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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第一废柴神童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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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宋明道二年。十月里,约摸一更天气,笼罩的夜色将远方的棱角吞噬的模糊,几只乌鸦,翘腿儿撘瓜的在附近树枝头呱呱嘎嘎的鬼哭狼嚎。

    更夫提着昏暗摇摆的老油灯,敲着破铜锣梆子,瑟缩的影子出现一下,又向黑暗中消逝;那缓慢的、无精打采的锣梆子声在风声里逐渐远去。

    当值的巡乡人和熟悉的更夫老汉,早是熟人了,见他前来,长夜无聊,不免一番闲话家常,扯些三五不着调调的事儿。

    “听说西头老方家那神童,最近出了痘,全家子都被围了,你可去瞧了不曾?”

    “你几辈子不曾听新鲜了,他现在那还能叫神童?去年王家父子来探望时,就说那娃儿如今不行了,没啥读书的盼头了——”

    “也怪那老方家两口子,只顾着给大儿子娶亲花尽了银子,把这老二娃子给坑了,听王家父子说,这娃子就亏了没请个先生读书,如今,哎,也是废了。”

    “但说也奇了,这小子出了痘,却一家子无事,也是个命大的货。”

    ……

    睁开眼儿就是悲催的方仲永同志了,这可着实把久经历代穿越小说考验的二十一世纪小纯洁吓得不轻。

    那一天他一睁眼儿,额滴神啊,眼面前一只长达数丈的长竹杆子,上面用根布条子,绑着一只调羹,正从遥远的方向探向他的嘴巴,给他喂药。

    他用诡异的,努力将嘴唇化作鲶鱼状态的姿态,喝下那勺药,却听得啊的一声惊叫,接着,就是一阵,醒了醒了之类的聒噪声。

    侧眼看去,一个身材涉嫌不可描述的丰韵青年女子,正拨动着长杆给他喂药,见他醒了,不待他看清楚长什么样儿,急急忙忙扭动着身子向外跑去。不多时,外面的脚步声一溜烟响起来,围着中间一位须发皆白的大夫。

    大夫摸了摸方仲永的额头,舒了口气道:“小子命大,应是无碍了。”

    人群中热泪盈眶的七大姨八大姑,这方才从遥远的人群圈子中钻出来,纷纷向方仲永同志,致以热烈诚挚的关怀和问候。

    待老村长主持了其余的事务,人群渐渐散开去,方仲永才找到这具身子的生身父母,还有那和他相貌颇为神似的哥哥,以及那位身材涉嫌不可描述的嫂嫂。

    方娘上前,坐在方仲永身侧,老泪纵横的握着仲永的手,意态悲切,情真意切道:“儿啊,你可算是没事了,若你有个什,我可还能依靠那一个?”

    方爹也上前来,拉住方娘,面上的皱纹一抽一抽的:“孩子他妈,你说这这些可又是做啥?当着伯永两口子的面,咋就这一说。”

    方娘略略瞪一眼底下站着的大儿子和儿媳妇儿,却忍住了没有再说什么。

    仲永小哥看一眼四下空旷的屋子,一张吱吱呀呀的漆木方桌,几张铺上深蓝布垫子的竹椅子,以及一张摇摇晃晃的旧疙瘩老榆木柜子,身下一动就咔叽声响的床榻。

    然而,却在对面一面墙上,有极其不合环境的,整整一排看上去乃是纯手工自制的湘妃竹书架,堆满了价格不菲的竹片子书架。

    更让他惊奇的是,书架上那些对于农户人家纯属奢侈品的竹片子书外面,皆扯了粗布片子,用清秀的毛笔字写着分类,从家禽,养蜂蜜,到佛经,各色杂陈——且全是闲书。

    方仲永眼见这般,自然结合历史背景与上下文,深切领会和认识了自己这身子主人的处境和个性,但他依旧坚定的,听从内心的呼唤,冒出了心底最诚挚的呼唤:“娘——,我饿,我要吃肉——”

    ……

    迈上乡间的田埂,庄稼已然收过,虽是南方,十月里天气尚好,但毕竟不是一年三熟的地界,金溪这地方,到了农历十月里,多少也是有些秋末冬初的萧条意思了。

    秋天的太阳晒着干灰色的泥土与石青色的墙壁,田间屋上瓦片在微柔的光线下,和嶙峋的地面融合为一体,晚来风急。

    方仲永呼吸一口含着历史味儿的空气,上辈子的烟瘾略略的有些发作。

    然并卵,北宋没有香烟。记得当年在某论坛,大家也曾兴奋的yy过,梁山好汉们一人一口吧嗒吧嗒抽烟的情景。如今来到这里,不种种田枉少年啊。

    “咦,那不是方家二娃,嘿,老二,过来——”一个十五六岁,瘦瘦的身子,顶一只大脑袋的方脸少年,向他欢喜的招手。身后还跟着一个鹅蛋脸大眼睛的小萝莉,蹦蹦跳跳,一脸喜气。

    待方仲永走过去,小萝莉已然喜滋滋扯了他的衣袖,笑咪咪看向他道:“神童哥哥,我们去写诗换书吧。”

    “啊?”方仲永略略有些怔忡道:“这,怎么说?”

    “柴大官人家又要给他家小公子庆生啦,神童哥哥去写写诗祝贺祝贺,我和哥哥帮你去偷书——”小萝莉眨巴眨巴眼睛,忽的又笑了,改口道“哦不,窃书——”

    看着小萝莉和小伙伴的星星眼,方仲永的孩子身体不免受到了童真范儿的鼓动。于是三人结着伴,唱着歌,迎着初升早上八九点,哦不,是辰时的暖阳,就这么一脚深一脚浅的,向柴大官人家行去。

    待到了那边,显然因着是常客,又是乡亲,不便阻拦的门神们,个个露出不耐烦的鄙夷神色,但还是放他们进去送诗祝福。方仲永随意捏了一首五言在纸上乱挥一通,而后签上大名,头也不回的向前行去。

    待过了花园子,三人便熟门熟路的绕到柴家公子的书房去。

    啧啧,真阔啊,一个乡绅土豪的书房,国学氛围却看着秒杀了一大水儿sci发一堆的二十一世纪知识分子。

    又大又阔的书架齐天到地码了二面墙,用丝绒蓝布罩子罩着,展开一看,哇塞,应有尽有兮应有尽有,这真只是一个乡绅土豪么?

    又大又阔的书桌上整齐的码放着版印的书籍,一函函用线装着,松阳的雕花墨砚台,湖笔大大小小吊一溜。

    书桌旁摆了乌木圆桌的二尺高天然水晶山,秀雅莹澈,上面镌刻着柳公权的拓本题字,旁边还摆了一只五寸多长的木制双桅杆帆船模型,精巧朴素。

    最让方仲永欢喜的,自然还是旁边那张铺着洁白被褥的大铜床。

    真是土豪啊。他不由心下暗道,北宋铜钱乃是货币主流,这富贵的铜床,可不就是睡了一床人民币吗?哦,不,是一人民币的床么?而且,还是在书房都要睡个人民币床啊……啧啧……

    正在他东看西看之际,却看见萝莉和伙伴二人,早已爬高上低的翻找起来,一面翻,一面碎碎念道着:“怎么不在这里呢?”

    “要找什么啊?”方仲永疑惑的问道。一边问,一边想着,劳动人民果真朴素啊,放着这么多值钱的不顺,这是要顺走什么鬼?

    小萝莉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几个粗壮狗腿家丁就已经拥着一个华服锦袍的小少爷出来,那小少爷面上浮现出熊孩子的一般神采,哈哈大笑着,将被家丁围住的三人一个个看一眼,随即笑道:“老规矩,吊起来,打——”

    旁边身着管家衣衫的中年男子略略蹙眉,沉吟规劝道:“少爷,都是斯文人,讲究讲究,何必如此呢?”

    “斯文人?”柴家小少爷忽的将桌边一堆书推得乱糟糟的,继而从下面抽了一打写着字的纸张,扔到方仲永三人面前,用一种从上到下哪哪儿都看不顺眼的目光,刺一般扫过三人的小脸儿。

    方仲永并不吭声,只躬身从青石砖地面上拾起那些纸片,有的已经泛黄,显是有了几年的,全是一年年方仲永前来问候的贺诗,从他四岁第一次前来贺寿开始,年年不断。

    看过去,正如后世王荆公所言,无什长进,岁月空添罢了。

    他的内心忽然浮起一种屈辱,一种和这个身子融为一体的屈辱感受。

    这个极其追求文化涵养,全民文青崇拜文豪,非科班出身无以拜相,非东华唱名无意光宗耀祖的时代。可以想见,方仲永这样曾为神童,却终成废柴的人,一生是何其的屈辱。

    然而真的他有多大的错呢?父母身为农户,没有那等长远的眼光,也没有那等的经济实力供他读书,一个幼子的读书与否,和长子的成家立业比,对于几千年前的大宋农村,实在是没得可比的事情。

    毕竟,科举之路,乃是用铜钱银子砸成的啊。

    奈何,他是年少成名的方仲永啊,是北宋璀璨的神童崇拜文化中,唯一一个万世留名的笑柄啊。

    柴家小少爷自然也看到了方仲永面上这般青黄不接稀里哗啦的反应,他唇边泛起的笑容带着一种蔑视。

    随即又道:“斯文人?他是秀才么?他能中举么?他有诗词才华么?一个臭兮兮的小农民罢了,何以谈斯文?”

    家丁们又一次扑上来。

    “慢着——”方仲永却忽然喊了一声,那声音带着一种不符合他身份年纪的气场,竟让众人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拿笔墨来——”他又吩咐了一声。

    众人面面相觑,方才规劝小少爷的柴家管家努努嘴,旁边的家丁赶忙将笔墨拿到方仲永面前。

    方仲永俯下自己的十四岁的小身子,耷拉一只大脑袋,握住笔,悬笔舔墨,挥毫不已。

    他写了不短的时间,身旁的众人也都为他的行为和曾有的神童盛名鼓动了好奇心,但凡识几个字的,都恨不得将脖子伸成长颈鹿,来看看这废掉了的神童,在写什么劳什子。

    旁边一双乌溜溜大眼睛的小萝莉也瞪着圆圆的眼睛,一字一字拖着老长老长萌萌尾音的童音,读出最前面那几个,还是仲永哥哥一笔一划教会她的字:

    伤——仲——永——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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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只见柴家公子哼一声将那几页纸随手扔在地下,依旧嘲讽不已道:“什么鬼?也好来污大家的眼。”

    而后,噼里啪啦雨点般的拳头和嘲讽,直直将方仲永等三人“送”出了大门。

    委屈的小萝莉坐在朱门大户前哭哭啼啼,方仲永和旁边的小伙伴一同劝着,哄着,直到一个卖山楂果子串的老人经过,方仲永掏出里衣里仅有的二枚铜板,买了一根递到小萝莉手上,这才结束了孟姜女哭倒长城的架势。

    小萝莉浓密的睫毛上依然挂着泪珠子,粗布麻衣,荆钗布裙,身量未成,却仍旧显得梨花带雨。她一边啃着糖葫芦,一边看向方仲永和自家哥哥,良久,方问道:“可是,偷不出那最后一卷书,我们如何能在冬天里继续养好那些蚕宝宝,好换钱给爹爹治病呢?”

    ……

    大宅之内,高朋满座的大堂上,方才的青衣管家悄悄走到主人柴大官人面前,将方仲永的那几页纸笺递过去,柴大官人看完,面露惊异,于是吩咐正在赴宴的周遭众人品评。

    王安石的舅父王家老爷,亦在此列。

    听闻是曾经与王安石齐名的神童方仲永所写,他先是面露不屑的接过纸笺,上面是熟悉的娟秀字迹,写着:

    “金溪民方仲永,世隶耕。仲永生五年,未尝识书具,忽啼求之。父异焉,借旁近与之,即书诗四句,并自为其名。其诗以养父母、收族为意,传一乡秀才观之。自是指物作诗立就,其文理皆有可观者。邑人奇之,稍稍宾客其父,或以钱币乞之。父利其然也,日扳仲永环谒于邑人,不使学。而今明道中,十二三矣。大官人令作诗,不能称前时之闻。遂为天下人笑。仲永之通悟,受之天也。其受之天也,贤于材人远矣。卒之为众人,则其受于人者不至也。彼其受之天也,如此其贤也,不受之人,且为众人;今夫不受之天,固众人,又不受之人,得为众人而已耶?(1)

    遂成七律一首,以记今日之辱:

    忽然中夜忆残篇,一事无成枉少年。

    已抛啼笑归书简,漫把穷途附纸鸢。

    梦里三思都是错,丹成九转半还铅。

    修身治国真何用,已让祖先先着鞭。(2)方仲永”

    王家老爷看到第一段,已觉得实在不俗,笔调沉稳干练,实是经典的科举笔法,而后一段,其中悲悯身世的无奈和辛酸,更是历历在目,虽不浓墨重彩的渲染,却愈发的令人惋惜。

    他呆呆的盯着手中的纸笺,良久,方才长叹一声,面上的嘲讽神色再不曾见,只剩下一种深切的可怜可悲。

    身边人见他们皆是如此神态,不由争相传看,

    “真是才子,是个做策论的好苗子啊,也不知他从哪里学来的?”

