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尔在目光看向圣山的时候，便听到了伊莎贝尔的传声。
紧接着，这条引导安格尔前进的光之道路，就这么铺展开了。毫无质疑，这条路就是通往伊莎贝尔所在之地的路。
这条光之道路，并不通往圣山顶端的神庙，而是在抵达圣山的半山腰，就一个蜿蜒，拐向了后方。
当安格尔随着光之道路，来到最终地点的时候，他的眉头微微一挑。
没想到会是在这里。
这里是从圣山神庙上蜿蜒下来的一条小路，不过这条小路的尽头，是一片隔断的崖壁。
以他的幻术造诣可以很清楚的感知到，这面崖壁是幻术制造出来的。它的背后，是一座幽深的山洞。
安格尔还未靠近，就已经能从隐藏在崖壁后的山洞里，感知到强烈的灵魂波动。
曾经安格尔其实来过这里，当时是拜亚指的路，言说这里有一条直通圣山中心的路，而这条路的尽头，放了一颗伊莎贝尔存留下来的魂珠。
当时安格尔虽然寻到过这里，却因为感知到了危险，并没有进去，没想到兜兜转转几年后，还是来到了这里。
在安格尔脑海里满是回忆的时候，幻术制造的崖壁突然产生了水波一样的涟漪。
一只皮肤黑白交错如奶牛般的飞猪，从一圈圈的涟漪中心飞了出来。
飞猪的背上，乘坐着一个秃头的老者，白胡子拖地，皮肤松垮如层叠的褶裙，布满了灰黑斑点，手上还拿着一根拐杖。
这个眼球灰蒙蒙的老者从洞中飞出来后，站定在安格尔面前，轻微的鞠了一躬：“我们又见面了。”
安格尔轻声回道：“大祭司，许久不见。”
这个老者正是库拉库卡族的大祭司，拜亚。安格尔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拜亚。
“如今，帕特先生的魂源比起初见时，更加的明亮纯净，就像是一轮太阳。”拜亚的目光看向安格尔，但他那双灰色的眼球，却丝毫无波动。
这是一双盲眼。
安格尔笑笑，没有说什么。拜亚则继续道：“果然，先生对吾一族而言，是最大的变数。将他们交给你，并没有错。”
所谓的‘他们’，指的必然是当初安格尔从这里带走的那一批库拉库卡族人。
拜亚慨叹了一句后，便将话题一转：“先生请跟我来，伊莎贝尔大人在里面恭候多时了。”拜亚说罢，带着安格尔走近了崖壁中。
安格尔从善如流的跟了上去。
崖壁的背后，是一条狭窄但明亮的长道，两边都有精美的壁画，楼梯也经过修缮。
从这条路的走向来看，是通往圣山中心的没错。
一路上，空气都很沉默。安格尔之前以为拜亚会询问如今流落在外的库拉库卡的另一支族，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这下，反倒是安格尔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不好奇芭芭雅她们的现状吗？”
拜亚的身形顿了顿，坐在飞猪上的背影，也定格了片刻，然后才继续向前飞。显然，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那般的平静无波。
“只要知道先生是变数，那么未来如何发展，就看命运将他们推向何方了。”拜亚轻声一叹：“无论如何询问，我也无法再为他们绸缪改变，不如不问。”
拜亚言语中透露的意思很明显，既然相信了安格尔，那么芭芭雅他们是好是坏，他都不会在意。
话虽如此，但安格尔却看到拜亚的手掌捏了捏，可见拜亚其实也想询问，只不过是怕听到不好的消息，索性就当一回鸵鸟。
“他们现在过的很好，建立起了一个村落。”安格尔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在拜亚的面前，便出现了一副幻象，库拉库卡族在帕特庄园里建设的小村庄，每个人都欢笑着，在这群小不点的身边，还有一些高大的人类，其中有女仆也有健硕的男仆，这些人类面对库拉库卡族人也非常的和善，甚至拜亚看到，一个穿着金色裙服的库拉库卡族少女，在一个人类的肩膀上唱歌跳舞。
拜亚嘴里说着不在意，可看到这幅画面时，嘴角却是微微的勾起。
不过，很快，拜亚眉头微微一皱。他看到了芭芭雅的奶奶，在一众库拉库卡族少女的簇拥下，笑的前仰后合，但他却偏偏没有看到芭芭雅。
拜亚虽然没有询问，但安格尔注意到了他的眼神。
“芭芭雅并不在这里。”安格尔话一出口，拜亚的耳朵便竖了起来：“你最想解决库拉库卡一族的根源性问题，我很难办到，但是芭芭雅或许可以。如无意外，她现在应该已经是一个巫师学徒了。不仅仅是芭芭雅，库豆豆和洛可可，也都踏上了这条路。”
拜亚眼里闪过一道亮光，之前紧绷的表情，在这一刻终于松懈了下来。
他带着感激的目光，深深的看向安格尔。
许久之后，拜亚才郑重的道：“谢谢。”
他其实还有很多感谢的话想要说，可那些话太繁冗，最后只凝固出了这短短的一句谢谢。
拜亚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改变族人胶着了千年的现状，可以往他一直寻不到办法，直到当初安格尔与暗影闯进生魂花园，拜亚才借着这一变数，想要撬动那千年的煎熬。
如今，虽然根源性问题并未解决，但拜亚却真真实实的看到了希望。
改变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只要有希望，这就是对拜亚而言，最好的答案。
“虽然未来可能无法再相见，但能知道他们过得还好，那就行了。至少，我当初的选择没有错。”拜亚低声自喃。
安格尔听到后，却是挑挑眉：“世间事没有绝对，说不定不久后，你们还是有机会见面。”
譬如说，在梦中。
这后半句话，安格尔没说出来。但他自己内心是忖度过的，未来如果真的开放了梦之旷野，库拉库卡族人想要团聚，并不是没有机会。
拜亚听后，只觉是安格尔的安慰，轻声笑道：“但愿吧。”
在狭窄的长廊上走了一段时间，弯弯绕绕了不知多少回环，安格尔终于看到了路的尽头。
当看到这里面的情景时，安格尔的眼神中闪过惊讶。
这是一个偌大的内部空间，头顶是倒悬且作为光源的明昼石钟乳，地面长满了莹绿色的发光小草，在奇花异草环绕的中间，还有一片闪烁粼粼波纹的清澈湖泊。
最为奇异的是，在湖泊的中心，有一座高耸而立的巫师塔！
或者说，专属于灵魂巫师的镇魂塔！
和当初安格尔在拜斯的灵魂山谷里，看到的灵魂之塔非常相似，都是用镇魂石所铸就的，唯一的差别是，这里并没有一个灵魂。
虽然没有灵魂，但这里却充斥着灵魂之力的潮浪。
在肉眼所看不到的能量层面，生魂花园的核心——魂源，就在圣山顶端，时刻的向四周发散着独属于生魂规则的灵魂潮涌。
“伊莎贝尔大人就在塔内等待。”拜亚指了指远方的巫师塔，停下了脚步。
安格尔点点头，一个人走进了这片奇妙的空间。
在外面通道上看的时候，还没有发觉，可踏上那发光小草后安格尔才注意到，这里的草似乎是引魂草的一种变种，行走在上面，灵魂会感到十分的安宁。
哪怕安格尔本身的灵魂，其实并无任何躁动的迹象，但在这里也依旧有种舒适的静谧感。
不仅仅是发光小草很特殊，那些看上去古怪的鲜花，也都各自拥有对灵魂有益的效果。就连盈盈发光的湖水，都是天然的净魂之水，能驱逐灵魂中的杂质。
安格尔走过一段惬意的小路，沿着一段木桥，来到了湖中的巫师塔。
当他来到时，巫师塔的大门自动打开。
安格尔走进去后，经过一段全是雕像与壁画的廊道，便来到了一个放着优雅旋律的大厅中。
来到大厅后，安格尔最先注意到的，便是漂浮在大厅上方的两个玻璃球，玻璃球内是当初安格尔交给伊莎贝尔的婴灵。他们的身上依旧散发着亡灵的波动，可是他们此刻并没有表现出狂躁的一面，而是安静的待在玻璃球里，没有动弹。
紧接着，安格尔便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拿着一本灰色书册阅读着的伊莎贝尔。
当看到安格尔到来，伊莎贝尔放下手中的书册，指了指她对面的位置，示意安格尔入座。
“短短几年的时间，你能如此迅速的走到这一步，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伊莎贝尔静静的打量了安格尔好一会儿，方才开口。
“我也没料到，自己会在黑城堡晋级。”
“是因为蔻风？”伊莎贝尔那日见安格尔晋级，其实就已经和金伯莉讨论过，或许主因就是之前弗罗斯特释放的蔻风。
“没错。”这件事本身也没必要隐瞒，安格尔顿了顿：“如果不是蔻风，我其实还会再积累一段时间的……”至少不会在黑城堡晋级。
伊莎贝尔眼里也闪过“时也命也”的感慨。
“话说回来，不知伊莎贝尔大人这次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
安格尔已经准备好轮回序曲，眼神也时不时的往头顶玻璃球里的婴灵飘去，可伊莎贝尔沉吟了片刻，所说之事却是与婴灵没有关系。
伊莎贝尔讲了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名叫莫莉雅的女巫。
莫莉雅的身世很凄惨，父母早死，将诺大的产业留给了她，她却被自己的丈夫背叛，不仅被谋夺了所有的财产，还被丈夫的新情人给陷害，无奈之下选择跳崖自尽，不过最后她并没有死。兜兜转转间来到了黑城堡，经过鉴定，发现她是一个天赋者，于是拥有了一个导师——“灵魂死焰”卡拉菲。
伊莎贝尔说到这儿的时候，安格尔不禁想起之前桑德斯在介绍伊莎贝尔背景的时候，曾经说过，伊莎贝尔的导师是一个叫卡拉菲的灵魂系强大女巫。
如今，伊莎贝尔说到莫莉雅的导师是卡拉菲的时候，让安格尔忍不住猜想道，这个莫莉雅该不会是与伊莎贝尔是师姐妹的关系吗？
很快，伊莎贝尔就给出了答案。
是的，莫莉雅与伊莎贝尔不仅仅拥有同样的导师，而且莫莉雅还比伊莎贝尔早入门，后来伊莎贝尔拜师卡拉菲后，已经接近四十岁的莫莉雅，非常的照顾当时还不足十三岁的伊莎贝尔。
在明面上，她们是师姐妹；可对伊莎贝尔而言，她几乎是将莫莉雅当成如母如姐一般的亲人看待。
哪怕伊莎贝尔用极快的速度就超过了莫莉雅，率先晋入正式巫师，率先成为真知……但她们俩人的情感羁绊，并没有任何的改变，甚至因为几百年的相处更加的深厚。
莫莉雅成为正式巫师，伊莎贝尔也帮了很大的忙。
后来，卡拉菲实力达到瓶颈，在无法突破传奇的情况下，选择离开黑城堡，去往源世界。
在卡拉菲离开后不久，莫莉雅就失踪了。
伊莎贝尔经过多方打探，最后确定，莫莉雅可能是跟着卡拉菲导师一起离开了南域。
在确认这个消息后，伊莎贝尔其实有些难过。但毕竟这是莫莉雅的选择，她也无法阻拦。
时间又过了几年，伊莎贝尔也达到了半步传奇的阶段，在发现自己很难突破的时候，她也选择了离开了南域，去寻找突破的契机。
那一年，正好距离如今千年。
“等我留在黑城堡的残魂苏醒，化身为人的时候，已经是千年后的事了。”伊莎贝尔说到这时语气顿了一下，眼神避开安格尔，毕竟她的残魂能化身为人也多亏了安格尔炼制神秘之物的那半个神秘之灵。
