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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远方背着行囊打算离开古斯特镇的居民,安格尔轻声道:“你不打算阻拦吗?”

    “个人选择,需要自己承担后果。”亚历克斯冷淡道。

    “如果你不去阻止的话,会造成更大的伤亡,如果被古斯特镇的居民发现端倪,事态或许会因此而失控。”安格尔道。

    安格尔甚至可以想象出来,如果那群人全部死亡,居民或许也会推测出离开古斯特镇就是死亡的缘由。到时候,恐慌蔓延,恐惧沸腾,在所有人知道自己是笼中鸟的身份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谁也无法预料。

    “撕破平静的伪装,或许才能看到粉饰下的汹涌波涛。”

    安格尔确信,亚历克斯肯定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可他依旧无动于衷。在他平静不争的心绪下,其实掩藏着蠢蠢欲动,甚至可以说躁动的心。

    “只有让假象出现裂痕,牢笼才能看到出口。”亚历克斯轻声道。

    安格尔没有回话,而是继续看向远处离开的人,忽然,安格尔的眉头一挑:“看来,你想撕破平静的伪装,目前是不行了。”

    亚历克斯循声看去,却见一队骑着骏马的骑士,拦住了离开的人。

    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那些离开的人,最终选择了原路返回。

    “如果不是巧合的话,那么藏在黑暗中的一双手,还是打算粉饰太平啊。”亚历克斯嘴角勾起了一抹笑:“虽然没有我想看到的结果,但这也未尝不是一种变数。”

    话毕,亚历克斯转身离开了瞭望塔,穿着整洁而规整的神袍,走出了教堂。

    他离开教堂后,一路微笑的和恐惧中的居民打招呼,并且用神典的训诫安慰众人,谁也无法想象就在不久前,这个人还差点想要将整个古斯特镇的居民推向黑暗深渊。

    亚历克斯沿着主干道,一直来到了骑士卫队的巡逻处。

    他带着亲和的笑容,走上去与人攀谈。而他攀谈的对象,正是拦截那群离开者的骑士。

    半晌后,亚历克斯微笑着离开了。

    一直走到无人处,亚历克斯收起了微笑,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问到了,的确是有人指使他们去拦截。所用的理由是,在去往圣城的途中发现了群狼,瑞文骑士消失的尸体,极有可能是被群狼分食了。”亚历克斯顿了顿,眼神一阵讥讽:“群狼?或许真有群狼,不过是不是真的狼,那就难说了。”

    安格尔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那你问到,是谁指使的吗?”

    亚历克斯:“群狼的消息,是治安官交代给骑士卫队的。不过,我倒不认为,治安官会是那个想要粉饰太平的人。”

    安格尔曾经为了确定位置信息,潜入过古斯特镇的治安官家,所以对治安官其人还是有些了解。就安格尔看来,治安官是一个有些自以为是的自大者,不过他对于镇上的居民倒是没有犯过大错,就他的职位来看,算是勉强合格的。

    可如果要将他和暗中黑手划上一个等号,安格尔也不信。

    “不是治安官做的,那又是谁呢?”

    “以治安官自大狂妄的性格,他很难去听取属下的意见。能影响他决定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古斯特镇真正的领主,贝加子爵。另一个则是……伯伦朗神父。”亚历克斯眼眉低垂:“我刚询问了,贝加子爵今日并未离开过宅邸。倒是,伯伦朗神父一早就离开了,并且去见了治安官。”

    也就是说,伯伦朗神父才是阻拦这群人离开的源头。

    安格尔回忆着伯伦朗神父此人,说实话,比起亚历克斯那强大的气场,伯伦朗简直微弱的如萤光般,毫无存在感。

    但随着事情的进展,此人的存在感却开始飙升。

    整个古斯特镇的人,几乎都是懵懂无知的,反倒是伯伦朗神父似乎看透了些什么。

    “我依旧不认为伯伦朗神父是亡灵操控者。”在回返教堂的路上,亚历克斯忽然说道。

    安格尔对此却是不置可否:“他是不是亡灵操控者另说,但他想要粉饰太平的意愿,却是很明显的。”

    按照这个逻辑去想,伯伦朗神父最致力的一件事,除了粉饰太平外,应该就是洗脑亚历克斯了。那么,亚历克斯说不定,真的与樊笼息息相关,如果将樊笼当成一个囚牢来看,其他的人都不重要,这个囚牢或许真正想要囚禁的人,只有亚历克斯。

    思及此,安格尔越发觉得有趣。

    本来只是试验一下门的效果,没想到却是见证了这么有趣的一幕。

    原本安格尔打算,实在找不到位置信息就先回返黑城堡再说,以巫师之能,总有办法能定位的。再不济,不是还有多多洛么。

    但是,因为这一幕幕的戏剧化场景上演,让安格尔突然想要看看最后的结局。

    亚历克斯带着凝重的神色,回到了克鲁亚教堂。教堂内灯火通明,伯伦朗神父站在父神的雕像前,用悲天悯人的语气,述说着苦难、救赎以及希望。

    所有人不管信或者不信,都在默默的跟着伯伦朗神父诵读着神典。

    亚历克斯没有立刻去找伯伦朗神父问明白,而是静静的注视着眼前这一幕,没有诵念神典,也没有露出怜悯之色,和教堂里的父神雕像呈现同样的表情,一前一后,宛若真正的神明,不带感情的凝视着众生。

    等待的过程,并不平静。

    亚历克斯听到教堂外的街道上,有人急促的奔走。安格尔出去看了一眼,却是又有人死了。

    而且,这一次死的人,还不一般。

    砰的一声,满头大汗的治安官推开了教堂大门,在信徒们惊慌的眼神中,治安官什么也没说,快步走到了伯伦朗神父身边,在他耳畔说了一句话。

    伯伦朗神父的瞳孔猛地一缩,好一会儿才嘴唇发白的向治安官轻轻点头,然后对信徒道:“因为一些事情,我需要暂时离开,各位可以在教堂里继续诵读神典。我相信,在父神的凝视下,所有的黑暗都会被驱散。”

    伯伦朗话是如此说,但信徒们却并没有平静,表情的惶恐,与眼神的害怕,无不在说明着他们内心的不安。

    伯伦朗也没有解释,叹息一声,快步跟着治安官离开。

    在经过亚历克斯身边时,亚历克斯轻声道:“我也去。”

    伯伦朗转头看了眼亚历克斯,看着他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眼神,最后还是点点头:“来吧。”

    ……

    这一次死亡案,之所以让治安官焦急的满头大汗。

    却是因为死亡的人,是领主贝加子爵的妻子,以及他的一双儿女。

    当他们来到贝加子爵的宅邸时,这里已经是一片的狼藉,贝加子爵跪在院子里先祖的雕像前,双手环抱着三个脑袋,失神且痛苦的喃喃自语。

    管家伤痛的告诉他们,因为镇上发生了一系列的恐怖杀人案,贝加子爵昨晚是在自己的密室里休息的,一觉就睡到了正午。当他从密室里出来,发现整个宅邸几乎都死绝了。

    亚历克斯这才了解到,整个宅邸除了贝加子爵外,包括女仆在内,一共十八条生命划上了句点。而管家,因为杀人案的缘故,昨夜恰好去镇上安顿父母的住宿,躲过了这一劫。

    当知道死者多达十八条时,治安官整个懵了,这不仅仅是人命的问题,而且死亡的人还是子爵的亲眷!

    治安官在为自己的前途担忧时,伯伦朗神父双唇发白,手脚都在颤抖。

    “你没事吧?”亚历克斯走上前,扶着伯伦朗。

    伯伦朗没有回应,只是嘴里轻声念叨着:“完了……完了……”

    站在最近的管家,也听到了伯伦朗的话,疑惑的问:“什么完了?”

    不等伯伦朗回答,亚历克斯道:“贝加子爵的情绪还没有平静,现在过去诵念亡礼,反倒可能会让子爵情绪更加的激动。而且,伯伦朗神父也因为看到这么多父神的子民沦落苦难,心中正悲恸万分,肯定也无法进行亡礼。”

    “先让大家都冷静一下吧。”

    话毕,亚历克斯扶着伯伦朗神父,到偏僻的一角,似乎是希望让伯伦朗神父情绪平静下来。

    亚历克斯话都说到这个地步,管家也只能点头同意。

    而另一边,亚历克斯带着伯伦朗来到了一个小花园,因为子爵宅邸出了大事,也没有修剪花草的仆人了,除了繁盛到近乎耀眼的花朵外,没有其他人存在。

    “伯伦朗神父,我觉得我们该聊一聊了。”亚历克斯将伯伦朗放在长椅上,自己独自来到了另一边,逆着光说道。

    伯伦朗看似还在沉浸自我情绪中,但他嘴里反复念叨的“完了”,却停止了。显然,他也听到了亚历克斯的话。

    “在说其他话题之前,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何你会反复的说……完了?”

    “什么完了?是人完了,古斯特镇完了,还是说……”

    樊笼完了。

    亚历克斯将最后一句话吞了回去,没有立刻摊牌,而是静静的等待着伯伦朗的回应。



    伯伦朗沉默了片刻,摇摇头:“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时间不早了,我等会过去做亡礼,你的话,该回去诵念神典了。”

    伯伦朗说完,就准备站起来离开。

    亚历克斯却道:“我想知道真相。”

    “没有什么真相。”伯伦朗背过身,并没有直视亚历克斯。

    “既然没有真相,你为什么早上要阻拦那些人离开古斯特镇,还用群狼作为借口?是因为,你害怕他们发现事实吗?”亚历克斯终于,还是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伯伦朗定住了,四肢微微颤抖,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你知道了?”

    亚历克斯平静的点点头。

    伯伦朗的表情瞬时一变:“告诉我,康妮夫人是不是你藏起来的?”

    亚历克斯沉默不言,但在伯伦朗的眼中,亚历克斯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

    隐在一旁的安格尔注意到了一个有趣的细节,伯伦朗在确定康妮夫人的藏匿与亚历克斯有关后,他的胸口开始起伏,急促的喘着气,眼底闪过失望与绝望,其中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悔意。

    几分钟后,伯伦朗好不容易平息了胸口的闷气,他指着亚历克斯,声嘶力竭的道:“你闯了大祸了!现在,立刻去把康妮夫人放出来!否则,一切都完了!”

    亚历克斯没有动弹,只是静静的看着伯伦朗,表情冷淡:“我在等着神父的解释。”

    伯伦朗被亚历克斯的态度,气的浑身发颤:“你难道没有发现吗?康妮夫人被藏起来后,古斯特镇发生了什么事?”

    “马汀死了,安东尼死了……现在,连子爵的亲眷,都死了!你难道还想看到更多人死?你难道要古斯特镇化为鬼蜮吗?!”伯伦朗神父气的破口大骂。

    “这些与康妮夫人有关吗?就因为,康妮夫人接触到了真相?”亚历克斯依旧不为所动。

    “我一直认为,亚历克斯,你是一个独善其身且很聪明的人。”伯伦朗的眼底一阵失望:“你为什么要执着的去管这些与你无关的事?这不是你的性格。”

    “我原本的确不想管,只不过出现了一些契机,让我对这个世界有些好奇,所以我突然有点想知道真相了。”亚历克斯说的云淡风轻,就像是出门散步选择走左边或者右边一样,对他而言不起波澜。

    “对这个世界好奇?你知道了些什么。”伯伦朗突然平静了下来,声音也从高昂逐渐变为低沉。

    “我知道的不多,不过我推测,古斯特镇是一个被禁锢的区域,或者说……樊笼?”亚历克斯紧紧的看着伯伦朗,他可以确定,当他说出‘樊笼’一词时,伯伦朗的眼神动了动。

    伯伦朗:“看来,你知道的果然不少。明明,你并没有触碰时空之壁啊?”