    “难为一个农家孩子,没钱读书,身负盛名,自小从私塾下面听得一言半句的,便能如此惊人了,若是悉心调教培养,必定东华唱名,为我金溪扬名啊。”

    众人最终看向柴大官人,柴大官人又看一看王家老爷,两人心照不宣,略略点头挥手。

    身旁的管家径自走上前去,柴大官人道:“去给方家送一贯钱,让他家二子方仲永,打明儿个起就来家中私塾给麟儿伴读吧。”

    ……

    这边的方仲永,则浑然不知。正和马家兄妹二人,专注于他们的种田事业。

    圆圆的日影在马家后院偏废的一间小屋中散开,红的深深浅浅,又向上凸出来,散在竹排围墙,草席为顶的陋室之中,显得整个小黑屋不再那样黑。

    一列列竹排蚕架子上的蚕宝宝都在各自的人生旅途上前行,而即将到来的严寒,对于它们,对于马家这样的寻常桑农,皆是一种颇为严峻的考验。

    小黑屋下方砖石打开,可以一步步走进下方石窖中,里面,都是精心晾晒干燥过,大批贮藏的桑叶。

    虽则养蚕缫丝技术乃是大宋早已十分成熟的了,但毕竟所谓“春蚕到死丝方尽,”,在秋冬荒季里养养冬桑,活泛空余的人力,也增加一点小收入,却是一项尚属大户人家专有的技术。

    方仲永一面细细想着法子,一面细细打量身旁的刚刚从小黑屋送他出来的兄妹二人。

    小萝莉虽则有个毫无网文女主气质的名字——马二丫,却是实打实的天然美萝莉,散挽了两只双丫髻,红头绳扎呀么扎起来,落叶在秋里缓缓的下落,偶尔一两片调皮的飘在小萝莉的发梢。胆小怯生生的十岁小萝莉跟着自家哥哥,眼神却偷偷瞥着看一看方仲永。

    而旁边身量略略单薄,皮肤黝黑,眼尾眉尖儿皆带着一种,所谓万恶旧社会淳朴劳动人民的温良恭俭让,淳朴憨厚神色十足的小伙伴,则牵着妹妹的小手,一同站在自家竹篱笆后面和方仲永微微挥手告别。

    方仲永一边思考着前世读过的穿越套路,一面yy着此番遇到诸多人物的角色:

    小萝莉马二丫同志,自然就是那个被竹马吃掉的青梅,如若韦小宝家双儿一般,将来跟随自己的贤淑女主了吧?她那位哥哥小伙伴,大概则是那个忠心耿耿陪着自己,一路逆袭的好兄弟吧?柴家公子自然不用说了,定是那位嫉妒主角才华而各种迫害的男配吧?

    方仲永小哥越想越来劲,他决定晚上回家后,定要去问问父母大人,自己既然曾是十里八乡名动一时的神童,那想必定然订过亲吧?会否会有退婚的梗屡见不鲜的出现?还有,待吃了晚饭,问哥哥借上几文钱,去向老大夫讨一副中医经脉图绘本来,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任督二脉天然贯通的奇异体质。

    虽则如今,自己只能是先关注于逆时节的各项桑农种植技术,还有聚焦那闪着人民币的,发明香烟和白酒的钱途大好任务,但,好歹是经过时光黑洞穿越了的人,万一有个什么猪脚光环附体,顺便修个仙成个神什么的,也是极好的啊……

    这样想来,方仲永不免觉得自己日理万机,非常忙碌,于是心中暗暗指着太阳,“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嘀嘀咕咕一番,这方才找准了方向,直直抄一条穿过农田的近路,向自家的方向行去。

    走不过三五十步,忽的,不知踩到了什么,一只脚掌整个陷进了一个小洞中,钻心的疼。正要拔脚出来,却听见一声大叫:

    “别动我的蛇!”

    方仲永低头一看,两只青花色的草蛇已经咬住了自己的脚,可不就是在方才的小洞里钻出来的。这真是点背喝凉水都废啊。

    再抬起头时,只见一个气喘吁吁的青年男孩儿一身短打装扮,十七八岁样子,提着一只竹编篓子,两杆长长的鱼竿,从那边铿锵有力的走过来,一把将那两条蛇捏住七寸,直直从罩中甩进竹篓子里。

    这方才对方仲永老不客气道:“没毒的蛇,你没事儿,快走吧。”

    方仲永上下打量一下该名少年,心中分配不出角色,却又心下好奇,止不住问道:“这蛇到现在还不冬眠?”

    而少年听了这话,却一双眼睛瞪得铜铃大,肩胛上因为锻炼而丰硕的肌肉一条条微微颤抖,似是强忍着要爆笑的节奏道:“冬眠又不是死掉,天气回暖了就会出来。瓜。”

    方仲永看一看少年,又蹲下身子,撅起屁股,细细看一看地下少年挖好的坑,泥糊着的小洞想必是蛇儿自己的杰作,想必冬暖夏凉,很是暖和舒服。

    而这少年做的,则是在洞口轻轻放着两根带淬了麻药的小针和一只机关罩子,和一点子米谷肉糜。

    饿久了刚睡醒来,尚且一脸懵逼的蛇儿闻着味儿,自然而然就钻进了少年的陷阱。

    方仲永一面端详那机关,一面嘟嘟囔囔笑道:“不错,劳动人民还是颇有智慧滴。”

    少年却浑然不理会他的碎碎念,只轰他走,一面轰,一面道:“臭小子,别想偷看我的机关,我的就是我的,除非你给铜子儿,不然休想模仿我的机关,哼。”

    “呵,还挺霸道,挺有知识产权意识?”方仲永又兀自嘀咕一声,却听田埂子那边又有几人,也是一般打扮的孩童齐齐跑向这边,直冲这少年而来。

    “回了回了,老周家黑寡妇要和老李家威武将军开战了,快去看啊——”

    那少年一听,也不再看方仲永,直直就径自跟着一帮小伙伴奔跑而去。方仲永本想着追上前去一起看看,是怎么个战法,却左耳朵一疼,被一只粗壮的大手半拎半拽拖回了家。

    “小兔崽子,好了没两天,又去哪里疯去了,看我今儿不揭你的皮——”

    “爹,轻点儿,轻点嘛——”

    父子两个办拖半拽,如若斗牛士与牛一般,纠缠着来到自己院中时,却看见了柴大官人家的那位管家,正谦和有礼的在家门口和家中方母,方家嫂子告别。方家哥哥因着上山打柴,尚没有归家。

    夕阳余晖里,那管家头戴墨蓝色的飘飘巾,一身朴素的窄袖蓝布袍子,两只眼尾向下的眼睛里,写满了慈善之色。

    不待方仲永反应,方母已经在那边叫起来,再一次老泪纵横,情真意切的走上前来,握住方仲永的手:“儿啊,你有书可以读了,快快,快来见过你表姑家二舅家…三姑奶家…小姨子家的娃子……

    ——你就,就叫表舅吧,亏得你表舅为你周旋,柴大官人,让你去给他家娃伴读了,娃啊——”

    呃,不错,果然一表三千里,还没等方仲永反应过来那表某家表某家的弯弯绕绕,自家这位含辛茹苦的慈母已经哭的稀里哗啦的,方仲永看着那管家,心道确实,若非这管家,怕是今天在柴大官人那熊孩子魔爪里,自己得吃更多苦头。

    于是,他带着马列主义·乖巧的神态,上前抱拳施礼道:“表舅——”

    管家表舅同志也向他微微颔首,回报一个同志的微笑。

    “然而,伴读,是怎么个说法?还请表舅示下。”

    注释(1):取自王安石《伤仲永》

    注释(2):取自纳兰性德七律,名字我忘了,囧,知道的亲亲可以留言提醒我一下哈,这是我挺喜欢的一首,不过,把诗的具体名字忘了shy~~~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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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千里表舅管家走后,方爹方娘就开始脚不沾地,紧锣密鼓的张罗起来。竹编的书箱子,压床板的一盒子笔墨,一叠有些泛黄的纸张,一一被像宝贝一般惊喜的收拾到一处,生恐不妥当。

    方仲永看着这一幕,逗比本性的他竟感到鼻头有些发酸。

    一切显然是爹娘和原来的仲永渴望已久的,贪慕已久的。或许更多时候,四处献诗,未必是为了几文钱的邀赏,而是谋一个可以给富家娃伴读的机会,谋一个对得起天分二字的机会罢了。

    看那排手制湘妃竹书架子上的各种收集,更多的,是技能农桑的学问,并非不想,而是方仲永原本身子的主人,就是极了解生活现实的人,压在床下的笔墨,是理想的渴慕,而摆在架上的技术,是现实的争取。或也因此,历史上的他虽则最终依旧做了农民,却也是寿数颇长,一生安然的人吧。

    方嫂去厨房灶好了饭,方仲永则被爹娘打发去里间洗澡,说这是个讲究,明天第一回正式拜先生,可不能少了礼数。

    大樟木桶里清净的水,方仲永第一次这样仔细的打量这具身体。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身量还没有长成,略略有些瘦削。白净细腻的皮肤,只在胸正中留下了出痘时留下的两个小小痘疤,肩胛开阔平展,锁骨若隐若现,四肢颀长。水波清澈中,庞眉青眼,藏着一种不合乎年纪的隐隐锋芒。

    方仲永坐进浴桶里,热腾腾的水暖的身子极是舒服。他长舒一口气,酣然寻思此间的历史。

    金溪所在江南西道自古直至现代,皆是科举重镇,高考大省,人才济济,竞争激烈。除了偶尔的匪患,在此处,绝无西北边陲的种种烽火和蛮子的入侵骚扰,以至于摆不下一张书桌的无奈情形。实是人心思定。耕读传家。

    宋代科举弥录滕封,举业严格,大儒云集,天子亲自下诏赋诗,使天下生民皆知“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锺粟,书中自有颜如玉”,东华唱名,榜下捉婿,“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一个个流传后世的故事,无比彰显着这个时代,读书无与伦比的价值和性价比。

    赵匡胤同志自己身为唐末军阀混战中突出重围的一枚逆袭成功者,对军阀割据的种种弊端,进行了矫枉过正,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漏过一个的改革:重文轻武,兵将分离,揽匪从军,兵匪不分……种种避免内乱的改革,导致了最终大宋王朝终其一生被落后的蛮子揍得和三孙子一样,但也同样造就了璀璨的文化时代

    ——没有哪个时代的君王能臣,可以与大宋的昏君佞臣们,在文化修养,书法绘画,音律技巧,艺术品位上一较高下,即便魏晋风流,亦不可及此。

    为何?因为宋代的士大夫,是独一无二因着文化有了免死金牌的一群人:

    他们不必害怕清朝那样,整个家族因着言语不慎,连同七姑八姨一并遭殃,流血成河的文字狱;不必担忧明朝那样犯上进言就直接脱了裤子打屁股,不打点好飞鱼服们很容易被当场打死的廷杖;他们不用忧虑两晋隋唐的门阀举荐,必须四处求名,非扬名天下者无法得到进阶之机。

    一朝东华门唱名,位极人臣,不过是进退而已,即便监军临阵脱逃,文官亦不轻易加罪——这个对举业的崇拜做到奇葩极端,悲喜交集的时代,或许,举业,于方仲永这样的人,确是一条值得期待的道路,至于如何搞定那位自己即将伴读的柴少爷呢?