“我苏醒之后，发现已经是千年之后的今天。导师未曾回来，莫莉雅也没有归来。”伊莎贝尔原本还觉得，莫莉雅可能在源世界，也有可能在这泛位面的某个角落，默默的修行着。
伊莎贝尔甚至还脑补过，莫莉雅的实力现在或许比她要高了，或许她已经找到了灵魂伴侣，或许……无数的设想，都是往美好的方面去想。
可让伊莎贝尔没想到的是，就在不久前她们清理黑城堡的亡灵时，莫莉雅以亡灵的姿态现身了。
随着伊莎贝尔的述说，安格尔也回忆起，当时他被拖入地下尸林前，伊莎贝尔好像的确在和一个黑袍的女性亡灵战斗着，而且打的畏手畏脚，不敢用力。
“没错，那个亡灵就是莫莉雅。”
伊莎贝尔点头承认，紧接着她用手不知碰到了哪里，随着机关响动，一个古怪的平台从平整的地面升起。
之所以说这个平台古怪，是因为平台的四周布满了蜡烛。蜡烛燃烧时，散发着青灰色的烟雾，这些烟雾并不会散去，而是绕着平台沉沉浮浮。
除了蜡烛外，安格尔还看到了之前在巫师塔外看到的某些作用于灵魂的奇花异草。
非常有规律的堆叠在平台四周，看上去充满了仪式感。
伊莎贝尔走上这个平台，当她来到平台中央的时候，青灰色的烟雾晃动了一下，一道人影便显现了出来。
这是一个苍老的女性亡灵，穿着深黑色的华美袍服，紧闭着双眼，表情十分平静，双手交叠放在肚脐位置，手部的皮肤也布满了褶皱。
安格尔能认出，这个亡灵，应该就是之前与伊莎贝尔打斗的那个亡灵。
也就是说，她正是莫莉雅。
青灰色烟雾包裹着莫莉雅，并且缓缓流动着，就像是一个用烟雾制造出来的棺材，将莫莉雅定在烟雾中。
伊莎贝尔眼里泛着哀伤，静默的看了莫莉雅许久，这才转头对安格尔道：“这是一个定魂仪式，我用来收束莫莉雅体内紊乱能量的。不过，仪式的力量再强大，顶多让莫莉雅失去杀人的爪牙，想要让她恢复，却没有可能。”
话已至此，安格尔已经隐隐知道伊莎贝尔的意思。
“我这次让你来，就是希望你能帮我，将莫莉雅恢复成普通的灵魂。我想知道，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伊莎贝尔眼里带着请求，婴灵对她而言很重要，但还没有急迫到连续两次发安格尔邀约见面的地步，一切都是因为莫莉雅。这个对她而言，非常特殊的存在。
“在你将曼德海拉交给我的时候，我答应过你，将婴灵变为普通的灵魂。但是，这并不包含莫莉雅女巫。”安格尔看似冷酷的道。
伊莎贝尔也没有任何恼怒，很平静的点点头：“我知道，作为等价交换，你可以提出你的要求，只要我能办到，我都可以满足。”
安格尔不是不能直接救莫莉雅，但说不定伊莎贝尔反而不愿意，有些时候人情债更难还。所以，他才说出那番话，就是等待开出一个合理的条件。
既然伊莎贝尔已经表达了等价交换的意愿。
安格尔陷入了思索，该提出什么要求呢？
虽然说是等价交换，但绝大多数的时候，价格并不能成为衡量的标准，还有很多其他的影响因子。就譬如这次的交易，安格尔要将莫莉雅变为灵魂，使用的白光子弹源于黑城堡，这个影响因子让他交易时的必须要降低标准；另一边，莫莉雅对于伊莎贝尔而言，是心灵中特殊的存在，那么这份情感羁绊就成了影响因子，这会让原本该等价的标准，又可以往上再提升一些。
考虑到各种因素存在，绝对的等价交换，只有在炼金上才会出现，现实里必然会出现各种波动。或是人，或是情，或是事后的影响等等。
因为是莫莉雅，安格尔觉得自己提一个稍高的价值，或许伊莎贝尔也会答应，但毕竟未来他们会和黑城堡缔结友谊，长久的打交道，这样似乎也不厚道。
安格尔考虑了许久：“绝大多数实质的物品，我基本都能搞到。”
换言之，用魔晶能解决的问题，他都可以办到。
“我现在有两个交易的方案，大人可以在其中二选一。”
伊莎贝尔点点头：“愿闻其详。”
“第一个方案，一件可以增加幸运属性的魔纹皮卷。”安格尔如今既然已经成为了巫师，新的权能必然要放上议程，可没有增加幸运属性的魔纹皮卷，他也不敢随意的去获取权能。
故而，他将这个放在第一个方案中。
如果伊莎贝尔有，那么皆大欢喜。如果没有，那么再言第二个方案。
伊莎贝尔皱了皱眉：“这种东西，在千年前还有一些存在，价格也不算太贵。可因为对我无用，而且所谓的‘幸运’维系的时间太短，我并没有去购买过。而如今的话，这东西基本已经绝迹了。抱歉，这个方案我没有办法达成。”
安格尔轻声一叹，虽然心中已经料到可能会是这种答案，但还是有些失望。
难道真的要与维菲特作交换？
安格尔摇摇头，将这个困扰暂时放在脑后，继续道：“第二个方案，伊莎贝尔大人一定能满足，就看大人愿不愿意放手了。”
“放手？”伊莎贝尔疑惑的看着安格尔。
“花雀雀。”安格尔轻声道出一个名字。
伊莎贝尔倒是没想到，安格尔会吐出这个名字。她上下打量着安格尔，安格尔要曼德海拉的时候，她还能理解，毕竟曼德海拉作为半亡灵存在了好几年，对安格尔研究轮回序曲有莫大的帮助。
可安格尔要花雀雀做什么？
花雀雀既不是亡灵，也与安格尔没有太深的羁绊，他为何会要花雀雀呢？
花雀雀的确有一些特殊能力，譬如预知。可这种能力，相比起预言系的巫师，明显不稳定，而且花雀雀看到的画面也是随机出现的。
伊莎贝尔之所以留着花雀雀，单纯是想研究特殊灵魂罢了。
可安格尔不是灵魂系的，他为何会要花雀雀？
既然想不通，伊莎贝尔索性直接开口问道：“你为何会想要花雀雀？”
安格尔顿了顿：“我并不是要她，只是希望你能放她自由，无论她以后是选择留在黑城堡，亦或者离开，都能以花雀雀自身的选择为决定。”
安格尔的确不打算如曼德海拉那般带走花雀雀，而且，花雀雀一个灵魂，说不定留在黑城堡，留在伊莎贝尔的身边更好。
他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却是因为对花雀雀的怜悯。
花雀雀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女孩，当初安格尔初见她时，她甚至愿意放弃维系自己灵魂的魂珠，交给安格尔，可见一斑。可如此善良的人，却未曾遭遇过优待，从生下来就被各种枷锁所包裹着，她自己从未有过一次自由决定未来的权利。
这种桎梏，一直到花雀雀死亡时，甚至变成了灵魂，都未消散。
安格尔提出的这一要求，就是单纯希望花雀雀如果决定留在黑城堡，能拥有自由选择的意志。
伊莎贝尔愣了一下，深深的看着安格尔，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嘴角微微勾起。
“你明明不是一个灵魂系巫师，倒是没想到，对灵魂的态度，和我导师的理念很相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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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尔的说辞，让伊莎贝尔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导师。
卡拉菲的外号是“灵魂死焰”，其性格与外号也很符合，对人冷酷，行事暴烈。可是，这样一个作风的人，对灵魂却格外的温柔。
给予灵魂以自由，是卡拉菲经常做的事。
“生前被枷锁桎梏，已经活的很苦痛，至少死后的灵魂，能还他们一份自由。”卡拉菲常常将这句话挂在嘴边，与安格尔今日所说，却是有些类同。
安格尔静静道：“我不知道卡拉菲大人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我对灵魂的态度并不是取决他是一个灵魂，而是这个灵魂是谁。”
伊莎贝尔点点头，从这点来看，安格尔更加理性，和自己的看法倒是相似，唯心而论。而卡拉菲，却是对灵魂一视同仁。
“至少你在某一点上，和我导师相似。”伊莎贝尔顿了顿：“光是看在这一点的份上，我怎么会拒绝呢？”
伊莎贝尔欣然同意了安格尔的要求。
安格尔笑了笑，伊莎贝尔会点头，是他预料之中的。毕竟，在这场交易中，如果花雀雀选择继续留在黑城堡，伊莎贝尔其实不损失什么，因为伊莎贝尔平时对花雀雀也很放任，从花雀雀能随意接触娜塔莎就可以看出。
安格尔也从花雀雀口中得知了伊莎贝尔对她的态度，但他还是提出了这个要求，只是希望多一重保证。
人性之复杂，很难一概而言。谁也不知道，伊莎贝尔如今对待花雀雀的温柔，是表还是里。
所以，安格尔提了这个要求。
再说，他使用轮回序曲消耗不了什么，而且还能多获得一轮实验数据，他其实并不亏。
在伊莎贝尔点头之后，接下来便是安格尔应诺之时。
伊莎贝尔从仪式台上走了下来，看向安格尔，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安格尔看向莫莉雅，拿出轮回序曲，抬起枪口。
原本沉睡的莫莉雅，似乎感应到了外界的一些波动，本来紧闭的双眼，慢慢的睁开。
她的眼眶中没有眼白，也没有瞳仁，纯粹是漆黑一片，这种黑，就像是一个恐怖而深邃的漩涡，仿佛能吞噬一切，包括光明。
随着莫莉雅睁眼，一种奇异的律动从她体内产生。
这种律动在搅乱着覆盖于她身上的烟雾棺材，显然莫莉雅并不甘于被困。
安格尔可不希望莫莉雅挣脱，平添波澜，于是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一道白光瞬时从枪口弹射而出，直达莫莉雅的眉心。
莫莉雅在发出一声凄惨叫喊后，表情从平静变得狰狞，最后又趋于平静，同时脸上已经隐隐出现了半亡灵的样貌。
伊莎贝尔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一幕，哪怕之前见证了曼德海拉的转变，可再次看到轮回序曲的作用，还是让她很惊讶。
随着半亡灵的形态出现雏形，安格尔能清楚的感觉到，莫莉雅魂体中的紊乱能量，在快速的下降。
不过，比起当初的图拉斯，与后来的曼德海拉，莫莉雅的转变速度要慢很多。
但如果和安格尔之前用普通亡灵来作比较，莫莉雅的转变速度又快了不止一筹。
看到这，安格尔眼神闪烁，心中隐隐有了一个判断。
等到莫莉雅彻底变化为半亡灵，安格尔开了第二枪……
一直到第六枪开完，莫莉雅的双眼一闭，却是在紊乱能量疯狂下跌中，陷入了昏迷。
整个过程，安格尔耗时大概三个小时。
从这来看，莫莉雅是真的不如图拉斯与曼德海拉转化速度快。虽然，安格尔对轮回序曲实验的数据并不多，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基本已经推断出‘转化的速度’，决定权在于两个先决条件：灵魂本质与魂力总量。
特殊灵魂，转化的速度几乎可以说是眨眼间，安格尔甚至可以毫不停歇的连开六枪。
可普通的灵魂，安格尔每开一枪，就需要歇息一段时间，等待被转化者达到可开第二枪的程度。
所以，灵魂本质决定了转化的速度。
