑。

    没见过要管能要得这么明目张胆的,还能不能有点矜持、要点脸?

    心情一好,就打起官腔:“你很闲么?那正好,兕子这些日子总是不肯好好吃饭,还时不时的闹着要听你讲故事,朕哪里敢将她送到江南去?既然你回来了,又没什么事,那就负责哄哄兕子,让她每天乖乖的吃饭。”

    房俊眼睛都瞪圆了:“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李二陛下也瞪眼:“怎地,替朕哄哄兕子,很委屈你了?还是你根本就不愿意看朕的闺女?”

    房俊是真委屈啊:“不是……臣不是这个意思,臣只是想说……陛下可否想过了,以后让臣干点什么?”

    “干点什么?想得到美!你在江南这一桩桩一件件,朕替你操了多少心,挨了多少骂你知道么?就给朕老老实实的待着吧,若是哄得兕子开心了,朕或许给你安排个闲散的差事。”

    娘咧!

    把咱当保姆了?

    老流氓装糊涂就是不说以后的安排,这不是調戲人玩么?房俊心里恼火。

    倒不是多想干事儿,只不过这么吊着总是心里不踏实,再者说了,您不给我安排个好职务,我怎么替您冲锋陷阵去跟那些世家门阀干架?

    心里打定主意,您不是調戲我么?

    行,职位不够高,哥们儿就告老还乡,天天给您哄闺女,把您几个没成亲的闺女都哄到床上去祸害了……

    对了,还有成了亲又和离了的那个,也不放过!



    从神龙殿出来,天色已经昏暗,临近傍晚。

    冷风萧萧,光秃秃的树枝摇晃着发出呜呜的低吟。

    两个相貌秀丽的宫女侯在门口,见到房俊赶紧一齐上前敛裾施礼。

    “奴婢参见侯爷。”

    “嗯,公主殿下派你们来的?”

    房俊瞅着两个宫女眼熟,依稀记得应是晋阳公主身边的侍女。

    果然,其中一个圆脸的侍女说道:“是,殿下派我们来请侯爷。”

    很久没有见到晋阳公主了,房俊心中也甚是想念,便欣然说道:“前头带路吧。”

    “诺,侯爷这边请。”

    两个宫女规规矩矩的在前面引路。

    房俊跟在后面,看着两个宫女春葱一般纤细的身段儿,感叹着大唐皇宫里的“工作服”的确挺养眼。

    从神龙殿西侧的长廊转过去不久,就是晋阳公主和晋王李治居住的立政殿。自从长孙皇后去世之后,李二陛下一直带着李治与兕子住在此处。只不过去年开始李治要去弘文馆读书,便搬出了丽正殿,而兕子年岁渐长,李二陛下也常常宿在神龙殿,致使诺大的丽正殿中,唯有虚岁刚刚十岁的晋阳公主,难免孤单寂寞,惹人生怜。

    殿前早有宫女等候,见到房俊,急忙引入内殿。

    殿内已经燃了烛火,灯火明亮,只是皇家内苑规矩极严,少有宫女内侍四处走动,诺大的立政殿又只有晋阳公主一人居住,难免显得冷清了些。

    房俊心中怜意顿生……

    正殿之旁的一间绣阁内,两个女孩儿正坐在锦榻之上说话,手里用红绳编着络子。

    “咦,姐姐,你这的平安符的花式好漂亮,是宫里的嬷嬷教会的么?”

    说话的是一个与晋阳公主年龄相仿的女孩儿,圆圆的脸蛋儿带着点婴儿肥,大大的眼睛清澄明亮,与晋阳公主一般笑起来的时候在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甜美秀丽,甚是可爱。

    晋阳公主坐在她的对面,穿着一件粉底碎花的襦裙,外面套着一件绿色仙鹤祥云图案的半臂,下身是一件红色牡丹花裙,整个人秀丽清雅,漂亮得不像话。

    只见晋阳公主春葱一般的纤纤十指灵巧的打着络子,轻声回道:“是呀,是跟宫里的费嬷嬷学的,费嬷嬷说这是江南那边的花式,在民间很受欢迎,据说姑娘家定亲之后,都要送给未婚夫君一个这样的络子,图一个平安吉祥。”

    对面的女孩子大眼睛眨啊眨,萌萌的问道:“那姐姐打这个络子,是要送给夫君么?哎呀,姐姐定亲了么?姐夫是谁呀?我怎么不知道呀?”

    晋阳公主脸儿红了,十岁的女孩子也知道了娇羞,气鼓鼓娇嗔道:“小幺闭嘴!我哪里定亲了?胡说八道!”

    小幺嘟着嘴不满:“干嘛生气呀?那姐姐打这个络子是要送给谁呢?”

    “送给……”

    晋阳公主摇了摇嘴唇,哼了一声:“干嘛告诉你?你个大嘴巴,若是知道了定然到处胡说。”

    小幺急了:“我哪有大嘴巴?”

    晋阳公主翻个白眼儿:“就有!”

    “没有!”

    “就有!”

    站在门口的房俊无语,这两姐妹是要打起来么?

    旁边的宫女也感到好笑,这时才出生禀告道:“二位殿下,华亭侯来了。”

    “哎呀!”

    两个小丫头齐齐捂嘴,一齐扭过头来看着笑吟吟走进厅中的房俊,都露出娇羞的脸色。

    小幺愁眉苦脸:“都怪姐姐,别人看了笑话……”

    晋阳公主随口说道:“姐夫又不是外人……”

    然后明亮的眸子瞅着房俊,露出一个甜得能融化人心的笑容,娇声唤道:“姐夫!”

    小幺也跟着喊了一声“姐夫”,不过神情有些羞恼,显然对于一个端庄贤淑的皇家公主来说,刚刚那斗嘴的一幕显得有些调皮了,嗔怪道:“姐夫为什么像耗子一样,走路都没声音的么?”

    房俊不以为意,晋阳公主却不满了,伸手打了小幺一下:“说什么呢?没礼貌。”

    小幺哼了一声,不敢说话了,只是瞅着房俊的眼神明显不善。

    这是李二陛下最小的女儿,生于贞观八年,未满两岁的时候母亲长孙皇后病逝。李二陛下对其如同晋阳公主一般宠爱,只是年岁太幼,不得不将其安排在别处由乳母照顾,未能一起住在立政殿里。

    今年刚刚敕封为衡山公主。

    《唐六典》中有言:“凡名山、大川及畿内县皆不得以封。”可见唐代名山大川不得作为封号。然而,衡山却成了公主的封号,可知太宗对女儿的钟爱之心,比之晋阳公主丝毫不差。

    晋阳公主笑吟吟的站起来,明亮的眼眸波光盈盈:“姐夫,江南好玩吗?”

    房俊上前下意识的给了晋阳公主一个“摸头杀”,宠溺的笑道:“还行吧,风景比关中漂亮,只是太潮湿了,还不如关中冷一点来得舒服。”

    晋阳公主明显对于房俊这个亲昵的举动很是受用,笑得露出两个小虎牙:“那有没有礼物呢?”

    房俊点头:“怎么会没有?就算不给陛下送礼物,也得给我的小公主送礼物啊。”

    晋阳公主乐坏了,拍手道:“是什么好玩的呢?”

    一旁的衡山公主眼睛也亮起来,跑过来扯着房俊的衣袖:“姐夫,有没有小幺的份啊?”

    房俊蹲下来,微微侧过脸,故意说道:“这个……就得看小幺的表现咯?”

    衡山公主嘻嘻一笑,捧着房俊的头凑过小嘴儿,就在房俊的脸上使劲儿的亲了一口。

    “啵儿!”

    一声轻响。

    房俊做出一个快要晕倒的表情:“哎呀殿下干嘛这么大力气呀,微臣脖子快断掉了!”

    衡山公主咯咯娇笑,开心不已。

    房俊又将另一侧脸庞转向晋阳公主。

    晋阳公主笑嘻嘻的摇头:“不要!”

    小丫头知道害羞了?

    不能够吧,这才多大点儿岁数?

    房俊做出伤心的表情:“兕子不喜欢姐夫了么?”

    晋阳公主笑着摇头,然后将手伸了出来,鲜红的络子握在纤白的手掌心,是个平安符。

    “这个送给姐夫,保佑你平平安安,以后带兵打仗也能百战百胜,逢凶化吉!”

    房俊接过来,心中暖意融融,还是小姨子最贴心啊……

    另一个小姨子也不管这个,衡山公主扯着房俊的袖子急吼吼道:“姐夫,都有什么礼物啊?你带来了吗?乖点给我跟姐姐看看啊!”

    房俊傲然道:“姐夫从南方带回来的宝贝可多了,家里的库房都快装不下了。跟你们讲,姐夫在南方带回来一种鱼,身上的鱼鳞都是红色的,还有黄色的,见了你们准定喜欢!”

    没错,房俊说的就是金鱼。

    金鱼在晋代就已经出现,但特别稀少,只是在书籍典册之中有过记载,亲眼见过的人没几个。一直到了隋唐时期也不多,只在嘉興、錢塘一带有人饲养。这次在江南,湖州周家送了房俊十几尾,是金鱼品种当中几位稀少的鳅鳖,房俊视若珍宝,特意定制了玻璃鱼缸养起来。

    当时他就想着送给晋阳公主,小姑娘一定很喜欢。

    晋阳公主眼眸瞪得大大:“还有黄色和金色的鱼啊?”

    房俊拍胸脯保证:“难道姐夫会骗兕子么?明早姐夫就打发人将金鱼送到宫里来,你们小姐妹两个分开养也行,一起养也行,可好看了!”

