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
发光植物在地表吸收了光，在地下空间释放出来，整个风车镇重回光明怀抱时，沉浸于魇界气息超过十小时的舞女，终于恢复了正常。
舞女也如他们之前猜测的那般，被活线感染后，得到了一段舞者的记忆，并且在这几天与活线的交融中，舞女的肌肉也记忆了舞蹈的动作，可以说，就算活线从她体内被剥离，她现在也依旧是一个合格的舞者了。
不过，除了跳舞外，舞女也和其他人一样，不记得任何事了。
她唯一记得的是，昏迷前她还在帮一位顾客缝补破开的衣袖。在感染活线的这一时期，她完全没有记忆。
“也就是说，被活线感染后，本体意识是处于类似休眠状态的。”格蕾娅：“活线这么做，倒是有些奇怪。”
格蕾娅自己目前的状态，就和活线差不多。她的灵魂占据了这具身体，强行让这具身体的本体意识陷入休眠。所以，格蕾娅非常清楚，这种状态其实是很麻烦的。
因为两种意识同时存在于一具躯体中，就算一方极强，一方极弱，两种意识都会在长期交融中受到彼此的影响。
为了不让自身受到牵扯，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一开始直接灭掉本体意识，
但活线没有这么做，反而走了复杂的一步，这才是格蕾娅觉得奇怪的点。
“或许，活线的本我意识并不强烈，它自身无法承受一个演员所需要的表演意识。所以，他没有直接杀死人类意识，而是选择慢慢的侵占，最终融合在一起。”安格尔道，他之所以会这么猜测，也不是无的放矢。
安格尔自身的天赋，让魇界生物基本不会对他产生恶意，并且可以在不违背自身目的的情况下，与他进行有限的交流。正因此，在长时间与魇界生物的接触中，安格尔对这一族类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在他所知的魇界生物中，用智慧来分类，持琴者、咏叹者一类的，必然是有智慧的，甚至有些比大部分人类更加的聪明；七彩蜻蜓和五彩蜻蜓，智慧则稍低一些，只能理解有限的语言；而夜魔城的那些寄生物和如今的活线，智慧就更低了，必须要借助人类本身的意识来思考，所以，它们寄生或者感染了人类，并不会灭杀对方的意识。
对于安格尔的解释，格蕾娅心中也是赞同的，只是有一些问题，还是难以解释。
“压制人类本体意识，并且以人类意识来做思考，这中间的过程其实并不简单。活线属于低智生物，基本不可能做到这一步。除非……”
格蕾娅未尽之言，其他人都明白。
除非，活线的一切行为，都是早已被幕后黑手所设定好的。
这就直指了所有人心中最大的疑惑，活线背后的人到底是谁，真的是约克夏吗，还是另有其人？还有，活线现在已经确认是魇界生物了，可它为何能在不靠魇界气息的情况下存活，是桑德斯所说的改良、进化与适应中的哪一种？这种改良、进化或者适应，能够用到其他所有魇界生物上吗？
这三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但却沉甸甸的压在众人心中。魇界生物的破坏力和杀伤力实在太大了，以往是因为魇界气息的桎梏，它们只能生活在夹层空间。如果它们不再需要魇界气息，走出了夹层空间，这对巫师界绝对是一个坏消息。
一阵沉默之后，树灵笑道：“现在活线的问题已经有解决办法了，至少在野蛮洞窟附近不会出现活线之灾。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树灵顿了顿，然后笑眯眯的看着安格尔：“安格尔才刚刚回野蛮洞窟，正该是庆祝的时候，这些事情就别想了。”
“庆祝？”安格尔愣了一下。
“庆祝你成为正式巫师啊~”树灵眨了眨眼：“需要我帮你办一个宴会吗？我可以为你免费开放永恒之树的生命池哦，让你在那里举办宴会~”
永恒之树的生命池，位于永恒之树的树身深处，是核心之处。那里的生命气息非常浓郁，普通人在里面待几分钟，身上的顽疾痼疾都会被冲刷掉，堪比加强版的月光礼赞。巫师去到生命池，受益则更多。
以往，安格尔只听过这个地方，却从没进去过，如今树灵特意提到了这里，让安格尔也忍不住好奇。
不过，好奇归好奇，安格尔最终还是摇摇头：“宴会就算了。”
树灵：“为什么？”
宴会当然可以是不必要的，很多巫师晋级都不会去举办宴会。树灵之所以主动提到宴会，却是另有原因。
树灵其实很清楚莱茵的想法，莱茵觉得，安格尔太过游离于所有人的视线之外。
在野蛮洞窟，安格尔就像是一座孤岛，除了其导师桑德斯外，其他人几乎和他没有联系，甚至安格尔都没怎么使用过野蛮洞窟下放的资源。这座孤岛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巫师，那也就罢了，任其游离在外也无妨，不使用组织资源还能省钱。但偏偏，安格尔本人拥有非常重要的价值。