而魂力总量，也是一个因素。当初，安格尔转化普通灵魂时，耗时是以“天”来计算。
莫莉雅只用了三个小时，已经算是极快的了。而莫莉雅本身并不是特殊灵魂，那么结论基本就出来了，魂力总量应当也是一个考量因素。
莫莉雅在昏迷了半小时后，便睁开了眼。
此时，她的眼神中不再是漆黑一片，恢复成了普通灵魂的样子。那冷漠阴森的表情，也变得丰富了起来，尤其是当莫莉雅看到伊莎贝尔时，那种从眼底迸发出来的欣悦，是难以掩盖的。
看着两个默默对视的人，安格尔很有自知之明的道了别。
莫莉雅恢复成灵魂，伊莎贝尔肯定有很多话要和她说，安格尔留下来必然会打扰她们。而且，安格尔也得到了关于轮回序曲的新数据，他也需要一段时间去整理。
关于婴灵的事，因为轮回序曲里没了子弹，所以只有等下次再说了。
安格尔从圣山中心的巫师塔退了出去，当他沿着长长廊道走到外界的崖壁入口时，看到了等待在外面的拜亚大祭司。
在拜亚大祭司的身后，安格尔还看到了一队穿着白色长袍的神官，他们皆用好奇与兴奋的眼神看着自己。
“先生许久没来，不如去百年殿堂坐一坐？”拜亚大祭司道。
当拜亚大祭司作出邀请时，他身后的那群神官也露出了期待之色，其中一些神官，安格尔看着也很眼熟，其中甚至还有当初跟着他离开的那群库拉库卡族人的朋友与亲人。
对于他们而言，芭芭雅等一众飘零在外的支族，或许会是他们最放不下心的事情。如今安格尔出现，若是能从他口中得知支族的事，哪怕没有亲眼见到，也是一种慰藉。
想到这，安格尔对拜亚点点头：“好。”
……
从百年殿堂离开时，已经是好几个时辰之后。
在神官与飞猪骑士的簇拥下，安格尔来到祭坛，从祭坛返回了里世界。
安格尔刚刚来到黑森林，便发现了一丝奇异的地方。黑城堡地域常年都是黑云低沉，电蛇在其中曼舞。
可安格尔这次回来，却发现了一丝微芒。
天空的黑云依旧，不过比起往日稀疏了很多，电蛇消失不见，在这种情况下，一道微芒穿透了黑云稀薄处，洒落了下来。
虽然光亮依旧很暗淡，比起表世界的阴霾天还要昏沉，可这种明亮程度，在常年被黑暗笼罩的黑城堡里，却非常的少见。
“这次的亡灵变故，让黑城堡有了脱胎换骨的可能。”安格尔看着那渺渺微芒：“大概，这就是成效了吧？”
安格尔一边兀自猜测，一边朝着亡灵汇聚的地方走去。
花了大半天，安格尔再次凑够了六颗白光子弹。经历了这么多次的消亡与放逐，黑城堡的亡灵明显变得稀疏了一些，在到达空间节点的这段路上，安格尔遇到了亡灵不足百只。
不过也仅限于黑城堡这栋建筑的附近，在更远处的黑森林，以及黑城堡下方的尸林，依旧存在大量的亡灵。
回到魂域之后，安格尔正准备回去整理一下轮回序曲的实验记录，不过当他穿过长长的回廊，抵达暂住地时，正好看到门被推开，桑德斯从里面走了出来。
“导师？”
“你来的正好，之前我已经和格蕾娅通过讯息了，她与菲丽希娅已经从冰窟出来了。”
桑德斯如今，正打算去冰窟一趟。
安格尔听到这个消息后，眼睛一亮。他来黑城堡的原因，一是为了对波波塔践诺，二来就是为了见格蕾娅。
得知格蕾娅已经出来后，安格尔便决定跟着安格尔一起前往冰窟。
前往冰窟的路线，安格尔非常的熟悉，当初他和暗影在冰窟待了很长的时间，包括炼金都是在冰窟炼制的。
一路从魂域往下，经过负三层逐魂之地，负四层虫巢，终于抵达了冰窟。
还没正式踏进冰窟，安格尔便注意到，这附近聚集了很多黑城堡的学徒，安格尔甚至看到了娜塔莎也在这里。
见安格尔不解，桑德斯道：“你去了生魂花园，却是不知道，之前黑城堡出现了一次异象……”
就在不久前，一道光源像是擎天之矛，突破了空间的桎梏，从地下升起，直伐云端。
这道光钻入了云层中，就像是搅乱了一池水。
往日在低压黑云里穿梭的电蛇，倏地消失不见，就连那不知有多浓厚的黑云，也变得稀疏了很多。
而这光之异象的来源，就是源于冰窟，故而才会有好奇的学徒，来这附近聚集。
当桑德斯讲述完后，安格尔也恍然大悟，难怪之前回到黑城堡后，觉得黑云稀薄有微芒洒落。如今看来，应该就是这次异象的缘故。
至于那穿透黑云洒落的微芒，到底是日光，还是那钻入云层的光源，这个却是有些难说。
“看来，格蕾娅和菲丽希娅所准备的‘盛宴’，应该已经成型了。”桑德斯看向不远处冰窟的入口：“走吧，进去看看。”
桑德斯与安格尔往前走去，一路上学徒纷纷让开了道。
当安格尔来到冰窟的入口时，他的眉头微微一挑。
其他学徒都围在冰窟的洞口，却无人敢进，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怕触怒了格蕾娅与菲丽希娅，而是——
一股澄澈至极的能量，在前方通道里不停的氤氲弥漫。
这道能量的强度非常的可怕，学徒进去很容易就会受到伤害，冰窟那纯白的地面上，已经看到了殷红的血滴，可见之前已经有学徒闯了进去，结果遭受到了重创。
有了前车之鉴，众学徒自然不敢随意进入其中。
桑德斯也注意到那股不停发散的能量，不过他并没有任何迟疑，直接踏了进去，安格尔也紧随其后。
这道能量虽然澎湃，但对于安格尔而言，他还没成为正式巫师之前，靠肉身强度就能轻松应对，更遑论如今他已经是正式巫师，可以轻易的寻找到能量的撬点，拨动到一旁，而自身不受损伤。
桑德斯一路往前走，安格尔则跟在身后感知着周围那澄澈的能量。
这股能量虽然能对人体造成伤害，可仔细去感知后，安格尔发现这股能量中拥有非常高浓度的光明性质，仿佛能净化世间一切的污秽与黑暗。
安格尔记得之前他曾听说过，格蕾娅与菲丽希娅之所以会来黑城堡，其实也是为了帮助黑城堡改变，而她们在冰窟闭关，就是在研究一种能彻底祛除黑城堡亡灵气息的‘盛宴’。
如果这个‘盛宴’指的是弥漫在通道内的这种能量，安格尔觉得还真有可能做到。
在安格尔思忖的时候，他们已然深入了冰窟之中。
冰窟的温度极寒，纯白的通道越往里走，越能感觉到骤降的温度，到了更里面时，道路中飘散着浓郁的霜寒白气，道路两侧的墙壁也已经结冰。
桑德斯突然站定，安格尔疑惑的往前看去，才发现前方有一条双岔路。
桑德斯闭上眼在感知，似乎在确定走哪条道。
很快，桑德斯便睁开眼，朝着左边的道路走去。安格尔看着桑德斯的选择，表情微微有些古怪，说来也巧，当初安格尔与暗影其实也遇到过这条双岔道，他们最后选择的也是左边。
重新走回这条路，安格尔心中有种微妙感。他有种预感，说不定格蕾娅与菲丽希娅研制‘盛宴’的地方，就在当初他与暗影歇息的地方。
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他们当时歇息的地方，是魔材的储备室外面。
格蕾娅与菲丽希娅要帮助黑城堡研究祛除亡灵气息之法，肯定不可能用自己的材料，估计用的还是冰窟本身所储备的材料。那么选择那个地方的几率就大了很多。
果不其然，当安格尔与桑德斯走到廊道深处，安格尔隐隐看到当初他与暗影歇息之地，那片明显比周围宽敞的空地中，正矗立着几道身影。
而且，到了这里以后，那股澄澈的能量已经浓郁到了极致。
普通学徒若是抵达这里，已经不是受伤的程度了，有极大可能会遭遇到致命的伤害。
能量的密度太大了，简直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哪怕普通的正式巫师都需要稍微计算一下能量的撬点，才能继续前进。
桑德斯与安格尔显然就是不普通的正式巫师。
桑德斯中途未曾停顿过，周围的能量也没有侵入他半分。安格尔亦是如此，不过安格尔倒不是计算惊人，他也有计算失误的时候，不过他的肉身强横，也丝毫不受能量影响。
当他们来到这片空地……或者说，小广场的地方时，安格尔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被朦胧雾气所缭绕的奇异光球。
这个光球约莫有一人大小，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冰窟中那弥散的能量，全是从这个光球中逸散出来的。
而在光球附近，安格尔终于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格蕾娅与菲丽希娅。
格蕾娅站在光球下方，明灭不定的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有一种棱角分明的英气。哪怕，她如今所占据的这具肉身，其实是非常柔媚的少女。
菲丽希娅则站在格蕾娅背后不远处，穿着一身幽黑的长裙，裙摆微微泛紫，上面有细碎如沙粒的光点闪烁，就像是明静之夜的摇曳星光。
菲丽希娅面容沉静，身边有两只颜色各异的蝴蝶飞舞，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高岭之花的疏离感。
在格蕾娅与菲丽希娅的对面，则是伊莎贝拉与金伯莉夫人。
当安格尔与桑德斯来到广场上时，众人全都看了过来，其中绝大多数的目光都放在了安格尔身上。
安格尔晋级之事，之前桑德斯已经通过传讯，告诉了格蕾娅。
哪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格蕾娅与菲丽希娅看到安格尔时，也依旧感觉到很震惊。格蕾娅因为对安格尔已经进行了早期投资，而且她从来都很看好安格尔，所以看到安格尔晋级，接受程度还不错。
可菲丽希娅却不一样，她对安格尔的了解基本只浮于表面，虽然知道安格尔的炼金实力不错，但从没有将安格尔本身的潜力提拔到相应高度。
如今得知安格尔晋级，尤其是……菲丽希娅在安格尔身上感觉到一股浓浓的威胁感时，只觉得荒诞。
安格尔晋级且不说，刚刚晋级就达到了可以威胁到自己的程度，这简直就是一出喝醉了的编剧，写出的毫无逻辑的荒诞剧。
可偏偏，这出荒诞剧还上演了，就在菲丽希娅的眼皮底下。
金伯莉与伊莎贝拉也将目光放在安格尔身上，金伯莉带着欣赏，伊莎贝拉则看了一眼就默默的收回，同时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金伯莉冲着格蕾娅与菲丽希娅淡淡一笑：“对于这场‘盛宴’，我们也了解的差不多了，既然桑德斯来了，那么接下来的时间交给你们了。”
格蕾娅对金伯莉点点头。
“盛宴的结果，不管能不能成功，也谢谢二位对黑城堡的支援。”金伯莉说罢，便与伊莎贝尔转身离开。
在路过安格尔时，金伯莉微微颔首：“再次恭喜，如此之快就能稳定魔漩，我不如你。”
安格尔回以微笑。
金伯莉对着安格尔眨了眨眼：“别忘了，我们之前的炼金交流还未结束噢，我可是等的很辛苦。”
金伯莉说完后，便带着伊莎贝拉离开。伊莎贝拉从头至尾没有说一句话，因为尸林的变故，她身受重伤，实力遽降，面对安格尔已经没有实力上的底气，与其言语起冲突，不如提前告辞。
等到金伯莉和伊莎贝拉离开后，安格尔与桑德斯便走上前去。
格蕾娅上下打量着安格尔，最后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你的成长速度，真的出乎我的意料。”