    当也不至太难吧。好歹两世为人,纵然人在屋檐下,终归那少爷,也是个孩子不是,胡萝卜加大棒槌,略作筹谋,总不至于被废了……

    方仲永正想着,却听得门外人声嘈杂,于是赶忙取过旁边破旧的小木头桌子上放着的帕子擦了身,跳出浴桶,将一身干净得衣裳换上,走到外间来看。

    人群中间的,竟是下午遇到的捕蛇少年,他依旧穿着一身紧凑的短打衣袍,身上还带着些血迹斑斑。

    只见他带了一只带草绳底子的麻布鞋子,交给方爹方娘。方娘接过那只泥呼呼且气味带着太过酸爽不忍形容的鞋子,登时面色大变,双唇抖动,“大郎啊,我的大郎啊——”

    这一哭,把还一人在厨灶间忙活的嫂嫂惊的如若兔子一般也急忙跑了来,身前的波涛随着奔跑显得更加涉嫌不可描述,那一刹那,让方仲永竟有了一种要为大宋女子设计内衣的冲动。

    然而,对哥哥境遇的担忧很快冲散了他不应有的感官冲动,他心中同样感到焦虑担忧,只静静听着捕蛇少年所言。

    “傍晚时候,老周家黑寡妇和老李家威武将军那两只好蛐蛐,约好了斗一场,我们都去看,正好方大哥打柴回来,就说着同去——”

    “他又去关扑?这个逆子!”不等少年说完,方爹已经喘着粗气,恨铁不成钢道。

    方仲永再次结合历史背景与上下文,理解了这个情形,大哥定是和人赌了钱,看那两只蛐蛐哪只会赢了。所谓盛唐富宋,宋人好赌,全民皆赌,关扑这档子事儿,倒也并不稀奇。

    旁边的方嫂上前劝解,又向那捕蛇少年道:“他欠你们多少?奴奴还有些嫁妆,或者能略略清偿一二,你们可有借据?”

    那少年见状,一脸怜悯道:“方家嫂子这是哪里话,方大哥并没欠我们什么钱,他当时只是将打好的那车柴压做本钱输掉了,又担心冬天眼见就到了,加上也怕家中责怪,看天色还亮,又重新回去砍柴了罢了。”

    “如此,难道是我哥哥在山中遇到了危险?”方仲永也不由担忧,插嘴一句道。

    “我爹爹那时候担心天晚了,加上自己家也可去打些柴,就说与方大哥同去,但方才,爹爹受伤被车拉回来,还拿了这只鞋,让我前来这里,找方家伯伯婶婶一同合计,看如何大家一同上山去寻寻人。”

    “这怎么说,是遇到了猛兽,还是贼人?村长那边,可有人给了信儿去?”方仲永继续道。

    捕蛇少年略略垂下脑袋,又摇摇头:“爹爹只交待了那几句,就昏过去了,娘打发小弟去找大夫,让我来这里通个消息,想来大夫看了伤,或者等爹爹醒来,才能知道。”

    方仲永略一沉吟,转向父母道:“如此,不若劳爹爹前往捕蛇翁家看情形,我与——”他看向捕蛇少年,少年会意,补上一句“我叫陈七——”

    方仲永点头,继续道“我与陈七兄弟这就去找村长,寻些人手火把,去后山看看,能否寻得哥哥下落。”

    ……

    暮色四合,入冬的冷风肃杀无比,村子门楼“九牧世弟”、“派衍浦田”等石牌匾一一在雾霭中模糊过去,石板街巷,横纵有序。蒙了霜意的鱼塘,描了烟熏妆的青山,村前小溪潺潺无声,古庙碾房古井惠泉。

    一行人点着星星点点的火把,过了齐港水河的五墩石桥,依着规矩,进山前,拜过了桥墩上的镇桥瑞兽。这方才彼此照应着,一脚深,一脚浅的向山中行去。

    山风寒冷,方仲永不免觉得整个身子凉飕飕的,只得奋力奔跑寻找,一旁的陈七斜眼看一看他,觉得这家伙似乎变了个人似的,直添上一种让人信服的大人气息。

    旁边的泉水从十数丈高的侧洞中倾出,沿峭壁下泻,嵌飞珠溅,碎花缤纷,如若中夜星辰。

    “那是什么?”方仲永忽的轻轻在陈七耳畔沉吟一句。

    陈七闻言向洞中看去,只觉得洞大河阔,洞中幽晦,一股肃杀的寒意和冰冷的凛冽。那凛冽之中似有萤火虫样子的鬼火,若隐若现,目似冥,意暇甚,似是有生命迹象存在一般。

    他忍住心里一点不安,带着世代捕蛇者的大胆,举一举火把,对方仲永道:“无事,有火把呢,如若是野兽,会吓跑的,我们去看看,或许你大哥就在那边,也说不定。”

    方仲永心中温暖,冰冷的手握住陈七的手,依旧生恐惊着了什么野兽一般,小心翼翼道:“好。”

    “你手好湿,”陈七嫌弃的抽过手擦了擦,却将另一只手中的火把递给方仲永,大不咧咧道:“这样天气,你也没穿件挡风衣裳,手上又湿又冷。喏,你举着火把吧,顺便也暖和点,仔细,别把火灭了。”

    说着,两人彼此搀扶着,一点点走进那巨洞之中。

    百米洞顶之内,无数钟乳石倒垂,或因洞内有阵阵清风向外吹拂,临初的外壁上,一抹抹喜阳的枯碧藻类向阳生长,生物喀斯特自然规律面前,洞口处植被熔岩皆呈翘起状向前,如若巨齿临门。

    一壁连接顶底的大片石慢,条条褶皱,缕缕丝流,如龙涎吐滴壁上,再向内走时,越发幽暗,却也趁得那星星点点的萤火虫样的光亮,越发鲜明骇人。

    越来越近处,旁侧一段河水畅流,微微冒出热气,其中有游鱼往来,这大抵就是洞中的温泉水,才能让鱼儿们此时此刻依旧欢腾了吧。冰冷的气息渐渐降低散去,方仲永不禁想着,这真是个冬暖夏凉的好地方啊。

    然而,只一刹那间,握着他胳膊的那只陈七的手倏然紧缩,变得僵硬起来,与此同时,一双绿幽幽的眼睛,骤然在他们清晰的视线中,炯炯有神的看过来。

    呃……卧槽,这修长的四肢,尖形的头腭,长脸突鼻,立耳垂尾,目光如锥,扫尾如刀,一只比狗大不了多少,品种却极是彪悍,周身银白,发出凶傲耀目震慑力的——

    雪狼!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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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雪狼身材并不高大,显然是个mm,侧头瞪着他们的样子,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萌点直挠着方仲永的心。

    然并卵,她身后,还有一只更大的灰狼,被身后十几只狼群簇拥着,大如花豹,足足比上一世在动物园里见到的狼粗壮高大一倍,目光像锥子一般,飕飕射出寒光。他站立着,前胸和腹部大片大片的白毛,忽的,他拱腰伸腿,放松一下,而后,如若方仲永前世养的那只二哈旺财一般,仰头向天,开始长啸,“啊呜——”

    “啊呜——”“啊呜——”“啊呜——”

    他身后的狼群此起彼伏的开始一同嘶吼起来,旁边的陈七早已面无人色。

    在群狼兴奋的叫声中,两只落入狼窝的人儿开始了紧张的交流。

    “这后山什么时候有狼的啊?从前打柴打蛇,从没见过啊——”陈七哆嗦嗦问一问方仲永,抓着他的手捏的更紧了,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看样子,那雪狼后面是狼王,狼王走到哪里,就会自带主角光环的吸引群狼跟随到哪里。”方仲永心中虽则也很害怕,可不知怎的,他的心竟然紧张不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神经已被吓傻,还是因为那狼王与自己当年的宠物二哈异曲同工的惫赖样儿。

    “什么是主角光环?”陈七听着方仲永声音平静无波,心中也多了一点安定,犹自喃喃询问道。

    “…这个,…就像那只大灰狼,泡最美丽的雪狼mm,身后的狼都跟着他一呼百应,这就是主角光环……”

    “…好吧,…可是,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不待方仲永回答,那只灰狼已然带着莫名的兴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吧嗒一声窜到方仲永与陈七身前。

    陈七见状大惊,忙搭起手臂上淬了迷药的弩弓,扣动袖扣上的机关,嗖嗖闪着银白光芒的短剪如云出窍一般飞速射过去。

    灰狼却毫不在意,只轻巧凌空一个后空翻,闪过短箭,又似是委屈似是兴奋的“啊呜——”一声。

    身后的群狼再次跟着助威一般,蓄势待发,“啊呜——”的山呼海啸。

    旁边的雪狼mm两只碧眼里发出莹莹崇拜的星星眼,含羞带臊的看着后滚翻落地的灰狼,亲昵的走上前去,将脑袋在他雄壮的胸毛上蹭蹭,舔舔,两只狼当着方仲永与陈七两个光棍的面,撒下一波猝不及防的狗粮,恩爱秀一脸。

    方仲永压住陈七的手,“不要轻举妄动,敌众我寡啊,亲”

    “…那,站着不动,被吃掉?…”陈七双目圆睁的看着方仲永,随即又哼了一声道:“还是神童老方你给这群狼上一堂不食人肉的课?”

    “那你要怎么着,拼命奔跑,弄得一身酸臭被追杀,然后自己为自己代盐?”

    “…呃…”

    两人大眼瞪小眼,随即都闭了嘴,心照不宣的钉在原地,各自一动不动。

    灰狼再次向他们靠近,两只眼睛里冒着鬼火,又带一丝莫名的兴奋与喜悦。

    他直直走向方仲永,不断的围着他闻来闻去,接着,更加兴奋的竖起身子,仰头打圈,随即双腿一蹬,直直将陈七踢飞一边,然后将方仲永整个扑倒在地。

    陈七紧紧捏着弩弓的机关,却手掌似有千钧重一般,不得动弹。

    然而,那灰狼只是将方仲永从头到脚一丝不拉的舔了一边,用他粉嫩垂涎的舌头,如若给即将烧烤的食物上料一般,整整齐齐的将口水仔细涂抹了方仲永的全身。

    随即,他将全身趴在方仲永身上,如若找到了失散已久的亲人一般,把巨大的脑袋像孩子一样靠上方仲永的胸脯,蹭来蹭去,焦急的等待着方仲永的回应。

    一种熟悉的感觉流淌边了方仲永的全身。

    “旺财?”方仲永疑惑的自语道。

    “啊呜——”灰狼更加热烈的蹭着脑袋,将脑袋抵到方仲永手中。

    “旺财——”方仲永用手摸摸灰狼的头,随即竟有些落泪的冲动,喃喃道:“你也来了啊,太好了,旺财——”

    “啊呜——,啊呜——”灰狼将身子紧紧依偎着方仲永,再一次轻声哼哼着。

    “你来这里是为了靠近我么?你想我么?”方仲永将嘴巴凑近灰狼的耳朵,立着耳朵顷刻间柔软的垂下来,灰狼看看方仲永,又舔了舔他,“啊呜——”“啊呜——”的撒娇。

    “好了,让我起来吧,你快压死我了旺财,你变成狼,身子重了好些。”方仲永依旧与旺财耳语道。

    灰狼有些恋恋不舍的又把头在方仲永脸上蹭着舔着,许久,才恋恋不舍的从方仲永身上起来,又叼着方仲永的衣袍,将他拎起来。

    身后的雪狼mm警惕的眼神里有了一丝吃醋的不爽。

    旁边的陈七则已然看呆了,嘴巴越张越大。

    待方仲永起身站好,灰狼兀自趴下,趴在方仲永脚边,看看身后狼群,再次“嗷呜——”

    想必内心戏是,这是我老大,快,跟我一起膜拜啊。

    狼群的“嗷呜——”声再次此起彼伏。

    接着,旺财又跑到美丽的雪狼mm旁边,蹭一蹭她,又似乎耳语一般,半叼半拉,将雪狼mm引到方仲永身前,将方仲永的衣袍一拉,把雪狼mm拱到方仲永身边。

    雪狼mm的眼神已然柔和了许多,带着一种少女初见未来公婆似的娇羞。

    方仲永用手摸一摸雪狼mm的脑袋,随即踢一脚灰狼,道:“臭小子,才来多久,就勾引了这么美丽的媳妇儿,以后,可要好好待人家啊。”

    难以形容的兴奋和喜悦满溢在方仲永心头,一种多年养的猪终于拱到了白菜。啧啧,还是这样好的一颗好萝卜,怎么看怎么俊的雪狼啊。

    旺财也自豪的一面嚎叫,一面绕着方仲永跳跃。

    方仲永扶起旁边陈七的时候,陈七的下巴已然要掉在地上。

    方仲永却没空和他解释什么,他指着陈七对灰狼道:“这是我的朋友。你和你的马仔们说好,不要伤害他哦。”

    灰狼旺财乖巧的“嗷呜——”以示明白。

    方仲永默默他的脑袋,随即又想到哥哥的事,于是赶忙把带着的那只哥哥的鞋子递给旺财,摸着他的脑袋道:“能帮我找个人么,这是他的鞋子。”

    灰狼贪婪的吮吸了一会儿那只鞋子,随即向方仲永“啊呜——嗷呜呜——”,又向狼群“嗷呜”一声。

    雪狼指挥着狼群,一只只前来将那只臭鞋闻了一边。随即旺财一声令下,群狼各自出发,井然有序。

    方仲永则很不好意思的对旺财道:“可惜手上没有狗粮奖励你,这样吧,给你捉些鱼儿吃,好么?”