炼金技术、研发院成员身份，光是这两个背景，就足以让莱茵需要重视。
甚至，安格尔的身份，可以影响到野蛮洞窟未来的整体走向。
但前提是，莱茵要真正确定安格尔的态度。如果安格尔像桑德斯那般，对野蛮洞窟是重视的，是归心的，莱茵就可以用安格尔的身份，来对野蛮洞窟的未来方向做大方针的改变。
如果安格尔依旧保持着过去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莱茵绝对不放心，将未来的方向押宝在安格尔身上。
毕竟，巫师本心都追求着自由，行事往往是不羁的。谁也不知道安格尔会不会哪天，突然宣布脱离野蛮洞窟。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至少要先确定安格尔的态度。
树灵所说的宴会，其实也是一种类似的体现。
如果安格尔愿意开启宴会，与整个野蛮洞窟的巫师正式接触，虽然不至于立刻让人信服，但至少安格尔存有融入群岛的想法。
然后安格尔再接受一些莱茵的态度询问，只要无误，基本上，莱茵就可以开始对未来方向进行制定了。
可现在安格尔却拒绝了。
树灵面色不变，依旧笑着道：“很多巫师可都对你很好奇，你就不打算和他们接触看看？”
在旁的桑德斯与格蕾娅，隐约能听出，树灵说要为安格尔举办宴会应该有更深层次的意思。不过他们都没有提醒安格尔，桑德斯是不在意，作为安格尔的导师，安格尔的任何想法，他都会支持；至于说格蕾娅，她又不是野蛮洞窟的人，更加不可能提醒安格尔，而且，格蕾娅心中也有一个小小的期待——
最好安格尔能离开野蛮洞窟，到时候就可以借着托比的关系，让他加入糖果屋！
当然，格蕾娅也知道这个可能性是不切实际的。
安格尔如今可能游离在野蛮洞窟的核心圈外，但他对幻魔岛的归属感却非常的强，而幻魔岛也不可能离开野蛮洞窟，所以树灵的试探其实是没必要。
另一边，安格尔倒是不知道树灵简单的一个邀请，会有那么弯弯绕绕的心思。
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回道：“宴会很麻烦，而且……”别说是开宴会，就算是回镜中世界，安格尔都会尽量的低调。
面对树灵疑惑的眼神，安格尔解释道：“最近风头有些不对，为了避免被人盯上，能低调就低调。”
“有人盯上你？”树灵浑不在意的道：“不用担心，只要在镜中世界，绝对可以护你周全。”
安格尔摇摇头，低声嘀咕：“被人盯上倒还好，就是怕被神秘之物给盯上。”
树灵“咦”了一声：“神秘之物？”
安格尔叹了一口气：“这件事说来话长，反正我现在需要尽量降低存在感。”
树灵本还想继续追问，另一边桑德斯道：“安格尔所说的是事实，等回去之后，晚点会告诉莱茵阁下的。”
桑德斯都这么说了，树灵也不再继续询问，反正他最后也会知道。
“既然这里面有隐情，那我先和莱茵说一下，暂时先隐去你已经回来的消息。”树灵道。
昨天夜里，莱茵就先回了镜中世界。虽然没说原因，但想来是因为活线得到进一步控制，莱茵要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至少先抚平内部的躁动。
很快，树灵便得到了莱茵那边的回讯，他看向安格尔：“莱茵还没有公布你回去的消息，不过他已经和一些人说了桑德斯回来之事。应该会有人猜到，你也跟着回来了。”
“无妨，只要不高调就行。”安格尔个人觉得，他回去让人知道也无所谓，但大张旗鼓的公布行径，还是算了。
毕竟他们推测败者之箭的发射前提，是需要确定他的大致情况，所以要避免高调。当然，安格尔现在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被萌芽盯上，也不知道败者之箭会不会瞄着自己，但小心行事无大错。
树灵：“还有，莱茵让你有空的话，去见见他。”
安格尔点点头，莱茵阁下不找他，他都会主动前去。毕竟，萌芽之事也不仅仅是影响天空机械城。
接下来，桑德斯暂时留在了傀儡病院，继续收集活线的数据。
安格尔和格蕾娅则先回镜中世界。
从傀儡病院离开后，格蕾娅叹气道：“以为魔神阴影过去后，南域会迎来一段蓬勃的发展期，但现在看来，处处都还是危机。有的危机背后，说不定还比魔神阴影更加的可怕。”
格蕾娅不禁想起之前冠星教堂那边传来的消息，在上一次的观星日时，“不朽的冠星者”拉普耶曾经解读了一则预言：比起魔神阴影，永夜国与童话世界的事，或许会带来更大的灾难。
当时，因为有魔神阴影在，所有人都还没重视。现在看起来，这个预言正在慢慢的实现。