安格尔：“有时候总有种被命运推着往前走的感觉，我不过是随波逐流的一叶扁舟，我自己有时也对下一秒的发展感到惊讶。”
格蕾娅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的确，命运的变幻无常，总是会让人措手不及。我也没想到，当我出关的时候，会听到如此震惊的大新闻。这也是为什么，现实的经历往往比舞台上的演员更加的戏剧。”
顿了顿，格蕾娅笑了笑：“对了，我记得你以前可是不信命运。”
“我现在也不信。”安格尔挑挑眉。
半晌后，一张冰制的长桌出现在小广场上，那缭绕朦胧雾气的光球恰好在长桌的上空，而长桌的两边，却是糖果屋与幻魔岛的各两位巫师。
“如今，安格尔也晋级了，幻魔阁下挑选学生的眼光，啧啧，简直是毒辣。下次我收徒的时候，不如请幻魔阁下来把把关？”格蕾娅笑着调侃了一句。
不过面对格蕾娅的调笑，桑德斯面无表情，也不接话。
“唉，还是老样子。”格蕾娅转头看向安格尔，低声嘀咕：“你以后可别学你导师。”
安格尔笑了笑，也没接话茬。
格蕾娅在心中啐了一声，暗暗感慨：这俩师徒，果然是一路子的人。
“对了，虽然之前就听说你晋级了，但你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在黑城堡晋级？”格蕾娅好奇的问道。
安格尔也不避讳，将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格蕾娅和菲丽希娅听完后，眉头皱起，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存在一个神秘人物——弗罗斯特。
疑似超越传奇的强大存在！
格蕾娅本来还想继续这个话题，也因为弗罗斯特的关系，而暂歇了。弗罗斯特就在黑城堡，她们在背后讨论一个疑似传奇之上的巫师，这显然不是一个对的时机。
不说弗罗斯特，单单对于安格尔晋级的事，格蕾娅的内心是开心的。毕竟从安格尔踏入正式巫师的那一刻，在托比主动要和安格尔离开时，她便与安格尔有了深刻的羁绊。
这种羁绊，也是格蕾娅对安格尔的投资，所以她不可能盼着安格尔不好。
格蕾娅又询问了一些晋级的细节，也终于明白安格尔为何之前会说出“命运”等话，因为的确有一种命运无常的错觉。
格蕾娅慨叹了几句，终于将话题从安格尔晋级上略过，回归到了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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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蕾娅先聊起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
当初，格蕾娅在幻魔岛创法之后，便暂时留在了野蛮洞窟。哪怕桑德斯去了深渊，安格尔回了旧土大陆，格蕾娅也没有离开。
直到，黑城堡派了学徒来幻魔岛寻找格蕾娅。
那个学徒虽然是黑城堡派来的，但准确的说，是菲丽希娅让人来的。
黑城堡发生了亡灵之变，伊莎贝拉最先邀请来的人，就是菲丽希娅。因为当初菲丽希娅与格蕾娅暂住黑城堡，欠了伊莎贝拉一个情，于是菲丽希娅应约而来，也答应想办法解决黑城堡的亡灵大患。
不过菲丽希娅自己一人，能做的事情并不多，于是就想到了格蕾娅，将格蕾娅从幻魔岛叫来了黑城堡。
以他们的能力，杀死一两个亡灵不算难，但是想要除根却不容易。
黑城堡目前最需要的，就是如何从根源上改变。
格蕾娅与菲丽希娅在黑城堡里商量了接近半年的时间，最后确定了一个方案，就是「净世之盛宴」。
如今的黑城堡，因为千年来的沉积，亡灵的怨气已经从能量层面侵入到了物质层面，包括这片大地，也被这么多年的怨念浸染，变得地力贫瘠，连树木也彻底干枯。大地的改变，因为一长串的链条效应，也影响了天气，本来澄澈的天也被黑云覆盖。
气候、土地、环境的多重变化，加上大量的尸体带来的幽幽怨气，让这里成为了一个天然的阴地，亡灵所钟爱的场所。
哪怕不是死于黑城堡的亡灵，也被这里天然的环境所吸引，逐渐汇聚而来。
常年累积下来，这里的亡灵数目已经超乎想象。
若是以往的话，这些亡灵对于黑城堡而言，可能算是一种天然的屏障，可以震慑外来宵小，让黑城堡不至于被窥伺。但如今伊莎贝尔与金伯莉先后回归，却是不需要这层亡灵作为屏障。
那么不妨改变。
净世盛宴就是为此而准备，它不是说要灭杀亡灵，而是要改变黑城堡的气场。让这里不再成为阴灵汇聚之所，这其实也算是从根源上来做改变。
格蕾娅指着漂浮在半空中的那个朦胧光球：“这就是净世之盛宴。”
安格尔好奇的打量着那被烟雾所笼罩的光球，说实话，他一点也看不出‘宴席’的感觉。
格蕾娅似乎看出了安格尔的疑惑，笑道：“你认为美食巫师烹饪的食物，就一定是给人类吃的吗？”
人类，只是美食巫师的众多食客中的一个，甚至可以说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美食巫师制作的食物，不仅仅可以给人类，也可以给其他的生物，包括元素生命，甚至不是生物也行，譬如给这片大陆、给这方世界、乃至给宇宙星辰喂食，都算在美食巫师的范畴。
而所谓的喂食，也不单单是“用嘴来吃”这一个途径。
格蕾娅和菲丽希娅共同完成的净世之盛宴，其实就是给这方被阴森怨念浸染的土地“喂食”，给这片沉凝在幽冷气息的空间“喂食”，以达到驱散、净化负面能量，改变这方地域气场的结果。
安格尔听完后，也不禁啧啧称奇。他以前对美食巫师的理解，还是过于片面，甚至总把美食巫师制作的美食与药剂学制作的药剂作比较。
然而，美食巫师的格局，其实并不比其他任何系别来到小。
“格蕾娅大人，那现在看来，净世之盛宴应该成功了？”安格尔感受着空气中，那浓郁到极致的光明能量，向格蕾娅问道。
“你如今已经是正式巫师了，再对我用敬称，那可乱套了，以后你直接叫我名字即可。”格蕾娅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先纠正了安格尔称呼，然后才道：“至于成功与否，这个就很难说了。”
格蕾娅耸耸肩：“至少我们尽力了，能不能对黑城堡做出改变，那就只有到时候试试再说了。”
说罢，格蕾娅拿出了一个食碟，又拿出一种造型非常奇特的类汤匙的金属制器……姑且称之为食具，格蕾娅用食具轻轻一舀。
那充满恐怖能量的光球，就像是一个丸子般，被扣在了食碟里。
菲丽希娅见状，毫不迟疑的拿出一个雕刻了奇异暗纹的盖子，一把将那朦胧光球给扣住。
只听到盖子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同时在盖子与食碟的缝隙里，开始冒出大量的灰色烟雾……过了好一会儿，动静才慢慢的消失。
菲丽希娅将平静下来的“净世盛宴”，收进了流放空间。
随着光球消失，空气中那强烈的能量，也终于慢慢的开始消散。
“原本我们的打算，是直接将净世盛宴融入这片空间，不过这样的成功几率并不高。”格蕾娅顿了顿：“先前听金伯莉夫人说，你逮住了祸害黑城堡的乱源，如今又在使用轮回序曲清理亡灵，所以我们就想着，等到亡灵消灭的差不多时候，再开启这场盛宴，效果应该会更好。”
如此这般，成功率的确会大大的提升。
安格尔能想象到，如果开启盛宴后并且成功了，或许黑城堡还真的会大变样。
不说鸟语花香，日光和煦，至少环境绝不会像现在这般恶劣。
安格尔倒是很期待，能看到那一天。
等到格蕾娅说完了她的经历，又聊过净世盛宴后，话题终于转到了桑德斯与安格尔身上。
桑德斯来见格蕾娅，目的明确，自然是因为当初商议过的事，去魇界寻回格蕾娅的肉身。不过，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现在倒是不需要多谈。
那么剩下的，就是安格尔的事了。
安格尔小心翼翼的驱散空气中残留的能量，然后将托比取了出来，放在桌面上。
格蕾娅的目光瞬间就被托比给吸引住了。
托比安静的躺在柔软的小床上，胸口正常的起伏着，看上去像是睡着了般。
不过，格蕾娅作为托比的创造者，她对托比的了解非常深刻，只是微微一感知，便发现了不对。
格蕾娅捧住托比，手指上有光点落下，当这些光点融入托比体内时，托比身上开始弥漫起大量的黑气。
黑气只存在了几秒钟，便消失不见。不过，格蕾娅的表情却是惊讶不已，同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格蕾娅才从思索中回过神。
安格尔迫不及待的问道：“托比现在情况如何，是入劫吗？”
格蕾娅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安格尔，好一会儿才慨叹道：“我之前曾说过，或许是我太过宠溺，托比跟了我多年，都未曾有过改变。所以，当它决定要跟着你时，我放它走，就是希望你能让它有所改变，或者说，能跟着你一起成长。”
“效果的确是出类拔萃，上回见到托比时，它不仅入劫、应劫而且还安然度过了，化解了暴怒之情绪。”
“如今的情况，和你推测的一样，的确是入劫了。”
格蕾娅的确是希望托比能成长起来，毕竟这是她使用创生术唯一创造出来的异物。可是，这种成长速度已经超乎她的想象了啊！
才度过怒之劫不久，立刻又进劫，这是坐连环过山车吗？
托比离开芭比餐厅才几年时间，就进了两次劫？！
格蕾娅眼里不禁生出好奇：“你到底做了些什么，托比为什么这么快，就再次入劫？”
他做了什么？安格尔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并没有做什么，只不过，托比吃了一样东西。”
“吃了某样东西？是食材？”说到吃，格蕾娅的关注点瞬间就拔高了。
“嗯。”安格尔点点头：“奥洛夫触须蟹。”
奥洛夫触须蟹？格蕾娅作为一个美食系巫师，对于奥洛夫触须蟹自然不陌生。这是一种背生海葵的奇异蟹类，是在深渊被一个名叫奥洛夫的巫师所发现，故而才被命名为奥洛夫触须蟹。
奥洛夫触须蟹也的确是一种食材，不过以格蕾娅一个美食巫师的观点，奥洛夫触须蟹最美味的不是蟹肉本身，而是它身上的寄生物，也就是背上的那些海葵。
格蕾娅仔细想了想，奥洛夫触须蟹作为食材而言，能量的确有些霸道，不过这只是仅限于普通生命。托比作为超凡生命，食用的话应该并无任何的副作用。
那为何安格尔会提到奥洛夫触须蟹？
安格尔叹息一声，将当时的经历简单的叙述了一遍。
“这一切的开端，是源于一个厄运巡礼者……”
安格尔只是说到托比昏迷，便戛然而止。后面解除灾厄诅咒的事，也只是随口提到有一位强大的前辈帮托比解除了诅咒，并未细说中间的经历。
但仅仅是他说的这一段，就已经让格蕾娅与菲丽希娅感觉到惊讶。
格蕾娅没想到，托比的昏迷，背后居然还有如此跌宕的经历，而且更让格蕾娅吃惊的是，在她与安格尔失去联系的那段时间，安格尔居然还去了一趟深渊？