    还要过一晚上么?

    衡山公主等不及了,抱住房俊的胳膊开始撒娇:“不行,姐夫现在就带我们去看吧,好不好?一晚上很难熬诶,小幺和兕子姐姐都要睡不着觉了……”

    房俊想了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带她们去家里看完金鱼,晚上就让两个小公主住在家里呗,反正家里还有一位公主呢,也不算失礼。

    可是为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莫名其妙的想起怪蜀黍这个词……

    带两位殿下回家是没问题的,却不能答应得这么痛快,故意板起脸说道:“听说有人最近不喜欢吃饭呀,这个有点为难……”

    衡山公主便看向晋阳公主。

    晋阳公主微微垂首,露出一截儿雪白的脖颈,有些羞赧,细声细气道:“只是最近有些气闷呢,不喜欢吃东西……”

    房俊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都变了:“那现在好些没有?可让御医看过?”

    问完了才想起来也是白问,皇宫里的御医当初没治好长孙皇后,现在怕是对晋阳公主的病症亦是束手无策。

    根据房俊知道的历史,长孙皇后大抵也是这种气闷的病症去世的,后世大多猜想是心血管一类的疾病,极有可能是冠心病。而晋阳公主年纪这么小,不太可能是后天发病,遗传的可能性极大。

    晋阳公主瞄了房俊一眼,又迅速的低下头去,心里甜丝丝的。

    姐夫在关心我呢……

    在小丫头心里,姐夫对自己的爱护跟九哥李治是不一样的。九哥也爱护自己,可是大概年龄相近的缘故吧,总是觉得有些自己傻里傻气的,还要自己让着他。可是姐夫不同啊,姐夫懂的学问很多,写出来的诗词都能传唱天下,天下士人交口称赞,而且会给自己讲故事,会带着自己玩,会把自己宠得不行……

    这是一种有别于哥哥也有别于父亲的感情。

    衡山公主插话道:“御医诊治过的,只是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说要少运动,静养为宜……”

    “放屁!都是庸医!”

    房俊大怒。

    如果晋阳公主当真是心血管疾病的话,那就更不能整天趴着不动,这种病最好好适量运动,坚持慢跑或者打打羽毛球练练太极拳……呃,好吧,这些运动这个年代还没有。

    可是冠心病算不上绝症,只要注意饮食合理调养,并无大碍,只有非常严重的情况才会致命。

    说起注意饮食,好像这种病人常吃海鱼是有好处的吧?

    嗯,回头就叮嘱华亭镇那边,用快船运送海鱼,常年不断!

    他这边想的多了一些,衡山公主却小嘴一扁,泫然若泣:“你凶什么凶,是御医说的,又不是我说的,你欺负人,呜呜……”

    房俊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语气重了一些被衡山公主误会是在凶他,赶紧搂住小丫头婆娑着她的小脑袋,哄道:“对不起,是姐夫不对,姐夫不是说小幺,是骂那些庸医呢!”

    衡山公主不信:“可是御医说的难道不对么?”

    对个屁啊!

    房俊胡说八道:“肯定不对啊!你不知道,姐夫以前遇到一个神医,说起气闷这种病的时候就是不要总是待在屋子里,要适当运动才好,而且要多吃海鱼。”

    衡山公主疑惑道:“什么神医呀,比宫里的御医还要厉害么?”

    房俊扶额,臭丫头你是好奇宝宝么,哪里来的这么多问题?

    撒了一个谎,就要无数个慌来圆。

    房俊只好说道:“那是一定的,这位神医……叫做孙思邈,听过没?过了两百多岁了都,老神仙一样的神医!”

    为何又提起孙思邈了呢?

    还有,我之前是不是就用孙思邈的名头来做过挡箭牌?

    不管了,反正那老道云游四海居无定所,这辈子咱算是无缘相见了,借你名头一用也算是看得起你,咱堂堂穿越人士,你以为谁的名头都会拿来用么?

    衡山公主眼看亮晶晶的:“真当么?若是老神仙在的话,是不是也能够救活母后呢?”

    “呃……”

    房俊不知说什么好了,心里也有些酸楚。

    两个没妈的可怜孩子……

    房俊叹了口气:“走咯,姐夫带你们看金鱼!”

    嗯,为何感觉这句话这么别扭呢?

    衡山公主欢呼一声:“太好啦!兕子姐姐快一点,我们这就出发。”

    晋阳公主也很高兴,她不怎么喜欢金鱼,宫里以前也有只是不太好养都来都死了,红的黄的也没什么稀罕,只是她喜欢跟姐夫在一起啊,只要有姐夫在就很开心。

    “嗯。”

    晋阳公主欢快的应了一声,小姐妹两个手牵着手,蹦蹦跳跳的跑向门口。

    自然不能就这么随意的将两位公主殿下拐跑了,还得跟李二陛下汇报,得到许可才行。

    两位公主在前边蹦蹦跳跳的走着,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不时发出一串银铃一般欢乐的笑声,草木萧萧的皇宫里似乎都增添了几分鲜活的生气……

    两个闺女要到房俊家里去,李二陛下有些不太愿意。

    “兕子,小幺,明天再去不行么?天色已晚,马上就要晚膳的时辰了,你们这一来一回的折腾,晚上怕是回不来啊。”

    李二陛下尽量展现自己温柔的父爱,对长孙皇后留下的这几个子女,他总是要厚待一些,以此弥补对于亡妻的思念和歉疚。

    衡山公主嘟着嘴儿不乐意:“父皇你让我们去吧,姐夫要带我们看金鱼呢!”

    房俊有些冒汗,这会儿终于想起这句“叔叔带你看金鱼”为啥这么熟悉了。幸好这是在唐朝,若是放在后世,跑到人家面前说我要带你闺女去看金鱼……

    大耳刮子削不死你!

    晋阳公主也一脸希翼:“父皇,我们可以跟十七姐一起睡。”

    李二陛下本想说堂堂金枝玉叶怎能轻易留宿在宫外?不过看到两个闺女亮闪闪满是祈求的目光,李二陛下那一颗铁石一般的心肠瞬间软化……

    “行吧。不过不要太过胡闹,见了房伯伯,替父皇问好。”

    “诺!我们记住啦!”

    晋阳公主笑得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

    “父皇万岁!”

    衡山公主欢呼一声,回头扯住房俊的衣袖,雀跃道:“姐夫我们快走吧!”

    面对房俊,李二陛下就没有好脸色了,一张方脸黑下来,哼了一声:“要照顾好两位殿下,尤其是兕子,她身子娇弱你是知道的,若是有何差错,朕唯你是问!”

    房俊腹诽:摆不平自己的闺女,那我撒气呢这是?

    面上却恭恭敬敬的说道:“陛下尽管放心,微臣省得。还有,微臣刚刚听晋阳殿下说起她的气闷之症,言及宫中御医不许其运动,要多在屋内静养。可是微臣在江南有幸见过神医孙思邈一次,谈及这种气闷之症,孙神医却说这种病要适当运动保持身体机能的状态,而且多吃海鱼能够有效预防发病的几率。”

    李二陛下霍然动容,惊问道:“你见过孙思邈?”

    房俊心虚了一下,不过想到孙思邈那老道行踪不定,不会这么倒霉到长安来拆穿自己的谎言吧?便淡定说道:“的确见过。”

    李二陛下一拍大腿,怒道:“混账!那孙思邈乃是天下第一神医,多少人欲见之而不得,你却白白放过?当年长孙皇后病重,朕发动天下州府官吏满天下的寻找,方才知道那孙思邈正在秦岭伸出采药炼丹,若是当初有孙思邈在,长孙皇后或许就不会……”

    不得不说,李二陛下对于长孙皇后的确是伉俪情深,哪怕去世好几年,他依然心怀痛楚魂牵梦绕,时不时的便会登上太极宫里那座专门搭建的高台遥望九嵕山昭陵方向,怀念亡妻,潸然泪下。

    见到李二陛下这个反应,房俊有点冒汗。

    这要是以后孙思邈那个老道当真来到长安见了李二陛下,说及今日之事拆穿了自己的谎言,他都不敢想象李二陛下会是也和的暴跳如雷,扒了自己的皮都有可能……



    李二陛下却没有再说什么。

    他对房俊是信任的,也知道房俊对兕子宠溺得不行,根本没想过房俊居然敢再兕子这件事上骗他。

    而孙思邈的名声更是天下皆知,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手段。

    既然是孙思邈所说,那自然比宫中这些当初对长孙皇后发病之时束手无策的庸医强上百倍。

    “罢了罢了!或许这就是天意?要常吃海鱼么?”

    李二陛下蹙起眉头:“长安距离大海何止千里?虽然水运方便,可毕竟路途遥远,海鱼运到长安难免就不新鲜了,这倒是个问题……”

    房俊道:“陛下不必担忧,回去之后,微臣便叮嘱水师那边专门调拨出十条新式快船,海鱼捕上来之后第一时间放入船舱水槽,用冰块降低水槽温度可保海鱼能够尽量活的时间长一些,这样快船抵达长安的时候,海鱼应当还是新鲜的。”

    李二陛下点点头,只是这个法子奢侈了一些。

    以前的冰块都要在冬季储存起来,数量有限,这般长年累月的由江南华亭镇往长安运输海鱼得消耗多少冰块?就算是皇帝也用不起!

    不过想起房俊的制冰之法,也就释然了。

    不过李二陛下旋即又问道:“夏日如此运输尚可,可是冬季黄河、渭河皆会冰封,岂非耽搁了时间?”