“危机常常与机遇并存。在我看到的历史记录中，常常是最危机的时代，会有最耀眼的人物诞生。”安格尔：“看看那活力澎湃的新星赛，我相信，这依旧是向好的时代。”
格蕾娅深深看了安格尔一眼，她听出安格尔的意思，大概是想表达，新星赛上的那些人物，或许会成为这个时代最耀眼的超新星。
但就格蕾娅来看，新星赛上的人，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安格尔。
真正的超新星，或许只有一人。格蕾娅在心中暗道。
他们一边随意的聊着，一边穿过比往日更加安静的风车镇，来到了天堑的底部，镜中世界的大门。
阿撒兹还坐在这附近，他的身边，是那几个先前向他们求救的凡人。
“他们怎么还在这？”安格尔看着这几个凡人，有些疑惑。
阿撒兹此时正拿着一本食谱在研读，并没有发现有人过来，听到安格尔的声音，这才抬起头。
“大人，我昨晚已经让他们先回家，可他们都不走。”阿撒兹恭敬道。
安格尔看向那几个凡人，过了一夜，他们的表情还有些余悸未消，显然昨天遇到伊瓦的事，给了他们很大的冲击。
估计他们也不是不想走，单纯只是不敢。
安格尔想了想，对他们道：“你们可以回风车镇了，现在很安全。”
“巫师大人，可是……”他们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面对一众巫师，又有些怯懦。
后来，是一位年长者，用犹豫与谦卑的语气道：“尊敬的巫师大人，我们很想知道，老汉姆他现在是不是也被伊瓦感染了？伊瓦之所以能逃离病院，是不是因为……风车镇如今，和之前的夜魔城一样，已经彻底的沦陷了……”
看着这几人惶惶惊恐的模样，安格尔算是明白了。他们之所以不敢回去，估计是昨天一晚上都在脑补风车镇沦为鬼蜮的画面。
过度脑补害人啊！
“放心吧，伊瓦能逃脱是他妹妹做的，与病院安全无关。至于你们所说的老汉姆，他的确曾经感染了。”
曾经感染了？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回过神，他们似乎想到了什么。
“大人的意思是？”
安格尔：“他现在已经好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回去。其他的疯症患者也一样，昨天已经有几个人被治好。风车镇很安全，而且，会一直安全下去。”
这是一座被云气环绕的高塔，位于镜中世界的最顶端。
灰扑扑的墙面，在光照之下隐隐有些泛起石青。安格尔辅一走到高塔的门口，便听到一阵阵的翅膀扑棱声。
抬头一看，却见高塔的某个窗台上，本来正静谧歇息的白鸽群，全都振翅环飞。
绕着高塔飞出玄妙的轨迹。
在环飞没多久后，其中一只白鸽从鸽群里单独飞出，然后扑腾着翅膀飞落到安格尔面前。
安格尔伸出手，白鸽立刻停在了他手背上，同时，一股浓郁至极的魔力气息，以白鸽为中心，开始往外散放。
安格尔抚摸着白鸽的羽毛，享受了几秒魔力灌体的气息，然后低声道：“还不是带走你的时候，你先回去吧。”
说罢，安格尔便将它放飞，任其归于鸽群。
等到白鸽和鸽群融为一体后，安格尔摸了摸自己略微粗糙的脸，轻声感慨：“传闻幻灵认人是不看面貌，而是嗅读能量的味道，果然如此。”
安格尔进入镜中世界前，就用变形术改换了一张面貌——
约莫三十来岁的大叔，面容有些像成熟版的里昂，眉峰极其硬朗。不过，他表现出来的气质却并不如里昂那般英气凌厉，看上去非常的懒散，红色的碎发随意的扎起，鬓发被风吹得乱扬，穿着松松垮垮的皮质风衣，下巴上还留有一层胡须未褪干净的胡青，看上去颇为玩世不恭。
格蕾娅觉得这个形象有些邋遢，强烈推荐了安格尔几个其他的形象，不过十个推荐形象里有六个是肉山魔王，两个是黑暗童话的非主流，还有两个倒是正常，不过一个是甜美的女巫，另一个则是和安格尔相似的贵族青年。
女巫肯定不行，至于说那贵族青年的形象……安格尔也没选用，单纯是不想。
当一个人用什么形象的时候，就必然要做符合那个形象的事。一个贵族青年，言谈举止的每一个细节，都必须拿捏到味。包括穿着，从发根丝到腰间的皮带，再到锃亮的皮鞋，都有规制的。
这太繁复，也太累了。而且，安格尔以前就是这种形象，哪怕变个样子，若是还保持相同的礼仪用语，熟悉的人还是能认出他来。
所以，贵族青年的形象没有必要。
他自己选择的这个大叔形象，因为以前在云螺号上扮演过类似的，他已经有一些心得。而且，这种不羁的形象，不用在意世间礼数，懒散也无所谓，可以让安格尔从规制的贵族壳子里走出来透下气。