格蕾娅很好奇安格尔在深渊的经历，不过如今显然不是一个好的八卦时机。
话题重新回到托比身上。
灾厄诅咒，让托比陷入了危机，也提前激发了托比体内蠢蠢欲动的五味劫难，这就是一切的因果。
这件事也的确怪不了安格尔，甚至怪不得托比，谁也没想到，厄运巡礼者所在的幽寂死海，居然有地下暗河连接到守望要塞，导致托比无意间吃了含有灾厄诅咒的奥洛夫触须蟹。
格蕾娅思忖了片刻，问道：“你说，你上次进入过托比的梦，那个梦里托比表现的很平日截然不同？”
“是的，在梦中托比在我面前，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可是背地里却对我身边的一些仆人，充满了针对，甚至攻击性。”安格尔详述了那次梦中的体验，“……还有一点奇怪的地方，梦中的场景应该是帕特庄园，这是我出生的地方，位于旧土大陆的腹地。可在托比的梦里，帕特庄园在一座小岛上，四面都是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海。”
格蕾娅听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声道了一个词：“独占欲。”
托比是格蕾娅用创生术所创造出来的一个生物，在创生的时候，格蕾娅在调味盘里放了五味调料，分别是酸、甜、苦、辣、咸。
这五味，用的是格蕾娅无意间得到的传奇魔兽的五脏所炼，它们对应了托比身上的五味之劫——爱、憎、怨、怒、悲。
曾经，托比经历第一场劫难：暴怒之劫。
格蕾娅之前感知到，托比已经入劫，那么第二场劫难会是什么？综合安格尔的述说，尤其是安格尔在梦中所看到的种种场景，格蕾娅似乎有点明白了。
极怨之劫。
因为不愿分享，而怨恨；因为怨恨，所以嫉妒；因为嫉妒，所以激发出更强的独占欲。
托比在梦中虽然并没有如此强烈的表现出怨恨，可那种对安格尔的独占欲却是清晰明了。梦中的那一座小岛，其实就是托比内心对安格尔独占欲，通过四面的大海彻底与世隔绝，寄望安格尔不要离开这里。
而据安格尔所说，当时他在入托比梦的时候，托比应该只是出现了“五味之劫”的预兆，还没有真正的入劫，自然当时的怨恨感就少很多。
后来，安格尔还入梦过一次，结果立刻就被托比的梦给排斥出去了，那时它看到的不再是帕特庄园，而是恐怖蛮横如怨念般的黑气缭绕。
安格尔若是再晚出去，估计就会被那实质般的怨念所纠缠。
而第二次安格尔入梦的时候，显然托比已经真正应了劫。而这个劫难，便是极怨之劫。
安格尔听完格蕾娅对托比此次应劫的分析，心中依旧很急，他不在意托比这次遇到什么劫难，在意的是托比能不能度过这次劫难？
“这次的入劫，距离托比上一次的五味之劫并不久，托比对于其狮鹫形态的实力，掌握的也还没有完全，如今却又再次入劫……想要安然度过，很难。”格蕾娅叹息一声，摇摇头。
安格尔只觉得心跳慢了一拍，连呼吸都有些急促：“那有没有其他方法，譬如用外力帮助托比度过？”
格蕾娅陷入了沉思中。
格蕾娅对托比的感情，一点也不比安格尔低，对托比的情况也很担心。只不过，她实在想不到该从什么地方去挽回？
五味之劫的第二劫，若是用巫师的境界来对比的话，这其实就是突破正式巫师的大壁障。
一旦托比应劫成功，几乎就等同于一个正式巫师，甚至比起普通正式巫师的实力，还要高上一筹。
学徒突破大壁障有多难，托比应劫就有多难。
而学徒突破时，必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如果突破时出现意外，也都详细的列好了应对方案。可托比并不一样，首先它还没有完全熟悉狮鹫形态的力量，而且它也没有外力能辅助它入劫，甚至出现状况的应对方式也没有，一切只能看它自己……或者说，看时运。
连续入劫，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事。
灾厄诅咒将这么危险的事引导了出来，自然不可能轻描淡写就度过。哪怕灾厄诅咒被解除了，这件事也已经进入了不可逆的状态。
格蕾娅思索了许久，期间还拿出当年创生托比时的笔记，不停的前后翻阅进行对比，可她依旧想不到一个能帮助托比应劫的方法。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安格尔的声音莫名的干涩。
格蕾娅没有回话，反倒是一直沉默的桑德斯道：“世间没有绝对之事，就连亡灵都能从堕落泥淖里重新爬出来，所以你也不用丧失信心。”
格蕾娅也点头赞同：“肯定有解法，但我的知识面可能还无法覆盖的那么全面。”
格蕾娅寻思了片刻：“我有一个提议。”
安格尔将目光看向格蕾娅，等待她的说辞。
“我记得你曾说过，托比上次入劫的事情，你当时似乎也在黑城堡。”格蕾娅看向安格尔，见安格尔点头，继续道：“你还说过，托比在黑城堡曾经出现过异状。”
安格尔想了想，再次点点头。
上回托比在生魂花园的时候，的确出现了异状。每当安格尔靠近圣山神庙的时候，托比就会有异动。
“我曾经研究过，托比的灵魂非常特殊，虽然是残缺的，但并没有因为灵魂的残缺而表现出不正常，这其实是因为五味之劫的缘故。托比的灵魂既在与五味之劫保持平衡，可五味之劫也在影响着托比的灵魂。”
“所以我猜想，托比的劫难或许与灵魂也有某些联系。如果能从灵魂入手的话，或许可以寻到解法。”
格蕾娅的这番说辞，让安格尔想起当初在生魂花园时，对灵魂感知极为敏锐的拜亚大祭司在看到托比时，也说过类似的话。
当时，安格尔还不知道五味之劫的事，拜亚大祭司就直言：“托比的体内有一股躁怒已经侵入了它的灵魂，只有战胜了这份无由之火，托比或许就会醒来。”
事实证明，拜亚大祭司说的并没有错。当托比战胜了愤怒，就等于脱出了劫难。
格蕾娅还在继续：“我对灵魂的研究，并不多。而目前整个南域，我认为对灵魂最有发言权的，就是沉暮之王伊莎贝尔。或许，她能对托比的劫难，有什么另外的见解。”
安格尔沉思了片刻，却是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却是要求到伊莎贝尔身上。
寻求帮助，安格尔认为伊莎贝尔应该会答应，不过能不能解决托比的问题，这才是关键。
“我明白了，我会去找伊莎贝尔大人询问。”
原本格蕾娅是打算为安格尔安排一场庆祝突破的宴席，不过还没等她说出来，安格尔就已经急急忙忙的告别，带着托比离开了冰窟，显然他是打算立刻去寻找伊莎贝尔。
看着安格尔的匆匆离去的背影，格蕾娅摇摇头，轻轻喟叹了一声。
“没想到安格尔这么快就成长到了这一步。”顿了一下，格蕾娅看向桑德斯：“既然他离开了，宴席也没办法开下去，那我们不如聊聊魇界的事？”
……
安格尔没想到，自己才离开生魂花园不久，如今却又踏入了这里。
安格尔从西波拉克外的祭坛现身后，只是远远看了眼圣山的方向，却并没有立刻去找伊莎贝尔。如今伊莎贝尔应该和莫莉雅正处于久别重逢的时候，现在去打扰却不是时候，于是安格尔只是礼貌的发了一个魔法信函，等待伊莎贝尔的回应。
信函里的意思，安格尔表明的很清楚：他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求伊莎贝尔帮忙，正好轮回序曲的白光子弹也满了，也可以顺便践诺，将婴灵变回灵魂。
在等待伊莎贝尔回应的期间，安格尔去到了百年殿堂。
他才落座没多久，骑着黑白色块飞猪的拜亚大祭司，便敲响了殿堂的大门。
拜亚大祭司的到来，是安格尔透过精神力波动，从圣山神庙里唤来的。
他刚一进门，安格尔便直接表明了来意。
他将托比放在桌面上，希望拜亚大祭司能判断一下它的灵魂状况。
拜亚常年累月在生魂花园的魂源附近祈祷，他的灵魂也许不强，但对灵魂的感知力却是超出了常人许多，甚至比安格尔都还要强上几分。
再加上西波洛克的大阵，拜亚见识了各种性质的灵魂，他对灵魂的看法其实已经不输于普通的灵魂巫师。
拜亚也没询问为什么，而是直接将目光放到了托比身上。
半晌后，拜亚皱了皱眉：“这是第二次昏迷了？”
安格尔点点头。
上回拜亚见到托比的时候，就见它是昏迷的，这次虽然托比依旧是昏迷状态，可灵魂状态却与上回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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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怼、嫉恨、妒忌……这种种的情绪已经深入了它的灵魂中。”
与当初拜亚初次见到托比时，情况完全不一样。
而且，拜亚还有一些特别的发现。
当初，拜亚之所以注意到托比，是因为托比的灵魂非常的特殊，明明外形是一只不起眼的小鸟，可隐藏在那小小的个子中的却是一个极不规则的庞大灵魂，哪怕这个灵魂是残缺的，可拜亚依旧感觉到了一种灵魂本质上的威压。
这是灵魂层次的先天不同。
不过，纵然拜亚当时看不出托比的灵魂形状具体是什么，可灵魂的感知不会欺骗他。
如今托比灵魂反馈出来的感觉，和上回完全不一样。
当初，拜亚感觉到托比身上有一股愤怒在侵蚀它的灵魂，当时托比的灵魂给他一种暴烈感，煌煌如炽烈骄阳。
可当拜亚现在再去感知托比灵魂时，那种炽热感却是被一股寒意代替。
阴暗、潮湿、晦涩、颤栗、邪恶、疯狂……这种发寒，不是来自于肉体，而是心灵在发寒。仿佛有一股凉意，从背脊中沁了出来，直逼大脑，让人不自觉的发颤。
哪怕拜亚见识广博，可在感知了托比的灵魂后，依旧感觉到一股惧意，忍不住后退了好几步。
这种让他感到不寒而栗的灵魂，是拜亚这千年来见识过无数灵魂中，头一次遇到的。
“你有什么看法？”安格尔定睛直视着拜亚。
拜亚的脸色惧意未消，好半晌后，才缓过神道：“我能感觉到，它的灵魂正在被侵蚀，这种侵蚀力或许可以称之为「毒」。而它的灵魂，绝大多数的地方已经失守，但这种阴鸷之毒，还没有彻底的植入，因为它灵魂中似乎还有一个自留地，在排斥着阴鸷、怨念与妒忌。”
“可如果当这片自留地，也被阴暗所扎根，或许……”
“或许什么？”安格尔虽然已经有所猜测，但他还是有些不甘。
“或许它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拜亚顿了顿：“就算真的醒过来，它还真的是它吗？”
安格尔沉默了。
托比的情况，看起来比他设想的还要糟糕。面对极怨之劫，托比似乎全面溃败，只有最后的自留地还在苦苦支撑。
安格尔无法去想象，托比如今的情况是有多险峻，还有它还能坚持多久？
这些问题，就像是一把把扎入安格尔内心的剑，稍一去想，就感觉心在淌血。
“恕我学识浅薄，我能做的，只能做一些基础分析，却是无法进一步帮助先生。”拜亚低头憾道。
安格尔找拜亚来，也没有想过在拜亚那里得到解法。
他摇摇头：“这已经够了，不管如何，谢谢你的分析。”