    房俊也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倒是忽略了。

    想了想,房俊说道:“那就修一条路呗,官道现在可直抵潼关,由潼关沿着渭河修筑一条便道直达长安,也费不了多少事儿。”

    李二陛下差点气笑了:“这么长一条路至少百余里,沿途多是河滩山岩,没有个三五年休想修成,不说动用多少民工,耗资就得十几万贯,你居然说费不了多少事儿?”

    房俊不屑道:“您指着工部那帮官老爷,可不得修到猴年马月?来年开春,微臣出资来修,不用朝廷出一文钱。”

    开玩笑,有了火药之后修路还是难事么?

    朝廷里这帮尸位素餐的官老爷脑子一点也不灵醒,火药能炸毁城墙,难道就不能开山碎石?

    李二陛下沉默了一下。

    说实话,他有些嫉妒。

    娘咧,老子身为帝王,也没有奢侈到顿顿吃海鱼吃海鲜的地步啊!房俊这个小王八蛋是不是要将晋阳公主宠上天了?为了晋阳公主吃到新鲜的海鱼愿意特意修一条路?

    这不是花多少钱的事情,修一条路要过水搭桥要封山开道,耗费的心血才是最重要的!

    难不成这个小王八蛋对朕的兕子有什么企图?

    看了看兕子,清秀的脸蛋儿已经有了一些美人胚子的模样,可是脸颊上那点婴儿肥显示着年纪也太小了点儿!而且房俊在这方面的名声一向很好,除了家中的妻妾之外绝不沾花惹草,哪怕是是不是的逛逛青楼也是以打架为主……

    房俊这方面的人品是有保证的,李二陛下这才舒了口气。

    或许只不过是对于没娘的孩子更多的恋爱吧?

    想到此,李二陛下心中又勾起了愁绪……

    颓然叹气,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切记照顾好兕子,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回来吧。修路的事情,来年开春再说。”

    “诺!那微臣这就告退了?”

    “去吧。”

    李二陛下挥手撵人。

    房俊领着两位小公主告退。

    公主出行,哪怕是一切从简也得有一套规矩,折腾了半天,一辆马车才在禁卫的护送至下前呼后拥的驶出朱雀门。房俊则骑在马上跟着马车,时不时的跟两个小丫头说说笑笑,一盏茶之后回到房府。

    府中早已接到报信,说是两位公主驾临,自然是中门大开,房玄龄和卢氏以及家眷都穿戴整齐在门前迎候。

    这是规矩,哪怕两个公主那么大一点儿,哪怕房玄龄贵为宰辅,阶级的天然差距放在那里,礼数一点都不能轻忽。

    “臣房玄龄,恭候两位殿下。”

    房玄龄长揖施礼。

    车帘掀开,晋阳公主扯着衡山公主的手儿,笑盈盈的下车,对着房玄龄微微一福,乖巧的说道:“房伯伯免礼,本宫和妹妹唐突造访,还望伯伯不要嫌弃。临出宫的时候,父皇还叮嘱兕子给伯伯问好呢。”

    房俊诧异的瞅瞅一本正经颇有些端庄贤淑模样的晋阳公主,真没看出来小丫头一板一眼的倒是挺像那么回事。

    高阳公主上前扯住两个妹妹的手,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她是姐姐,按理用不着来迎接妹妹。可是房玄龄、卢氏都出来了,她不来好像自认身份比房玄龄高一等,有些不妥。

    衡山公主嘴快,嚷嚷道:“姐夫要带我们看金鱼,十七姐,金鱼在哪儿呢?我要看!”

    高阳公主俏脸似笑非笑,瞥了房俊一眼,扯着两个妹妹笑道:“那行,跟姐姐来。”

    带着俩位小公主向府内走去。

    晋阳公主还回头招呼房俊:“姐夫快来呀!”

    “唉!”

    房俊答应一声,屁颠儿屁颠儿的跟了上去。

    路过武媚娘身前,这妮子拉了房俊一下,低声问道:“两位殿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待一会儿宫里岂不是要落钥?”

    房俊随口道:“就没打算回去,两个丫头听说家里有南方的稀罕玩意就吵着要来,晚了就住下呗。”

    武媚娘眼珠儿一转,似笑非笑道:“住下来……怎么住呢?”

    房俊没反应过来:“自然是跟着高阳住咯,难道跟我住啊?”

    武媚娘咬了咬嘴唇,翻了个白眼,露出个“您自求多福”的神情。

    可惜房俊以及颠儿颠儿的跟着三位公主往花厅那边看金鱼去了,浑没在意……

    花厅正中摆放了一个大鱼缸,玻璃所制,晶莹通透,十几尾红的黄的金鱼正欢快的游动。鱼缸很大,水却很浅,这年代没有氧泵没法解决鱼缸缺氧的问题,就只能尽可能的增大水面与空气接触的面积,而且鱼缸里的水要浅一些,使得空气中的氧气能够最大限度的溶解到水里。

    “哇,好漂亮!”

    “是呀是呀,姐姐你快看,这条是金色的呢!”

    两个小公主围着鱼缸一惊一乍不停的惊叹,女孩儿总是无法拒绝对于这种光鲜亮丽的事物的喜爱。

    趁着两个小丫头看金鱼的当口,高阳公主将房俊扯到一旁,低声问道:“这么晚你将她们带出来,待会儿回宫怎么办?”

    “不回去了,陛下答应让她们住在家里。”

    “那得安排人将客房好生收拾一番,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客人来了。”

    高阳公主皱皱眉,觉得不太妥当。客房虽然干净宽敞,但是让两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去睡客房其实有些施礼。

    晋阳公主正围着鱼缸欢喜,听到了高阳公主的话语,便接口道:“我不要去客房!十七姐,晚上我和小幺要跟你睡!”

    衡山公主小脑袋小鸡吃米一样点得飞快:“就是就是,好久没有和十七姐一起睡了呢。十七姐,你不是有了姐夫就不要我们了吧?”

    高阳公主俏脸一黑,尴尬道:“怎么会?姐姐最喜欢你们了,晚上就跟姐姐一起睡吧!”

    “哦!太好了!”

    衡山公主欢呼一声,又跟晋阳公主看金鱼,她不老实,用一根叉竿去捅水里的金鱼,看到金鱼受惊慌张逃窜,乐得咯咯娇笑。

    高阳公主回头瞪着房俊:“你成心的是不是?”

    房俊一愣:“成心什么?”

    高阳公主看向家中的四个侍女,被她灼灼的目光注视,侍女们都慌忙垂下头。

    高阳公主愈发恼怒,自认为摸清了房俊的诡计,恨恨道:“怎么,有了如花似玉的侍女,本宫入不得侯爷您的眼了?”

    房俊一头雾水:“你都说的啥啊?听不懂啊。”

    高阳公主俏脸含煞柳眉倒竖,老娘都洗白白熏香香了,结果你给我带回来两个拖油瓶?好哇,你个黑面神白天偷了媚娘,晚上这是惦记着几个如花似玉的小侍女所以故意躲开本宫咯?

    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语气带着一股子寒风般的凛冽,高阳公主伸出纤手,狠狠的捏住房俊肋下的软肉,咬牙切齿的骂道:“房俊,你死定了!”



    两用过晚膳,房俊又带着两个小公主去了库房。

    库房中都是房俊这次从江南和林邑国“收刮”回来的奇珍异宝,本来都是准备给几家派出了家将部曲以及太子李承乾“分赃”的,不过既然两位小公主来了,房俊自然是让她们可着喜欢的挑,挑中了回头就给送去宫里。

    衡山公主搂着一根长达一米跟她个头差不多的象牙,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嚷嚷道:“我要这个,我要这个!”

    房俊看着另一边欣喜的挑选各种颜色的宝石、玳瑁、珍珠的晋阳公主,心里颇为惊异,这个衡山公主真的是女孩子么?好看的她不要,专挑值钱的……

    库房里的奇珍异宝都快堆满了,两个小公主就像是花丛中勤劳的小蜜蜂,钻来钻去挑选着自己喜欢的东西,银铃般的笑声充盈着整个库房。

    高阳公主自然要陪着两个妹妹,不敢有一丝懈怠。

    论起父皇的宠爱,她照比这两个长孙皇后亲生的公主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万一疏于照料出了差错,那可就大事不妙。至于这些价值千金的奇珍异宝,高阳公主却丝毫不上心。

    出身皇家的公主殿下什么也不缺,嫁到房家来更是生活奢侈富贵荣华,脑袋里根本就没有“钱”的概念。只要她们喜欢,随着她们挑呗……

    房俊凑到高阳公主面前,摸了摸鼻子,尴尬的低声道:“那啥,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怎么会躲着你呢?你都不知道为夫有多想你,做梦都是跟你共赴巫山,琴瑟和鸣……”

    无奈高阳公主怨气甚深,全程黑脸,一点笑容都欠奉,语气冷冷道:“说完了?说完就离本宫远点!”

    花言巧语完全无效……

    房俊有些尴尬,却也不恼。

    毕竟新婚燕尔之时分别大半年,憋得太久难免影响内分泌,连带着心情不好是可以原谅的……

    两个小公主疯累了,宝贝挑了一大堆,各自划分清楚交待房俊明日派人送到宫里去,而且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弄混了,这才心满意足的跟着高阳公主去沐浴更衣,然后乖乖的睡觉。

    高阳公主房里有两个小灯泡,房俊自然是去不得了。便来到郑秀儿房中。

    四个小侍女正坐在屋子里低声说笑,更多的时候是俏儿和秀烟听郑秀儿和秀玉说起江南的见闻趣事,这时候房俊进来了。

    正室夫人的房间睡不得,难道本侯也就没地方睡了么?