安格尔顶着这幅形象走进镜中世界，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真身，中途安格尔甚至遇到了一个正式巫师，对方倒是注意到了安格尔，不过单纯是被安格尔的实力所吸引，有些讶异野蛮洞窟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个巫师。
在骗过正式巫师后，安格尔就有些洋洋自得，然而刚刚来到云中高塔，就被这群白鸽幻灵给识破了。
之前降临到安格尔手上的白鸽，正是“汲魔之路”中的其中一只白鸽幻灵。汲魔之路是笼罩整个镜中世界的巨大魔能阵，也是镜中世界魔力浓度的源头，白鸽则是这个魔能阵的幻灵，每一只白鸽代表了一个魔力节点，而白鸽所在之地，就是魔能阵的延伸之距。
也就是说，只要有白鸽的地方，那里的原始魔力浓度自然会升高。
野蛮洞窟每一个正式巫师都有一只类似的白鸽，而刚才那只白鸽，就是属于安格尔的，是他没有晋级前，莱茵送给他的一个礼物。
等到安格尔拥有一个类似幻魔岛的驻地，白鸽就可以去驻地改善那里的魔力幻境。不过，安格尔暂时还没打算开辟驻点，所以白鸽就只能留在这里。
在被白鸽识破了真身后，安格尔收起了得意，带着微微的沮丧走进了云中高塔——莱茵修行之地。
古拙的大门后，是长长的甬道，进入其中，安格尔立刻被一种无形的沉默力场给笼罩。
他现在无法说话。
这种沉默力场，倒不是莱茵做的，而是来自塔内一层正中心水池中的不语神祇雕像。
在走过不语神祇的范围后，安格尔沿着塔内的阶梯，旋转而上，最终来到了一扇大门前。
这里就是莱茵修行的房间。
安格尔之前来过一次，这一次再来，发现大门上多了一些装饰。本来普通的铁门上，突然浮现了几颗大小不一的透明水晶球，看上去就像是完整的皮肤上长了不规整的痘痘。
安格尔面色不变，但内心却是暗叹：莱茵阁下对水晶球的执着，真是万年不改啊。
这让他想起之前丽安娜的拜托，丽安娜希望安格尔能尽量说服莱茵，将制式通讯器从水晶球样式给换了。现在看来，估计很难说服啊。
推开门后，安格尔一眼便看到了莱茵，他坐在一个水晶球的前面。水晶球上隐隐有人影闪过，莱茵嘴巴也在开合，估计莱茵正在和谁对话。
“稍微等我几分钟。”莱茵的声音传入安格尔的耳中。
安格尔没有回话，直接坐到了莱茵的对面，等待着他那边情况的结束。
约莫两分钟后，发光的水晶球暗了下去，莱茵这才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安格尔。
莱茵上下打量了一下安格尔的扮相，微笑着道：“你现在的样子，我就像是看到了年轻时的我。”
“年轻时的莱茵阁下？”
莱茵点点头：“对，那时的我，最常做的事，就是脱下循规蹈矩的外套，在散漫与懒惰中，寻找着我追求的自由。”
“最终阁下找到了自由吗？”
莱茵没有言是，也没有说否，而是道：“自由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找到的，年轻时定义的自由，和我现在追求的自由又不一样。”
“在散漫了一段时光后，我最终还是穿上了那件循规蹈矩的外套。因为，后来我才明白，它并没有桎梏过我的自由，反倒是一件布满尖刺的猬甲，在保护着我最初的信念。”
莱茵的话，看似在说自己，似乎又像是在对安格尔说话。
安格尔也听进去了，只是，他并没有真的感同身受。因为他和莱茵还是有些不一样，他换上这个大叔模样的外壳，他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只是一种扮演，而不是真实的自己。
就算他选择了格蕾娅所推荐的女巫形象，也和现在一样。他从未想过用一个假相，去寻找自由。
莱茵感慨之后，将话题转到安格尔身上：“昨天因为活线之事，都没来得及正式对你进行祝贺。”
“恭喜你，成为了一名正式巫师。”
经过这些天与各种前辈的对谈，安格尔也明白，面对赞美如果像以前那般回答侥幸，并不会让人觉得谦卑，反而像是戴了面具，凭生隔阂。
所以这一次，面对莱茵的祝贺，安格尔笑了笑：“追求真理的路，还很漫长。这只是迈出了第一步。”
莱茵。“如今的巫师，大多嘴上说着追求真理，但真正能贯彻到底的却是很少，希望你是其中之一。”
安格尔点点头。如果说他有执念的话，大概最大的执念，就是对真理的追求了。他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自然不会半途而废。
“既然你现在已经成为了正式巫师，你有什么希望得到的？”莱茵问道。
安格尔：“我希望得到的？”
莱茵点点头，笑眯眯道：“这算是我给你的一个小小的奖励，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会尽量的满足你。”