    灰狼舔舔方仲永的手,无所谓又幸福的趴下。

    方仲永斜一眼旁边的陈七道:“劳驾兄弟,在这温泉水里,捉点鱼儿,我给我兄弟,烤一点零食。”

    陈七麻木的点点头,自去抓鱼儿了。

    方仲永则带着灰狼去洞外拾了些柴禾,回到洞中,架起柴火,用火把引燃,又将陈七抓来得鱼儿处理干净,串在柴火上。

    新鲜的鱼儿泛着香味儿,滋滋的冒着热气。

    方仲永一面给旺财烤小鱼儿,一面对他道:“下次我再来,给你和你的伙计们带口锅,你们还可以烧鱼汤喝,好不好。”

    灰狼用油乎乎的嘴舔舔方仲永。

    旁边的陈七有些羡慕的样子,却依旧不敢上前摸那被方仲永称为“旺财”的狼王。

    一直花白的小狼,忽的奔袭进来,对着旺财“啊呜,啊呜——”两声。

    旺财随即跟着他,方仲永和陈七则跟在后面,一路随着他,来到了一处悬崖边上。

    旺财向下闻闻,再闻闻,随即对方仲永“嗷呜——嗷呜——”叫着。

    借着火把的微光,方仲永终于找到了,正挂在一颗长相修闲的歪脖子松树上,熟悉的身影。

    “大哥——,大哥——”他高声叫着,向下面确认着。

    良久,划破了黎明的寂静,一声微弱的回应:“是?二郎么?”

    “大哥,是我,我和陈七兄弟来救你了,你莫要动,我们这就想办法下去救你——”

    方仲永一面说着,一面观察四周的藤条植物。

    因着时节偏近于冬天,山坡上的植被枯黄凋败,黑凸凸的石头愈发显得壁立千仞,就近寻找可以承重的坚韧藤条十分艰难。

    方仲永又看一看陈七,随即道:“陈七兄弟,还得劳烦你跑一趟,去一同出来寻找的乡党们那里报个信,领大家集中可以用的绳子,好方便下去救人。”

    陈七看一看下面,又看一看旁边的两只狼。只答应了一句好,就转身而去。

    方仲永俯下身子,摸一摸旺财的脑袋,又说道:“旺财,你们还有其他的栖身之所么?”

    旺财“嗷呜——”一声,以示肯定。

    “那就好。”方仲永点点头,又将脑袋靠在旺财头上,依依不舍道:“一会儿人来了,见到你们,难保不多些麻烦误会。你且带着你的马仔们转移到其他洞穴里几天,待我一有空,就来看你。好么?乖——”

    旺财的双眼有些泪汪汪的,但还是舔舔手,随即带着另一只小狼,一同向西奔离而去,一面奔,一面发出信号一般的叫声“啊呜——”

    漫山遍野,风声鹤唳,而方仲永举着火把,一个人站在悬崖边上的身影,显得格外的笃定和自信。

    他不再是一个人。

    尽管,他没有听到穿越者套路中系统的呼唤,金手指的指示,没有降生在富贵人家,目前为止,也没有任何身体修炼基因的凸显,然而,他不再是一个人。

    跑去集结乡党的陈七,则一改往日傲娇的性格,一脸痴汉样,呆萌的向乡党们反复述说今夜的奇遇,直到众人都一脸无奈他的奇幻想法,他才想到正经事,说到已然找到方家大哥,请大家集结帮忙,一起救人的事。

    陈七心中从此笃定,那方仲永不止是个神童,恐怕还是个神仙,会些法术的。

    他捕蛇多年,自是知道野兽天生的兽性凶残的,但这陈七,竟不知如何让狼王对他俯首帖耳,可见绝非凡人啊——

    想到这里,陈七心下笃定,甘当小弟,好好跟着方哥混,混得一招半式的制服野兽的法术,也就不至于代代做这危险至极的捕蛇行当了。

    晨曦微光中,乡党一行人举着明明灭灭,星星点点的火把,向着悬崖边上,加速行去。

    隔着薄薄雾霭的金溪,在山下发出温润的拂晓之姿。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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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手回拉一把,又生恐不妥帖,再选一块巨石,打上双渔人结,两个锚点的绳子一并拉好,合作一处,然后又挽了两个苦力索和蹬踏结。

    那两个对角牵拉而起的锚点,好像凸立的双峰,带着一种萌贱的气息,方仲永拉了拉,又拉了拉,“不错,很结实。”他满意道。

    正当他准备对自己的身体进行固定时,却听得急匆匆熟悉的声音,从晨光中冲出来。

    方爹满是皱纹和风霜的脸,拖着长长的嗓子喊道:“二郎啊——”

    方仲永略略皱眉,看一看悬崖壁上挂着的,如若人肉干一般憔悴的大哥。又看一看父亲,叹了口气,问道:“怎么了?爹,你怎么来了?”

    方爹气喘吁吁一面喘着,一面将方仲永拉扯到一边,似是不愿让岩壁下面的大儿子听了难过似的,轻声道:“二郎,让爹下去吧,你快回去,这个伴读的机会来得不容易,你娘千叮咛万嘱咐,这里的事,我听夜里回去通消息的二狗子说了,我来办,你莫要记挂,啊”

    方仲永略略思忖,握了握方爹的手,憨憨一笑道:“还是我去吧,孩儿略略知道些攀岩技巧,这事儿孩儿办的好。况且,乡里乡亲的,大家都是通着消息的。

    此事,只得劳烦父亲回去让母亲托人打点一下那位表舅管家,给柴大官人那里说明情形。不然,抛弃尚在危机中的大哥,为了读那点子书,那岂非表里不一,不读也罢么?”

    这一席话说得略略有些长,方爹脑袋转了转,寻思寻思,好半天才道:“虽是这个理,到底,爹不放心啊——,啥是攀岩”

    方仲永却只是抱了抱老爹双肩,道:“放心吧。爹。没事的。您先回去帮我打点好伴读那边。虽则事情一定也是会传入柴大官人家里的,但我们自己去提前告罪告假是个礼,您说,是不是?”

    方爹眼神里含着一丝欣慰,又含一丝不舍,这些复杂的情绪,弄得他那有些浑浊的眼神中,雾气腾腾的。但还是依了儿子的话,这就归家去办。

    方仲永再次过去的时候,却看见陈七已经把自己五花大绑的捆在绳上,准备下去救人。

    一面有些感动,一面又觉得他那粽子似的造型相当逗比。方仲永一面走过去,一面道:“陈七兄弟,这般绑了,下去反而不灵便,还是我来吧。这是我大哥,救他是我方仲永应当的事,怎能让你代劳?”

    陈七的脸上,却显出一丝赧然的神情。

    方仲永却并不在意那神情的含义,只拍拍他的肩膀,解下陈七身上的麻绳,将它齐腰固定在自己身上:

    中点固定在臀部,两端身前交叉,再在交叉的地方打一个反手结,接着,由前向后将绳子从双腿中间穿过,再打一个绳结,将绳子两端拉到面前来,交叉,最后,把绳子拉到制动手另一侧,再打一个四方结。

    一些列动作完成的行云流水,标准的户外“座椅”式安全结。

    “完美。”方仲永双手学着王祖蓝和金星的拾指向外,摆出对应完美的pose。

    旁边的陈七只感到一阵阵成吉思瀑布汗。

    方仲永拉了绳子,将另一头交给陈七和几位乡党,教给他们方法和用力点,随后沿绳缓缓下滑,身体与山体表面以45度角探出,双腿分开与肩同宽,

    明媚的朝阳缓缓撒下金色的幔帐,清晨的群山比前世间任何一次户外体验中壮丽的河山,更加天然和曼妙。

    低头看去,陡峭的悬壁刺激着男性冒险的多巴胺分泌,山脚下有棱有角的石砾和松松散散的灰土红泥,南面的山麓长满了茂密的松林和桦树,内壁陡峭,危崖耸立。

    一步步来到大哥身边,方仲永向上打出一声口哨,上面顿时再抛下一条绳子。

    方仲永将那条绳子同样进行了安全固定,靠着树干,细细绑好了大哥,再打一声口哨,他拖着大哥,上面的乡党们齐齐用力,迎着金色的阳光满照山谷的时候,两人都被带上了地面。

    乡党们一阵欢呼。

    “好小子,有两下子,看不出啊。”陈七在一旁盯着方仲永手上的“宝贝”,半真半假笑道。

    原来方仲永手中,还摘了一只绝壁之上的木瓜,虽然一路摩擦,倒也并未蹭破。他见陈七逗他,回了一个飘忽的媚眼,目测陈七有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危险时,方才收回自己的“媚眼”,而后将手中的野木瓜,收到身侧的袋子里。

    随即接过陈七递来的蛇皮水袋,扶起大哥的头,给大哥喂下清水。大哥眼皮微微颤动,缓缓醒来。一众人这才小心的背着方家大郎,下山而去。

    ……

    柴邵拿着管家递进来的,方仲永请罪,请求再次伴读的帖子,又拿起那天的《伤仲永》,靠在梨花木书桌前,凝神想着自己的心事。

    室内点着后山白马峰下留云寺里请来的檀香,透过山水屏风,将一室之内徐徐熏染的有几分安然之意。

    前尘过往,一一涌上心头。

    “忽然中夜忆残篇,一事无成枉少年。已抛啼笑归书简,漫把穷途附纸鸢。梦里三思都是错,丹成九转半还铅。修身治国真何用,已让祖先先着鞭。”这方仲永下载猫的,或是方仲永,却又何尝不是他自己?

    曾几何时,他柴绍也一样是名震十里八乡的神童,自由烂漫的宋朝,推崇天才神童的传统自太宗而始,上行下效。太宗设立童子科,

    “凡童子十五岁以下,能通经,作诗赋,州升诸朝,而天子亲试之。”宋绶,晏殊,蔡伯希等人于真宗时,先后中童子科,被赐同进士出身。神童自此,作为一种盛世祥瑞,广为关注。

    奈何,他柴绍的爹爹出身行伍草莽之中,既无一官半职,也无养家糊口之能,最终,娘亲倾尽全力,培养出了弟弟一个做了官的人,又是在主管着桑蚕织造的肥缺上,这才有了如今的柴家在故乡富甲一方的大户局面,而他这位有名无实的柴大官人,才华梦想早已随着时光消磨破碎。

    奈何出身,奈何此生啊。

    他想着,又唤了管家进来,轻声道:“他家中出了此等事,倒也可怜见的。你让他安顿好家中的事,就过来随着聪儿读书吧。其余束脩一概,我们自会备办,不必他们操心,只过来专心伺候好了少爷读书,便是了。”

    管家微微鞠躬,转身出去。

    ……

    东面泥瓦墙上一排长长短短的钓竿和竹竿,窗户纸露出一个圆圆的小洞,太阳的光影从那个圆洞里钻过去,洒在对面的墙壁上,形成一个红红的圆坨坨,向上三寸,又三寸。

    如若方仲永在此,看到此番情景,一定会笑这日照三竿,也可以照着三根鱼竿了。

    陈七一面煨着汤药,一面对床上的父母讲着那天的奇遇。

    “爹,咱老陈家三代捕蛇,终日上山,怎的从没听说过那山后竟有那么多狼?”

    陈爹咂摸咂摸嘴,皲裂的手掌摸索着,给了陈七一计爆栗,随即道:“你不是说见了狼王么?有狼王的地方,群狼就会听着呼唤聚拢,你个瓜怂。”

    不知为何,陈七忽然想起那天方仲永所说的“主角光环”,随即他摸摸脑袋,又抬头迎着老爹的巴掌,问道:“可是,爹,为啥你和陈家大哥一起去打柴,那狼撕咬你们,为何偏偏把他拱下了山,没拱你嘞?”