    咱可是三妻四妾的男人!

    谁料刚刚进门,郑秀儿就红着脸将他推了出去。

    房俊老脸挂不住,恼道:“哎呀,翻天了啊?居然敢将本侯往外推?”

    郑秀儿脸红如血,又羞又急,垂头小声说道:“不是不是……奴婢自然是愿意侍候侯爷的,只是……只是……侯爷,改天好不好?改天随侯爷您怎么样……”

    说到后来,声若蚊子哼哼。

    她又怎会不愿得到房俊的宠幸呢?

    不仅仅是她和在江南将身子给了房俊的秀玉,俏儿和秀烟现在都羡慕她们羡慕得不得了,恨不得立刻就爬上房俊的床……

    可是谁看不出公主殿下的恼火?

    房俊带回来两个小殿下坏了公主的“好事”,结果公主没得到享受,反被她们这些奴婢尝了甜头,那还要不要活了?

    几个小侍女对于侍寝都是千肯万肯,但是今天绝对不敢……

    房俊也明白了,只能无奈转去武媚娘的房间。

    孰料武媚娘更狠,直接将门给闩上了……

    房俊在门外怒道:“给脸了是吧,一个两个都快翻天了,本侯连个睡觉的地方没有?”

    武媚娘在屋内哀求:“好儿郎,您可饶了我吧,白天那事儿被殿下发现了,心里正火者呢,若是晚上您还睡我房里,明天她不得将我绑了沉到渭河里?”

    就算武媚娘再是狡猾精明,也不能公然挑衅世间礼法纲常。

    这年头的正室大妇在妾侍面前有着绝对的权威,甚至是掌握着生死大权,更别说高阳公主还是金枝玉叶的帝国公主,若是真想弄死武媚娘,那完全是合理合法的一件事……

    房俊站在门外,无语望苍天,默默泪两行!

    特么的哥们儿居然能混到这么一天,难道正如那句真理说的那样——和尚多了没水喝?

    真是悲哀啊……

    万般无奈,房俊只得跑到书房里,幸好下人们有眼力见儿早早的将书房的火炕烧热了。胡乱洗了个澡,脱衣服稀里糊涂的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感觉被窝被人掀开,一股冷气窜进来令房俊一个激灵,紧接着一个丝滑温热的娇躯便钻进怀里,两片湿漉漉的小嘴儿也亲了上来……

    房俊浑身燥热想要翻身却惨被压制,身上的人儿已经掀开被子跨坐在自己身上,昏暗的月光只能映得出两条瓷白细嫩的纤纤秀腿。

    “唔……”

    一声压抑到极点的低吟,房俊便被卷入汹涌的海浪之中。

    ……

    房俊神情气爽的测过身,用被子将纤秀瓷白的娇躯紧紧的搂在怀里,亲吻着光洁的额头,轻怜蜜爱。

    好半晌,那股颤动才渐渐平息,两片红唇微启,缓缓的吐出一口如兰似麝的香气。

    房俊忍着笑,咬着晶莹如玉的耳廓,低声道:“很爽?”

    “嗯……”

    高阳公主像条没骨头的蛇一样,极致的潮水尚未完全消退,闭着眼品味着动人的余韵,没有说话的力气。

    房俊故意取笑:“哎呀,堂堂高阳公主殿下居然急成这样,啧啧啧……哎呦!”

    瘫软在房俊怀里的高阳公主勉力伸手在房俊胸前抓了一把,嗔道:“都怪你,害得本宫连脸面都不要了,偷着跑来……”

    高阳公主又羞又气。

    房俊不敢再取笑,这丫头若是恼羞成怒发起疯来不好哄,便闭上嘴巴,温柔的安抚怀中玲珑有致的娇躯。

    被他搓搓揉揉登山涉水,刚刚耗尽了力气的高阳公主哪里受得了?

    嗔道:“你老实点行不行?受不了啦!”

    房俊吻着她洁白细腻的脖颈,闷声道:“再来一次呗……”

    高阳公主花容失色吓了一跳:“你是驴子啊?回复得这么快……哎呀,你把手拿开……我不行了,求求你了好郎君,放过奴家吧,唔……”

    花瓣一样的嘴唇被噙住了,软软的丁香小舌都勾了出去。

    高阳公主迷失了一下,赶紧用力将房俊推开,哀求道:“真的不行啦……放过人家好不好?”

    说着,坐起身一件件的穿衣服。

    房俊奇道:“不要就不要呗,干嘛穿衣服?来,让相公搂着睡觉。”

    感受着纤细的腰肢被粗壮的胳膊紧紧搂住,高阳公主身子又软了,挣扎着俯身在房俊胸口狠狠的咬了一口。

    “哎呀!你疯啦?干嘛咬我?如果想要你可以换个地方,比如……嘿嘿!”

    “想得美!”

    高阳公主嗔怪的打了他一下,恼怒道:“不回去怎么行?那两个小祖宗还在睡觉呢,万一醒来发现我不在,又该大哭大闹了,弄得阖府都不安生!都怪你,干嘛把她们带回来呀?”

    房俊无语,不知怎么解释了,干脆不说话。

    窸窸窣窣,高阳公主终于穿好衣服,俯身吻了房俊一下,“乖乖睡觉吧,我得回去看着那两个小祖宗。”

    房俊嗯了一声。

    高阳公主走到门口,又转了回来,站在炕前俯身瞅着房俊,两只漂亮的眸子晶亮。

    “说老实话,你是不是对兕子打什么鬼主意?”

    犹豫了一下,高阳公主还是问了出来。她总觉得房俊对于兕子的宠溺有点过头,这像是姐夫对小姨子的宠爱么?嗯,也对,好像全天下的男人都对自己的小姨子有着莫名的好感……

    房俊哭笑不得:“想哪儿去了?我就算再是禽兽,也不能够对那么点的孩子下手吧?”

    高阳公主狐疑的瞅了房俊一眼,选择了相信。

    毕竟兕子的确是太小了一点……

    又俯身亲了房俊一口,这才转身出去,带好了房门。

    房俊打个哈欠,紧了紧被子,不一会儿酣然入睡。



    码几乎一夜之间,房俊在码头鞭挞窦德威致使其断腿之事在关中疯传。曾将的那位被称为“关中第一号纨绔”的房二郎以一种剽悍到极致的姿态强势回归长安,宣告了“纨绔届霸主”的地位任何人都难以撼动。

    坊市之间的好事者对此津津乐道,四处传播着房俊如何将窦家的少爷狠狠的蹂躏。而那些躲在背后的各大世家门阀的家主们,看问题的方向显然与市井小民大大不同。

    他们不在乎窦德威挨不挨鞭子,断不断腿,甚至不在乎他死不死,他们在乎的是这件事情发生之后窦家偃旗息鼓息事宁人的姿态!

    对于窦德威主动站出来挑衅房俊的举措大家是乐见其成的,可是被人如此羞辱之后却一声不吭,这是在太反常了。稍后,各大世家门阀就得到窦绍宣入宫告状,然后不了了之的环节……

    家主们全都郁闷了,难道连窦家都改弦更张背叛了大家?

    这也太打击士气了!

    这些家主们却不想想,他们这些关陇世家凭借的是多年留下的底蕴,那都是如假包换的硬实力,窦家凭借的却是圣眷!

    没有了皇帝的眷顾,窦家算得了什么?

    分分钟被这些世家门阀吞得渣子都不剩!

    家主们郁闷的同时,也在琢磨着想出法子整治房俊,最好是能将他一举击溃,将其打落凡尘万劫不复!

    但他们在算计房俊的同时,却未想到房俊将会对他们展开怎样势若奔雷的反击!

    *****

    暖暖的被窝睡得正香,鼻孔传来一阵痒痒使得房俊耸耸鼻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张白皙秀丽的小脸蛋儿,带着点婴儿肥,可爱得一塌糊涂,让房俊有种搂到怀里怜爱的冲动……

    晃了晃头,幸好反应的快抑制住了这股冲动,人也精神了一些。

    晋阳公主脱掉鞋子上炕,跪坐在房俊面前,低头俯视着房俊,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房俊的脸庞。

    房俊打个哈欠,奇道:“干嘛盯着我?”

    晋阳公主蹙了蹙细细的眉毛:“姐夫,你好黑啊!”

    “……!”

    房俊无语。

    丫头,你姐夫我又不是姑娘,黑不黑的有啥关系?

    “兕子这是嫌弃姐夫咯?”

    “怎么会呢?”晋阳公主小手杵着下巴,给房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姐夫是大英雄,比三哥四哥都厉害,虽然没有他们长得好,但是很有气魄!”

    小丫头很会说话,但是房俊依旧不爽:“说来说去,就是比不得你两位哥哥长得好呗?不过你说姐夫长得不如吴王殿下姐夫认了,不至于连魏王那个肥佬都不如吧?”

    “咯咯咯!都说了您很有气魄啦!”晋阳公主眉花眼笑,跟姐夫斗嘴很有意思。

    房俊撇撇嘴,当我是傻的么?一般夸人家“很有气质”的时候,潜台词就是您长得不咋地……其实他长得挺不错,只不过是晋阳公主故意逗他玩罢了。

    忽然觉得有点冷,房俊支起上身往外头瞅了一眼,天色有些阴看不出时辰,入目一片白茫茫的。

    “下雪了?”

    “是呀,不过不太大。”

    “你自己一个人跑过来的?”房俊皱眉。

    “是呀,十七姐和小幺还没醒呢,她们都是大懒虫!”晋阳公主有些得意。

    “你可真是……也不怕冻坏了?”