    “时空之壁?你是指,这个樊笼的壁障?”

    伯伦朗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是说,你已经恢复了记忆?”

    亚历克斯沉默以对。

    伯伦朗眼底闪过了然:“你没有恢复记忆。想来,你是通过其他方法推测到的,果然不愧是……”

    伯伦朗声音突然停顿了,没有将后面一个词说出来。

    “不愧是什么?”亚历克斯问道,从与伯伦朗的对答来看,伯伦朗知道的还不少,甚至还知道他没失忆前的事?

    这时,背后传来一阵窸窣声。

    伯伦朗回过头,却见子爵府邸的管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花园外,正好奇的往里面望。

    当看到伯伦朗望过来时,管家有些不好意思的讪讪一笑,又退了开去。

    依照距离来看,管家应该没有听到什么。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伯伦朗还是道:“你想知道的话,就靠近一点。这些事情,不能让其他人听到,如果传出去反而会害了他们。”

    亚历克斯直接走到伯伦朗的身侧,正准备听伯伦朗解释,可这时,一道金属摩擦声,传进了亚历克斯的耳边。

    亚历克斯下意识的旋身一翻。

    随着一阵布帛撕裂的声响,亚历克斯感觉腰间一阵凉意。

    抬头一看,却见伯伦朗神父不知从哪里拔出了一把匕首,匕首散发着浓烈的寒气,在阳光之下,也能感受到锋锐冷意。

    而亚历克斯的神袍腰间,此时却是破了一个大洞。也幸亏亚历克斯的反应快,要不然这把匕首就已经插进了他的腰腹间。

    “伯伦朗神父,你要做什么?”亚历克斯喝问道。

    伯伦朗却根本没理会,拿着匕首朝着亚历克斯挥舞过去。不过,亚历克斯终究是少年人,反应速度比起年迈的伯伦朗要快的多。

    三下两下,就将伯伦朗擒下,匕首也被拍到地面。

    “神父,你打算杀了我吗?”将伯伦朗压在地上,亚历克斯的声音轻柔,就像是在与情人对话般,低声问道,“为什么?”

    伯伦朗却是吐出一口鲜血,笑的一脸绝望:“果然,当初救了你,就是我做过最错误的决定。要不然,何至于此!”

    “你……”亚历克斯还想询问什么,可突然间,背后再次传来一阵寒意。

    亚历克斯立刻松开伯伦朗,回头一看,却见虚空中突然伸出一只漆黑的鬼手,这只凭空伸出来鬼手拿着一把锋锐的长刀,对着亚历克斯猛地挥砍下来。

    挥砍的速度极快,亚历克斯就算能捕捉到轨迹,想要逃避也很难。

    亚历克斯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无尽刀海中,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段段记忆,这些记忆似乎是战斗的经验……如果亚历克斯能消化掉这些经验,或许会对战斗能力有莫大的提升,可此时他已经置身于死地,根本没有消化战斗经验的时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刀口落下。

    在这关键时刻,一道拉力从背后传来。

    轰隆声响之后,亚历克斯毫发无损,他有些心悸的回过头,却见背后站着安格尔。

    显然,刚才是安格尔救了自己。

    “谢谢……”亚历克斯喉咙干涩的道,这是安格尔第二次救他。

    安格尔没有回话,而是眼神望着另一侧。

    亚历克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看去,只看到那只持刀的鬼手,缓缓的消失在虚空中。而留在原地的,却是一具被尖刀插破胸膛的尸体。

    尸体的身份,伯伦朗!

    亚历克斯胸口一窒,鬼手或许根本不是要杀自己,或者说,如果杀了自己只是一次顺便,对方的目的是要杀死伯伦朗!

    亚历克斯眼神有些恍惚的走了过去,走到伯伦朗的尸体旁。

    虽然刚才伯伦朗要杀了自己,可是亚历克斯从未想过要伯伦朗死。

    不管如何,伯伦朗救了他,还收养了他。哪怕亚历克斯再冷心冷情,但对于救命之情,他却从未忘记。

    正因此,明知道伯伦朗是要用神典洗脑自己,亚历克斯依旧每日花费大量时间,去阅读和背诵毫无意义的神典规章。

    这是亚历克斯用自己的方式,在还伯伦朗的恩。

    亚历克斯想着,等有一天他会把自己伪装成,伯伦朗希望看到的那个被洗脑的自己,就算是还了伯伦朗的情。

    可没想到,还没等到那一天,伯伦朗就已经死了。

    亚历克斯眼神复杂的看着伯伦朗的尸体,沉默了许久。

    最后,在正午灿烂的阳光中,亚历克斯半跪在地上,将伯伦朗的瞪圆的双目慢慢抚的闭上,嘴里轻声念叨着神典的亡礼章。

    似乎,想要借着这种熟悉的方式,送伯伦朗最后一程。

    安格尔远远的看着,白发的少年,每一个动作细节都带着优雅与圣洁的意味,仿佛自带着一层光。

    任何一人看到亚历克斯如今的模样,都不会怀疑他神父的身份。

    不过,正如亚历克斯自己所说:神职人员,只是一个表面职业,内里的芯,什么样的都有。

    他当时意有所指的其实是伯伦朗,但其实这句话用在他自己身上,也不无不可。

    一个从内至外,都散发着神圣气息的人。但他的内芯,其实可能是一片黑暗的荒漠。

    不过,安格尔可以肯定的是,此时的亚历克斯,那种虔诚的祈祷,应该是发自内心。

    这是亚历克斯对伯伦朗的情感表达。

    等到亚历克斯将神典的亡礼念完之后,他站了起来,走到安格尔身侧:“这一次的谈话,看来,被我搞砸了。”

    亚历克斯的白毛,或许被风吹的,又或者它有自己的意识,塌了下来。显得既委屈,又好笑。

    一双手,揉了揉亚历克斯的白毛。

    亚历克斯愣了愣,虽然安格尔看上去比自己大,可也大不了多少,这种长辈抚摸晚辈的动作,却是明显不合适。

    亚历克斯皱起眉,正准备抗拒。

    可抬头一看,眼神突然愣住了。站在他眼前的根本不是安格尔,而是表情一脸复杂的伯伦朗神父。

    亚历克斯疑惑的回过头,看向之前他诵念亡礼的尸体。

    依旧躺在那里,伤口的血液还在汩汩留着。

    可为什么,眼前又一个伯伦朗神父?

    他迟疑了一下,看向飘在半空中的安格尔,后者对他挑眉一笑:“我说过,只要能帮助我确定位置信息的事,我都会帮你。”

    伯伦朗神父明显知道些什么。

    安格尔既然能救下亚历克斯,想要救下伯伦朗神父,也不是什么难事。

    亚历克斯再次看看地上的尸体,又看看面前的伯伦朗神父,终于恍然明悟。

    尸体是安格尔制造出来的幻象,而眼前的人,才是真实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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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你想知道真相,我就告诉你吧。”或许是经过之前的一遭,伯伦朗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缓缓走到一边,指着之前他被亚历克斯制伏时,跌落在地的匕首:“不过,在此之前,先把这把匕首毁掉吧。”

    亚历克斯疑惑的走上前,将匕首拿在手中。不知为何,当他握着这把看上去非常不起眼的匕首时,耳边仿佛传来了阵阵恶魔低语,一股阴寒感,从脊背处缓缓升起。

    “这把匕首,好奇怪。”亚历克斯轻声道:“似乎融入了大量负面能量……它不该存于当世。”

    安格尔有些意外的看向亚历克斯,他作为一个炼金术士,哪怕没有肉身,但以他的眼光也很轻易的看出,这把匕首应该是长期浸染着死气,才形成如今的那股森寒之意。可亚历克斯一介凡人,能一眼就洞穿这个匕首的真面目,倒是出乎安格尔的意料。

    “这把匕首来自亡者空间,沾染了亡者空间的气息,也因此,她才能感知匕首并定位到我们的位置,藉此杀死我。”伯伦朗道:“如今,她虽然以为我死了,可匕首还留在这里,如果她想起匕首的事,随时还会回来。所以,尽快把匕首毁掉才行。”

    伯伦朗的话里话外透露了很多信息,包括亡者空间,以及他口中的“她”。这让亚历克斯心中疑惑更甚。

    “我知道你现在想问什么,等将这把匕首处理了,我会一并告诉你。”伯伦朗道。

    亚历克斯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准备将匕首直接毁去。

    不过这时,安格尔走了过来,从亚历克斯手中接过匕首:“这把匕首沾染了大量的死气,对生灵伤害很大,但对亡灵的伤害,也不俗。毁去可惜了。”

    安格尔一边说着,一边挥手一抹,匕首仿佛被覆盖上了一层镀膜。原本充沛的死气,突然消失不见,匕首变得朴实无华。

    安格尔将变化的匕首递给亚历克斯:“这把匕首,可以对亡灵造成伤害,我觉得它或许会对你有点用。至于上面的气息,被我用幻术掩盖了,而维系幻术的能源,则是其中的死气,所以只要死气不灭,幻术就不会消散。”

    亚历克斯接过这把焕然一新的匕首,的确没有再感觉到森寒感。而且,这把匕首不动用的时候,会因为幻术而隐匿,只有挥舞它时,它才会现出薄薄虚影。

    既然知晓这片樊笼中存在着亡灵,自己以后说不定就会面对亡灵,有这么一把匕首,对他的意义,是非常重大的。

    思及此,亚历克斯非常郑重的对安格尔道:“谢谢。”

    匕首的气息被遮掩之后,伯伦朗也松了一口气。

    他先是看了眼现出身形的安格尔:“昨夜在瞭望塔上,和亚历克斯说话的就是你?”

    安格尔点点头。

    “我从未在古斯特镇见过你,你是谁?”伯伦朗眼神中带着疑惑,这是一个封闭的世界,为何会出现一个异数?

    “我只是一个坐火车没到站,就因为某种原因,被迫中途下车的……匆匆过客。”

    安格尔的回答,显然没有让伯伦朗信服,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将真相说出来,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异数面前。

    不过,亚历克斯并没有阻拦,显然他对安格尔并没有戒备。而且伯伦朗自己也被安格尔救过,想到这,伯伦朗索性忽略了安格尔的存在,开始将真相,缓缓道来——

    “你的猜想没错,古斯特镇的确不是一个完整的世界,它是一个被构建出来的小时空。你所说的樊笼,或许能更加深刻的表达意思,因为我们其实都是笼中鸟……”

    伯伦朗其实对于樊笼之外的事,了解的也不多,他所知道的一切,其实都是一段记忆。

    “这段记忆,我以前并不知道不属于我,我甚至将它奉为我的至理。直到某一天,我在向着父神祈祷时,突然开始对我所坚守的事情产生了怀疑,而这份怀疑就像是一颗种子,慢慢的发芽成长。”

    “于是,我开始对自我进行审视,每一段记忆进行抽丝剥茧,我最终确定了一件事,那段记忆,不属于我,而是未知的存在……或许,就是樊笼外的某个强大存在,强行将记忆放进了我的脑海。”

    “从那天起,我开始隐藏自己,并且更加虔诚的侍奉着父神。”

    “我以为我未来的生活,会一直如此。直到,亚历克斯,你顺着河流飘到了古斯特镇。”

    亚历克斯有些不明白伯伦朗的意思:“那段记忆是什么?我的到来,又改变了什么?”