    这句欠揍的话自然再次引发了陈爹一番家暴式的拳头。

    “好你个臭小子,竟嫌老子能脱险么?你不是说,那方家二郎竟然能收服狼王,那你爹我,在小狼崽子口下捡了一条命,又有什么好奇怪。不过——”

    说到这里,陈爹又戳戳陈娘,让她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那冬天里同样开裂的双唇,这方才寻思着说道:“不过,那狼拼命拱方家大哥,好像是因着他身上的一件什么物饰,我当时忙于脱身,哪里又看那么明白了。

    从前听人说,那野兽都能收服的人,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来着。这样看来,那方家仲永小子,将来没准真是个‘文曲星’也说不定。”

    陈七听得此言,脑袋点的如若拨浪鼓,随即道“孩儿也是这样想,便是那方二郎不是‘文曲星’,也必是个懂得兽语的人,这等人物,咱们可得多多结交才是。”

    两人说着,一并看向默默坐在床头边上纳鞋底子的陈娘,彼此对视一番,陈爹方对陈娘道:“他妈,你无事了,也去方家走动走动,你是十里八乡的说媒人,你看那方家,可有意思结亲,我看,将你表妹家那女娃子配过去,就很好。”

    ……

    “阿嚏——”带着马家二丫转移蚕宝宝到温泉洞里的方仲永,忽的打了一个打喷嚏。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天才壹秒記住『xiazaimao qu 】各小间布置皆不同:

    或以山石盆景取胜;或悬琴剑,列古鼎;或陈书画以悦情;或供鲜花以迎客。种种布置,最适宜于喷子文士们,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候,又或撩汉撩妹,谈情品茗的。

    表舅管家走到短榻上十分随意靠着的那位大官人礼一礼,随即身后诸人皆各自行礼,方仲永有样学样,也缓缓礼了一礼,以示敬重,心中此时万分感谢这是在尚未经过蒙古铁蹄蹂躏,并不必随意下跪的开明宋朝,若是穿到某些时代,怕是老早就要膝关节老损了。

    随即抬头看看面前的柴大官人,柴大官人柴邵,字笑天,号阅人,金溪人称笑翁。四十三四岁年纪,留着当时很是fashion的长髯,眉黑发青,虽然已过而立之年,却仍然双目明亮锐利,不失一翩翩佳公子。

    然而,他手上举着的那只光华灿灿,镂刻着巴山蜀水花色的双耳银斛,显然比这位佳公子更吸引方仲永的注意力。

    不知是真不懂还是为了标新立异,柴大官人竟用这样一件能容酒三斗,醉倒个十个八个不成问题的经典酒具,向同样的酒具杯盏中,倒出了清新的枸杞芽茶,品的无比陶醉。

    他细咪咪的眼神带着凌厉的光,扫过被带进来的方仲永,略略点头含笑,又春风和煦的用经典的土豪口吻,豪爽而奸诈的对方仲永道:

    “仲永,吾儿柴麟也是个聪明孩子,只是,只是被纵坏了些。还望你跟着他,好些带带他,若你们都能有些进取,解试、省试甚至殿试,只要你们能成,银钱,先生,去什么书院,都不是问题。你裁度好了,去管家出支领即可。”

    这话说的,一句就给方仲永砸了好大一只包袱,伴读,还要伴的能让少爷一起中举,其余一切,方才好说。

    期望颇不低,野心颇不小,但待遇倒也颇不差,堪比周星星版的高级书僮9527了。

    接着,又见那柴大官人挥手对众人道:“不是人牙子里买的人,又是读书人,就不随意另外赐名了,你们好生交待好陪伴少爷读书的事,带他去书房便是。”

    众人领命而去。

    走了一大堆过场,讲了一大堆礼仪,真正开始入家塾读书,已然是第二日。

    第二日一早,方仲永就陪着趾高气扬的柴麟公子前去家塾读书。

    虽是家塾,人却也聚了几十不老少的,坐下来读经,那浩浩荡荡、各自为政、呜里哇啦的朗朗书声,真是嘈杂喧天,搅扰四邻——哦不,在这个时代,应当说,是福泽四邻。

    所读的书主要是诗赋、帖经、墨义,《诗》、《书》、《易》、《周礼》、《礼记》,兼以《论语》《孟子》。不分年纪,不分阶段,这个教完了教那个,那个正读的天昏地暗,这个则开始布置解经作业,奋笔疾书。

    总之,这是理论上合乎“务正业”的一部分乱七八糟。

    当然,这样乱七八糟的环境里,干点别的乱七八糟,自然是更多了,投壶的,玩筛子的,把脸抹黑跳胡旋舞的,整蛊同学的,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而老夫子依旧讲授他的学问,只要不出乱子,不闻不问,淡定至极。

    方仲永本以为,读这些枯燥的文言,就算对于无师自通能够写字作诗的神童,也要付出相当大的努力。总得要悬梁刺股,凿壁借光什么的,才能体现这条独木桥上的千辛万苦。

    然而,他真是低估了这个名噪一时的神童,毕竟,在这个人尖云集的仁宗时代,能称神童,于读书一事上,没有一百四以上开挂的智商,实在几乎不可能得名的了。

    而方仲永同志,完全就是传说中那种过目不忘,闻一知十的人,无需自带系统,那脑袋瓜子,就足矣让这个穿越而来的家伙深深体会到最强大脑,古已有之的存在感。

    如若自带了一个科举系统一般。这家伙的存在,大约就是为了碾压同学,颠覆河蟹的苦读气氛的。尤其是在这个小地方的家塾里,那真是山中没老虎,猴子都称霸王,何况方仲永还真有那么些潜质是老虎。

    轻松松花点时间,方仲永同志就搞定了当天的课业,随即又一人一吊钱的兼职代写作业。完了还有时间,于是干脆从书架上抽下一本《三国志》,结合着三国杀的记忆,画起了一张张卡牌。

    基本武将计,点数,武器,锦囊,杀,闪,决斗……他自是画的虎虎生风,旁边的柴麟和一干伴读也不由被吸引过来,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方仲永。

    方仲永感受到身旁奇异的气氛,于是侧过脸,给了柴家公子一个媚笑:“公子,来玩么?”

    柴麟却兀自想着王家伯伯曾经说过,方仲永已经废了的话,此时尚不愿意轻易信他,于是强自绷着,道:“好生读书,不然,我告知父亲,责罚你。”

    “哎呦我好怕怕呦——”方仲永挤眉弄眼的吹着画好的卡牌,随即在身边进行安利道:“谁来和我杀一盘?”

    一众被读书声整的昏昏欲睡的小家伙们腾一下醒了,纷纷好奇前来道,“怎么玩,”“怎么玩啊”

    “别急别急,我们先讲讲规则,一次一文钱,和关扑一样,分为主公,忠臣,奸臣和内奸,抽卡决定角色:

    忠臣的任务是帮助主公杀掉奸臣和内奸,奸臣的任务是杀掉主公就算赢,内奸则是需要潜伏在各种角色中大玩平衡,最后杀死所有的人,才能赢,赢的一方收走输的一方,然后均摊,……”

    如此这般,第三天下学的黄昏,方仲永带着鼓囊囊的钱袋子,拖着长长的身影,哼着咱老百姓今儿真高兴的调子——被柴麟少爷,携带四个肌肉男家丁,堵在了府内一条背街巷子角落。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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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长的备弄从后楼直直伸向前门,两边皆是一色高出屋脊的黑瓦白粉墙,把整个柴府宅第的正院和左侧一爿院落分隔开来。墙上行不十、五步,就有一个漏窗,漏窗外,正院的高堂华屋,和西院的亭轩花树历历可见,别有情致。当然,从实用上讲,这条备弄是用以供夜间巡逻和防火之用的。

    因而,原本白天行过此处的人就不多,备弄并不宽,此时,前后被四位虎背熊腰极品家丁哥儿一挡,再放上镇山太岁一般的柴麟少爷,和方仲永这两人挤在一处,直是没个缝儿可钻的既视感。

    方仲永的拳头微微在袖口中紧握。

    柴麟一个眼色,一个家丁已然从方仲永身后将他的书箱子劈手夺下,啪的打翻在地,又从中找出全套的三国杀卡牌,恭敬将那一打卡牌,交到柴麟手中。

    柴麟也不多话,只从腰间掏出几枚铜钱,随即一屁股坐在地上,对方仲永道:“我们几个玩。”

    方仲永:“…呃…”

    “怎么?不敢么?”柴麟毕竟也是个孩子,小脸一扬,跋扈的有些底气不足的稚气显现在脸上,倒也显得几分可爱的执拗,只听得他又道:“玩的规矩,我教过他们了。”

    方仲永:“…呃…”

    “你是内奸。”柴麟将角色牌摊开,却并不让方仲永抽牌,只三个肌肉家丁各自抽了牌。

    方仲永见此情形,也大不咧咧坐下,五人围成一圈,抽过武将牌,随即摸牌开战,“南蛮入侵”,“借刀杀人”,“决斗”“诸葛连弩杀““杀”“杀””火杀“……

    虽则亮明了身份,方仲永毕竟是老鸟,又兼之熟悉三国杀的各项技能,和这些初初涉猎的娃儿们打,自然仍是取胜。一把,两把,三把……

    夕阳收回一缕缕光束,方仲永身侧的铜钱也多了起来,然而柴麟杀到兴头,又是好胜的性子,哪里肯停下。

    看着暮色将至,又想到自己的身份,方仲永忽的心生一计,一盘结束,他大手一挥,开始将地上的铜钱向钱袋子捡。

    四个家丁看着他的动作,又纷纷看向柴麟,以目光询问要不要动手揍这小子,或是压住他,继续玩。

    柴麟却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待方仲永拾掇好,柴麟方道:“怎么,不敢玩了么?”

    方仲永面无表情的拍拍屁股站起身子,摆出一个贱贱的笑,动一动两只耳朵,随即道:“天晚了,况且,少爷,你不会玩。”

    “你说什么?”柴麟也站起身来,抵着方仲永,脸拉得和驴一样不快活。

    “你不会玩。所以,你赢不了我。”方仲永放高了声音,平静的对上柴麟的眼睛,彼此对视道:“知道你为什么不会玩么?”

    柴麟不回答,只依旧抵着方仲永。

    方仲永弯下腰,从脚下被踢翻在一边的书箱子里,乱翻两下,抽出那本《三国志》,直直递到柴麟手中,笑道:

    “要想赢我,就要吃透武将之间的关系,了解武将技的出处,比如上一盘,你若是知道小乔和周瑜的技能互为促进,孙尚香和刘备技能连用如有神助,那么场面上就容易把握的多。所有的武将技和人物关系,都是从此书而来,公子可有兴趣吃透这个,再来打过?”

    柴麟的眼眸微微一亮,他半信半疑的从方仲永手中,抽出那册《三国志》,握在手中。

    方仲永整理好书箱,背在背上,一颠一颠像只欠扁的兔子一般,一句“借过。”,从四人中间蹿出,直直向大门颠过去。他心中明白,自己前世少年时,最初也正是因着迷恋一款rb战国的游戏,从而开始了对历史的追问与探寻。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文史之道,是触类旁通的,所有的学霸,除自身资质外,还大都有一个极好的契机——那就是引导他们打开兴趣大门的那板砖。

    夕阳最后的光束照着方仲永的身影,小曲儿从他贱贱的身影中唱出来,一字字,飘乎乎,带着贱贱的腔调,却那般亲切,似是唱过柴麟的心头的一缕清风,点燃了少年好奇好胜的小火苗:

    “羽扇纶巾笑谈间,千军万马我无懈。

    伪面君子三尺剑,狼火烽烟我敷衍。

    生于乱世行不言,功过不求谁来鉴。

    灯为谁点,脂为谁添,任谁来笑我太疯癫?

    雨一直下,风一直刮,谁与我煮酒论天下?

    万箭齐发,杀气如麻,谁忍我乱世中安家?