    房俊有些怜惜。外面温度一定很低,书房的卧室里温度也不高,幸好火炕还热乎着,显然最晚仆役们添了火。看着晋阳公主小小的身子只是披了一件外套,房俊很想将她搂进被窝,不过理智告诉他这么做肯定不行,哪怕他没有一丝半点龌蹉心思。到底是个姑娘家,岁数再小也是小姨子。

    “会不会很冷?”房俊关心的问。

    “一点点。”晋阳公主俏皮的缩了一下肩膀。

    房俊咬了咬牙,似乎这个小丫头受一点苦他都心疼:“把脚伸进来,姐夫给你暖暖。”

    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举动的不妥,虽然穿越过来的时间不短,但是骨子里仍然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为人处世就算是再如何模仿这个时代,也总会显得格格不入,被人看来就是离经叛道。

    对于一个古代的女子来说,脚是一个非常隱私的部位,除了自己的丈夫,若是被别人看到碰触到几乎等同于“失贞”。

    不过房俊显然忽略了这一点,天地良心,他是真的喜爱、怜惜这个注定了命运多舛、将会在最绚烂的季节里凋谢的女孩儿。晋阳公主聪颖贤惠、善解人意,拥有着最最美好的品德,他愿意像亲妹子一样会守护着她,尽可能的让她快乐、开心,让她哪怕有一天香消玉殒,也会心怀着对于人生最美好的回忆,而不是悲苦凄凉的哀怨……

    晋阳公主脸儿有些红,宫里的教导嬷嬷自然会教授一些女孩儿应当注意的规矩,她觉得这么做有点不太好。偏着头想了想,这是她的姐夫啊,是自己的家人,应该没关系的吧?

    便微微羞红着脸,改变了坐姿,将两只小脚丫伸进房俊的被窝里。

    她喜欢跟姐夫亲近……

    房俊没有禽兽到对一个十岁的女孩子起什么龌蹉心思的地步,况且这是自己的小姨子,亲近一些不正是应当么?

    两只大手包住了小脚丫,虽然穿着罗袜,已然可以感受到两只柔若无骨的小脚丫一片冰凉。

    给晋阳公主焐着脚,房俊问道:“干嘛这么早跑过来?”

    晋阳公主感受着自己的脚丫被温热的大手捂着,很暖,很舒服,微微偏头,问道:“昨天送姐夫的络子还在么?”

    “当然在啊,兕子送给姐夫的东西,姐夫宝贝着呢,怎么会丢掉?”房俊扭头看到自己的衣服都放在一旁,伸出一只手拽过来,将那个红色线绳编织的平安符络子拿出来。

    晋阳公主微微起身,将衣服和络子都拿过来,然后仔仔细细的将络子系在房俊的腰带上,想了想,又从自己腰间解下一块鱼形的白玉佩,跟络子系在一起。系完之后端详一番,满意的点点头。

    “这块玉佩是父皇送给兕子的,说是能够保平安,和这个平安符是一个寓意。姐夫上战场打仗的时候一定要戴着,会保佑姐夫平平安安逢凶化吉。”

    小小的人儿一本正经的叮嘱着。

    姐夫对我这么好,老天爷要保佑姐夫长命百岁一直宠着我才对啊……

    房俊心里温暖得都快融化了,心想这可真是姐夫的小棉袄啊……

    就笑:“行,姐夫会一直戴着,谢谢兕子殿下赏赐!”

    晋阳公主还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脚丫被大手捂着有些痒,可是又不舍得挣脱,晋阳公主只好转移注意力。

    “姐夫,给兕子讲个故事吧?像是白雪公主那样的,你都不知道,兕子将那个故事讲给小幺听,小幺可喜欢了!就连九哥也听得津津有味,虽然他嘴里不承认,嘻嘻……”

    感受着晋阳公主欢快的心情,房俊说道:“那这次给殿下将一个《睡美人》的故事吧……”

    房间里,房俊低沉的嗓音想起,晋阳公主两只眸子亮晶晶的,完全被故事吸引进去。

    高阳公主来到书房外的时候,并听到屋内房俊的声音和兕子时不时的笑声、询问声,公主殿下面色不豫,皱了皱眉,回头吩咐侍女和衡山公主:“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侯爷大概没起呢。”

    “诺。”

    侍女们垂头站到一旁。

    衡山公主不干,扯着高阳公主的手:“十七姐,我也要进去!”

    高阳公主心中纠结,那个黑面神不会对兕子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吧?若真是那样,被小幺撞见了再说出去,父皇肯定能砍了黑面神的脑袋……

    只要柔声劝道:“姐夫没起呢,你一个姑娘家贸贸然进去,有些失礼呢。”

    衡山公主可不傻,反应可快了,嚷嚷道:“那为何兕子姐姐可以在里边?哎呀,姐夫一定是背着我给兕子姐姐好玩的东西呢,不行,我要进去!”

    言罢,挣脱高阳公主的手,急吼吼的冲了进去。

    高阳公主以手抚额,只能希望房俊这个王八蛋不要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禽兽勾当……



    进到屋里,高阳公主才稍稍松了口气,不过见到晋阳公主将两只小脚丫伸进房俊的被窝里取暖,还是忍不住狠狠的剜了房俊一眼。

    即便是这样也很亲密啊……

    虽然兕子还未满十岁,可是自己的妹妹跟自己的相公这般亲密,高阳公主还是浑身不得劲儿。

    衡山公主已经学着兕子的模样踢掉鞋子蹦到炕上,也将脚丫伸进房俊的被窝。不过她没有兕子乖,觉得这样很好玩儿,就用肉肉的小脚丫在房俊的肚子上使劲儿的踹,房俊捉住他的脚丫挠她的脚心,衡山公主痒得不行,咯咯笑着歪倒在晋阳公主身上,喘着气呼救:“兕子姐姐救救我……哎呀,好痒,姐夫我受不了啦,姐夫饶命……”

    晋阳公主笑着上前想要掰开房俊的手指,将小幺从“魔爪”之中解救出来。

    听着好奇怪……高阳公主一头黑线!

    咬着牙上前打了衡山公主一下,嗔道:“像什么样子?老实一点!”

    然后杏眼瞪着房俊:“这么大人了还赖被窝,可真有出息!快点起来,太子哥哥打发人来叫你过去呢。”

    房俊捉住衡山公主的脚丫又挠了几下,小丫头浑身都软了,笑得没力气。房俊恶狠狠的说道:“还敢不敢踹姐夫的肚子?”

    “哎呀不敢啦,姐夫饶命……”

    房俊这才松开她的脚,翻身想要起床,却冷不防被偷袭的衡山公主一脚踹在鼻子上,又酸又痛,眼泪都流了出来。

    衡山公主一击得手,敏捷的从炕上蹦下地,大叫道:“兕子姐姐,快跑呀!”

    晋阳公主也蹦下地,瞅了房俊一眼,穿上鞋子跟衡山公主嘻嘻哈哈的跑了出去。

    高阳公主一阵头大,赶紧追在后边喊了一声:“外头下雪呢,当心着凉!秀玉秀烟,赶紧给殿下披上斗篷,带她们去花厅待着,不许乱跑!”

    “诺!”

    几个侍女赶紧追了出去。

    高阳公主揉揉额头,很头痛,转回来埋怨房俊:“你把这两个祖宗带回来干嘛呀?愁死人了。”

    见房俊已经坐了起来,便将准备的好的干净衣服拿过来,上前服侍他穿衣。衣服换了新的,腰带没换。然后高阳公主就看到了腰带上系着的红色络子,柳眉就竖了起来。

    “这是哪个狐狸精给你编的?”

    这络子精致漂亮,编织的手法极为细腻,一看就是出自姑娘家的巧手,而且定然是极其用心的。

    语气凝霜,秀眸含煞,只待房俊说出一个名字,公主殿下就带着人前去抄家!

    房俊瞄了一眼,随口道:“哦,是昨天兕子送给我的,是个平安符呢。”

    高阳公主面容一僵,然后低头又见到了那块鱼形的玉佩,使劲儿抿了抿嘴,没言语。

    她开始有些真的担心了……

    *****

    用过早膳,房俊安排人将从江南带回的“战利品”平均分配,然后指着最大的那一份:“这一份是太子殿下的,跟两位小公主昨天挑出来的东西一起送到皇宫里去。”

    一旁的高阳公主愕然:“既然是太子哥哥的,为何要送到皇宫里去?太子哥哥现在正缺钱呢,你不怕他跟你急啊?”

    自己的父皇现在就是个属貔貅的,只进不出,这些钱财到了嘴里怎么可能吐出来?就算是太子的也不行!

    房俊笑道:“你别管那么多啦,我这是为了太子殿下好,回头他得谢我。”

    高阳公主翻个白眼,娇哼道:“谢你?不要打上门来就好了,你都不知道太子哥哥现在缺钱愁成什么样子了,就指着你这些钱财救急呢,结果你送给父皇了……”

    武媚娘听他们谈及太子殿下,不敢插嘴,乖巧的替房俊整理衣服上的褶皱。

    房俊站起身,淡淡说道:“他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既然是国之储君,难道陛下还能缺了他的吃喝用度不成?”

    高阳公主有些不高兴:“太子哥哥很多事情要作的,哪样不得花钱?他又没有你弄钱的本事,自然捉禁见肘啦。”

    房俊看了高阳公主一眼,沉吟一下,说道:“他只是太子,又不是皇帝,做那么多事干嘛?”