    伯伦朗沉默了许久,似乎也在斟酌要不要说出来,可看着亚历克斯那双坚定的眼眸,又想起之前亚历克斯在以为自己死亡后,那番行为。

    伯伦朗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道:“那段不属于我的记忆,非常的冗长。抛去关于这片樊笼的繁琐信息,其内核所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

    “杀死所有的外来者。”

    亚历克斯的瞳孔一缩:“神父的意思是……”

    伯伦朗点点头:“是的,那段记忆就是让我杀了外来者,譬如,你。”

    亚历克斯喉咙动了动,眼底闪过惊讶,他一直以为,这件事他只是一个冷眼旁观的观察者,却从未想过,自己原来是参与者,而且还是真正的核心参与者。

    安格尔听到这,倒是没有太惊讶,因为他一开始就发现,亚历克斯和这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不仅仅是语言声调、思维模式,还有那耀眼至极的气场,都与周围格格不入。当时安格尔就有猜测,或许这个樊笼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亚历克斯。

    事实表明,还真的如此。但是安格尔没有料到的是,樊笼的存在,是想杀了亚历克斯。

    不过,如今亚历克斯还活的好好的,显然伯伦朗并没有这么做。

    “当我看到你顺水飘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使命、我存在的意义,就是要杀死你。”伯伦朗低下头:“或许是因为一时的心理逆反,又或者说,看到你的白发,让我想起了父神……而我知道死亡是多么可怕的事,可我却要因为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而杀死你。我做不到。”

    于是伯伦朗不仅没有杀死亚历克斯,还收养了他。

    可是那段不属于伯伦朗的记忆,无时无刻的在提醒他,要杀死亚历克斯。

    为了让自己不冲动,伯伦朗每时每刻都在培养着亚历克斯诵念神典,只有亚历克斯诵念神典的时候,伯伦朗会觉得,这就是父神的使者,是父神的名义。他不能杀亚历克斯,去违逆父神。

    简而言之,伯伦朗在用自己的宗教信仰,对抗着那一段记忆。

    伯伦朗最信仰的就是父神,他为了不杀亚历克斯,他干脆把亚历克斯培养成一个“父神”。

    “我知道,你对神典不屑,但我希望你阅读神典,不仅仅是为了教化你,其实也是想要救赎我自己。”

    伯伦朗:“随着你对神典的理解越发的精准,我内心的杀念真的平复了。我以为我战胜了那段不属于我的记忆,我以为这种生活会持续下去,直到我百年之后,将克鲁亚教堂交给你,然后一代代的传承,可没想到的是……”

    “康妮夫人在这时,逃脱了她的追杀。”

    亚历克斯:“我只是想借着康妮夫人,来寻找古斯特镇隐藏的真相。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她又是谁?”

    伯伦朗没有立刻回答亚历克斯的话,而是继续平稳的讲述着:“古斯特镇的安稳,我知道,是属于一个危险的平衡中。因为,构建樊笼的强大存在,本来就不是为了构建一个美好的世外桃源。”

    “樊笼的意义,就是混乱、血腥、杀戮……并且将所有的外来者,留在这片修罗场。”

    “正因为我知道樊笼的意义,我不想让樊笼变成那般境地,所以我一直竭力的想要维持这脆弱的平衡,包括收养你,并且用神典教化你,其实也是希望你能够不要去破坏这平衡。”

    “可是,你毕竟是个外来者,你的眼界从未被桎梏在这座小小的樊笼。你也有好奇心,你对真相也很渴求,所以,你追求真相的行为,还是撬动了这脆弱的平衡。”

    “康妮夫人的消失,让她找到了让樊笼化为修罗场的机会。”

    伯伦朗回头看向远方,子爵宅邸还回荡着哭声。

    “杀心已起,哪怕康妮夫人回来,或许也改变不了什么了。这片樊笼,终究还是会化为鬼蜮,这大概也是……走回正轨吧。”

    伯伦朗的眼睛中,带着失神与绝望。眼睁睁的看着平衡破碎,世界零落,他的内心非常的不好受。

    在安格尔的眼中,伯伦朗就像是舞台剧上的一个牵线木偶,这个木偶有一天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开悟了,他发现了自己是个木偶,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每一个动作不是随心意而为,而是被人牵着线去动。

    于是,木偶开始逆反,他想要竭力的摆脱牵线的控制。

    也许他在某一刻,真的摆脱了牵线。

    可他却忘记了,牵线只是一个引,木偶始终还留在舞台上。他可以逆反,只要舞台上的其他演员还在继续,他就永远摆脱不了这出舞台剧。

    这就是,身不由己。

    伯伦朗在伤怀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回过神,说起了最关键的事情。

    樊笼中的亡者空间,以及“她”。



    随着伯伦朗的讲述,更多的秘幸被揭开。

    所谓的亡者空间,正如之前安格尔所推测的那般,它其实就是樊笼内存在的另一个异空间。

    这个空间其实与古斯特镇是重合的,有点类似童话世界的表里世界。

    在亡者空间里,不仅仅有樊笼里的山野林地,包括古斯特镇的房屋建筑也都一模一样的被复刻了出来。不过,亡者空间里却没有活人居住,那里的主人,是亡灵。

    “所有被她杀死的人,都在亡者空间里。那是生人止步的地方,是真正的亡灵世界!”

    伯伦朗说到这,终于开始说起了他口中不断被提及的“她”。

    要说“她”之前,伯伦朗再次说起了那段不属于他的记忆。

    这段记忆不仅告诉了伯伦朗他的使命,同时也简单的提及了樊笼的一些真相,以及在樊笼里辅佐他的人。

    而这个人,就是“她”。

    伯伦朗没有提及她的名字,而是依旧用第三人称代替:“我的使命一开始就定下来了,就是要杀死你,亚历克斯。”

    “而她的使命,则是清除知道樊笼真相的人,并且,在你进入樊笼后,将这里化为修罗场。”伯伦朗顿了顿:“那些想要离开古斯特镇的人,都是被她操控亡灵杀死的。”

    “记忆告诉我,她其实是辅佐我,但我仔细的观察后发现,她其实更像是一个替补、或者说监军。”

    如果依旧用舞台剧来比拟的话,伯伦朗和她,虽然是隶属于同一个上级的两人,但其实扮演了两个不同的角色。伯伦朗是负责杀死亚历克斯,而她则是辅佐伯伦朗开展工作。

    如何去辅佐?其实就是将一出平静的剧本,推向一个诡异血腥的展开。

    不过如今,伯伦朗明显怠工了,他没有去杀亚历克斯,甚至还容留了亚历克斯。

    这就导致,哪怕她有心将剧本推向一个恐怖结局,可中途却卡壳了。

    “因为掌控的权柄不一样,她无法逾矩,所以这些年只能忍着。”伯伦朗:“直到康妮夫人逃脱追杀,这才给了她机会。”

    按照她的权责,她必须要全力杀死逃脱者,维护这个樊笼的真相不被其中人所知。

    原本,她只能杀死接触真相的人。可因为康妮夫人的失踪,她有借口将手伸入了古斯特镇,堂而皇之的将亡灵带了进来。

    “她的所作所为,其实就是在做一个实验。在独属于她的规则内,如何能让这个樊笼,推向她想变成的世界。一开始死的安东尼与马汀,其实就是她的实验,她尝试能否主动让这两人看到亡灵,然后借此发现真相,杀死他们。”

    “事实证明,她的办法成功了。”

    “尝到了甜头之后,她开始肆无忌惮的杀戮,最后的目的,就是将古斯特镇化为鬼蜮。所有的人类,变为亡灵。”

    或许这样去听,会有些莫名其妙。生活在古斯特镇的人,明明都是笼中鸟,最后都要被她杀死,为什么还要维护樊笼真相不被其他人所知,守着这么莫名其妙的规则?这一点伯伦朗的解释很含糊,只说是樊笼创建者设下的。

    虽然不解其意,但这种为杀戮蒙上一层遮羞布的行为,其实在现实中也不是少见的事。

    伯伦朗继续道:“我之所以说,她在做实验。不仅仅是她在试探自己规则的底线,也是在试探我的底线。”

    “正如我了解她,她也很了解我。她知道,我如果没有特殊的理由,我不可能去杀你。”

    “于是,她先从我最希望维持的‘平衡’下手。打破古斯特镇安宁的生活,让人心惶惶,让亡灵四起,让这里化为鬼蜮,借此来逼迫我对你动手。”

    “我以为这就是她的计划,但刚才的那一幕让我了解了。她不仅是要逼迫我动手,更希望的其实是杀死我。杀死我之后,哪怕她依旧无法逾矩,却能彻底的不受我的限制,到时候想要将古斯特镇化为修罗场,也是迟早之事。”

    当然,最后亚历克斯肯定也逃不掉。

    伯伦朗说完之后,亚历克斯沉默了片刻,问道:“是她,带走了那些人的身体四肢?”

    伯伦朗点点头,轻声道:“扭曲的生命,才能滋润新生。”

    亚历克斯眼底闪过了然:“我明白了,真相的确有些让我惊讶。不过,当我知道这个世界是一个樊笼的时候,心中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谢谢你。”亚历克斯半躬下身躯,对伯伦朗拘礼。

    他谢的不仅仅是伯伦朗告诉他真相,也是在谢谢伯伦朗当初选择容留他。

    他记得,当他顺着汹涌的河水飘到古斯特镇时,伯伦朗是第一个发现他的人,当时他在水里几乎快要溺死,伯伦朗向他伸出了手,将他拖上了岸。接下来,亚历克斯直接昏迷了,醒过来已经是两天后。

    伯伦朗的使命,是要杀死亚历克斯。亚历克斯昏迷的那两天,可想而知,伯伦朗是处于如何的心理争斗中。

    如果亚历克斯自己处在伯伦朗的位置上,他或许根本不会去违抗内心的使命,直接当场杀了自己。哪怕,他知道那一段记忆不属于自己。

    可亚历克斯坚守住了,或许说,宗教的信仰在那一刻,击败了内心的冲动。

    原本亚历克斯就很感激伯伦朗的救命之恩,如今回想,伯伦朗不仅仅是救了自己,背后蕴含的恩情其实更加弥坚。

    郑重的感谢后,亚历克斯抬起头道:“如果你的希望,是维持这个樊笼的平衡,我会想办法为你做到。”

    伯伦朗本来还想说什么,这时,治安官与子爵府邸的管家走了过来。

    “子爵大人请伯伦朗神父过去。”管家道。

    伯伦朗点点头:“我知道了。”

    一行人从花园里走了出来,伯伦朗与贝加子爵交谈起来。亚历克斯则站在远处的树荫下,回望着古斯特镇的方向。

    虽然看上去,古斯特镇被乌云笼罩着,每个人都惴惴不安惶恐度日,但其实在伯伦朗的努力下,这份平衡还没有彻底的崩坏。

    既然伯伦朗神父想要的,只是这样一个平衡,哪怕是虚假的,亚历克斯也打算去尝试一下。

    “你打算将康妮夫人放出来?”安格尔轻声问道。

    亚历克斯摇摇头:“康妮夫人只是一个借口,就算勉强回到过往的平衡,终究是一个大隐患。”

    “那你打算如何去维持平衡?”