    三分天下,为谁争霸,如今我已剑指天涯,却只想为你抚琴,从此无牵挂……”(1)

    ……

    回到家中,天色已是很晚,方仲永一面打点了当日的收账,一面盘算着攒下这第一笔“创业经费”的用处。记完了帐,他又拿起书箱子里的书,进行重温和回顾。

    前世的他虽算不上不爱读书,却很少有这一世身子的主人方仲永同志这般,如若海绵宝宝渴望滋润多年的雨水一般,深深渴望着书本,那种老师口中,永远吃不饱的天才学生,那样自虐般的快感。

    点灯熬油也是靡费,如今还是先为母亲规划一二,在自家搞搞第三产业吧,方仲永一边想着,一边看着屋门渐渐开了,方娘慈爱而小心翼翼踮着脚尖走进来。

    她手中托着汤饼,小心翼翼的放在方仲永那只破桌子边上,又小心翼翼的将手在衣袍上擦擦,生恐亵渎了什么似的,将方仲永摊在桌上的书本和笔墨挪一些,又将吃食向内移一移。

    方仲永正要起身,方娘早已一下子将他按在椅子上,破椅子吱呀一声。

    “你读书辛苦,也要早些睡,身子要紧,先吃些东西吧。”

    方仲永看着方娘的双眼,那双眼中闪着一种前世传说中那种众人羡慕的别人家孩子其父母眼中,那种怜惜的,期待的,甚至有些敬重的光彩,让方仲永直掉鸡皮疙瘩。

    他赶紧收回目光,将汤饼嚼也不嚼,一饮而尽。随即酣畅淋漓的打了个饱嗝。

    方娘在一旁咯咯的笑。

    “娘,我有些事和你说。”方仲永心头一热,将这几日赚的钱袋子呼啦一下倒出来,倒在方娘拿过来的托盘上,“娘,这点钱,嗯,打零工赚的,您拿着它,待上集时候,帮我买一些糖油回来,我想做点东西。”

    方娘疑惑的看了看儿子,一面收了那些铜钱,一面道:“娘也不知道你说得零工是什么,但听得出,我儿的钱是干净的。你放心,那是小事,娘也有件事要和你说。你先喝口茶。”

    说着,方娘扬起脸,笑眯眯摸一摸方仲永的额头:“二郎啊,那天陈猎户家的媒婆子,来和你说了一门亲事——”

    “噗——”方仲永一时没想到,直喷了自家娘一脸。

    天寒地冻的,他连忙道歉,只说是呛到了,一面咳咳,一面给方娘擦擦。

    方娘却并不在意,只是任他忙活,待坐定了,方才扁一扁嘴,带着一种过来人式复杂多样的眼神,看向方仲永,继续玩着他的脑袋,以示慈爱道:

    “娘知道你还小,且是个有志气的,将来是有造化的,但娘听着,那媒婆子说的也不差,听说那些金榜题名的相公们,很多也是在家乡先娶个妾,养在家里,不过多口饭吃,照顾着生活,将来发达了,再娶妻……”

    方仲永满脸黑线,却仍耐着性子,听方娘说出后面一堆堆的话。

    “娘知道,你喜欢马家那丫头,只是,那丫头的娘当年就是跟着大官跑了的人,生的,怪没福的,不是个疼人的面向,况且,听闻还与别家早做了亲事的。你爱与他们一处玩,娘也不拦着,只是,娘怎么看着,还是觉得陈猎户家媒婆子给你说的这个姑娘,贤淑些——”

    “娘——”方仲永做出打瞌睡的样子,伸着懒腰道:“孩儿真不急着找,大丈夫立业成家才是正理,儿如今志在功名,那些个事儿,儿不想太早考虑,成么?况且,娘刚为哥哥谋了嫂嫂,哪里来的那许多钱财再张罗我的这档子事,还是一切先奔着科考准备吧。您说呢?”

    方娘见方仲永似是困了的神色,不由有些心疼,只得端了托盘,起身出去,临走时还不断叮嘱方仲永,早些休息,顾念身体云云。

    待方娘出去,方仲永瞬间有些像泄了气的皮球,他将自己包成一只粽子一样卷在棉被里,挺挺躺着,看着屋顶的脊梁木头发呆。

    原来那马二丫是订过婚的,但为什么,自己总是从她那单纯的萝莉眼神里,看到一种崇拜思慕的光芒。只是因为他比旁人更通达文墨一些么?想到这里,方仲永不免有些丧气,迷迷糊糊的,就大梦周公去了。

    ……

    第二天上学去,一大早已经看到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柴麟公子在家塾门口,黑着两只熊猫眼等他。

    “少爷——”方仲永恭恭敬敬行礼道。

    柴麟却一把抓住了方仲永的领口,瞪着两只熊猫眼道:“你小子,你是不是耍我?”

    方仲永看着缓缓向这边走来的老夫子,又看一看柴麟,柴麟这才留意到,悻悻放下手。

    “怎么,昨夜秉烛夜读,公子可有什么收获心得?”方仲永重新理一理衣袍,站定了,问道。

    柴麟却十分不爽道:“你——你那书——”说着,他脸色憋得有些泛红“你那书,我,看不懂。”

    “看不懂么?”方仲永故作疑问的看向柴麟,一面向里走去,走到柴麟和自己的书桌前,一面先把柴麟的书具摆放好,一面道“不应该看不懂啊,听管家说,公子入家塾也有好几年了。”

    “你——”柴麟握着拳头,跟在方仲永后面道:“你讲给我听。”

    方仲永又摆好自己的书具,这方才一把搂过柴麟少爷的肩膀,笑道:“那不能,若是我使坏故意给你乱讲一通呢?万事不若靠自己掌握。少爷这么聪慧,略略用一点心,学点基础,很容易就能懂的。”

    柴麟的面色渐渐缓和下来,却又带着一丢丢不自信道:“真的么?”

    方仲永再次动一动两只招风耳朵,随即又引吭高歌了一曲,只是比起昨天那一曲,这一曲就似是蒙学三字经一般,一股子主旋律气息扑面而来。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

    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江东。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

    多久没有提笔,挥毫写一首诗。对偶平仄押韵,难道都在故纸?

    常常欲言又止,表达缺乏情致。书到用方恨少,还真那么回事。

    梦里一记钟声,恍然敲回古时。花明柳媚春日,书塾又添学子。

    苦读百卷经史,不止为功名之资,学问里自有传承和坚持。

    琅琅书声如春风,拂过千年时空。少年啊壮志在胸,赋首词让人感动。

    借一场古典的梦,与太白热情相拥,没告诉他将被千古传诵,没告诉他将被千古传诵……”(2)

    “是谁在书斋中喧哗?”不远处老夫子的声音带着戒尺的味道响起,直直打断了正在安利流行歌曲,苦心劝学的方仲永同志。

    注释(1)取自汪苏泷《三国杀》

    (2)取自许嵩《书香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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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仲永连同柴大公子,听到老夫子这样一声,赶忙像兔子一样溜回了自己的座位。

    毕竟这年头师道尊严,那是相当的犀利,老夫子不发飚无所谓,真的发飙赏戒尺,那你的父母也只能夸奖先生,打得好,严师出高徒,打你是看得起你,没啥可怨的。

    所以,不招惹先生反感,也是一条生存法则。

    然而,今天的柴大公子,倒当真一反常态的认真起来,听着老夫子今天的授课。

    方仲永却因着授课的主题,“仁”与“孝”,开起了小差。

    也就是他方仲永同志穿越过来这一年,明道二年惊蛰,把持朝政多年的仁宗养母刘太后去世,仁宗亲政。在赫赫有名的八贤王提示之下,仁宗得知了自己并非刘太后所生,其生母,乃是李宸妃。

    虽则经过查证,李宸妃并非死于非命,得到了当年尚且把持朝政的刘太后风光厚葬。然而,多年母子不得相认,得知时已然天人永隔的痛楚,似一颗钉子一般钉在仁宗心上。

    于是,对于养育了他多年,也隐瞒了他多年,把持前朝后宫权力多年的大娘娘——刘娥刘太后,及其支持者,仁宗皇帝的行为,堪称是仁孝文化,天人交战的复杂内心,之经典体现。

    怨恨难以避免。仁宗皇帝对刘太后的葬礼不闻不问,并强烈要求将自己的生母供奉于太庙真宗皇帝身侧,当然,此事引发了枢密使钱惟演和太常寺礼院的驳回。

    然而,能让方仲永这个后世者对此事有鲜明记忆的原因,是因为一群文豪级别神童的卷入,和在当时因此事,他们发生的命运转折。

    首先是晏殊,做为老牌神童和大词人,以及当时为刘太后重用的宰执之一,他用自己曼妙的文字,写了一篇文采纵横的美文,来说明自己认为

    ——即便二位太后皆供奉太庙,作为先帝贵妃的刘太后,依礼制,也应供奉于死前仅仅是一个由刘太后侍女进位为顺容的李太后,牌位之前的奏议。

    全文虽已不全记得,但其中经典好句和捅篓子的金句,他却依旧记得一二:

    如若开篇,“五岳峥嵘,昆山出玉;四溟浩淼,丽水生金。”以工整的对仗,端丽巧妙的比喻,秒杀后代公务员极品笔杆子的词彩翩然,说了一个意思——有两位这样伟大的太后,才诞育了这么伟大的皇上您啊,

    然并卵,里面这种给小皇帝心上插刀子,却遵循着仁孝礼仪,嫡母当先理论的“悲句”:

    如若“李氏生女一人,早卒,无子”云云,意思是,李宸妃生了一个女儿,早逝了,没有儿子。没儿子?那朕是啥?这啪啪打脸了仁宗的存在感,激起了以宽厚著称的仁宗赵祯一阵阵的无明业火。

    赵祯虽然不是杨广,宋朝的士大夫也不是一句话冒犯了您亲爱的皇帝陛下,就可以砍头的。

    但终究仁宗亲政的整风清算运动到来时,晏殊同志光荣被罢相贬斥,出任智江宁府,后改任毫州,并于十一年后彻底倒台。

    而后是吕夷简,同样是神宗当朝著名的神童,且是童子科进士出身的少数几人之一。

    虽然是个有“衙内”骂名的官二代首辅,但毕竟早在刘太后当权,李宸妃病逝时,吕夷简同志也曾出面,说服刘太后为李辰妃厚葬的。

    然则,这也只是让他成为当时九人班子之中,排在第七位才被想起和踢出京城,且离京时间较短而已。

    被压抑多年政治愿望和审美品位,又被欺瞒多年生母情形的赵祯同志,在政治和情感的双重诱因下,推出了两个凡是原则,即:凡是刘太后依仗重用的,一概远黜,凡是顶着刘太后干过的,一概提拔。

    还有当年力顶过刘太后,而被贬斥出京的一干帝师,以及宋绶,范仲淹等人,华丽丽被召回。

    小范同志也即将一步一个脚印的,用其表里如一的real耿直,迎来“其先天下之忧而忧”的第一阶段……

    方仲永同志这个小差开的有点略久,冷不丁之下,老夫子先生已经站在身前。

    方仲永见先生垂老而矍铄的目光盯着自己,心下就有些不妙,但又并不知情形,于是一脸懵逼的站在那里,却不料旁边的柴麟竟轻轻神助攻,轻声叨念出了老夫子先生的提问:“《孟子·尽心上》,‘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亲民’何解?”

    方仲永这才赶紧梳理一下思绪,道:“《尧典》言,‘克明峻德’,就是‘明明德’,‘以亲九族’到‘平章’、‘协和’即‘亲民’,即‘明明德于天下’。孔子亦言,“修己以安百姓”,‘修己’就是‘明明德’,‘爱百姓’就是‘亲民’。简而言之,‘亲民’,就兼有教化和养育两个意思。”

    老先生双目微闭,抚一抚仙风道骨的白胡须,随即睁眼,又看一看方仲永,微微点头,示意他坐下。

    方仲永屁股贴上自己椅子的一刹那,用手对柴麟,比了一个ok的姿势。

    然而,老夫子却霎那将手指指向柴麟,摇头晃脑道:“那么,柴公子以为呢?”