    言罢,推门走了出去。

    家将已经侯在院中,准备了马车,要去东宫觐见太子殿下。

    高阳公主颇为不爽,小手拍了一下茶几,怒道:“这人说的什么浑话?真是气人!”

    武媚娘走到她面前,低声说道:“二郎的话有道理,既然是太子,那就老老实实的当好太子就行了,何必抢着在陛下面前表现呢?做多才会错多。”

    比起武媚娘,高阳公主在政治敏感性上完全就是个渣,闻言柳眉微蹙,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她很信任武媚娘,也知道在这方面武媚娘比自己强的多,既然武媚娘都这么说,那就值得深思了。

    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高阳公主才惊讶道:“那太子哥哥岂不是会引起父皇不满?”

    武媚娘笑道:“所以二郎才要帮太子殿下啊。”

    高阳公主终于想明白了。

    她只是敏感性不够,也不关心这些事,并不是傻……

    房俊前脚出了府门,便有房府的家将部曲和仆役将财物搬上一辆辆马车,按着名单挨家挨户的送去,只有太子李承乾的那一份被直接送到了太极宫,而不是东宫。

    天上的小雪纷纷扬扬,雪粉落到地上便即融化,气温并不寒冷,远未到酷九严霜的时节,雪花倒是给这座巍峨的古城增添了几分诗情画意。

    房俊到了东宫重明门外,早有内侍侯在这里。房俊下了马车,在内侍的引领下入内。

    那内侍不停的瞅着房俊的身后,似乎很是奇怪这位侯爷为何是孤身前来,不是应该带着点什么么?

    房俊对他的神情视而不见。

    丽正殿外有一片梅林,此时梅花尚未盛开,光秃秃的树枝上一串串小小的芽苞,在飞扬的清雪里颤巍巍的抖动。殿前的青石台阶上雪花融化,湿漉漉一片,整座东宫静谧端庄,空气清新而湿润。

    房俊刚刚步入正殿,李承乾便亲自迎了上来。

    “好样的二郎,这一趟江南之行,你可是大出风头,父皇多次当着吾等皇子面前夸赞于你,要吾等好生想你学习。唉,你说你表现得那么优秀做什么,这不是将我们兄弟几个架在火上烤?”

    李承乾口中抱怨,手却在房俊肩头使劲拍了几下,显示出对房俊的表现甚为满意,上唇刚刚蓄了短髭,笑容看起来比之以往少了几分钱轻佻,多了几分温厚。

    房俊表现得好,他自然会满意。虽然房俊对于争储之事并不热衷甚至屡次表示置身事外,但是暗中对自己也多有提点,只要自己储君之位坐得稳当,房俊就是自己未来的肱骨之臣,就如同房玄龄置于父皇那般。

    房俊却是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自己也成为大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了?

    “有赖陛下洪福,此行尚算顺利,微臣不敢居功。”

    房俊虚伪的客气了一下,这是应有之义,否则难道太子殿下夸你两句,你就说这都是咱的本事,你们父子跟着借光?

    你让领导怎么看你?

    那不是诚实,那是脑子有病……

    李承乾显然情绪极好,亲热的拉着房俊的手回到锦榻上坐好,询问了一番江南的景物风情以及江南士族的格局应对,然后便欲言又止。

    呵呵……

    房俊暗笑,这是面皮太薄拉不下脸来问及钱货之事么?

    殿下,做人也还,做官也罢,做太子亦是一样,您的脸厚心黑啊,您那位英明神武的父皇在这方面可是比您强出百倍。不过也正是李承乾这一点不同于无情天家的矜持,使得房俊心中颇为舒坦。

    辅佐这样一个帝王,起码不会翻脸无情、卸磨就杀驴吧?



    俊存心逗一逗李承乾,房俊装糊涂:“殿下可是有何难言之隐?”

    李承乾瞥了他一眼,心说我有什么难言之隐?只不过堂堂太子如此急吼吼的谈及钱财俗物有些自降身份而已。不过想到房俊也不是外人,稍微纠结了一下,便问道:“听闻二郎此次回京,战船全都满载,运回不少钱货?”

    房俊点头道:“嗯,是不少。”

    “有多少?”李承乾追问。

    “大抵在两百万贯左右,不过不是准确数字,两次剿灭海盗以及在林邑国的收获,大多都是奇珍异宝象牙珍珠还有香料这些东西,市价随时变动,或许高一点,或许低一点。”

    南洋的奇珍以及香料在大唐的售价很高,很受贵族阶层的欢迎。但是这么多的货物若是一起流入市场,短时间内价格跳水是必然的。

    若是能够守住手大家保持默契一点一点的出售,则远远不止两百万贯。

    李承乾大喜,兴奋得满脸通红,搓搓手:“那啥……当初可是有言在先,那些世家勋贵派出的家将部曲构架了水师的骨架,所以水师的战斗力才会这么快的爆发出来,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否则孤就没法做人了。”

    说着,两眼希翼的望着房俊。

    房俊摆了一下手:“微臣怎会让殿下失信于人?放心,刚刚微臣已然吩咐府里的家将部曲和仆役将这次在江南缴获的财货挨家挨户的送过去了。”

    李承乾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殿门口的内侍,眼神询问了一下:咱收到了货物了没?

    内侍苦着脸摇头:毛都没有一根……

    李承乾眨眨眼,看向房俊。

    房俊已然闭嘴,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的饮茶,“吸溜吸溜”,那声音无比讨厌。

    李承乾等了一会儿,见房俊还在喝茶,有些懵。

    这就完啦?

    别人的都送去了,孤的那份儿呢?

    犹豫了一下,终于没忍住,李承乾问道:“二郎,是不是……忘了什么?”

    “啊?”房俊抬头,一脸茫然:“没有啊,忘了什么?”

    李承乾顾不得矜持了,急道:“孤的那份儿呢?”

    房俊眨眨眼,好像很是诧异的问道:“殿下要钱干什么?”

    李承乾张张嘴,愣住了。

    混蛋,什么叫孤要钱干什么?

    天底下还有人不喜欢钱的吗?

    娘咧!你个棒槌拿太子不当回事儿是吧?难不成我的那份被这小子给吞了?

    李承乾有些急眼了,气急败坏的瞪着房俊道:“当初说好了每人一份,此事由孤召集,为何到了最后人人有份,却唯独孤没有?房老二,你今儿不把话说明白了,孤跟你没完!”

    太子殿下是真的火了!

    你知不知道做一个太子是很费钱的?

    面对示好的大臣,总要赏赐一二以安其心吧?

    面对自己这边的手下,办完事总要给点甜头吧?

    为了彰显储君的人脉风度,时不时的要筹办一些诗会啊酒宴啊这些活动吧?

    就凭国库每个月那么点银钱,整个东宫还不得喝西北风啊!

    房俊好整以暇,放佛一点都没感受到李承乾的怒气,随意道:“自然是有殿下一份的,微臣岂能不记着殿下?”

    李承乾喜道:“钱在哪儿呢?”

    房俊淡然说道:“替殿下送人了。”

    送人了……

    李承乾目瞪口呆。

    殿门口的内侍都傻眼了。

    太子殿下就等着这点米下锅呢,您却自作主张把殿下应得的那份给送人了?

    那内侍这个气啊,恨不得代替太子殿下冲上来狠狠给这个棒槌一顿老拳,简直岂有此理啊,欺负人么这不是?

    李承乾一张白脸由白转黑,又由黑转红,一瞬间变换了数种神色,终于忍不住了,老实人也有三分火气啊!

    “砰!”

    李承乾一拍茶几,吹胡子瞪眼怒道:“休要胡说八道哄骗于孤,天底下还有人敢收我李承乾的钱?”

    娘咧!

    我是太子啊!虽然威严差了点镇不住多少人,可至少大义名分在这里摆着呢,睡找死还是怎地敢拿我的钱?

    房俊瞅了暴怒的李承乾一眼,叹口气道:“还是有的……”

    李承乾更怒了:“谁?你跟我说是哪个,孤这就亲自上门去,看看是何方神圣敢拿孤的钱?”

    房俊一手捧着茶盏,一手你这盖子,幽幽说道:“是陛下……”

    李承乾大声道:“我……”

    幸好反应得快及时收住了嘴没有把整句话都说出来,可是这一口气憋在气管,差点把肺给憋炸了!

    太子殿下满脸赤红,怒不可遏,指着房俊咬牙道:“好哇你个房俊,和着闹了半天,你把孤应得的那份你自己送人情了?”

    房俊纠正道:“非也,微臣岂是那么没品的人?殿下放心,微臣特意言明,是殿下孝敬陛下的,跟微臣无关。”

    李承乾都快气疯了,恼火道:“那也不行!既然是孤的东西,何须你多此一举,要送的话孤不会自己送啊?”

    房俊叹气道:“微臣怕殿下舍不得。”

    李承乾气得不知说什么好。

    他是真的舍不得……

    昨日传来房俊一船一船往码头卸货的消息,可把李承乾乐得够呛。最近手头实在太紧,好不容易能得到一笔意外的钱财缓解一番,终于能松口气。太子这个名分看着很风光,但也是个紧箍咒,一言一行都有无数只眼睛盯着,想要做点生意赚钱都会被御史弹劾一个“与民争利”……

    可谁曾想到,这个该死的房二棒槌居然自作主张将这笔钱给父皇了?

    房俊放下茶盏,瞅着李承乾问道:“夔国公家的二公子待会儿请微臣在松鹤楼吃酒,殿下若是左右无事,何妨微服随微臣出去聚一聚?”

    末了,瞅着李承乾的眼睛,又添了一句:“年青一辈在一起多走动走动,既联络感情又热闹,岂不比跟那些精的跟鬼似的老狐狸玩心眼自在得多?”