    “杀了她。”亚历克斯毫不犹豫道:“只有杀了她,一切才会结束。”

    杀死她,是一个以绝后患的选项。亚历克斯会做出这个选择,其实也不难理解。

    安格尔也没去询问亚历克斯要如何杀死对方,他现在更好奇的是:“你知道,她是谁?”

    刚才伯伦朗一直没提过她的名字,安格尔其实到现在也不明白对方是谁,可看亚历克斯的样子,似乎已经确定了自己要袭杀的对象?

    “帕特先生,你知道为何墓园的花,总是开的如此繁盛吗?”亚历克斯虽然是在询问,但却并没有让安格尔回答,在问出这个问题后,便低声说了答案:“因为扭曲的生命,才能滋润最灿烂的新生。”

    安格尔还是没明白亚历克斯想要表达什么。

    这时,亚历克斯突然道:“鸢尾花,在父神的教义里,是一种引导亡者进入天国的花。克鲁亚教堂的花园中,就种了很多鸢尾花。从我的房间阳台,就可以看到。”

    “帕特先生不觉得,那片鸢尾花漂亮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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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亚历克斯说完了“鸢尾花”后,安格尔立刻反应过来,亚历克斯所说的人是谁了。

    在克鲁亚教堂内,除了亚历克斯与伯伦朗神父外,其实还有一个长住的人。

    便是每日在花田里劳作的泰莎修女。

    依照亚历克斯的暗示,泰莎修女就是那个操控亡灵的人,也是那个将尸体血肉带走的人。而鸢尾花田,之所以能开的如此繁盛,就是因为泰莎修女使用的肥料,是那些死去之人的尸体。

    安格尔对泰莎修女的印象很淡薄。

    经过亚历克斯的提醒,安格尔回忆起之前他曾经见到过那个亡灵操控者。虽然安格尔没看到对方面目,但看到了对方的一个特征:佝偻。

    泰莎修女年纪虽然比伯伦朗小一些,但也有六十多岁了,身材的确是矮小佝偻,和当日安格尔所看到的背影,几乎是一模一样。

    这样看来,伯伦朗口中的“她”,还真的是泰莎修女。

    安格尔顿时觉得有趣,亚历克斯身边最近的两个人,一个要杀他却放弃了,一个想杀他却不能逾矩。

    而一无所知的亚历克斯,就这么跟着这两个人,生活了三年。

    “那你准备怎么杀她?”安格尔好奇的询问。

    亚历克斯没有回答,远远看了眼还在和贝加子爵说话的伯伦朗神父,转身便沿着小路,离开了子爵府邸。

    “你打算现在就去杀了她?”

    亚历克斯:“她现在还没发现伯伦朗神父未死,也不了解我已经知道了真相,趁早动手是最好的时机。”

    安格尔:“还不知道泰莎修女的实力深浅,直接杀上去不会太武断?”

    安格尔的话音刚落,一阵喧哗声便从远方的街道传来。

    亚历克斯与安格尔对视了一眼,快步跑了过去,却见街道上的居民四散而逃。亚历克斯拦住了一个人,询问起情况。

    那人飞快的将事情原委道了出来。

    原来是不远处的一栋三楼房间内,传来了凄厉的惨叫。有人从那栋楼里跑出去,说三楼的某个住户被杀害了。

    如今古斯特镇的居民,人人自危,全都属于惊弓之鸟,一听有人被杀害,二话不说就开始往外跑。

    这才造成了如今这条街道的骚动。

    而根据叙述者说,被杀之人的邻居似乎看到了杀人犯,有两个人,一个是穿着铠甲的高大男子,另一个看上去就像是小孩。

    那邻居绘声绘色的描述,说那高大男子的背影,有点像前几天死去的瑞文骑士,至于那小孩,戴的帽子和安东尼一模一样。

    对于听者而言,这只是一个象征性的描述。但对于亚历克斯而言,这或许并不是象征,杀人者正是瑞文其实与安东尼!

    在骚乱的人群中,亚历克斯抬起头看向远处的那栋小楼。

    三楼的窗户黑漆漆的一片,似乎并没有什么东西,可突然间,一个面色惨白的头颅,从窗台的下方,慢慢的升了起来。

    那是个不足十岁的男孩,表情阴毒的直视着下方四散而逃的居民。

    当这个男孩发现亚历克斯在看着自己时,他嘴角勾起了一抹阴笑。紧接着,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是安东尼。”亚历克斯压下心中的那股发毛的阴森感,轻声道。

    “大白天就制造出如此大的骚乱,果然如伯伦朗神父所说,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将古斯特镇化为鬼蜮,成为真正的修罗场!”亚历克斯沉声道:“或许我的决定的确有些武断,但如果还拖下去,按照现在这种情况,想继续维持神父所追求的虚假平衡,也基本没可能了。”

    “不如尝试着搏一搏。”

    亚历克斯已然打定主意,快步的朝着克鲁亚教堂奔去。

    不过,他的计划还未实施,变故却是先一步到来。

    在亚历克斯准备穿过一条小巷,想要从克鲁亚教堂后门窜进去时,一个戴着飞行帽的小男孩,挡在了他的面前。

    小男孩突然抬起头,露出了一张恐怖的脸。

    面色惨白,眼部周围全是诡异的皱起,漆黑的眼眸里写满了怨恨。

    “安东尼……”亚历克斯轻声叫出来者名字。

    “嘻嘻,你看到我了,你就必须来陪我。”安东尼发出诡笑,眼底闪动着嗜血的渴望。

    亚历克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可背后突然传来阴风阵阵,他回过头一看,却见一个高大的骑士拦住了他。

    安东尼出现了,这个骑士的身份也不言而喻。

    正是瑞文骑士!

    亚历克斯没想到,自己还没去找泰莎修女,对方就已经开始打起了他的主意。从安东尼的口风中来说,是因为他看到了对方?

    所以,他先一步被泰莎修女算计了,利用规则让亡灵来找上自己?

    不管答案是什么,现在都不重要。

    在这条只有窄窄单人行路的小巷里,他前面被安东尼堵住,后面瑞文骑士又封了路,他该如何做?

    亚历克斯握紧被安格尔施放了幻术的死气匕首,脑海里回忆着不久前,他想起的一些战斗经验。

    如今,看来想要去见泰莎修女,必须要解决面前的危机。

    不过,他能够成功吗?

    最先发难的还不是安东尼,而是背后持剑的瑞文骑士,只见他脚尖点地,速度极快的朝着亚历克斯冲了过来。

    亚历克斯身形下意识一转,躲开了瑞文骑士的这一击,可还没等他想好下一步策略,双腿处便出现阵阵寒意。

    埋首一看,却见安东尼抱住了他的大腿,恐怖的面容紧盯着亚历克斯,勾出一道恶意满满的笑。

    阵风袭来!

    瑞文骑士的第二击此时也到了。

    亚历克斯属于越到关键时刻,越冷静的人。他身体下弓成桥,在躲过瑞文骑士的攻击后,顺势拿出死气匕首插入安东尼的后颈处。

    只见安东尼惨呼一声,后颈喷发出大量的黑气。

    亚历克斯趁机踹开安东尼。不过,他的这番动作还是太慢,瑞文骑士已经欺身。

    在这危机时刻,亚历克斯单手撑地,敏捷的后撤,堪堪躲过了瑞文骑士的这一击。只不过,亚历克斯才从瑞文骑士的手中躲过,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危机。

    一个女人,突然从天而降,出现在了亚历克斯的身侧。

    “桑西裁缝?!”亚历克斯惊讶的看着她的面容,此人正是安东尼的母亲。

    不过,与前几日的悲恸的表情不一样,桑西裁缝如今满脸怨毒,双眼漆黑一片,显然不知什么时候,桑西裁缝也被杀死,变成了亡灵!

    桑西裁缝的出现,让亚历克斯怔楞了片刻,也是这一点点的时间,导致亚历克斯陷入了绝境。

    之前被他用匕首伤到的安东尼,此时再次扑倒在地,抱住他的双脚。

    桑西裁缝手中则拿着一把充满阴森气息的剪刀,对着亚历克斯的脖子剪去。

    而瑞文骑士也不甘示弱,长剑一挥砍向亚历克斯。

    在这重重包围下,亚历克斯只觉得自己仿佛堕入了恶念的深渊,哪怕他不停的想要挣扎,也没有办法进行任何动作。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安格尔出手了。

    一道幻境直接遮蔽了三只亡灵的视线,同时,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亚历克斯从围困中拖了出来。

    亚历克斯脱困之后回头一看,却见三只亡灵此时宛若无头苍蝇,在极小的范围里不停的转动。

    在得知他们被幻境困住时,亚历克斯没有迟疑,直接转头即走。

    现在想要杀死这三只亡灵,并不容易。而亚历克斯的目的,也不是要杀亡灵,只要杀死了泰莎修女,其操控亡灵的权柄自然会落到伯伦朗神父手中。

    所以,亡灵不是他的目标!

    亚历克斯本来是打算悄无声息的偷袭泰莎修女,可因为亡灵的阻拦这一出,让亚历克斯的计划提前崩盘了。

    当他来到克鲁亚教堂背后的小花园时。

    泰莎修女佝偻着身体,提着一个插着鸢尾花的油灯,眼神阴鸷的看着亚历克斯。

    在整个繁盛的小花园里,有超过二十个亡灵,正用怨毒的目光注视着亚历克斯。

    泰莎修女对着亚历克斯阴毒的笑了笑,转身提着油灯,便踏入了虚空消失不见,显然泰莎修女去了亡者空间。

    而余下的二十多个亡灵,带着浓郁的恶念,慢慢的靠近亚历克斯。



    黑城堡,地下试验场。

    随着安格尔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试验场那纯白的场地,头顶的光源照射下,微微有些刺眼。

    安格尔伸出五指,捏了捏。

    握拳的紧实感,让他可以确定,自己的意识已经从那虚无缥缈的樊笼,回到了真实的肉身。

    安格尔回过头,恰好看到了“门”逐渐消散的一幕。

    随着他意识的回归,连接两边的“门”也会随之散去。

    安格尔感受了一下巫术位上的门之模型,发现原本覆盖在门之模型中的特殊能量,已经收缩成了一个点。

    正如他之前推测的那般,想要再次进入那条怪异的通道,还需要等待特殊能量再次扩散完才行。

    安格尔观察了约莫半小时,发现特殊能量扩散的速度非常的慢,如果能保持现在的速度,想要扩散满也需要小半年的时间。若是中途出现变故,或许会耗费更长的时间。

    确认在短时间内无法重启大门时,安格尔轻轻叹息一声。

    既然至少需要小半年才能第二次打开门,那么他就算想要帮亚历克斯的忙,现在也有心无力。

    半年的时间,对巫师而言虽然很短,但已经可以改变很多事。

    而亚历克斯那边的情况,已经到了争锋相对,刻不容缓的时候。别说等半年,估计半个月、甚至半天之后,就是尘埃落定的时候了。

    他既然已经不能过去了,那么樊笼里的那场大戏,会是如何落幕,一切就只能看亚历克斯了。

    至少,在他回返之前,还为亚历克斯减轻了一些负担——

    时间回到几分钟前,在亚历克斯被二十多只亡灵围着的时候,安格尔再次使用幻术,将那二十多只亡灵困在了小花园。

    这次使用幻术和以往不一样,因为一次性要迷惑如此多的亡灵,安格尔几乎将自己所能使用的所有幻术能量全都释放了出来。

    随着他将幻术能量倾巢而出,维持着幻象之身的能量,也开始撑不住了。

    身形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没有幻术能量的支撑,意识核心便没有了载体,安格尔能清晰的感觉到,“门”的吸引力开始增加。似乎在催促着他,让他立刻返回。