这算是福利吗？安格尔有些纳闷，怎么没听导师提过？
虽然安格尔以前不知道有这惯例，但既然莱茵主动提出来，他现在拒绝似乎也不好。
安格尔想了片刻，说道：“能得到汲魔之路的幻灵，我觉得已经很好了。”
“汲魔之路的幻灵，本身就是你成为正式巫师的福利。包括流动之源的异度实验室的永久使用权、云上图书馆的借阅权、免费的驻地开辟……等等，这些都是你本来就会有的。”莱茵：“我所指的福利，不是这些普罗大众的，而是你想要的。”
我想要的？安格尔想要的很多，但能用钱买到的，他都不急需。而用钱买不到的，安格尔也不认为莱茵会有。
他想了想，试探的说了几种珍惜的魔材。
莱茵深深的看了安格尔一眼：“只要你付的出价格，你要的魔材资源大厅那里有。我相信你不会差这点魔晶。”
安格尔嘴巴张了张，却没有说话。莱茵说的也没错，可不要魔材的话，他也想不出要什么。
在一阵沉默，莱茵道：“这样吧，我来给你做个决定如何？”
安格尔无所谓到的点点头：“可以。”
莱茵没有丝毫犹豫，覆手一翻，一颗玲珑剔透的水晶球出现在他掌心。
“这个给你。”
接过水晶球后，安格尔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水晶球的正中央，有一个立体的有尾魔兽图案，看上去活灵活现。
安格尔疑惑的看向莱茵：“这是……”
“你应该知道万灵花园吧？”莱茵解释道：“这就是万灵花园的启动器，不过只有一次机会。”
安格尔愣了一下，没想到莱茵会给他的是万灵花园的入场券。万灵花园是南域最顶尖的巫术花园之一，巴洛克当初来野蛮洞窟潜伏这么久，就是想要进入万灵花园！
可见，进入万灵花园的好处有多大。
安格尔去过的巫术花园其实不少，不过，他从未进过高级的巫术花园，基本都是中低级的花园。
如今，他有机会进入最顶级的巫术花园，也忍不住有些兴奋。
他从其他的巫术花园里得到了不少的益处，他实在很好奇，顶级的巫术花园又会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安格尔非常高兴收下了这个水晶球，他以为这只是一次莱茵给予的福利，不过他其实不知道的是，这份礼物比他想象的还要重。
如果安格尔刚才仔细去听，就会听出来，莱茵介绍的是“万灵花园的启动器”，而非“万灵花园的入场券”。
莱茵也不作解释，看着安格尔收捡起启动器后，他笑眯眯的道：“对了，之前树灵给我说，你不打算举办宴会，这是为什么？”
莱茵看似只是轻飘飘的说，但他其实非常专注的观察着安格尔，想要借此看看安格尔到底是什么态度。
安格尔：“我觉得没必要去办宴会，形式上的东西，永远不如归于实际。”
“你可以借此认识一下其他巫师。”
“如果对我有帮助的人，我会想办法私下联络。在宴会上，就算认识，也只是泛泛交流。”
莱茵挑挑眉：“一般来说，出身贵族的人，应该更喜欢交际才对。看来，你是例外。”
安格尔：“我虽然出身贵族，但也只是一个偏隅小镇的小领地贵族，镇上除了我家外，就没有其他贵族了。所以，想要交际也没地方去。”
“而且，比起浪费时间的交际，我更喜欢做研究。”
莱茵：“从小就如此？”
安格尔：“是的，我有一个很棒的启蒙导师。”
莱茵点点头，没有做评价。
安格尔继续道：“不过，如果一定要举办宴会，我也不排斥。只是这一次，我可能无法去做，最重要的原因在于……”
“有人盯上你了？”莱茵：“树灵告诉我的。”
莱茵换了一个坐姿，摆出好整以暇的表情：“能说说具体情况吗，说不定我能替你解决。”
安格尔：“这件事差点让罗森城主都殒命，所以很难解决。不过，我现在也不处于漩涡中心，降低存在感是我现在要做的事，故而，我才不想高调的露面。”
莱茵没有听懂安格尔的意思，但他提到“罗森差点殒命”，这让莱茵很在意。
居然牵扯到天空机械城的城主生死，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萌芽的灾难，不仅仅是天空机械城的事，它极有可能牵扯到整个巫师界。所以，安格尔也没隐瞒，将事情从头至尾的说了出来。
“这件事，要从我的一个故友失踪说起……”
安静的空间中，只有安格尔的声音在回荡。
为了不遗漏，安格尔将来龙去脉每一个细节，全都讲了一遍。包括他自己的心理变化，还有罗森的情况，缪斯的猜测，以及他作决定的原因，也都叙述了出来。
听完安格尔的话后，莱茵都有些发愣。
他没想到，这件事背后居然有这么复杂的情况，其中不仅仅牵扯到大型巫师组织的首脑生死、外域巫师，还有那诡异的神秘之物！
莱茵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这件事已经超乎了他的意料，他原本还以为，是安格尔惹了什么事，被人盯上。甚至，莱茵都已经将安格尔惹的人，目标锁定在霜月联盟身上。