    李承乾有些愕然,这句话的语气明显不对,这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算了,孤有些累,二郎自去便是。”

    李承乾摇头拒绝,心里正郁闷呢,哪有心情吃酒?

    房俊暗自一叹。

    您私下里跟那些门阀勋贵的老狐狸眉来眼去,我在江南都收到风声了,像只大蜘蛛一样坐镇太极宫将关中所有风吹草动全都至于眼底的李二陛下会不知道?

    有些事不能劝,要当事人自己想明白才行。

    否则极有可能里外不是人,房俊不愿做这样的傻事。自己的本分已经尽到了,能不能参悟那就是李承乾自己的事情。这人心地仁厚不假,可是换个说法就是优柔寡断,难怪前世的历史上要遭受那般波折,最后落得个凄惨下场……

    性格决定命运,古人诚不我欺!

    房俊也不逗留,站起身躬身施礼:“那微臣就暂且告退。”

    “去吧!”

    李承乾心气儿不顺,自然没有好腔调。

    房俊转身走到门口,想了想,又说了一句:“估计现在殿下孝敬陛下大笔钱财之事已然传遍长安,殿下这孝道之名,必然天下传颂,呵呵,微臣为殿下贺!”

    我贺你个脑袋!

    李承乾忿忿的瞪着房俊优哉游哉的背影消失在店门口,气得又拍了一下桌子,郁闷的直叹气。

    这个混账,气死我了……

    太子妃苏氏从内殿走出,一袭绛红色的宫装,满头珠翠相貌端庄明丽,瞅着气鼓鼓的太子殿下,忍不住“噗呲”一笑。李承乾一贯都是规行矩步,哪怕不在人前亦是谨守身份,所有的心事都藏在心里,何曾有过这般情绪流露又有些天真的神态?

    李承乾回头,见到太子妃明眸皓齿面若春花,顿时气道:“刚刚被那棒槌戏耍,连爱妃也嘲笑于孤么?”

    太子妃苏氏抿着唇儿,嘴角含笑,莲步轻易款款的来到李承乾身边坐下,笑着说道:“殿下何不想想,房二郎平素虽然胡闹惯了,可是何时做过蠢事?”

    刚刚太子与房俊的谈话,她再后殿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不明白房俊此举的动机,但是聪慧的太子妃殿下依旧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关窍……



    乾面对太子妃苏氏,李承乾也渐渐冷静下来。

    他也觉得房俊不至于无聊到闲着没事戏耍自己,可是为何偏偏又将自己应得的那一份私自做主赠给了父皇?

    李承乾皱眉苦思,百思不得其解。

    刚巧这时张玄素与苏世长结伴前来觐见。

    太子妃苏氏与二位元老见礼,吩咐侍女奉上香茗,避于后殿。

    李承乾请二位喝茶,奇道:“二位先生神色匆匆,可是有事?”

    张玄素一脸振奋之色,拍了一下大腿,未来得及喝茶便赞道:“殿下此举大善!”

    一旁的苏世长也面带微笑,身是欣慰。

    李承乾一头雾水:“孤也没干什么啊,怎地便受到先生夸赞?”

    张玄素的官职是太子左庶子,乃是东宫署官之首,以此对比侍中、中书令。按说,这样的位置自应是太子近臣,不仅掌管东宫一应事务,亦有教导太子之责,一旦太子登基,妥妥的龙潜旧臣,简在帝心。

    可是以往李承乾行事乖张,张玄素苦劝不听,自是破罐子破摔不管太子之事。现在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储君之位渐渐稳固,张玄素焉能不尽心尽责,全力辅佐?

    张玄素笑道:“今日恰逢休沐之日,一大早老臣与世长兄相约前往南山赏雪游玩,便得到殿下将江南所得之财货尽数献于陛下之事,一时欢欣鼓舞,便前来东宫觐见。殿下终于知道以往只所为多有不妥,亡羊补牢,尤未晚也!”

    苏世长也哈哈笑道:“殿下仁厚怀德,正当以纯孝面对陛下,以孤直立于朝中。只是此事为何老臣等从未听殿下提及?”

    两个老家伙很高兴的样子,似乎对于将财货尽数献于父皇之事身为赞同?

    李承乾这下子觉得房俊果然别有深意了,想了想,试探着问道:“此举……做得不错?”

    “岂止不错?”

    张玄素毫不吝啬溢美之辞,夸赞道:“简直就是神来之笔,举重若轻之间,仿似羚羊挂角、天外飞仙!”

    李承乾咬了咬牙,老家伙就不能明明白白的说话?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又不好意思细问,只好又看向苏世长。

    苏世长捻须微笑,说道:“殿下难道还不明白?吾等劝诫过殿下多次勿要私下里与朝中大臣过多接触,可殿下总是不以为然。您是太子,是国之储君,这是天下瞩目的位置,是潜龙在渊,但更是如履薄冰、半点不容犯错。您为何不想深一层,若是您与陛下易地而处,会有怎样的担忧和不满?”

    李承乾凝神静思。

    以往听到这样的劝解他都有些不高兴,这种话不仅是他俩说,于志宁和房玄龄也隐晦的提了两次。

    难道朝中大臣主动示好,孤这个太子反而要刻意疏离么?

    以往自己为何在于魏王李泰的争斗中尽落下风?还不就是那时候满朝文武都站在魏王李泰的身后鼎力支持,自己身为太子却孤家寡人,独自为战?

    现在朝局稳定,为何就不能趁机将亲近自己的大臣笼络在身边,以免将来又重蹈与李泰相斗时的覆辙?

    但是今天现有房俊的古怪举动,又有两位老臣的劝谏,李承乾觉得自己应当好好反思一下了……

    张玄素喝了口茶润润喉咙,耐心的说道:“多做多错,不做才能不错。陛下现在对您很是认可,更多的是因为您纯孝、至诚,其实您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对兄弟友爱、对大臣和善,您的地位就牢不可破,做得多了,反而适得其反,画蛇添足。”

    他这话并没有说得太浅显。

    李二陛下是什么人?

    眼里不容沙子,掌控欲极其强大。太子是一个蔫儿了吧唧的角色他可能会失望,但太子若是一个声望鼎盛能够一呼百诺的存在,他怎么能够安心?

    陛下春秋鼎盛,最忌讳的就是太子自立门户!

    可李承乾最近完全沉浸在朝中大臣的奉承之中不可自拔,许是以往备受冷落才使得物极必反,但是继续如此跟大臣亲密往来,陛下会怎么想?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太子之位不太稳固,所以想早点拉帮结派跟朕对抗,使得朕若是想要废黜你都做不到?更有甚者,若是陛下以为你耐不住寂寞想要早日抢班夺权,那后果更严重,估计离死也就不远了……

    李承乾算是彻底明白自己这一阵子都干了些什么蠢事!

    他浑身冒汗,吓得脸都白了,埋怨道:“孤以师礼相待,二位先生何以坐视孤行差踏错差点贻误终身却始终不曾言明?”

    以往的劝诫,身边的近臣也都只是点到即止,从未这般说得透彻,是以李承乾一直不以为然。若是早早的说明了其中关窍,自己怎么可能一意孤行,差点跌进深渊?

    苏世长老神在在,笑道:“有些时候,别人的劝谏是听不进去的,只有自己参悟明白了,那才重要。时局未到紧要之时,何必杯弓蛇影?”

    李承乾一头黑线。

    这帮可恶的老头!

    就由着孤傻子一样上蹿下跳,未到惹恼父皇的程度你们就在旁边看热闹?

    李承乾想发火,运了运气,忍住了。

    “不过这与那笔钱货又有何关系?”

    李承乾问道。

    张玄素奇道:“殿下不知?”

    李承乾茫然摇头。

    张玄素愈发奇怪了:“那殿下为何要如此庞大的一批财货献于陛下?”

    李承乾尴尬道:“是房俊那厮自作主张,孤根本不知情……”

    张玄素与苏世长面面相觑,皆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良久,张玄素方才慨然一叹,语重心长道:“殿下,这房俊……是个忠直之臣呐!”

    李承乾抬头瞅了瞅雕梁画栋的房梁,心里道:呵呵……

    这笔钱分到孤头上的那一份估计得有五十万贯吧?

    孤长这么大都没一次见过这么多钱,那混账特么从半路上做主就给孤送人情了……

    还忠直之臣?

    孤都恨不得掐死他!

    苏世长瞥了一眼太子殿下的神情,就知道这位殿下这会儿怕是当真是未明白房俊此举背后的用意,心里还在埋怨房俊呢。

    唉,房俊真是个委屈了,做了好事,还要受埋怨,好孩子啊……

    苏世长以往对房俊是不大看得上的,如此跳脱任性,但凡生性严谨的人难免不入眼。但是经此一事,苏世长方才知道房俊不仅仅是有捞钱的能耐,对于政治上的手段已然达到一个举重若轻、浑然天成的境界!

    “殿下可曾想过,现如今您将所获财货尽数献于陛下之后,那些跟您一同得到财货的世家勋贵们会有何反应?”

    苏世长循循善诱,有些事不要一次性点明了,自己悟出来的才更深刻。

    李承乾愕然道:“孤献孤的那一份,与旁人何干……哎呀!不好,房俊误我!”

    大家都是派出家将部曲成立水师的“冲锋队”,故此才得到这笔钱财。现如今太子殿下将所得钱货尽数献于陛下了,那其他人难道就能心安理得的将钱货收入库房?

    如果那样做,皇帝会怎么想?