    安格尔只能选择半途离开。最终,在亚历克斯惊骇的眼神中,安格尔简单的做了一个道别:“我说过,我只是一个下错站的过客。倒是没想到,在这个半途站台,遇到了如此有趣的事情……如果有一天你能离开樊笼,说不定我们还能有缘再见。”

    说罢,安格尔便顺着门的吸引力,告别了这段短暂而又奇幻的旅途。

    安格尔的回归,是在意料之外的。所以,他其实有些遗憾,没有亲眼去看看那片亡者时空,以及见证这场波澜起伏的大戏落幕。

    不过,他的离开其实也是必然的。

    因为在伯伦朗神父揭开樊笼的秘密之后,安格尔就已经知道,想要确定这里的位置信息,很难。

    连伯伦朗对于樊笼之外的事,都只能模模糊糊的称:“樊笼之外,是更大的樊笼,除了高高在上的神明外,谁也挣脱不了。”

    可见,这里的位置信息,估计也没人知道了。

    既然如此,安格尔留在古斯特镇的理由,其实也消失了泰半。唯一支撑着安格尔的,大概还是想要看看这场有趣的戏,最后会有怎样一个结果。

    目前看来,是没有办法了。

    就算现在门真的能重启,安格尔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寻到去那座樊笼的路。

    所以,最后古斯特镇的未来,伯伦朗神父的夙愿,以及所有人的命运,都只能看亚历克斯一人去演绎了。

    安格尔相信,在他离开之后,以亚历克斯的心理素质,应该会很快就调节。

    下一步就是趁着亡灵被幻术控制时,去亡者空间杀死泰莎了。

    进入亡者空间的办法,必须要有一样亡者空间里的物品作为媒介。而亚历克斯身怀那把匕首,所以去亡者空间也不是无门可寻。

    但他能不能找到泰莎,以及杀不杀的死泰莎,那就是个问号了。

    ……

    安格尔拿出了手札,开始记录起这一次对门之模型的心得,从意识核心剥离,到那奇异通道的猜测,还有携着他往前飞的光点,安格尔都做了一个详细的记录。

    同时,对每一个环节,都列出了很多的疑问。

    这些疑问,有的是可以靠既有信息推测出答案的,譬如幻象之身,安格尔其实大致可以推断出来源,应该是当初在构建门之模型是,受到了他本身属性的影响,才会出现幻象之身。

    如果他的天赋不是神秘侧幻术系,而是元素侧的话,说不定出现的就不是幻象之身,而是火焰之身、风盈之身或者拟水之身。

    这些是他能推测出答案的,而有的疑问,安格尔暂时却无法得出解答。

    就譬如,特殊能量的本质,以及那奇异通道的终点站到底会是哪,这些都是需要等到“门”重启那一天,再去尝试与解惑。

    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安格尔终于将所有已知的信息,以及未知的疑问全部理出来了。

    最后,安格尔将目光放到了这一篇记录的标题上。

    《门之模型的试验记录》

    安格尔沉思了片刻,指尖闪过一道淡淡的光芒,轻轻划过这排字。标题中的字眼,立刻出现了变化。

    “门之模型”的字符,开始慢慢的拆分解离,黑色的笔划重新整合,最后显现出了新的字眼——

    《空幻之门的试验记录》

    在之前,因为安格尔不知道激活了特殊能量后,门之模型会出现什么效果。所以,他一直没有为自己巫术位上的第一个术法命名,只是以“门之模型”来称呼。

    如今,经历了之前那一段短暂旅途后,安格尔虽然还有很多疑惑未解,可是基本上对于它的原理,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概略。

    这是一种用幻象之身,进行空时距穿梭的能力。

    它的具体作用,安格尔因为还没有看到奇异通道的终点,故而还无法知晓。但就既有的信息来说,已经可以对其进行简单的命名了。

    空,意味着空时距的穿梭。幻,代表着幻象之身。

    空幻之门,是一个从表象来命名的术法名称。如果未来,安格尔探测出奇异通道的终点,明白这扇门的真正作用,到时候如果不嫌麻烦,再以“意义”来改名,也无妨。

    确定了空幻之门的名称后,安格尔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算算时间,距离他进入试验场已经过了八天,也不知道花雀雀那边,有没有将变形软态虫研究出来?

    半晌后,安格尔将精神力从手镯中伸了回来。

    变形软态虫目前还没有出来,但按照花雀雀所说,距离成功已经不远,因为母虫已经进入了产卵状态,极有可能这次的卵,就是变形软态虫。

    按照安格尔自己的粗估,就算这次的卵是变形软态虫,要孵化估计也要等两天。

    而这两天,安格尔也不打算闲着。

    难得没有人打扰,安格尔拿出了秘铜、古丝铂金、传灵钻……等一系列的魔材。

    这些魔材的等级都不高,不过也无妨,他只是心血来潮,打算炼制一个小玩意。

    一天之后,随着火焰的蒸腾落幕,安格尔手中出现了一个造型古怪的小盒子。

    安格尔没有立刻去试验这个盒子,而是将精神力探入了手镯内。

    半晌后,花雀雀和波波塔同时出现在了试验场,与他们一同而来的,还有承载着软态虫虫巢的桌子。

    对于环境突然变化,他们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安格尔简单的解释了一句,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后,然后看向虫巢:“卵现在孵化出来了吗?”

    “还没有,不过按照孵化的速度来看,应该不会等太久了,最多一天。”波波塔眼神看上去很兴奋,不过他的脸色却十分的苍白,加之连续的熬夜,整个人单薄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

    安格尔又看了看花雀雀,后者也对他点点头。

    “大哥哥,我有种预感,这次的孵化极有可能就是变形软态虫!”

    安格尔:“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不过,现在既然还在孵化过程中,也不需要时刻盯着。你们也累了好几天,不妨放松一下,我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在两人疑惑的眼神中,安格尔将不久前炼制的小盒子,拿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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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雀雀的好奇心明显比波波塔要重一些,她飘了过来,上下的打量着安格尔手心的小盒子。

    盒子的体积约莫鸡蛋大小,造型有些奇特,刻画云纹的方形盒子正上方,有一个像是喇叭花样式的金属装饰。

    “大哥哥,这是什么东西啊?”花雀雀好奇的观察着,她在这盒子上察觉到了一股和安格尔一脉相连的奇妙波动。但具体是什么东西,她却是不知道。

    波波塔虽然有些疲惫,但也好奇的看了过来。

    “这是一个特殊的迷你舞台剧设备。”安格尔笑眯眯的道。

    安格尔记得波波塔曾说过,他一直想带花雀雀去看舞台剧,可是想着未来时间还长,就心安理得的拖着,直到花雀雀被人拐走之后,波波塔才后悔莫及。

    “你想看看吗?”

    一听到“舞台剧”,花雀雀的眼睛瞬间一亮:“可以看吗?”

    安格尔点点头,嘴角啜着一个微笑:“正好你们可以放松一下。”

    花雀雀开心雀跃,而波波塔看着安格尔,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股怪异,他总觉得安格尔的笑,好像带着一股深意?

    随着花雀雀的点头,安格尔轻轻摩挲了一下小盒子上的喇叭花。

    一阵诡异的音乐,突然响了起来。

    原本开心的花雀雀,被这诡异的音乐吓了一跳,笑容倏地静止。

    另一旁的波波塔,则打了个寒颤,这个诡异的音乐,让他想起了当初丢失花雀雀的那一夜,大雨滂沱,天色黯淡,心情惶惶……

    “大哥哥,这……这是什么?”

    安格尔依旧在微笑着:“这是一种特殊的乐器声音,叫做水琴。别怕,看下去吧,这是一场非常特殊的舞台剧。”

    花雀雀只觉得安格尔的声音越来越缥缈,到了最后,她什么也听不到,只觉得自己好像失了重,从云端坠落到了大地。

    等花雀雀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被夜色弥漫的小镇。

    小镇看上去很普通,不过因为没有路灯,在没有星月的夜晚,小镇有一种莫名的阴森感。整个小镇唯一光亮的地方,是一座有些破旧的教堂。

    画面一转,花雀雀发现自己从俯瞰小镇的视角,变到了教堂内。

    教堂并不大,只有几个信徒在念诵着不知名的宗教典籍。

    在教堂的一侧,一个老神父正低声的与一个白发少年对话。花雀雀好奇的走近,发现老神父在向白发少年说着,“一切以神典的教训出发,你的思考方式,与逻辑举证也需要以父神的教义为主。”

    花雀雀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内容,只是知道这个老神父叫做伯伦朗,而那看上去很俊朗的白发少年,则叫做亚历克斯。

    花雀雀在教堂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而教堂的大门被锁着,她推不开。

    花雀雀回想着安格尔之前说的话,这是一个特殊的舞台剧。

    “所以说,这个舞台剧发生的地点,就是这座教堂吗?”要不然,不可能门打不开。

    不过如果是室内剧的话,那刚才为何又让她俯瞰整个小镇?

    花雀雀心中充满了疑惑。不过,对于这种“特殊舞台剧”的体验,她倒是感觉很新奇,真实的参与到了演员之中,还能看到所有细节,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花雀雀兴趣盎然的游逛着,反正这里的演员也看不到自己,她还能听到其他人的窃窃私语。

    不过,等了好几分钟,花雀雀却一直不见舞台剧有新的进展。

    就在花雀雀感到疑惑的时候,她以为不可能打开的门,此时突然被推开。一个脸色惶恐的男子走了进来,嘴里念叨着:“死了……死人了……”

    伯伦朗神父走上前:“怎么回事?”

    “死人了……连环杀人犯再次出现了,这次死的人是……瑞文骑士……”

    死者男子的话毕,画面再次一转。

    马蹄声声响彻,在浓郁的黑夜下,一批手上拿着火把的骑士,驾驭着全副铠甲的骏马,在翻腾的长河边快速的奔驰着。

    “吁——”随着骑士卫队的队长拉住缰绳,骏马应声而停:“到了,死者的头颅,就在这里发现的!”