拜亚离开了，安格尔在百年殿堂里沉默的坐着，当西波洛克被黑夜覆盖时，安格尔终于感知到了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能量波动。
伊莎贝尔的回函终于到了。
安格尔翻开回函，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写，可是随着回函拆封，一条在黑夜中无比明亮的光带，开始蜿蜒形成，就像是一条银河，穿越了空间，直达远处影影绰绰的圣山。
这是一个指路的回函。纵然伊莎贝尔一个字未写，但意思却表明的很清楚。
安格尔熟稔的踏上这条光之道路，沿着曲折的途径，最终来到了圣山背后的崖壁。
当安格尔站定在圣山上时，立刻感知到了从圣山顶部神庙里传出来的魂源波动，一波波前仆后继的来，就像是潮涌般。
他特意将托比拿了出来，想要看看托比的情况。
不过，托比并没有什么反应。看来这一次的情况，和上回的差别的确非常大。
安格尔走进了崖壁，沿着长长的廊道直达了圣山中心。
穿过梦幻般的魂之腹地，安格尔踏波而行，重新进入了伊莎贝尔的巫师塔。当安格尔再次进入之前的那座大厅中时，他感知到了一种奇怪的氛围。
四周仿佛存在着一种“凝滞且紧迫”的空气枷锁，让安格尔刚一进入大厅，就有种窒息感。
可是，这种紧张的气氛，并没有带来任何的喧哗，安静的连心跳声都能听到。
偏偏这种极端的安静，却加遽了凝滞的气氛，让空气中凭空多了几分肃杀。
安格尔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发现这种气氛的来源，是在场的两个女巫。
一个是之前被安格尔用轮回序曲变回灵魂的莫莉雅，另一个则是……伊莎贝拉。
不知什么时候，伊莎贝拉也出现在了这里。她与莫莉雅各据大厅一边，明明没有针锋相对，可是安格尔莫名觉得，她们两人似乎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对方身上，那种凝滞紧迫的气氛，也在两人之间氤氲产生，有一种下一秒就会剑拔弩张的错觉。
而伊莎贝尔则坐在中间的沙发上，看上去没有什么表情，但那一双冰眸里，似乎隐隐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看到这一幕，安格尔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伊莎贝拉应该和莫莉雅有某种纠纷，此时显然是在互相针对着。
不过，莫莉雅才刚刚从亡灵状态恢复，能与伊莎贝拉有什么争执？
安格尔不禁想起之前伊莎贝尔给他讲述的故事。
关于莫莉雅的故事。
当初‘灵魂死焰’卡拉菲离开南域后，莫莉雅便奇怪的消失不见，当时伊莎贝尔以为莫莉雅是追随着卡拉菲离开了。
可没想到，千年之后却在黑城堡见到了莫莉雅的亡灵。这一直是伊莎贝尔心中最大的疑问，到底千年前，莫莉雅发生了什么事？她是真的离开了，还是说出现了意外留在南域？
看着眼前有些两两对峙的气氛，安格尔有种猜测，会不会这个莫莉雅的消失，与伊莎贝拉有关？
不过，这只是安格尔的猜测，没有确凿的证据。当然，安格尔也没打算八卦黑城堡千年前的陈年旧事，这些往事还是交由黑城堡自己去操心比较好。
“这边坐。”伊莎贝尔看到安格尔后，指了指她对面的沙发。
安格尔的到来，也稍微让沉凝的气氛回转了一些。伊莎贝拉沉默不语，莫莉雅则用好奇的眼神看着自己，安格尔看过去时，莫莉雅对她露出浅笑，同时轻轻点头，似乎对安格尔很有好感。
“你的魔法信函我收到了，婴灵的事，等会再说。我看你在信函上说，你有事情要寻求我帮助，不知是什么事？”伊莎贝尔看向安格尔。
安格尔没有说什么，直接将托比取出来，放在几案上。
“我想请伊莎贝尔大人帮我看看，有没有办法能救助它？”
伊莎贝尔将目光放到托比身上，作为一个灵魂系巫师，看人第一眼看的不是外貌与打扮，而是灵魂的光彩。
这只灰不溜秋的小鸟，外表看上去黯淡，可它的灵魂却让伊莎贝尔眼前一亮。
这种第一眼就产生的触动感，伊莎贝尔这几年内，除了眼前的托比外，就只有安格尔的灵魂能让她有这种感觉。
“这只鸟，灵魂是残缺的，可纵然如此，也依旧拥有非常的惊人的潜力。”伊莎贝尔顿了顿：“可惜，它现在的情况似乎不容乐观。”
“不介意的话，说说它的情况吧？”
安格尔点点头，将托比的大致信息说了出来，不过并没有说构成托比的五脏，是来自传奇魔物，只是说来自一个强大的魔物。其他的信息基本都说的差不多，包括托比中过灾厄诅咒的事。
听完安格尔的述说，伊莎贝尔还没说什么，反倒是莫莉雅轻声开口。
“它的梦，充满了对你的独占欲。”莫莉雅冷笑一声，“真是巧啊，某人的独占欲也很强。”
“独占欲是没有错，但心眼狭小到要毁掉所有接近的人，这种人还真是可怕。”
安格尔一开始还没明白莫莉雅在说什么，明明在说托比的事情，怎么扯到人身上了。可当安格尔看向不远处已经黑了脸的伊莎贝拉，突然有些明白了。
显然，莫莉雅是在借机讽刺伊莎贝拉。
这是在说伊莎贝拉也有强烈的独占欲？
可伊莎贝拉会对谁有独占欲？答案显而易见，应该就是伊莎贝拉的导师，也就是伊莎贝尔。
伊莎贝拉因为对伊莎贝尔的独占欲，所以要毁掉所有接近的人……那么会不会也包括莫莉雅呢？
如果这么想的话，看来安格尔的猜测没错，果然莫莉雅的失踪是与伊莎贝拉有关？
在安格尔脑海思绪万千的时候，伊莎贝尔咳嗽了一声：“无关之事，现在没有必要去争执。”
莫莉雅虽然心中有愤恨，可伊莎贝尔也说话了，她也不再多言。
而伊莎贝拉从头至尾都是沉默着的。
伊莎贝尔将目光投向安格尔：“托比的情况我了解了，它的灵魂如今处于一种特殊的对抗状况，就是怨念与它的本我，在进行着持续的拉锯战。”
安格尔了然的点点头，伊莎贝尔所说的「本我」，应该就是拜亚口中的「自留地」，那是托比最为真实的一面，如今正在遭受着外界的侵袭。
“按照托比本我的强韧度，这种拉锯或许还会持续一段时间，但可以预见的是，结果并不会如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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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哪怕拉锯时间再长，托比的自留地最终也依旧会被侵袭。因为如今极怨之劫已经占据了上风，这是一面倒的情况，托比如今已然没有了反手之力。
伊莎贝尔说到这时，话锋突然一转：“不过，它的本质问题，我倒不认为是灵魂的问题。”
安格尔疑惑的看向伊莎贝尔。
伊莎贝尔没有立刻解释，而是端起托比，闭上眼仔细的感知着托比的情况。表情从平静慢慢变得疑惑，最后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果然如我所想，它的灵魂太纯粹了，哪怕被侵蚀着，也依旧没有太过污秽。它的灵魂只是被波及的一个面，想要从根本上解决它的情况，单单解决灵魂中的阴晦，并不能拯救它。”
也就是说，哪怕伊莎贝尔将托比如今灵魂中的阴晦祛除了，可只要时间允许，阴晦还会侵蚀到灵魂中。
而这种阴晦，也就是拜亚口中的“阴鸷之毒”，其源头并不在灵魂中。想要解救托比，必须要解决它的源头。
安格尔听到这，表情微微有些失望：“也就是说，伊莎贝尔大人也无法拯救托比吗？”
伊莎贝尔难得看到安格尔眼里表现出惶恐，她沉默了片刻道：“我可以试着驱散托比灵魂中的阴晦，可是，我不建议这么做。”
“为什么？”
“适应性。托比如今的灵魂本我和那阴晦处于相对平衡状态，虽然灵魂本我处于劣势，但至少也是平衡的。”伊莎贝尔伸出手顺了顺托比有些翘起的绒羽，继续道：“可一旦打破这种平衡，虽然短时间内本我不再腹背受敌，可我说过，阴晦之源没解决，就一定会卷土重来。当阴晦大军再次杀入灵魂中后，本我无法进行调适，就会溃不成军。”
“所以我认为，至少维持着现状，它的本我可能会坚持的更久一些。”
安格尔对灵魂的了解程度远不如伊莎贝尔，他也不认为伊莎贝尔会在这种问题上欺骗自己。所以，他采信了伊莎贝尔的说法。
可伊莎贝尔并没有给出解决方案，这让安格尔再次茫然了。
格蕾娅无法救助托比，伊莎贝尔也不能给出方案。安格尔突然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难道真如格蕾娅当初所言——
五味之劫是世界意志给托比这个异数，一个能不能存于世间的考验。外力介入，反而可能会为托比的劫难，增添难度。
可托比如今面对极怨之劫，已经全面溃败，如果没有外力介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托比最后的防线被攻破，自留地也变为滋生邪恶的沃土。
安格尔表情黯淡，眼里有些失神，嘴里反复的喃喃自语：“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看着安格尔的失神样，伊莎贝尔沉默了，至少她给不出一个答案。
就在这时，一道有些刺耳的声音，突然传入安格尔的耳中。
“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让安格尔有些惊讶的是，说话的居然是一直沉默不言的伊莎贝拉。
她自带的背景音没有尖笑，而是传出一阵呼呼风声，将她的声音吹散零落。
伊莎贝尔看向伊莎贝拉，没有说话，可眼里却有些复杂。
莫莉雅则冷笑一声，嘲讽道：“你的建议，是打算用冷刀子捅人后背，然后将对你不设防的人推入无底深渊吗？”
伊莎贝拉没有理会莫莉雅，眼神依旧定定的看着安格尔。
安格尔沉默了片刻，还是道：“请说。”
安格尔以为伊莎贝拉会刻意拿乔，但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直接将她的建议说了出来：“不知道你还记得当初弗罗斯特说过的话吗？”
“弗罗斯特曾经表示，他是一个崇尚公平交易的巫师，在他留在黑城堡的这段期间，如果我们能够付得出代价，他可以与我们做任何的交易。”
“在你稳定魔漩的那几天，我知道金伯莉去找过弗罗斯特，我不知道她去找弗罗斯特做什么，但她应该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所以，我的建议，你可以去找弗罗斯特。”
安格尔倒是没想到伊莎贝拉会提出这个建议，原本还以为伊莎贝拉会提出一个不靠谱的建议。
但如果是这个建议的话，其实听上去还真没什么毛病。
说起来，安格尔并没有想过要去找弗罗斯特求助，大概是灯下黑，又或者说对弗罗斯特实力的仰望，让他下意识忽略了身边的这座高山。
可如今听到伊莎贝拉的话后，他内心中还真的考虑起这个可能。