    好嘛,你们只是出了几个家将仆役就得了诺大一笔钱财,这是捡了大便宜,就跟大风刮来的没说明区别。朕的儿子都将这笔钱献给朕充为国用,你们就好意思耷拉着眼皮都收到库房里了?

    不用说,有太子殿下坐了榜样,那些世家勋贵哪怕一万个不愿意,也不得不将这笔钱也都献出来。

    这么多钱谁拿出来谁都心疼,更过分的是大家出了血,好处却是太子殿下的。皇帝只会满意太子孝顺,难道还会记得被逼无奈方才献出钱财的这些世家勋贵的好儿?

    钱没了,好处没得到,对于这些世家勋贵来说等同于赔了夫人又折兵,怎么可能对太子殿下没有怨气?

    这还不止!

    若是有人认为这其中乃是太子在算计大家,逼得大家不得献出钱财为太子的功劳薄增光添彩……

    这岂不是将那些世家勋贵全都给得罪了?

    李承乾倒吸一口凉气,怒从心头起,大骂道:“竖子,胆敢欺我焉?”

    张玄素微微一笑:“殿下,这您可冤枉房俊了,那是为您好哇!”

    李承乾鼻子都差点气歪,拍桌子怒道:“屁的为我好!他就是欺负老实人,以为孤是个好脾气的不会拿他怎么样,故此才陷害于孤!”

    此刻的太子殿下即将暴走,恨不得提着三尺青锋将那坑害于他的小人就地擒拿,净身之后圈禁宫中为奴为婢,永世不得翻身……



    小雪稀稀落落的飘洒,在庭院里缓缓飘落,没有多少刺骨的严寒,倒是平添了几分诗情画意。

    李安俨端坐上首,温挺、贺兰楚石、杜荷等人赫然在座。

    堂下的侍女垂首而立,一个个噤若寒蝉。

    大堂正中的地板上,一个上等越窑花瓶摔得粉碎,残骸飞溅得到处都是……

    李安俨面沉似水,挥了挥手:“快点收拾。”

    几个侍女这才偷偷舒了口气,赶紧手脚麻利的将花瓶的碎片扫走,跪在地上用帕子将地板擦拭得光亮如镜,这才蹑手蹑脚的躬着身子告退。

    驸马温挺劝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何必发这么大火?”

    李安俨哼了一声,怒道:“某对殿下忠心耿耿,一向言听计从,便是以前魏王殿下声势正隆之际亦不曾有一丝动摇,死心塌地的尽心辅佐。结果呢?换来的就是反戈一击,将吾等当傻子一样耍了,用吾等的利益来换取他的孝心,实在过分!”

    驸马温挺吓了一跳,赶紧低声道:“李将军,慎言!”

    对君王心怀怨恕,这话若是传扬出去你还想不想混了?不止是你,今天在场的一个都别想好!

    李安俨心中一惊,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住嘴。

    他本是隐太子李建成的署官,当年玄武门事变只是他年纪尚幼血气方刚,力保李建成拼死搏斗死战不退。时候被收押入监,本是一刀了断的下场,但李二陛下认为他忠诚悍勇,是以格外开恩饶其不死。

    这些年他兢兢业业如履薄冰,终于官至左屯卫中郎将,负责宿卫宫禁,颇得李二陛下信任。

    一旦刚刚的话传到李二陛下耳朵里,别人或许无妨,他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贺兰楚石垂头丧气,叹息道:“这事儿弄得……到手的鸭子飞了不说,咱们甚至还会成为长安的笑柄。”

    一直非曾做声的杜荷淡淡说道:“经此一事,吾等怕是都要与殿下保持关系了。吾等死心塌地相待,却受到如此戏耍羞辱,谁知日后危难之时会不会将吾等丢出去垫背?”

    闻言,众人全部缄默不语。

    这些人当中,若是论起与太子殿下的关系远近自然是以杜荷为首。现在连杜荷都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言语,可以想见大家心里的怨气是何等深重。

    到手的巨款飞了本就让人割肉一般的难受,甚至还得被人嘲笑是被太子殿下“逼着”献给陛下的,连个人情都捞不到,这么多钱还不如丢进水里听个响……

    不得不说,太子殿下这事儿办的确实不地道。

    沉默了一会儿,温挺忽然说道;“你们说……这其中会不会有房俊搞事情?”

    杜荷冷笑一声:“这还用问?太子仁厚没主见,想不出这等歹毒奸诈的手段,必然是房俊那厮在背后唆使太子,是以太子才要以这种手段故意疏远吾等。”

    不得不说,李承乾的名声实在是好到爆炸,哪怕吃了这么大的亏,这几位都会主动将“锅”甩给房俊,一致认为是房俊教唆太子这么干……

    “娘咧!”

    李安俨忿忿的拍了下桌子,怒道:“这小贼着实讨厌,若是哪天落到某的手中,定要他好看!”

    在座这几位都对房俊没好感,可对于李安俨的话语却并不认同。

    贺兰楚石阴阳怪气说道:“给人家好看?呵呵,那小子现在是华亭侯,刚刚交卸的差事是正三品职司,身上还背着一个卫将军的官职,怎么会落到你的手里?”

    李安俨脸色涨红,怒道:“贺兰楚石,你诚心跟某过不去是不是?”

    贺兰楚石嗤笑一声:“懒得理你!”

    径自起身离去。

    他算是看明白了,房俊的崛起已然不可阻挡,现在不仅在陛下面前是简在帝心,连太子都对其言听计从。自家与房俊兜兜转转也能靠的上关系,不若回家求求嫂嫂多往房府走几次,有机会的时候多替自己美言几句。一旦靠上了房俊,岂不比跟着这几个自私自利的龌蹉小人强上百倍?

    想起娇媚温婉的嫂嫂,贺兰楚石心中又是一片火热。

    娘咧!老子若是求嫂嫂在房俊面前替我说话,不会被那厮趁机给生吞活剥了吧?

    *****

    太极宫淑景殿内,李二陛下手捧着奏折细细阅读,长乐公主跪坐在案旁,卷起衣袖露出一截儿欺霜赛雪的皓腕,正聚精会神的为李二陛下研墨,秀美清丽的玉容恬淡安然,自有一股清新出尘的气质。

    内侍总管王德束手立于一侧。

    今日无风,窗子被推开,清冷的空气使得人精神振奋,思虑清晰。

    点点飞雪悠然飘落,落到殿外的湖面瞬即融化,升腾起一股淡淡的雾霭,湖畔的千步廊曲折回环朱漆玉栏,远处的巍峨山脉深邃幽远,精致优美,恍若仙境。

    半晌,李二陛下将手中的奏折置于案头,问王德道:“各家的财货,都已入了内库?”

    王德恭声道:“是。”

    “大约有多少钱?”

    “皆是南洋的奇货异珍,不好估算具体价值,但大抵两百万贯是不会少的。”

    “嗯。”

    李二陛下嗯了一声,然后嗟然一叹,感慨道:“房俊这小子……真是了得,难为他有这份心思。”

    长乐公主修长的睫毛轻轻一颤,略带诧异的瞅了父皇一眼,然后迅即低下头去,专心致志的研墨,似乎刚刚的神情只是旁人眼花……

    李二陛下轻笑一声:“丽质是否在奇怪,明明是太子与世家勋贵们捐献的钱货,为父为何反而要夸赞房俊?”

    长乐公主抿了抿嘴,抬起的秀眸亮晶晶的,带着好奇。

    看着秀美绝伦却日益清减的嫡长女,李二陛下心中满满的全是怜惜。自从与长孙冲“和离”之后,长乐公主便寄居于终南山的道观之中,衣食简朴洗尽铅华,过着清冷孤寂的日子,与青灯古松为伴,仿若心成死灰,再无笑容。

    李二陛下如何舍得?

    便将爱女召回宫中,将这位于皇宫一角的淑景殿空出来给其居住。这里位置偏僻环境优美静谧,最是适合安心独处,又不至于离开自己的视线从而牵肠挂肚。

    他也会时不时的在此处理公事,与爱女为伴。

    见到清冷恬淡仿佛一切都不萦于怀的爱女露出感兴趣的神情,李二陛下颇为高兴,便耐心的说道:“你那位太子哥哥啊,平素没有气魄也就罢了,偏偏还喜欢自作聪明。最近他频繁与朝中大臣尤其是那些门阀世家走动,得了不少阿谀奉承之言,很是有些膨胀,连几位老师的劝诫都听不进去。”

    长乐公主一惊,连忙说道:“父皇,太子哥哥不是那种野心勃勃的人,定然是被人哄骗,一时未曾察觉这才被人利用……”

    李二陛下笑呵呵的摆摆手:“不要担心,父皇岂是古之毫无气量的昏君?那些家伙不过是想要通过太子搞风搞雨以此来对抗父皇削弱门阀势力的决心罢了,父皇怎会看不出?再者,你那太子哥哥虽然优柔寡断了一些,但是还没糊涂到家。只是如此一来,毕竟被动了一些。太子既然想要团结世家勋贵,又怎会主动将财货献于父皇呢?要知道如此一来,后果必然是逼着世家勋贵不得不跟着将所得财货也都献出来,谁不献谁就是无视太子的孝心、无视帝王的威严,就得背负一个不忠不孝的名声。”

    长乐公主眨眨眼,秀美的脸庞露出一个恍然的神情:“那太子哥哥岂不是将这些世家勋贵都得罪了?”

    到了嘴里的肉被逼得不得不吐出去,谁心中能没有怨忿?

    而且此举定然被那些世家勋贵视为太子主动与他们划清关系的举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