    在那狂躁的大河上,有一座石桥。其中的一个桥墩附近,围满了人。

    花雀雀此时在骑士卫队的背后,她本来以为这是一出固定范围的舞台剧,谁知道现在居然还出了镇子,来到了荒郊野岭。

    深夜、分尸案、潮湿的空气……还有耳边再次响起的水琴声,让花雀雀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哪怕她已经死亡,哪怕她见识过无数的尸体,可当适宜的气氛搭配渗人的音乐,这种观剧体验,花雀雀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骇人冲击感。

    花雀雀不敢上前去看死者的头颅,只期待镜头赶紧转。

    可画面始终停在这里,音乐也越发渗人,似乎在告诉着花雀雀,这个场景存在的意义,就是那个死者的头颅。

    没办法,花雀雀鼓起勇气,穿过了人潮,来到了桥墩下面。

    瑞文骑士那面色青白的头颅,瞬间跃入花雀雀的眼中。

    或许这个场景的存在,就是让花雀雀去看瑞文骑士的头颅,所以当她将瑞文骑士的面容尽收眼底后,画面立刻出现了跳转。

    她再次回到了教堂里。

    教堂里是伯伦朗神父与瑞文骑士的母亲康妮夫人交谈着,过了一会儿,伯伦朗神父说要去墓园为瑞文骑士做亡礼,让白发少年亚历克斯开导康妮夫人。

    花雀雀看到这,大致明白这个舞台剧的操作了,画面的跳转,要么是空间变化、要么就是时间变化。

    这出舞台剧的主题,应该是破案?侦破之前瑞文骑士的死亡案?

    而主角,估计就是教堂里的这两位了,不过伯伦朗神父看上去戏份好像不多,这个亚历克斯应该才是舞台剧的主角。

    当确定这些信息后,花雀雀虽然有些害怕,但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与这种新奇的体验,慢慢的沉浸在剧情中,同时内心也在猜测着,谁是凶手?

    ……

    约莫三个小时后,花雀雀和波波塔先后从沉浸式的舞台剧中苏醒。

    波波塔的眼神充满了复杂,他现在有些明白之前为何觉得安格尔的嘴角含笑充满深意……什么让我们放松?什么轻松的舞台剧?根本不是啊!

    这出舞台剧,充满了一种怪诞与黑暗的风格。

    尤其是对亚历克斯这个主角的展开,有一种见证人伦沉浮的荒谬感。

    这不是典型的舞台剧,但却能看出每个角色的复杂与挣扎。

    如果是还未成为巫师之前的自,波波塔绝对不会让花雀雀去看这种舞台剧,但他即将堕入深邃之主编织的黑暗深渊,花雀雀一个人留在这个野蛮世间,或许看看这个舞台剧,对她能有警醒。

    而且,主角亚历克斯的性格虽然太过冷漠,但这种性格却非常适合巫师界。如果亚历克斯是真人且拥有天赋,或许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巫师。

    这对花雀雀未来在巫师界生活,其实是有一定的助益的。

    除了对花雀雀的影响,以及舞台剧内容与角色的深思外,让波波塔最恨的是——

    “大哥哥,结局到底是什么?”花雀雀一从舞台剧里苏醒,立刻就跑到安格尔身边焦急的问道。

    是的,波波塔最恨的就是,这出舞台剧居然没有结尾!

    花雀雀期待的看着安格尔,波波塔也竖起耳朵,想要从安格尔嘴里得知这出舞台剧的最后结局。

    原本以为是一出破解凶杀案的舞台剧,没想到会出现神走向,虽然觉得有些怪诞,但他们现在更想知道的是,那个让人又恨又爱的主角,最后到底有没有杀死那疯狂的黑暗修女?

    安格尔沉吟了片刻,对花雀雀道:“这个舞台剧,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花雀雀愣了一下,她虽然年纪小,但看的书其实很多。她也知道,舞台剧的改编,基本都是有真实成分的,不过这出舞台剧涉及到了‘樊笼’、‘亡灵’、‘亡者空间’等一系列的超凡元素,说他是真实故事,那估计就是巫师界的一些秘幸了?

    “这虽然是真实的故事,但是,我在做改编的时候,稍微加了一点戏剧的成分。”安格尔做这次的尝试,纯粹是用全息平板里的那种沉浸式电影来做的整体规划,很多他没经历过的事情,他都通过幻术来模拟了一遍。

    而且为了增加戏剧冲突与故事张力,一些角色的对话,也做了适当的调整。

    所以,自然与他本身的经历,是不一样的。但整体的故事脉络,却是没有变的。

    “至于你想问的故事结局,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亚历克斯有没有杀死修女,我也不知道那个帮助亚历克斯的外来者的结局,我更不知道亚历克斯有没有挣脱樊笼。”安格尔耸耸肩:“所以,我无法给你真切的答案。”

    花雀雀听到这,心中有些遗憾。

    “不过,我说了这是真实的故事。说不定,你能靠着你的预言能力,看到这个故事的结局。”安格尔笑眯眯的道:“到时候,就该换我来问你,故事的结局了。”

    安格尔之所以将自己的这段经历,改编成了一个特殊舞台剧。

    其一,自然是希望透过这种方法,确定樊笼的位置。而这个位置信息,是研究空幻之门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数据。

    其二,他其实也很好奇亚历克斯的结局,而想要知道结局,估计也只有预言巫师能帮他了。这也是安格尔为何会让花雀雀来观看这部舞台剧的缘故,毕竟,花雀雀的预言能力,还是非常强的。



    “大哥哥也不知道结局吗……”花雀雀垂头丧气的低下头。

    虽然这个特殊的舞台剧,有一点点吓人,尤其是音效配合着突如其来的画面冲击,常常让花雀雀一惊一乍,但经历了这场舞台剧后,花雀雀却并没有不适,反而开始怀念那种奇妙的余韵。

    难得看到一出喜欢的舞台剧,却无法知道结局,花雀雀非常的遗憾。而且,她真的很想知道,亚历克斯所追求的那份天空——樊笼外,会是什么样的?

    如果如安格尔所说的,用预知能力去探查的话……其实花雀雀也不排斥,只不过她的预知能力,有些难以控制。

    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结局?

    另一边,波波塔见多识广,这出特殊舞台剧的故事,在他看来其实也就还好,但奈何音乐与画面的表现性太突出了,再加上波波塔从未见识过用这种艺术表现来演舞台剧,让他也感到震撼。

    不过相比起花雀雀执着于亚历克斯的结局,波波塔更想知道那位自称时空旅人的外来者,最后有什么结局?

    在这出特殊舞台剧里,这位看不出长相,浑身笼罩在奇异光彩里的时空旅人。

    作为主角亚历克斯的一个活体外挂,最后用悲壮的方式,结束了他短暂的旅途。

    时空旅人最后回归到了哪里?他的结局是怎样?如果诚如安格尔所说,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那这个时空旅人代表的又是谁?

    波波塔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安格尔打着哈哈的笑道:“我听说这个故事的时候,并没有询问他的结局。不过,时空旅人,听名字就很厉害啊,超越维度的术士,漫游时空的旅人。说不定他无处不在,说不定他在时空之外,也在静静聆听着你的疑惑。”

    安格尔说的含糊,波波塔听的自然也糊涂。

    不过,花雀雀在竖着耳朵,听安格尔打哈哈时,突然福至心灵。

    沉睡在她魂体中的特殊能力,在潜渊中缓缓浮动起来,随着这股能力的激活,她的眼前闪过一个画面。

    画面中的内容,是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位看不到长相,浑身笼罩在光彩里的时空旅人,静静的站在逆光之中。他低着头,轻声的对着一脸惊骇的亚历克斯道:“如果有一天你能离开樊笼,说不定我们还能有缘再见。”

    这一幕,是特殊舞台剧里的一幕。

    光从画面上来看,没有一点点的改变。不过,当加上声音时,花雀雀愣了一下。

    这声线,并不是特殊舞台剧里那位时空旅人的声音,这疏朗清越的男声,她太熟悉了……

    花雀雀带着迟疑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笑眯眯的安格尔。

    或许是感觉到花雀雀的目光注视,安格尔转过头问道:“怎么了?”

    声音温柔而纯净,洋洋盈耳。

    花雀雀有一瞬间的迷惑,可下一秒却是瞬间清醒,嘴角挂起了灿烂的笑容。

    “没什么。只是觉得大哥哥说的很好,漫游时空的旅人,一定是非常强大的存在!而且我相信,他的结局肯定很好,他那么强大,一定会在时空之外,开启一段新的旅程!”

    花雀雀突如其来的强烈附和,让还糊涂着的波波塔更糊涂,让自吹自擂的安格尔微微有些脸红。

    安格尔咳嗽了两声,带过了表情的不适:“咳咳……怎么样,你的能力,可否看到了亚历克斯的结局?”

    花雀雀摇摇头:“暂时还没看到,不过如果我看到了最后的结局,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通知大哥哥的。”

    安格尔:“其实我只是有点好奇,知不知道结果都不重要,你没必要那么费心力。”

    花雀雀却是坚持道:“这也是时空旅人的遗憾,说不定大哥哥有一天能遇到时空旅人,到时候就可以将亚历克斯的结局告诉他!”

    安格尔总觉得花雀雀的话里有话,但这毕竟是花雀雀的好意,安格尔也不在拒绝。摸了摸花雀雀的发丝,笑道:“好,那我就等你的消息了。”

    此番事了,安格尔收起了“樊笼之影”。——就是特殊舞台剧的播放设备。

    安格尔看着还沉浸在舞台剧余韵中的两人,心中其实也很得意,看来自己的这次尝试的效果还不错,场景的转换、镜头的冲击感还有音乐的融入感,都还过得去。

    说不定未来他可以在梦之旷野开一家沉浸式的话剧院,肯定会大受好评。

    “如何,经历了这么一出精彩的戏,现在放松些了吗?”安格尔看向对面还在窃窃私语讨论剧情的俩兄妹。

    “一点都没有。”波波塔转过头,脸色比起之前熬夜后还苍白。且不说这出舞台剧时不时的被吓,对于结局的好奇,完全吊住了波波塔的心绪,哪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那可真遗憾。”安格尔顺口道,但表情完全没有遗憾之色,“既然没有放松,那只能继续工作了,我刚才感知了一下,虫巢里的那枚虫卵似乎已经有破壳的迹象了。”

    安格尔的话,立刻让波波塔与花雀雀的表情一变。他们虽然心思还有一些在刚才的特殊舞台剧上,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虫卵,这么多天的工夫,只为了这一刻!

    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如今全都转到了虫巢内。

    在母虫隔壁的小房间内,有一枚特殊的虫卵,它的身体粘连着一个黏稠的管子,这个管子连接着母虫,是专门用来为虫卵输送营养的。

    之所以说它特殊,是因为其他的虫卵在母虫体内,营养已经过剩。可这个虫卵,诞生后却还缺乏大量营养,这才导致它不仅仅被浸泡在阿克索精血里,而且身上还插着一根特殊的营养管。

    这枚虫卵在不久前,还没有任何异动,就像是死卵一般。

    可是,就在几分钟前,安格尔一直放在虫巢内的精神力感知发现,这枚虫卵轻微的动了动。与此同时,卵壳上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裂纹。

    当众人将目光全都聚集在卵壳上时,这道裂纹越来越大。

    随着裂纹的变大,一道极其轻微的“啵”声,传入众人耳朵。却见一直粘连虫卵的营养管,此时慢慢的脱落了。

    而营养管脱落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洞口。

    随着小洞的出现,一只怪异的软态虫,终于慢慢的爬了出来。

    “咦?”波波塔:“这个软态虫的形状和颜色,好奇怪,好像……”

    好像不是他们期待的变形软态虫?