托比的情况如今已经有些迫在眉睫，连格蕾娅和伊莎贝尔都没有办法，或许真的只有去找眼界和实力都碾压众人的弗罗斯特，才能得到解法。
想到这，安格尔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决定，他默默的将托比放回兜里，然后对伊莎贝拉点点头：“谢谢你的建议。”
伊莎贝拉没有回话，仿佛在神游天外。
倒是伊莎贝尔对安格尔道：“你决定要采纳伊莎贝拉的意见，去找弗罗斯特？”
“如果没有其他方案，这也算是一个办法。”
伊莎贝尔的眼里闪过担忧，安格尔对于弗罗斯特至少还有一个基础的了解，但伊莎贝尔却未曾接触过弗罗斯特。说起来，伊莎贝尔这些天一直留在生魂花园，也有忌惮弗罗斯特的因由在。
不过安格尔既然已经决定了，她也没有立场去阻止，只是说道：“弗罗斯特的目的以及他的阵营都是未知，你且小心。”
“他出现在黑城堡的原因，之前和我说了，应该如他所说是个偶然。”安格尔顿了顿：“至于他的阵营，我也模糊的了解了一些，应该无妨的。”
伊莎贝尔本来还想打探一下弗罗斯特的信息，不过弗罗斯特此时就在里世界，简单提醒一下也就罢了，可若是深入的在背后道他长短会，伊莎贝尔担心会引起弗罗斯特不满，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接下来，安格尔留在大厅中，将那两只婴灵中的其中一只，化为了灵魂。
说起来，婴灵转化的速度，比起莫莉雅还快了三分之一。
在这期间，其他人都没有说话，而是专注的看着婴灵的变化。不过，安格尔依旧能感觉到，莫莉雅与伊莎贝拉之间存在的针锋相对。
两个小时后，安格尔离开了巫师塔。
在安格尔离开后，巫师塔内莫莉雅和伊莎贝拉或许会真的出现剑拔弩张，不过这已经不是安格尔关注的事情了。
不久后，安格尔站到了弗罗斯特的房间门外。
他没有第一时间敲门，而是思索着该如何去和弗罗斯特述说。不过，正当安格尔沉思的时候，门锁便自动开启，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门被大大打开。
“站在门口沉思，不如进来和我分享你的观点。”弗罗斯特带着优雅腔调的声音，传入安格尔的耳中，“进来吧。”
安格尔循声走了进去。
屋里的灯光昏黄，很多角落都照不到，依旧是漆黑一片。而弗罗斯特，刚好在一盏油灯下，不过他此时正背对着安格尔，正摩挲着一根漆黑色的长笛。
安格尔看到长笛的刹那，瞳孔微微缩了缩。
那在灯光下带着骨质光泽的长笛，正是之前弗罗斯特展露给安格尔看的半失控神秘之物——黑暗乐章。
弗罗斯特此时正拿着一张洁净的不知名魔物皮革，仔细的擦拭着黑暗乐章。
等到弗罗斯特将黑暗乐章擦拭干净，他才转过身，静静的凝视着安格尔。
“我以为你来找我，是想继续之前未曾结束的谈话，但是，我从你眼神中，能看出你有很急迫的述求。”弗罗斯特示意安格尔坐下谈：“说吧，我很好奇你来找我是所为何事？”
弗罗斯特表现的很平静，这让安格尔有些疑惑。
在他来找弗罗斯特前，他曾去找过金伯莉夫人，向她求证了伊莎贝拉的话。
金伯莉也承认，她和弗罗斯特做了一个交易，付出了一些代价，从弗罗斯特那里获取到了相应的结果。
具体内容是什么，安格尔没有打听，但是金伯莉却将当时见弗罗斯特的情况讲了出来。
弗罗斯特见到金伯莉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能付出什么？”
按照金伯莉的话：“只有让弗罗斯特知道他能从你身上获得什么，他才会选择是否答应与你进行这场交易。”
可是，如今看弗罗斯特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提出所谓的代价？
安格尔想了想，决定主动问道：“弗罗斯特阁下，不先问一下，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弗罗斯特沉默了一会，因为面具的遮掩，安格尔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却能听到弗罗斯特轻声一笑，对他道：“所谓的代价，自然是因人而异。你不妨先说说，你想要知道什么？”
安格尔沉吟了片刻，还是拿出了托比。
弗罗斯特静静的看着桌上昏睡的托比，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也对，安格尔一直是随身携带着托比，很少将它装进手镯里，当初和弗罗斯特聊‘何为失控’时，也在安格尔的胸兜中。依照弗罗斯特的能力，肯定早就感知到了托比的存在。
弗罗斯特的确早就察觉到托比，也能看出托比身上有些的特异，不过他并没有太过好奇。这世界特殊的生物太多了，也不多托比一个。
不过，既然安格尔将托比摆在它面前，弗罗斯特倒是认真的看了过去。
“很奇特的生物，既不容于世间，可又被世间所默许。”弗罗斯特轻声评判了一句：“这种生物，世间恐怕独一无二，哪怕放在幻灵之城，都有资格登为上等公民。”
见安格尔不解，弗罗斯特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所谓的幻灵之城，是源世界的一个奇异城市，全名是「格鲁兹戴华德的幻灵之城」。在这座城市里，有非常多的神奇生物，格鲁兹戴华德将这些神奇生物分为了三等公民，金字塔顶端的就是上等公民。
“不过，说是神奇生物的城市，但在外人看来，更像是格鲁兹戴华德的私人圈养园。所以风评并不好，不过这并不妨碍大家的认知，只要源世界的人提及神奇生物，必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幻灵之城。”
弗罗斯特介绍完幻灵之城后，又补充了一句：“格鲁兹戴华德是一个神奇生物的研究专家，为人听说还不错，不过一旦面对稀有的生物，就会变得极为贪婪。所以，如果你有机会去源世界，最好不要去幻灵之城，否则你的小魔宠被他看到后，呵呵。”
弗罗斯特突然笑了起来，笑容看上去很平静，但安格尔却觉得背后有一阵毛骨悚然的冷意。
“托比不是我的魔宠，是我的朋友。”安格尔道。
弗罗斯特挑了挑眉：“好吧，你的朋友。”
弗罗斯特接过托比，轻轻抚摸过托比的羽毛。灰不溜秋的羽毛，配上那白皙的手，以及戴在手指上那三枚闪烁神秘光彩的戒指，有种极不搭调的违和感。
“它的情况，很有意思。”弗罗斯特抚摸了几下，似乎就明白了托比的现况，用优雅而舒缓的谈吐说道：“用战胜一种融入血肉中的情绪来进化，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应该是独属于它的一种晋级方式了吧？”
安格尔还没有介绍托比的状况，弗罗斯特就已经看出了很多东西，这让安格尔再次被弗罗斯特的眼光所折服。
安格尔没有作隐瞒，简单的将托比的由来，以及五味之劫说了出来。
“你想救它？”弗罗斯特听完安格尔的述说后，也明白了他的来意。
“是的，我想救它。”
弗罗斯特：“它如今的情况，就像你之前突破正式巫师一样，这是它的一种晋级方式。我并不介意你用外力干扰。”
“可是，如果不用外力介入的话，它能撑过去吗？”
弗罗斯特沉吟了片刻，非常笃定的道：“不能。”
“那我宁可去介入。”
弗罗斯特手指轻轻揉了揉托比双颊最为柔软的绒羽，然后将它重新放在了桌案上：“你如果一定要介入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安格尔的眼睛一亮，这是他今日听到唯一一次在对托比评价中，表达肯定的话。
“不过一旦有外力介入的话，或许会为它带来极大的后患，你可要想清楚。”
“什么后患？”
弗罗斯特耸耸肩：“这就要看你要介入到什么程度，并且做什么选择了。”
安格尔深思了片刻：“我可以与人商量一下吗？”
弗罗斯特表示随意。
安格尔退出了大门，不一会，一封长着白色小翅膀的信封，从房间里飞了出去，悠悠荡荡的钻入了一个女学徒的腰囊里。这个女学徒并不知道身上多了一个信封，毫无知觉的朝着更底层走去，在负四层虫巢的时候停了下来，看样子似乎要往里走。
这时，一阵幽幽的冷风吹起了信封，吹进了另一个学徒的身上。
这个女学徒从虫巢来到了冰窟，当她站定在冰窟外的时候，信封倏地从她肩膀掠过，她只来的感慨一句：“好像有个白影闪过？”信封就消失在了通道深处。
很快，这个信封穿越了寒冰的长廊，摆到了格蕾娅的面前。
未等格蕾娅去拆这个信封，这个信封直接化为了一团火焰，在火焰飞灰之中，安格尔的身影显现了出来。
“很高明的幻象连接，我都被骗过去了。”格蕾娅感叹一声，看向坐在她对面的桑德斯。
“依旧有明显的幻术节点痕迹，不值一提。”桑德斯面无表情的道。
格蕾娅没好气的白了桑德斯一眼，别看桑德斯是在批判，但她莫名的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一抹得色。
“闷骚。”格蕾娅在心底暗忖了一句，将目光放到安格尔的幻象上。
安格尔将自己去找伊莎贝尔以及弗罗斯特的过程简单的述说了一遍，然后又把弗罗斯特说的话，也一字不差的复述了出来。
虽然安格尔内心已经有所决定，但托比毕竟是格蕾娅创造的，从某种角度来看，格蕾娅对于托比而言是母亲一般的存在。所以，事关托比的未来，安格尔必然要和格蕾娅商量。
格蕾娅听完安格尔的话后，几乎毫不犹豫的道：“救！”
用外力干扰，虽然有后患，但至少不会死。可不用外力干扰，托比连活下来的希望都没有，在这两个选择中，格蕾娅根本不需要去思考。
“再说，后患并不是永久的伤痕，总有解决后患的办法。”
安格尔带着格蕾娅的答复，重新走进了弗罗斯特的房间。弗罗斯特抬起头，古铜面具上齿轮随着他说话，而缓缓转动：“看来你已经有了抉择。”
“我不会放弃托比。”安格尔坚定的道。
弗罗斯特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么我们就来分析一下它的情况。”
“它的身体很特殊，除了一个框架外，连灵魂和血肉，都看不出它自己的痕迹。所以，这所谓的五味之劫，可以简单的化为，通过这五味情绪，来丰满框架，联系内在的魂与肉。”
“一旦度过、或者说降服了五味之劫，它应该就可以真正蜕变，而不受限于这堆血肉的原身。”
“故而，它的劫难不是单一的肉身或者灵魂问题，而要从根源上去考虑。”
这种根源上的问题，也是难住伊莎贝尔与格蕾娅的问题。以她们的境界，还无法去考虑这个根源所在，可对于弗罗斯特这种层级而言，想要发现问题的根源，并不算难事。
只要发现了问题根源，那么想要解决起来，方法就很多了。
不过，不管是什么方法，只要是外力介入，必然是以解决托比体内那“极怨之念”为主。
“根据我自己对风险的评估，我将一些风险较大的方法删减了，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种选择，我认为风险是最小的。”