莱茵带着胸有成竹的想法，准备等安格尔说完，就用语重心长的语气告诉他，不用担心，哪怕是蒙奇盯上你，他都有办法化解一二。
可随着安格尔的说辞，莱茵有些懵了，这和他设想的情节完全大相径庭啊！
他以为是霜月盯上了安格尔，结果并不是。他以为自己可以做那个调和的人，就算调和不了，也可以靠人脉和实力去替安格尔解决，结果也不行。
萌芽教派的内部结构、实力层次、涉及的人数还有波及的范围，莱茵完全不知道。但从萌芽诞生于源世界，却到现在都没被源世界的巫师给覆灭，可见萌芽绝不是普通的势力。
在源世界都不是普通的势力，放在南域估计更加可怕。
最为重要的是，萌芽在暗，他们在明。莱茵就算有意调解，也找不到人。更何况，莱茵听完安格尔的说辞后，已经明白，萌芽的信徒基本都是疯子，想要调和基本不可能。
莱茵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萌芽这个名字倒是充满希望，但他带给这个巫师界的却是疯狂与绝望。”
莱茵摇摇头，这边永夜国之变、遗迹之事都还没解决，那边又出了一个可能掀动整个南域基本盘的萌芽教派，如今真的是多事之秋。
唯一幸运的是，帕米吉高原附近还没有发现萌芽教派的踪迹。但这种幸运，并不能在一边偷着乐，因为面对萌芽教派的侵蚀，南域巫师界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看到天空机械城出现这种隐患，他们不能报以侥幸，甚至还要想办法替天空机械城分担以及阻拦。
如果他们什么都不做，一旦萌芽教派在天空机械城撕开了一道口子，这种隐秘又难以被发现的教派，将会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开来，整个南域都无法幸免。
更为重要的是，萌芽教派的信徒背靠萌芽这件恐怖的失序神秘之物，普通的预言术都无法起作用，防不胜防！
莱茵沉默了半晌后，看向对面安格尔：“将信号塔拿出来吧，我和天空机械城的两位城主谈谈。”
安格尔点点头，缪斯将迷你信号塔交给自己，也有间接和莱茵联系的意思。
拿出银色的齿轮纽扣，伴随空间的一阵虚影，一个大型的机械装置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安格尔快速的调试起信号塔，伴随着“嘀嘀嘀”的声响，信号塔开始进行运转。
“已经在请求连接了，应该很快就会联络上。”安格尔话音刚落，迷你信号塔的正前方，便浮现出了一个光屏。
光屏闪烁之后，一个穿着阿希莉埃学院蓝白制服的女学徒，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当看到安格尔的样子时，对方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尊敬的巫师大人，我是1号信号塔的值守者艾米，请问您想要联络的人是谁？”
安格尔：“罗森城主，还有缪斯院长。”
艾米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点点头：“好的请稍候，我帮大人去联络。”
光屏上，艾米的身影消失不见。
坐在对面的莱茵笑道：“看来，你的面子倒是挺大的。”
如果其他人直接说要找天空机械城的两位城主，有大概率可能是被当场拒绝。但安格尔能如此轻松便让对方同意去联络，就可见安格尔在对方心中是认为有资格与两位城主对谈的。
这其实也是一种隐形的名望分量加成。
“如果是莱茵阁下的话，我相信艾米连犹豫都不会。”安格尔也笑着回道。
在艾米联络两位城主的时候，安格尔就迷你信号塔的话题和莱茵谈了一下，安格尔也知道信号塔背后也有一些深意，所以他倒不是想要让野蛮洞窟安装信号塔，单纯是想借着信号塔的话题，聊聊信息交互，以及……通讯器。
毕竟，丽安娜拜托过他，安格尔自己也觉得水晶球通讯器实在是过时了，所以安格尔想要和莱茵聊聊。
但是，莱茵对水晶球的热爱，超乎了安格尔的预期。安格尔刚刚聊到通讯器的时候，莱茵便非常开心的和安格尔说起了水晶球通讯器，继而说起了水晶球，各种材料，各种颜色，各种制式……说的天花乱坠。
在这种情况下，安格尔实在不好意思去提修改水晶球通讯器的方案，只能干笑，并且默默的在心中对丽安娜道了一声歉。
不过，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安格尔倒也得到了很多关于水晶球的信息。如果不把水晶球制作成通讯器，其他方面，水晶球还不错，譬如用在预言上、施法、以及目力延伸……