    柴麟这下犯了愣怔,方仲永在旁边,投桃报李般如法炮制,小声递着助攻道:“仁者,与自然天地万物为一体,称‘一体之仁’,‘亲民’,意指推恩泽于民,此乃一种无穷止之伟愿,推及每个人,直至自然界万事万物一体的宏大境界。”

    柴麟照着此言,絮叨一遍。

    嘈杂的家塾内并未因为他们这一片儿的授课,而改变其他区域闹哄哄各自学的学,玩的玩,各种乱七八糟。

    然而,老夫子却洞若观火的斜眼瞪了一眼柴方二人,显已看穿一切猫腻,戒尺一拍,呵斥道:“你等二人,去宗祠罚跪,好生反省。”

    原以为老夫子耳不聪目不明的方柴二人,顷刻傻眼。

    俩愣娃面面相觑,随即驯顺退下。

    出了家塾门外,柴麟早已吆五喝六的制止了一切跟班家丁的越级上告、给老爸通风报信的非法活动。

    接着,悠哉悠哉转向方仲永,略带抱怨道:“今儿可是被你累的我,你可得负责。”

    “负责?呃,你能换个词儿么?”方仲永一阵寒到,感叹一声道。

    “不能。现在去哪里?今天的课业,你给我补上。”柴麟破天荒的关怀起自己的课业来。

    方仲永老怀欣慰的瞥一眼柴麟,道,“去宗祠罚跪,又有何用,不如,我们出去一遭。”

    “去哪儿?”柴麟眼角一吊,笑道。

    “去了就知道了。”方仲永依旧卖关子道。

    ……

    沿着河岸走不太远,绕过一排竹林,幽蓝的鱼塘子边上,一排寻常的篱笆被方仲永缓缓推开。

    “陈七,在么?”方仲永因着柴麟,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干家丁,大队人马,直奔陈七家而来。

    陈七听见方仲永声音,应声而出,一见众人,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今儿下学这么早啊?”

    方仲永做出一个“嘘”的姿势,对陈七勾肩搭背道:“我那图纸上的东西,你可做好了不曾?”

    陈七搔搔脑袋,引着方仲永等一干人进了西面那间柴草堆满了门口儿的小厨房。

    他从厨房石搭子碗碟台儿上,取出个如若小石墨盘似的东西,上面带个半寸大小的孔,旁边是一只脂油灯。

    方仲永接过那玩意儿看看,又问陈七要了一点寻常甘蔗糖,放入磨盘的小孔,点燃灯火加热。小孔腔子里的蔗糖颗粒,不多时就成了液态糖浆,旋转的离心力,使糖浆从加热腔侧壁的小孔中甩出,绵延前进的糖浆遇冷变成丝状糖絮。

    方仲永从旁边的筷子竹篓里,顺手抽出一根竹签筷子,将那些糖絮收集起来,转成一个圆球。

    陈七和柴麟二人看得目不转睛。

    方仲永将手中的圆球递给柴麟,又加两勺甘蔗糖,重新转出两个,递一个给陈七,又留一个给自己。

    只见他把那玩意儿放到嘴边,吧嗒吧嗒舔几下,又笑眯眯看向陈七和柴麟二人,道:“吃啊——”

    二人这才跟着吧嗒起来。

    “这是什么啊?”柴麟一面舔着,一面一脸长见识一般的看向方仲永:“还挺好吃的。”

    “亏得陈七手巧。”方仲永一面拍拍陈七的肩膀,一面对柴麟摊开手掌道:“五文钱一个,来吧。”

    柴麟一把打下他的手,一面吧嗒一面说:“你先回答,我才给钱。”

    方仲永哈哈一笑,“棉花糖,”忽然又想起,棉桃可是元朝才有的东西,这个称呼,恐怕在此时不很贴切,于是改口道:“柳絮糖。”

    柴麟直接扔了一吊钱给他,道:“我要那个——”

    说着,他直直指向那个制作“柳絮糖”的黑磨盘。

    方仲永却将那吊钱抛在空中两下,转手扔到陈七手中,自己只是笑嘻嘻看向柴麟道:“不够——”

    “那要多少?”柴麟看着他,神色有些戏谑道:“虽是新鲜,却又能值几个钱?”

    方仲永扁嘴一笑道:“少说三贯钱。”

    柴麟用更加嘲讽的眼神看向方仲永。

    方仲永却不急不燥,他拍拍柴麟的肩膀,看一看他身后的家丁们,一脸自信的笑:“值不值得,还要经过市场检验。这一吊钱留给陈七兄弟,人家出力出料的。就现在,你与我,去县里集市,看看这个东西,值得多少钱?”

    “去集市?”柴麟眼睛瞪得老大,身后的陈七和一干家丁,也各自瞪圆了眼。

    “去集市。”三个字掷地有声。方仲永不再多说什么,只袍袖一挥,在前带路。

    陈七捧了那制作柳絮糖的工具,活蹦乱跳跟在方仲永身后,柴麟则带着一干家丁,以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姿态也跟在后面,几人前后晃悠着,出了大门。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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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上三竿的集市,摊子摆的一处紧挨着一处。待方仲永一干人驾着雇来的牛车赶到时,早已然挤得水泄不通,能摆摊儿的地方都占的满满当当。

    陈七看向方仲永,略略黝黑的皮肤衬得他一口白牙更为洁白,活像后世牙膏广告一般,他呲牙一笑,像方仲永道:“我们忘了,咱这集市,也称‘鬼市’,天没有亮,地摊子就都占好了,喏——”

    他指向许多摊位边上那些个已然熄灭的不起眼油灯,继续道:“这些,都是天不亮就来占位子时,点过的灯。”

    方仲永打眼看去,这集市上当真是什么都有,卖花儿的和卖大蒜的成为芳邻,牙签子和醒酒石摆在一处,卖扇骨的摊位兼职卖着鞋拔子,书画古钱,犀角象牙,真假难辨,奇巧杂陈。

    身后的柴麟却大不咧咧从牛车上跳下,付了钱,挥手叫身后的家丁打发着车夫回去。又转头对方仲永道:“既然此处已经没摊位了,那不如去我家在西边大街上开的茶铺子,把那摊儿摆在茶铺子门口,不就结了。”

    方仲永却已然看到一家摆着各色蔗糖的糖粉摊子,他躬下身子,对着那些五颜六色的蔗糖微微思忖,随即向那摆摊子的大婶儿道:“这些,可是用不同水果熬出的汤汁子,上的色?果然别致。每样各自买二斤吧。”

    说着,就去摸钱袋子付钱。

    那大婶却似是被看穿了家传秘计一般,先是瞪了方仲永一眼,随即看到方仲永的钱袋子,这才动手,给方仲永每样儿包足了分量。

    柴麟脾气急,只待方仲永完成买卖,就颇不耐烦的拉起他,抬脚向西街走。边走边道:“快些,都什么时辰了,又不是来逛集的,你可要在今日给我卖出去些柳絮糖,让我看看这新玩意儿的那啥,那啥检验才好。”

    “市场检验,”方仲永一面跟着柴麟,往柴家茶铺所在的西街那边走去,一面笑眯眯对柴麟安利着新名词:“你就是性子太急,你怎知我买这些个,和我们的生意没用处呢?”

    和东街一样,西街也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街上当铺茶馆,曲楼驿站,各色物事铺卖,应有尽有。这一条街上的茶铺子,也不算少,最大的,却还是柴家的“雨来不散轩”,但因这匾额念着拗口,更多人都叫它“柴家茶铺子”。

    铺子的结构乃是大穿堂的房屋,两头和后面设有单间,宋称雅座,类似于如今的包间。雅座内是靠背椅子,又称“官座”,前堂则是凳子与方桌。另还设有长案和条凳,称为“散座”。

    每天清晨,茶馆招幌摆出,就是开业,招幌撤下,便是打烊。门前两面旗帜,一面写着“陆羽三篇”,一面则是“卢同七盏”。

    店内掌柜小阁子内的墙上,八块绿油油下坠红绸飘带的小牌子,上面分别写着当时时鲜的各色茶汤名字,十分醒目。

    掌柜的见少东家柴麟突然大驾光临,自然上前招呼着:“公子这是——”

    柴麟早已面露不耐烦的神色,就着外面散座随意坐下,只对掌柜道:“随意给我们来点茶食,就这里,让我这兄弟摆个摊子,卖点——”

    说着,把头转向方仲永。方仲永忙一拱手行礼,客气道:“柳絮糖。”

    “柳絮糖?”掌柜的有些费解的看向他,也回了一礼:“此为何物?”

    方仲永命陈七将做好的棉花糖器具摆出来,打开手中五色蔗糖,混一点红色的与一点寻常蔗糖,一并放入磨盘小孔,点燃灯火加热,蔗糖颗粒很快化作了粉噗噗的液态糖浆,旋转的离心力再次将粉糖浆从加热腔侧壁的小孔中甩出,绵密如柳絮的糖浆遇冷凝在方仲永手中的竹签子上,不多时,一个粉色的糖球再度打好。

    掌柜的一面招呼着小二,给少东家这边上了茶水茶点,一面看方仲永打出一个又一个糖球。

    满桌子人,个个拿着方仲永递过去的柳絮糖球,吧嗒吧嗒啃的带劲。茶铺中的茶客也皆觉得新奇,不多时,就有人群聚集过来。

    “普通的五文钱一个,彩色的八文钱一个,七彩的十二文,各位来尝尝鲜啊。”陈七听过方仲永的吩咐,已然一边开始接下制作柳絮糖的任务,一面吆喝起来。

    “爹爹,我想要一个。”一个稚气的童音从东面的一座响起。

    “我也尝尝。拿一个普通的,一个彩色的。”

    小二迅速从那一桌把铜钱递过来,陈七“得嘞——”一声,手脚麻利的加热转动“柳絮糖机”打好两只柳絮糖,柴麟对身侧家丁一个眼神,家丁忙不迭的担当起,为各位茶铺内外食客们,传递柳絮糖和铜钱儿的任务。

    因着街巷极是热闹,这临窗向外的位置,和陈七欢乐的叫卖,很快吸引的众多孩子一传十十传百的前来尝新鲜。很快,家丁们皆是忙得一脑门子汉,陈七欢乐的做着柳絮糖,收着钱。

    方仲永退居二线,专心品茗吃点心。

    柴麟唤了掌柜,拿出账本算盘过来,不时询问两句茶铺生意上的事。看那样子,掌柜似乎也很是习以为常,对这位少爷并不敷衍。

    而柴麟的问题,也是问的有板有眼的,一谈到生意二字上,柴麟就全然不见了书塾里,那副纨袴膏粱样儿,整个人说不出的精气神儿。

    他指向账簿上的几行,抬头向掌柜道:“怎么有这许多铁钱收进来,不是说了尽量收铜钱么?”

    掌柜微微颔首:“公子有所不知,如今铜币被上面都搜刮到几大都府去使用,这边难免,喝个茶的茶客里,总有人要付铁钱的。铁钱,到底也是钱。一铜钱兑换十铁钱,这数,也是不少一文的。”

    柴麟却一扬手道:“这不是数的问题。一铜钱换十铁钱没错,可铜钱一文多重?铁钱一文多重?每一千文铜钱的重量,算到小铁钱就是十三斤,大铁钱就是十五斤。收了铁钱,回头拿出去买东西,就买布吧,我问你,一匹寻常里衣绢布,你算算要扛多重的铁钱去买?”

    掌柜似是忽的被问住了:一方面他多年做生意的,自然了解这铁钱的问题;另一方面,却又有现实流通的固有问题,毕竟茶铺子面向的,并不只是非富即贵的人群。老百姓来喝个三四文钱的茶,掏出串好的三四十文铁币,难道这生意就不做么?于是不知如何回话,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方仲永却在一侧笑着开了腔,半解围,半认真道:“算下来,差不多是两万多文铁钱,大约,五百来斤吧。但想必,如今铜钱不足用,掌柜的也有他的不容易。”

    柴麟却依旧嘴角挂着几分略略有些嘲讽的笑意,挥手让掌柜下去。

    柴麟不知道,可方仲永作为后世而来的人,却是知道的:

    北宋的商业高度发展,货币的流通量是之前所有的朝代无法比拟的,导致铜币的制造跟不上,一连串财政问题始终追随着。铁钱不适合用于货币流通,而铜矿和银矿的开采远远跟不上市场需求。

    虽则,在刘娥太后当政期间,为了抑制川交子被伪造引发的货币混乱,朝廷在天圣元年,下令在益州设立交子务,开办官交子——也就是后世所知的,纸币在宋朝的出现。

    官交子上,盖有益州交子务和益州观察使的官印,每张上面都有固定的面值,如一贯,五贯,十贯。于此同时,还设立了官方准备金,在官交子发行之初,立下规矩,每造一批交子,备本钱三十六万贯,每一届以两年为期,到期兑换。

    然而,官交子的通行,依旧主要是存在于几个大府,如开封府,大明府,益州府等府,连江宁府,此时也尚未有官交子的兑换机构。

    ……

    身侧一浪高过一浪的哄笑声,将方仲永拉回了眼前。

    陈七站在身侧,不断的拉着方仲永的衣衫。

    而一个前襟顶着棉花糖絮子,凸飘的粘在她胸前绸缎衣服上,面色凛然的十三四岁小姑娘,正瞪大了眼睛,叉腰立在方仲永面前。

    “怎么回事?”方仲永侧头问向陈七道:“这姑娘为何胸前顶着两坨棉花糖——哦不,柳絮糖?”