只见弗罗斯特将那漆黑的笛子拿出来，放在托比的身边：“它如今处于极怨之劫中，散发出来的怨怼、嫉妒、阴毒、邪恶……这些情绪，其实都是一种恶意。那么就可以借由黑暗乐章，将这一系列的恶念聚集起来，化为恶之面相。”
所谓恶之面相，就是托比体内那怨念所化的人格……鸟格。
就像是当初的罗兰度一样，托比将会拥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其一为正常，其二就是恶之面相。只要弗罗斯特这边控制着黑暗乐章，托比完全可以压制恶之面相，表现会和常人无异。而遭遇艰难的时候，恶之面相还能让托比实力暴增。
所以，在弗罗斯特看来，这是风险最小的了。
不过在安格尔看来，却是非常不安，因为这等于在托比体内安了一个遥控炸弹，而遥控器却在弗罗斯特手中。
将自己的生死交予另一个人来掌控，这等于从此以后丧失了自由。
故而，若是让安格尔去选，他不会选择黑暗乐章。
或许是看明白了安格尔的意思，弗罗斯特继续道：“第二种选择，是直接对极怨之念进行压制。”
说白了，就是简单粗暴的碾压。
以弗罗斯特的层次，可以轻松的收敛所有的极怨之念，然后将之压制起来。
“极怨之念是属于它自身的问题，外力想要化解，并不容易，而且风险和后患都很大，甚至这种后患可能是永久性质的。”
弗罗斯特并没有欺骗安格尔，他可以为托比化解极怨之念，可之前他也说过，只有托比战胜了五味之劫，它自己才会圆满。
一旦外力去化解极怨之劫，托比自身永远也无法圆满。
很有可能，前路也会葬送于此。
所以，弗罗斯特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压制。”
“压制的风险也很大，不过至少压制，不会消磨极怨之念，它还有机会自己去化解这次劫难，对未来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但是，越去压制，未来反弹的力量也会越强。
而且，随着托比自身实力变强，极怨之念也会增强。如果说，如今的极怨之念只是一个蜉蝣，当有一天压制已经没用的时候，托比将面对的极怨之念，则会变成一只巨兽！
如今面对蜉蝣等级的极怨之念都已经很难应付，未来面对已经长成的巨兽，无法想象有多恐怕，基本就等于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而且，到时候因为五味之劫联动的关系，被压制的极怨之念很有可能会与下一个五味之劫一同爆发。
也就是说，若是选择第二种的话，托比终究还是要面对极怨之念，而且还会是加强版的，若是托比本身没有发生质变，最终的结果也很悬。
“现在轮到你选择了，你会选择哪一种？”
弗罗斯特摊开手，他的双手沉沉浮浮间，隐隐约约仿佛出现了一个金质的天秤，两个选择就像是两个不同质地的砝码，在天秤的两边的托盘里，对等的浮摇。
两个选择都有优缺点，后患也各不相同。
一个是现在就解决问题，不过体内会被放置一个开关掌握在他人手中的遥控炸弹。另一个是推迟解决，未来极有可能数劫并发，度过的几率极小，但命运还掌握在自己手中。
该选择哪一个比较好？
“如果你无法作出决定，我其实更加劝你选择第一种，风险会降低到最低水准。”弗罗斯特优雅的声音，在耳畔回荡。
安格尔沉默了片刻，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不过他没有立刻做出选择，而是问道：“这两个选择，所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弗罗斯特：“这两个选择之于我而言，都不过随手施为，你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
若是稍微厚点脸皮的人，此时可能就应下了。但安格尔却不认为天上会掉馅饼，而且不付出代价，是意味着要用人情来换吗？
见安格尔依旧盯着自己久久不言，弗罗斯特耸了耸肩：“如果你一定要付出代价，不如卖一个人情给我，若是你有一天能够成为神秘炼金术士，我再找你讨要人情所对应的代价。”
“如果我没有成为踏入神秘领域呢？”安格尔反问道。
“那这个人情就当不存在。”
安格尔陷入了沉思，要交换吗？如果单单只是讨个人情，安格尔并不是不能给予。不过，人情就是一个范围极宽的承诺，空头人情算是人情，赴汤蹈火也算是人情。
若是要给予人情，至少要设一个限。
安格尔斟酌着措辞，认真道：“如果真的有一天，我有机会踏入了神秘领域，当你向我讨还这个人情时，我希望你所要求的事，不要违背我的主观意志。”
“可以，不仅我不会违背你的主观意志，我也承诺不会让你陷入危险境地。”毕竟当安格尔成为神秘炼金术士时，一个人就等于一份挖掘不完的宝藏。
弗罗斯特还更加降低了这个人情范围的上限，这让安格尔很意外。
安格尔其实并不认为自己的人情有多重要，但弗罗斯特的条件开出至此，前提条件还是安格尔成为神秘炼金术士之后的事，而且言谈中也算尊重安格尔的意愿，这让他心中的指针也开始慢慢偏移。
“好。”安格尔终于重重点头，同意了弗罗斯特的条件。
弗罗斯特面具下的嘴唇微微勾起：“既然你已经答应了，那么现在该由你选择了，你要选择哪一个？”
再次面对这个选择，安格尔没有再犹豫，毫不犹豫的道：“第二个选择，压制！”
弗罗斯特轻声啧了一下，用怜爱的语气摸了摸黑暗乐章：“看来你被嫌弃了呢。”
漆黑的骨笛闪过更加幽深的光泽，似在回应弗罗斯特的话。
弗罗斯特笑了笑，将黑暗乐章收了起来，面对安格尔：“这个选择，会让你的小魔……朋友，未来可能会面对更加恐怖的灾难，我希望你能再次确认，你要做这个选择吗？”
安格尔点点头：“是的。”
弗罗斯特耸耸肩：“好吧，事不宜迟，那现在就开始吧。”
话音一落，弗罗斯特的手上突然闪过强烈而刺眼的绿芒，哪怕安格尔如今的境界，也感觉到绿芒太过刺目，下意识的偏过头。
等那绿芒逐渐消散后，安格尔才转过头。
此时，托比外表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不过当安格尔更加仔细的观察时发现，托比身上开始往外不停的冒着黑色烟雾。
这些黑色烟雾浓稠至极，虽然没有恶臭，但却带着强烈的负面能量。
怨念、嫉恨、妒忌、邪恶……所有与“怨念”有关的负面能量，都在此时不停的滋生着。
安格尔疑惑的看向弗罗斯特，不知道现在托比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已经压制住了，如今的情况也属于正常现象，不过……”弗罗斯特回头看了看四周，“不过，这里恐怕不是变身的好地方，去虚空吧。”
变身？安格尔捕捉到这个词，正疑惑的看着弗罗斯特。
下一秒，毫无预兆的，安格尔发现他们突然从原地消失不见，来到了漆黑的虚空。
并不是幻象，是真正的虚空。因为安格尔非常清楚的感知到，那一直高高挂在内心中的靶锚，就在不远处。
安格尔循着靶锚的定位看去，果然隐约看到了门之异象的所在。
安格尔眼底带着震惊，他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空间涟漪，甚至没有空间波动，他就这么毫无波澜的被带到了虚空？这是何等强大的术法！
安格尔在震惊的时候，也在疑惑。
不明白弗罗斯特为何突然会到虚空中来？这个困惑，没等安格尔真正问出口，不久后‘托比’就告诉了他答案。
只见，托比身上的黑色浓雾释放的速度越来越快，所覆盖的范围也越来越大。
以托比为中心的十米范围内，全是那充满怨念的黑雾。
安格尔已经开始担心位于中心的托比，不过这种担心也只存在了极短时间，因为那浓郁的黑雾倏地变为了实质。
安格尔看着从黑雾中进化而出的恐怖怪物，眼底全是震撼。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弗罗斯特之前会提到“变身”，因为此刻托比就已经变了身！
就如当初的暴怒之狮鹫般，托比借由弗罗斯特对怨念的压制，勉强算是度过了这第二劫。
哪怕怨念化为了托比体内的一个不容忽视的隐患，可它依旧赋予了托比新的力量，借由怨念来化身！
这是一只安格尔完全看不出来头的魔物。
身上还缭绕着黑色雾气，可它的整体形状已经隐约的显现出来了，体长至少十米，身体细长蜿蜒，有两只遮天蔽日的双翼……
安格尔不知道这是什么魔物，但这个魔物带给他的那种感觉却没变，依旧是阴晦、怨恨、妒忌，还有阴冷、潮湿和背脊发寒的颤栗。
在安格尔思索的时候，这只魔物还在挣扎。可突然间，它的头颅从黑雾中伸了出来，一只猩红的竖瞳，蕴满着无尽的疯癫，不管不顾的对着虚空嘶吼起来。
恐怖的能量气浪，不断的滋生并且蔓延。
安格尔现在算是明白为何弗罗斯特要将托比带到虚空中，因为一旦在魂域变身，光是这一波的能量气浪，就会让附近的学徒无法招架，直接死亡也说不定。
这已经是巫师级的力量！
而随着它的嘶吼，安格尔也发现了一点，从那长长的头颅中吐出来的舌头，是一根猩红且分岔的蛇信！
这分明是一头长满血色花纹的巨大蟒蛇！
在安格尔震惊于托比此次变身的时候，这只大蟒蛇突然钻出了黑雾，安格尔也终于看到了它的全身。
虽然头颅是蟒蛇，可在它的下腹部位置，却依旧有鸟的特征，还有两只非常宽大的双翼。
到了尾巴时，又再次变回了蛇样。
整体而言，充满了力量感，同时也因为这是只蛇，那种阴湿的腥味持续的缭绕在鼻尖，让人不寒而栗。
这到底是什么生物？托比这次的变身，到底是什么？
“蛇鸟。”站在一边的弗罗斯特回答了安格尔的问题，虽然无法看清面具下的眼神，但安格尔能感觉弗罗斯特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欣赏。
“蛇鸟是一种非常少见的魔物，如此曼妙且巨大的蛇鸟，在蛇鸟众里，恐怕也很难寻。”弗罗斯特赞赏道：“充满着嫉妒、虚荣与怨恨，多么融洽的糅合在一起。”
在弗罗斯特赞颂的时候，化身蛇鸟的托比，突然开始发起疯来。
托比转过头，那扭曲的蛇颈，以一种古怪的姿态，将那充满冰冷鳞片的蛇头，对准了安格尔所在地。
那猩红的竖瞳，带着疯魔之意。
狂躁的吐了吐蛇信，托比朝着安格尔俯冲了过来。
托比如今显然已经失了理智，它的动作迅猛，嘴巴张的大开，露出发着幽绿光芒的獠牙……显然，托比俯冲而来不是表达的欢欣，而是充满了杀意。
当托比即将靠近安格尔时，它的面前出现了一堵水晶之墙。
托比一个甩尾，水晶之墙就破裂成渣。可破裂一个，立刻就会滋生第二个，无论托比如何去攻击，也无法接近安格尔。
在托比即将狂暴的时候，黑暗的虚空里，突然传来一阵幽鸣声。
托比猛地回过头，循声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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