    眼前的软态虫,是他们所有孵化出的软态虫中,造型最古怪的。之前的幻肢软态虫,好歹还有个虫样,可这个软态虫,看上去就像是一坨浓稠的鼻涕。

    青绿黏稠的配色,软塌塌的造型,若非它能移动,简直就像是某种令人恶心的黏稠液体。

    波波塔看过变形软态虫的图片,与这坨鼻涕完全不一样。

    这坨鼻涕反而更像是软态虫母虫初诞生时的样子,总不会这诞生了一个母虫?也不对,这不是软态虫的社会性。而且,这坨鼻涕比起软态虫母虫诞生时,小了至少二十倍。

    “是不是又失败了?”波波塔眼里闪过失望,目光看向一旁的花雀雀。

    花雀雀的眼神里带着思索:“有点奇怪。”

    安格尔:“哪里奇怪?”

    “我看到的画面里,它不是长这形状的啊。”花雀雀所谓的‘看到的画面’,指的其实就是她预知到的画面。

    安格尔思忖了片刻:“也不一定是失败了,变形软态虫之所以命名为‘变形’,自然是意味着它可以随意变形。你们看到的变形软态虫图片,说不定只是它们表现给人类看的,不一定是它的真实形状。”

    波波塔:“你的意思是,如今这坨鼻涕,才是变形软态虫的真实形状?”

    安格尔:“我不知道,或许只是它模仿母虫的形态,不过我们可以做一个应激测试。”

    ……

    桑德斯一个人在书房里,但他的头发依旧梳理的一丝不苟。坐在充满火焰精灵的壁炉前,拿着一本厚壳书,静静的阅读着。

    当安格尔找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你在试验场的这几天,金伯莉可是天天在嘴边念叨着你。”桑德斯抬起头,看向安格尔。

    “怎么了?”在桑德斯的示意下,安格尔坐在了他的对面。

    “我听说金伯莉那边,收到了各大杂志社透过黑城堡驻点发来的征询,都在问你晋级的事,把她烦透了,已经彻底断了与外界的联系。”桑德斯道。

    金伯莉本身也不是一个爱管事的人,如今伊莎贝拉处于禁闭休养中,她不得不扛起黑城堡的大梁。本来因为重建的事,黑城堡百废待兴,就已经够她烦的了,如果再加上这些反复的询问,她念叨自己也能理解。

    “那她说了吗?”

    “没有。她说越俎代庖的事,她不会做。反正等你现身后,事情自然会有定论。”桑德斯道。

    安格尔点点头,只要确定了软态虫的性质,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应该会接下缪斯院长的任务,到时候他在新星赛现身后,很多疑惑自然随之而解。

    “你今天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准备和我聊聊,你在试验场的收获?”桑德斯放下书,勾起唇角:“还是说,直接打一场,让我见识见识你这创法的余韵?”

    安格尔苦笑一声:“我的空幻之门,只有空间位移能用在战斗上,之前不是被导师逼着展现过了么……新的特性,我现在都还琢磨不透,一头雾水呢。不过,基本可以确定,是一种辅助的功能性术法。”

    桑德斯仔细的打量着安格尔,可以确定他并没有说谎:“空幻之门,这是你命名的?”

    “是的。”安格尔看着桑德斯,等待他给予一个评价。

    桑德斯沉吟了片刻:“看来上天还是公平的。”

    安格尔:“???”

    “虽然你的天赋很好,可是你对城市规划的审美,以及取名的能力,却是有待商榷。”

    安格尔:“我只是实用派。”

    桑德斯嘴角勾起恶趣味的笑:“我可没忘记,你在天空塔时的外号,需要我帮你宣传出去吗?”

    “不要!”安格尔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硬生生的将话题一转:“我这次来找导师,其实是因为软态虫的关系。新的软态虫已经孵化,但现在还无法确定它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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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德斯将目光放在透明的观察箱内。

    一个青绿色宛若鼻涕的黏稠液体生物,正慢慢的耸动着。透明观察箱的四周,洒落了一些阿克索精血,鼻涕怪正朝着食物,欢快的奔过去。

    不过,鼻涕怪奔到半途的时候,观察箱的壁面突然出现了薄薄的白霜。

    观察箱的温度开始急遽下降。

    鼻涕怪立刻停住了耸动的脚步,身体逐渐出现了改变,原本有些颗粒感的表皮变得光滑,内部有一种古怪的能量在氤氲,让它的体型慢慢的膨胀,最后变成了一个圆球。

    就像是青绿色的弹珠。

    “这是它对寒冷的应激形态。”安格尔一边说着,一边收回了指尖的寒气,观察箱内的温度逐渐上升,鼻涕怪没有立刻改变形态,而是等到观察箱的霜雾消失后,才回归“坨”状。

    鼻涕怪继续往精血的位置爬,这时,一只黄黑相间的毒蜂,被放进了观察箱。

    鼻涕怪一感知到空气中翅膀摩挲的波动,身体仿佛花朵一般绽放开来,形成了海胆样,表皮的每一根凸出来的刺,细长而锋锐,并且“针头”的颜色诡异的发绿,就像是涂了毒液般。

    “这是对敌虫的戒备状态。”安格尔说完后,又将毒蜂从观察箱内拿走。

    紧接着,安格尔又连续做了几回实验,包括炎热、溺水、强风……物理冲击和能量冲击等等。

    基本上,鼻涕怪在不同的境况下,都呈现出了不一样的形态。

    “根据当下的危机,它改变形态后,都能最大限度的降低外界对它造成的伤害,经判断应该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安格尔沉吟着:“这比较符合变形软态虫的习性,但是想要界定它就是变形软态虫,可能还有所不足。”

    桑德斯仔细的观察过后,沉思了片刻,伸出手轻轻一点观察箱。

    观察箱内部立刻出现了大量的幻术节点聚拢,一只表皮青紫的食虫兽,从天而降,散发着恐怖的气息。

    鼻涕怪吓了一跳,立刻发生了变化。

    正如之前的毒蜂一般,它变成了一个青绿海胆。

    随着食虫兽的气息越发的浓郁,并且一步步的迫近,鼻涕怪开始慢慢的后退。这时,一只毒蜂发着嗡嗡声飞进了观察箱。

    食虫兽伸出粉红色的长舌,直接将毒蜂卷入了肚子里。

    随着咔咔咔的咀嚼声,毒蜂的气息彻底消失。

    这一幕把鼻涕怪吓了一跳。

    安格尔一开始还没明白桑德斯想要做什么,因为这个对敌的应激测试,之前已经做过了,不知道为何还要重复做一次?

    就在安格尔疑惑的时候,食虫兽伸出长舌,对鼻涕怪发出了攻击,砰砰砰几声之后,观察箱的壁面出现了好几个裂纹,都是食虫兽的舌头攻击造成的。

    而鼻涕怪此时展现出了惊人的速度,身体宛若皮球一般,飞快的旋转躲避着。

    不过,观察箱本身并不大,鼻涕怪就算能躲避食虫兽的攻击,可只要逃不出去,终究会落入食虫兽的肚子。

    眼看着鼻涕怪的形式越来越糟糕,突然,安格尔只觉得眼前一阵光芒闪烁。

    却见鼻涕怪化身的海胆,将身上的“针”,飞了出去,目标是鼻涕怪的舌头与眼睛。与此同时,鼻涕怪化身为银黑色的锥刺样,整个身体膨胀了至少三倍,对着之前食虫兽在观察箱表明造成的裂纹处,猛烈刺去。

    显然,鼻涕怪是想借着裂纹,凿开一个洞逃脱。

    不过,鼻涕怪用尽了全力,也没将观察箱给弄破。

    见到这一幕,桑德斯轻轻打了个响指。

    食虫兽本身是幻术构成的,所以随着音幻的波动,消散不见。同时消失的,还有观察箱内,食虫兽留下的恶臭口水,以及壁面的裂纹……这些都是幻术。

    也正因为裂纹是幻术,鼻涕怪想要借此凿洞,却是不可能的。

    桑德斯虽然撤销了幻术,但留在食虫兽身上的“飞针”,却是被他拿了出来。

    他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然后递给安格尔:“你自己看看吧。”

    安格尔接过了飞针,虽然之前在看到飞针的时候,作为一个炼金术士,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判断。但真正拿着实物,还是感觉到了一丝惊讶。

    坚硬、冰冷、在光源下散发着一种金属光泽。

    不过说它是金属,却又不是,因为飞针内部明显是有生物组织的痕迹。但说它是鼻涕虫的一部分,安格尔还真没看出来。

    倒是很像生物炼成的中间产物。

    “这和它最初表现出来的刺是不一样的,在它感受到强烈的致命威胁时,它为了生存,改变了皮肤的一些性质。”桑德斯:“这一点,较为符合变形软态虫的特征。”

    “而且,你看它刚才变身为锥子的形状,你应该能感觉到那种独特的能量波动。”

    安格尔点点头:“它的表皮有一点点类似空间性质的波动。”

    “没错,这种特殊的空间波动,也是变形软态虫的特征之一。”桑德斯:“这两种独特的特征,均符合变形软态虫的要素。所以,基本可以确定,它就是变形软态虫。”

    “至于为何它的形状与其他变形软态虫不一样,看上去很……古怪。”桑德斯噎下了‘恶心’一词,停顿片刻道:“或许,也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正如之前安格尔对波波塔所说的那般,变形软态虫本身是可以随意变形的,谁又能准确描述它的真实形状呢?

    “如果你实在觉得不安,可以去问一下金伯莉或者伊莎贝尔。在她们纵横的年代,变形软态虫还没有绝迹,她们说不定知道些什么。”桑德斯建议道。

    虽然桑德斯自己也使用过变形软态虫,但他开始崛起的时代,变形软态虫已经非常的少,在这方面的见识,却是比活的比他长久的金伯莉与伊莎贝尔要少一些。

    安格尔点点头,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决定再去确认一次。

    当安格尔被半机械人引领找到金伯莉夫人时,她正面对着一大堆的资料文件,她的眉头紧蹙,头发间的魔幻森林里,布满了阴霾雾气,幻灵们纷纷躲在家里,不敢探头出来。

    除了金伯莉夫人外,房间里还有一人,准确的说,是一个灵魂。

    莫莉雅。

    听到门被推开的响声后,金伯莉夫人和莫莉雅都看了过来。

    金伯莉夫人放下钢笔,看向安格尔:“你怎么来了?我听娜塔莎说,你在试验场待了已经一周了,怎么不再多待一段时间?”

    金伯莉夫人的这番话,不带任何情绪,安格尔也不知道她是真心建议,还是在反讽。

    不过想着之前桑德斯说的,金伯莉最近因为自己的事,被各个驻点的传讯烦了好几天,安格尔索性主动先道了声歉。

    金伯莉夫人楞了一下:“你说那点小事啊?我可没放心上。”

    另一边,莫莉雅轻笑一声:“金伯莉是真的希望你再多待一段时间,这些天已经有很多人提出要重启试验场,她都以你在里面的理由推后延迟了。如今你出来,她也没借口了。”

    百废待兴,意味着所有事情都要重启,试验场自然也是其中一环。金伯莉夫人对于炼金的热情很高,可对于处理整个黑城堡的事务来说,就是能推就推,能懒就懒。

    安格尔迟疑了一下:“要不,我再进去待两天?”