这场水晶球的科普一直持续到了迷你信号塔重新亮起，莱茵才停了下来。
光屏上显现出缪斯的身影，他笑眯眯的对安格尔打招呼，像是在面对同辈般惬意轻松，然后在面对莱茵的时候，缪斯则表现出了十足的恭敬。
“罗森他不在，所以只有我来了。”缪斯解释道。
“罗森城主不在？”安格尔有些惊讶，其他人离开倒是正常，但罗森离开的话，这就很稀奇了。
“因为萌芽之事，罗森去意荣国其他地方巡查了，就怕还有萌芽余孽隐藏在暗处。”缪斯顿了顿，摆出一副苦瓜脸：“可怜的我，现在竟然又要顾及研发院，又要管理主城事务，好累……要是安格尔你在的话，就可以接手研发院，替我分担忧愁了。”
安格尔连连摇头：“米多拉大师说过，坐镇研发院是需要审核和评估的，我才加入研发院多久，肯定不行的。”
缪斯笑眯眯的道：“只要我点头，不用评估也可以。”
“不行，不要，换别人。”安格尔毫不犹豫的拒绝三连。
缪斯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想要卖惨，不过他还没说话，光屏的侧面传来一道幽幽声音：“主城事务和研发院目前都是我在管……”
安格尔听出来了，说话的是安东尼奥。
缪斯表情有些尴尬的朝着一边看了眼，然后打着哈哈：“你别听安东尼奥胡说，我不是那种人。”
安格尔心中默默道：你就是。
“题外话就不说了，说回正题吧。”缪斯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好像之前开启‘题外话’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安格尔也懒得和缪斯计较，现在也的确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萌芽之事迫在眉睫。
安格尔让出了位置，让缪斯与莱茵阁下直接进行对谈。
缪斯在确定莱茵已经知道萌芽之事后，便将他们最新得到的情报也全部说了出来。
紧接着，他们谈论的东西，就不再是单纯的萌芽之事了，而是用高瞻远瞩的态度，就这件事对整个巫师界的格局可能造成的冲突与影响进行探讨。
从时代的背景下，去谈论世事的洪流，并且衍生到各个方面，继而寻找在各个层面上对萌芽的解决方案。
安格尔以往知道的、不知道的，想到的、想不到的，全都被他们所罗列出来。
越听，安格尔越觉得自己的不足。也许在炼金技术上，他已经逐渐攀登到了前方，可在宏观经验、组织力、格局观瞻与细节处理能力上，他与缪斯和莱茵这一类人，依旧存在着巨大的鸿沟。
这不是安格尔的眼界不够，单纯是岁月的历练太少。
有些东西，可以靠天赋去弥补；但有些东西，需要时间去积淀。安格尔缺少的就是后者，他太年轻，哪怕他知道的东西很多，可那些靠时光去沉淀的经验，却比某些学徒都还要差一截。
安格尔以前还觉得，在萌芽之事上，说不定他也有发挥的余地。的确，发挥的空间他是有的，但仅限于局部，想要靠自己的能力去解决萌芽之事，那他还是太天真了。反倒是缪斯和莱茵的谈论，从各方面去防堵萌芽的方案，更加的可靠。
当然，如果安格尔能直接解决萌芽这件神秘之物，那么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可是，萌芽是湮灭过奇迹的存在，连守序公会的人都不敢碰，安格尔想要解决，基本上是痴人说梦。
在这种大格局的棋盘下，安格尔现在算是认清了自己的渺小，萌芽之事还是交给莱茵和缪斯这种各大巫师组织的首领去烦心吧。
不过，该谨慎的还是需要谨慎，毕竟萌芽教众很有可能盯上自己。
缪斯和莱茵聊了约莫半小时，大致情况谈完后，缪斯道：“等到观星日后，我决定将这件事和几个大型巫师组织透风，去暗中排查萌芽在南域是否已经开始散布信仰，不过深海之歌那边，我还不知道要不要联系。”
“深海之歌的情况太复杂，他们自己背后都还有异界支持，这件事你最好还是先别告诉他们。如果真的要说，就联系海神佛伦萨一脉，千万别联系依玛干那一系人。”莱茵道。
缪斯点点头：“我明白。”
莱茵：“还有，别忘了极端教派。”
缪斯眼里闪过精光，点点头。极端教派平时在南域发疯肆虐，禁这禁那，仗着世界意识的青睐，让一众巫师都不好说什么。如今，萌芽教派是真正的噬人大杀器，他们各大巫师组织要动员起来，极端教派也必须参与进来，并且他们还必须处于牵头羊的位置。
想要始终站在政治正确的制高点获取利益，那就必须要做到政治正确该做的事。
缪斯：“我这边如果得到新的消息，会借信号塔通知阁下的。”
莱茵：“如果信号塔联系不上我，你可以直接告诉荷鲁斯，他有办法联系到我。”
缪斯愣了一下，信号塔联系不上莱茵？这是为什么？