    陈七微微有些猥琐的红着脸,低下头道“这姑娘方才来买两只柳絮糖,我见她生的俊俏,多看了她两眼,一时之间,忘了将竹签子及时收好,天知道为何那时,忽然来一阵歪风,就,就把那两坨,吹到,吹到那里了……”

    方仲永啪的反手给了陈七一个盖瓢,“臭小子,让你好色”。

    随即转过脸,见那姑娘自己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并不把那两坨棉花糖赶快自己收拾了去,反而挺着小腰板儿,气势汹汹的站在哄笑的人群中间。心道不妙,但还是做君子状长长做了个揖,抱歉道:“对不住,我这兄弟手艺不精,唐突了姑娘,实在对不住。”

    “手艺不精,还出来卖东西,弄脏人家的衣裳。不行,你们赔。你们赔。”姑娘双手叉腰,不依不饶道。

    方仲永想到北宋承袭唐风,女子并不必被禁锢在家宅内院之中,再看眼下这姑娘的泼辣劲儿,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这可不是北宋街头风辣子么?

    心下略感不知所措之际,却忽的被柴麟前往弄了两坨棉花糖,啪啪贴在了方仲永胸前。

    柴麟还嫌不够,又旋出几坨棉花糖,将陈七和他自己的胸前,也都粘上了棉花糖,然后一脸纨绔流氓样儿的,对那姑娘道:

    “对啊,我们该赔,怎么赔法呢?总不能,让小娘子您,当众把衣裳脱下来,我们拿回去给你浆洗干净喽,然后再送回来赔你吧?不如,我们陪你一起脏了衣裳,你看——”

    说着,柴麟挺挺胸,大摇大摆的和方仲永,陈七,三人站成一排,六块粘在前襟的棉花糖一起在风中凌乱。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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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丫头前襟的体温,渐渐有些化了棉花糖,越发显得尴尬,她身上的月白宁绸衣裳前襟,原本缀着绣了极多小紫丁香花儿,如今被那棉花糖晕开的糖渍,点染了两片温和圆润的荷塘,越发显得其间q弹软糯,如泣如诉。

    若非此刻的尴尬境地,方仲永几乎要想着为之赋诗一首了。

    正想着,眼见外面一个小丫头匆匆闯进来,看到这情形,就匆匆两下啪啪,用自己的手帕子,给前面那个丫头拾掇了衣裳。

    这丫头年纪看着稍长那个丫头一些,正是十五六岁花样年华,出落得齐整端庄,只两只杏眼,一样凌厉的划过方仲永等三人的脸,一副不屑的高傲态度。

    她走上前来,径自牵起前一个丫头的手,劝慰道:“砚侬,你惯会胡闹,小姐见你这会子还不回去,这才打发我来瞧。”

    说着,就要拉着那被称为砚侬的小丫头向外走。

    那砚侬丫头却是个倔强的,一个劲儿道:“这些人好生可恶,弄脏了我的衣裳,还抵赖,墨香姐姐,一会儿陪着小姐见客,会不会讨嘴巴啊?”

    “怎会?小姐自是和善性子,又是当着人。况且,我出来还带了几身衣裳,虽不很合你的身量,但将就着,怎就换不得了?若让三公子知道你今儿个,在街巷之中又和人拌嘴惹事,才是要讨嘴巴呢……”

    就这样,这倆美貌丫头,居高临下的无视了周遭人群和肇事者几人,径自唠叨着自己的事儿走了。

    柴麟、方仲永、陈七三人,先是面面相觑,随后忽然彼此看到了对方胸前的棉花糖,一通你咬我的,我咬你的,打圈胡闹。

    倒是难为了家丁们,又要维持秩序,又要继续做柳絮糖的买卖,好一通忙活。

    黄昏时分,赚妥了满满一兜铜钱的几人,优哉游哉,踏着满坑满谷银杏的落叶,走在归途的小路上。陈七告辞了先回家去,柴方二人则和众家丁一道返回柴府。

    乌桕树和老椿树凸凸的枝桠映衬着太阳,如若烧烤架叉子上,托着一只巨大的煎蛋一般,红彤彤,馋呼呼的。

    “仲永,这玩意儿就卖给我吧,我安排人摆在我家茶铺子卖。横竖成本不高,整他几个,趁着别人还没学了去,先赚一点。”旁边的柴麟一摇一摆的自信道:

    “给你五贯钱,从此这玩意儿就是我柴家茶铺子独家的了”。

    方仲永别过脑袋,养眼一笑道:“既然公子这么爽快,那我怎能辜负。回头由哪些小二过手经营这个,我来统一培养训练一下,教他们不仅做得出圆柳絮糖,还能做出各色的扎花儿。

    这样,只要你们的小二是自家人,就算是别人学去了那柳絮机子,却也学不去这手艺精巧,岂不更好。”

    “不错。你小子,我欣赏,以后你就是本少爷的人了,好好表现,你的新巧玩意儿,若是买的好,本少爷必须第一个知道。”柴麟谈起生意,十足十像个后世的霸气ceo,大气,狡猾,又充满了自恋,对各种新鲜名词儿也掌握的极快,头脑一等一的灵光。

    几人走到柴府门口,发觉几辆宝蓝锦缎棉布盖子的马车,马儿已然打盹儿,正停在府门外。

    自打澶渊之盟以后,大宋地界的马匹,就是坐地起价的稀罕物,失去了草场,长年依赖着时战时和的敌国马匹交易榷场,这马车,在江南地界,可是稀罕东西,非官宦人家,世代簪缨,那是有钱都没处买的,有市无价之物。

    一脸焦急的柴家总管,早在西角门等着,见他们这一干人等,大摇大摆归来,就赶忙将柴麟和方仲永二人拉进角门,忙不迭的命他们沐浴更衣,说是要见贵客。

    “什么贵客?对了,老夫子今儿向我爹爹告状了没?爹爹怎么个反应?”柴麟一面接过帕子,抹去洗完身上的水渍,换了干净衣裳,系着胸前带子,一面探头向柴家那位方仲永的三千里表舅管家询问道。

    已经收拾停当的书僮方仲永同志,此刻却是心中雪亮:柴绍怎会不知今儿的事,不过既然来了客,自然对孩子是人前不责,对众不责的,只能是秋后算账。

    然而此刻,更让方仲永小心肝有些激动砰砰跳的,却是那客人的身份。以那马车,而非寻常人家骡车或者轿子的贵重,以他对历史的了解,在临川这个地界,和柴家这等关系,又有这等气场的,除了临川王氏,还有那一个?

    想到就要见到王安石及父兄诸人,方仲永同志那叫一个激动啊。这可是出了名的官宦世家,诗书世家,其家族祖孙三代进士,王安石的几位兄弟,个个是文采风流,后世膜拜的神童大儒,整体高度,堪比小李飞刀的家族那般一门七进士。

    思及此处,方仲永同志,再次默默整了整自己的中单里衣领口是否妥帖,袖口又是否得当,袍子有无盖上脚面等等儒家礼仪,又细细收敛了下自己一贯嬉皮笑脸的态度,回忆着一些聚会访友的最牛诗词。

    想着一定要在与同龄人王安石同志的第一次见面,给对方留下深刻的震惊和印象,想到如何在历史名人面前装逼打脸等等套路,他不禁心中兴奋雀跃到满极。

    以上,方仲永以生平最严肃之态度,亦步亦趋的跟着柴麟,穿过后院,绕过粉油影壁,经抄手游廊,最后终于来到已然高朋满座,少长云集的会客大堂。

    然而,垮过大堂门槛的一刹那,一切设计在方仲永一个不小心摔的一个狗吃屎姿态下,倏然崩溃。

    灰头土脸,

    傻不愣登。

    求方仲永同志的心理阴影面积。

    关键时刻,好基友柴麟少爷,轻轻向方仲永同志伸出了有革命友谊和温暖的手,就要拉他起来。

    谁知脚下一滑,柴少爷竟然趴的叠罗汉一般,摔在了方仲永同志温暖单薄的小身板上。

    大堂中先是一片安静,紧接着,一片难以抑制的哄笑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来。

    在如此亲切祥和的哄笑氛围中,柴绍有些愠怒的声音响起:“还不去扶起来,笑什么笑!”

    果然,当家的发威了不一样啊,旁边的丫头和家丁扶的扶,拽的拽,这才将柴麟和方仲永二人拉起。

    方仲永抬起头,按照儒家君子应在公众场合不苟言笑的风范和要求,以及柴绍陪坐的迎客顺序,很快逻辑锁定了各位嘉宾的身份。

    居于主位的,自然就是时任临江军判官的王安石他老爹——王益。王益蜀黍此时四十许人,肤色略黄,唇齿含笑,方面隆准,阔耳微张,一脸和善。

    顺着王安石手边依次落座的四个男孩儿,看过去大的不过二十岁,小的也有十岁。衣着打扮皆是差不多,但相貌却很容易分辨,王益第一任亡妻徐氏所出的王益长子王安仁,和次子王安道。以及第二任妻子——也就是如今陪坐在高堂之上的吴氏所出的,王安石,王安世二位。

    算起来,此时王安上,王安国,王安礼也都应当已经出生,但或因年纪太小,此番并未一同前来。

    堂上这位王安石的生母吴氏,正是柴大官人家表妹,抚州金溪人,方仲永的同村老乡。

    所以说容易分辨不同母亲所出,乃是因为,王安石和王安世二人,一概继承了自己生母小麦色的皮肤,而不似他的两位兄长那般白净。

    当然,兄弟四人的五官更多继承了其父的高鼻,隆准,招风耳,天庭饱满等外貌特征,如若后世画像一般,一看就是自家老王的孩子。

    柴麟走在前面,方仲永则追随其后,两人和众人依次行礼问好。

    经过王安石身侧时,方仲永用好奇的余光细细看过这位同龄人。结果却发现,对方宽宽的横目,也正在细细上下打量自己。

    一般大小,一个时期,一个省市中,两个家庭出身天差地别的神童,进行了第一次,一眼万年的对视,如若此处有心理活动的简单话外音,那么,

    王安石神童的话外音大抵是这样的:这就是方仲永啊,一个清汤挂面范儿的小白脸啊,母亲时常念叨的隔壁老方家天才神童,原来生的像个女儿家。

    方仲永内心的话外音则是:很干净整洁的一枚阳光少年啊,为何后世野史中,时常塑造王荆公不洗澡,邋里邋遢呢?莫非是为了营造王荆公相公成为人民大公仆后,日理万机,无暇顾及其他的光辉形象?还是因为人家黑?

    但是,人家黑就说人家不洗澡,这简直就是后世西方社会,妥妥的种族歧视有木有?

    王安石自然不会知道,方仲永内心关于他的洗澡问题发生的这场探讨。

    而方仲永却在下一刻,呈现出惊呆了的神情。

    他身前的柴麟亦是震惊。

    因为他们面前的这位——坐在王安石生母吴夫人一侧下首,甜美娇羞的十岁小萝莉,王家四小姐——王子月小姐,身后站着的两位贴身丫头,

    此刻,正用一种诡异而不爽的眼神,直直瞪着面前躬身和他们家小姐见礼的柴方二人。

    那正棉花糖事件中的的墨香和砚侬二人。

    方仲永成吉思瀑布汗。他当时听到这两个丫头彼此的称呼,自然是猜到了这俩丫头,能有这么刁钻古怪的名字,自然多半是大家小姐的贴身丫鬟,要么就是宝玉那样儿的同志手下的丫鬟。

    然而,万万没想到,可巧呢,可巧呢——

    主位上的柴绍夫人,却并不在意儿子和这位大名鼎鼎的神童伴读,两人这都是什么情况。只是殷勤招呼众人道:“时候也不早了,西厅那边已经备了晚饭,还请各位前往用饭。”

    众人渐次依礼起身。

    墨香和砚侬,却似哼哈二将一般,护在王子月身前,将小姐牢牢护在垓心,生恐柴麟和方仲永有何异动。

    忠心耿耿的样子,让方仲永顷刻想到了旺财。

    但他并未注意的是,一贯桀骜的柴麟,看向那王子月的眼神里,那一点点微微的自卑和仰慕。倘若人有尾巴,那么此刻跟在王子月一行人身后走着的柴麟,一定是摇着尾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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