    “怎么说的试验场像是监狱一样。”金伯莉挥挥手:“算了,出来就出来吧,反正这边的烂摊子总要处理的。”

    安格尔回想着试验场那庞大的规模,魔材跟不要钱似的的堆砌……这都算是烂摊子的话,那他也无话可说了。

    “说说正事吧,你过来应该不可能没事吧?”金伯莉看向安格尔。

    安格尔将来意表明。

    金伯莉听完后,低声嘀咕了一句:“我好像听说南域巫师界的变形软态虫都绝迹了,没想到你还能搞到……我见过的变形软态虫不多,不过莫莉雅千年前好像做过一段时间的拍卖师,她应该见识过不少变形软态虫,你拿出来看看吧。”

    安格尔将观察箱摆了出来,同时将之前做过的实验讲述了一遍。

    金伯莉看完后,却是没有判断出来。不过莫莉雅看了一会儿,便毫不犹豫的点头道:“的确是变形软态虫,而且可能还是变形软态虫中品类最好的一种。”

    世界上很难找到一模一样的东西,终归有差别。变形软态虫也一样。

    据莫莉雅的解释,变形软态虫的品类其实也分好坏。不过,好坏的界定本身概念就是模糊的,全看参照的对象。

    变形软态虫对于巫师而言,最大的用处就是用于变形术。故而,对变形软态虫品类的好坏之分,是由变形术来决定的。

    变形术是可以改变体貌的一种戏法。其介绍是:可以小如蚊子,也能大如泰坦。

    不过,这个介绍只是一个修辞。真正能使用变形术,变到小如蚊子,大似泰坦的,其实并不多。

    绝大多数巫师使用的变形术,基本只能小到库拉库卡族的体态,变大也顶多比正常人类大个三五倍。

    但也有比蚊子还小,宛若尘埃;比泰坦还大,堪比山岳的变形术。不过,达到这种程度的极少。

    而决定变形术变化上限的,有两个因素。

    其一,是能量底蕴。其二,则是变形软态虫的品类好坏。



    “幻魔阁下说的没错,这只变形软态虫符合了皮肤性质更改,且具备特殊的空间能量这两种特性。所以,不用考虑它的外形,它必然是一只变形软态虫。”莫莉雅继续道:“在确定它的身份之后,再去考虑它的品类好坏。”

    “一般而言,初生的变形软态虫还无法完全的施展自己的变形能力,只能做出局部的改变。可品类越好的变形软态虫,变形能力展现的时间越早。”

    “按照你所说的,这只变形软态虫从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呈现如今的姿态,开始有意识的更改体型。可见,它的品类绝对是最好的那一种。”

    安格尔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它现在是更改后的体型,它的真实面貌并非如此?”

    莫莉雅却是点点头,又摇摇头:“按照标准来看,这的确不是它的真实面貌。不过,在这小家伙自己的内心中,肯定认为这是它的真实面貌。”

    “因为,它是以软态虫母虫的初始形象作为自身的依据,它最先接触的就是母虫,所以它自认为自己长成母虫的模样,体态也就更改成这般样子。”

    “不过无论它把什么体型作为自己的原貌,都无所谓。反正,你只要知道它就是变形软态虫,其余都不重要。”

    经过莫莉雅的解释,安格尔总算舒了一口气。

    他也没想到,花雀雀和波波塔两兄妹,最后不仅培育出了变形软态虫,还是变形软态虫里品类最好的一种。

    用波波塔进入梦之旷野的资格,来交换这么一只顶级的变形软态虫,现在想来,不仅不亏,绝对是大赚!

    “我好像听说,变形软态虫如今在南域都绝迹了,你是怎么搞到这么一只的?而且,品类还这么好?”金伯莉夫人好奇问道。

    莫莉雅:“他之前都说了,这是一只初生的变形软态虫,你还不明白?”

    金伯莉夫人愣了一下:“你有母虫?”

    安格尔既然请教了他们,自然也没打算隐瞒:“是的。”

    金伯莉夫人眼睛一亮:“那太好了,如果下次你还能培育出如此品类的变形软态虫,不妨考虑先卖给我?”

    “金伯莉夫人也需要?”安格尔疑惑道。

    金伯莉摇摇头:“我不需要,但我也有学生啊。”

    安格尔思索了一会儿:“下一只可能不行,我曾经答应过坎特大人,如果我培育出变形软态虫,第二只会留给他。”

    毕竟,软态虫虫巢以及母虫的虫卵,都是坎特赠予安格尔的。

    金伯莉听到这时,突然沉默了,好半晌才道:“坎特,你说的是莉莉丝之家的那个糟老头?”

    安格尔看着金伯莉的反应,突然想起曾经桑德斯好像说过,金伯莉和坎特之间好像有一段外人都在揣测但当事人从未公开的特殊关系。

    从金伯莉的反应来看,在她面前提坎特,似乎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既然已经提到了,安格尔也只能装糊涂,就当自己不知道金伯莉和坎特有猫腻,反正他才刚刚晋级,知之甚少,就是他人设。

    “是的,正是如夜之坎特。金伯莉夫人也认识坎特大人吗?”安格尔一脸无辜的看着金伯莉。

    金伯莉没有回答,反倒是一边的莫莉雅捂嘴轻笑道:“他们啊,可不仅仅是认识的关系。”

    金伯莉不悦的瞥了眼莫莉雅,后者耸耸肩,表示不再说话。

    安格尔纯当没有听见莫莉雅的话,依旧微笑的装懵懂。

    “坎特移植过变形软态虫的皮肤,他并不需要。所以,是为了他的学徒?”金伯莉见安格尔点头,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我听说,他现在的那个学徒,是海蒂的女儿?”

    “是的。”琦莉的母亲的确叫海蒂,同样也是莉莉丝之家的人。

    “没想到海蒂的女儿,也踏入了巫师界了。”金伯莉感慨了一句:“她现在怎么样?”

    安格尔简单的将琦莉的情况说了出来,而金伯莉对于琦莉的自闭症最为关注。安格尔索性重点说了一下,琦莉的性格,包括成因以及现在的状况。

    “亲眼看到父母被佛伦萨杀死,难怪心理上会出问题。”金伯莉叹息一声:“琦莉也是可怜的孩子。”

    “坎特虽然性格有点顽劣,但对琦莉倒是很好。你将变形软态虫留一只给她,也好。”

    因为听到了琦莉和坎特的事,金伯莉对于变形软态虫也变得兴趣缺缺,不再多谈。

    安格尔向金伯莉和莫莉雅道了声谢,便离开了。

    安格尔回到自己的静室后,将波波塔和花雀雀放了出来,先是将结论告诉了他们。花雀雀和波波塔都高兴的笑了起来,这毕竟是他们共同努力,能达成目标,自然开心。

    不过,开心的感觉并不长,余韵过后只剩下满满的落寞。

    确定了鼻涕怪就是变形软态虫后,也意味着好不容易团聚的兄妹,即将分离。

    看着俩兄妹眼底浓浓的不舍,安格尔轻声道:“明天我会离开黑城堡。”

    也就是说,今天是他们俩兄妹最后相聚的时光。

    安格尔也不打扰他们,留给了他们安静的空间,互述离别的愁绪。

    安格尔刚刚关上静室的门,一道灰色的影子便扑面飞来,他下意识的想要作出应对,可当他看清楚灰影的真容时,身体确实慢慢放松,任由灰影扑到他的颊边。

    毛茸茸的小脑袋,磨蹭了一下他的脸。然后,昂首挺胸的站在他的肩膀上,像个骄傲的士兵一样,配合它今天穿着的皮甲,还真的有一种威风凛凛的感觉。

    这个小家伙,正是托比。

    安格尔在去试验场之前,为了以防试验过程中出现意外,就将还在醉酒中的托比,交给了格蕾娅去照料。

    他从静室出来,本身也是为了去找格蕾娅看看托比的情况,倒是没想到,托比自己先飞回来了。

    摸了摸托比的头,安格尔沿着长廊向着大厅走去。既然托比来了,想来格蕾娅应该也在。

    果然,当安格尔来到大厅的时候,看到格蕾娅和桑德斯坐在沙发上,似乎在聊着些什么。

    安格尔坐下后一听,才发现桑德斯再说之前他独自去魇界探察格蕾娅肉身的事。

    桑德斯说完后,格蕾娅的面色变得很难看。因为,以桑德斯对魇界的了解程度,以及他的实力,去到魇界后居然出现大面积的记忆缺失,可见那片魇界有多危险。

    按照这种情况来看,她想要找回自己的肉身,恐怕难上加难。

    在沉默了一会儿,桑德斯看向安格尔:“确定了?”

    安格尔点点头。

    “那你决定什么时候离开?”

    “明天。”

    桑德斯点点头,然后看向格蕾娅:“你也听到了,我们明天就会离开黑城堡。你什么打算?我还是建议你,下一次我去魇界探察的时候,你和我一起,先去适应一下情况。”

    格蕾娅思索了片刻,点点头:“行吧,明天我跟你们一起离开。”

    因为这个话题很沉重,格蕾娅也不想气氛沉浸在这种氛围下,于是话题一转,对安格尔说起托比的情况。

    托比其实五天前就苏醒了。

    格蕾娅着墨的重点,也不是托比苏醒的时间,而是托比苏醒后的表现。

    “它平时看上去并没有受到极怨之念的影响,不过,这只是表象。”

    在格蕾娅的述说中,安格尔逐渐了解到,在平日里,托比的确表现的和往常无两样。但是,在这五天内,托比沉睡了两次,每当它苏醒的时候,眼神里会有一刹那的异样,充满了怨毒、嫉恨与愤怒。

    可这种情绪也就那一刹那。

    仿佛那一刹那,托比的身体是由另一个暴躁的灵魂所控制。

    过后,托比彻底的苏醒后,那种情况就消失不见了。

    格蕾娅:“我询问过托比,它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猜测,应该是那被压抑的极怨之念,在隐隐作祟。”

    安格尔将托比放在掌心,仔细的看着它殷红的眼睛。

    此时,托比的眼神很清澈,干净而纯粹。

    这种眼神想要装,其实是很难的。而且据安格尔对托比的了解,它现在应该是真实的本心。

    不过,格蕾娅所说的情况也必须要重视,极怨之念蠢蠢欲动是肯定的,在托比的梦中,极怨之念化作自己的形象去引导托比,这也是安格尔亲眼所见。

    现在能做的,只有通过一些外力手段,譬如托比想睡的时候,让他进入梦之旷野,这样就不会受到极怨之念的影响。

    但真正想要治本,还是要托比自己去战胜极怨之念。

    既然格蕾娅要跟着他们一起,接下来却是可以让格蕾娅来训练托比,尽量让它能达到战胜极怨之念的水准。

    在说完托比的事情后,格蕾娅本来准备先离开,明天再过来。

    这时,安格尔突然道:“我前几天炼制了一个小玩意,既然格蕾娅在这,不如一起来看看?”

    格蕾娅本来准备离开的脚步,瞬间停住了。

    “小玩意?”桑德斯也好奇的看向安格尔,“你什么时候炼制的?”

    “在试验场的那段时间,因为等着花雀雀那边的结果,无聊就顺手炼制了一个。”安格尔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长着喇叭花的古怪盒子。

    “就是这个,我叫它樊笼之影,是一个特殊的舞台剧播放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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