缪斯心中虽有疑惑，但也不好追问，点点头道：“可以。”
缪斯和莱茵说完之后，看向安格尔：“对了，观星日马上就要到了，你要尽早做准备。如果你找不到预言巫师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
没等缪斯说完，莱茵直接打断：“不用麻烦缪斯院长了，野蛮洞窟会安排预言巫师过去的。”
缪斯看了看莱茵，没有在说什么，点点头便关掉了信号塔。
莱茵这时看向安格尔：“冠星教堂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让玛雅在观星日上，帮你预测萌芽是否对你存有恶意。”
安格尔点头道谢，莱茵不说，他其实也准备去拜访玛雅。不过他倒不是想让玛雅帮忙，而是想着多多洛那边有没有什么办法。
既然莱茵已经说了会让玛雅帮忙，安格尔也省了心。
莱茵看到安格尔直接接受了他的提议，他心中也很高兴。安格尔的性格，他大致已经了解，安格尔能无顾虑的接受帮助，从某种角度来看，也说明安格尔是认可这个集体，不会太过计较得失。
如果安格尔回绝，或者说他会想办法去补偿玛雅，莱茵估计还会更头疼些。
“萌芽之事的确非常的严重，你选择低调是对的。”莱茵甚至觉得，安格尔目前还做的不够：“外界都知道，你来自野蛮洞窟，所以如果萌芽的人要定位你的位置，肯定也会先从野蛮洞窟开始。所以，我觉得你一直待在野蛮洞窟也不见得是好事。”
安格尔满头问号。
安格尔原本打算是低调做人，在幻魔岛安静修行，但现在听莱茵阁下的意思是，是让他离开野蛮洞窟？
莱茵也的确有此意思，如果是直接开打，莱茵反倒不怕，可对方如果真的盯上安格尔，只需要确定安格尔的位置，然后“画一个靶”，败者之箭就到了。这是连莱茵都无法阻止的事，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安格尔最好不要长时间待在野蛮洞窟。
正因此，之前莱茵才会告诉缪斯，若是信号塔联系不上他，就去联系荷鲁斯。因为他有意让安格尔离开野蛮洞窟。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对方真的将安格尔当成目标。
所以，就算莱茵要让安格尔暂时避开风头，也需要等到观星日之后。
“你回来的消息，我会让人暂时封锁的。”莱茵道。
安格尔点点头：“其实不需要刻意去封锁，知道的人总归会猜到，只要不高调，我觉得就没什么问题。”
莱茵颔首。
的确，刻意去做，反倒有可能更引人瞩目。
“那好，尺度你自己可以斟酌，需要做什么，可以去联络树灵。”
莱茵这句话其实就是等于放权，从这就可以看出，莱茵对安格尔的重视程度。
萌芽之事说完后，他们的心情都有些沉甸甸的。
不过，莱茵这次叫安格尔来，主要的事还是想要确定安格尔的态度，所以在一阵沉默之后，他先一步的抛开了沉重的话题，开始侧面的去询问安格尔的一些问题，以确认安格尔对野蛮洞窟的想法。
这些问题，乍听下来都是很正常的，可都涉及了一些安格尔本人的观念与想法。
安格尔也察觉到一些端倪，不过确认不是要害他，安格尔也就不去细想了。
一问一答，已经持续了约莫十分钟。莱茵虽然从头至尾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但他内心中却是在微笑着连连点头。
安格尔的回答，一如他表现出来的性格。
他也许对野蛮洞窟的认同感没有那么强，但他对幻魔岛的归属感却非常的强。也就是说，只要幻魔岛还在野蛮洞窟一天，安格尔基本就不可能出什么岔子。
而在几百年的相处中，莱茵非常确定，桑德斯肯定不可能背叛野蛮洞窟。那么，安格尔也不会有问题。
在确认这一点后，莱茵之前觉得缺失的、担忧的一块，也被圆满补齐。
他也可以放心的以安格尔为发展核心，对未来野蛮洞窟的一些目标进行安排。就譬如，安格尔有研发院成员这一身份，那么凭着这个身份，野蛮洞窟可以安排更多的炼金学徒去阿希莉埃接受炼金教育，这是以往野蛮洞窟最缺乏的一块拼图。如今，安格尔的身份，弥补上了这块拼图。
这块拼图最后会为野蛮洞窟输送大量的炼金人才，这是对野蛮洞窟长远发展的一个重要指标。也因此，安格尔实在太过重要，莱茵才一定要去试探他的态度。
当然，莱茵既然要借用安格尔的身份之便，他也会在其他方面弥补安格尔，譬如更大的资源倾斜。
莱茵在确定了安格尔态度后，笑眯眯的道：“问答也是相互的，你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也可以趁现在提出来。”
莱茵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注意到，安格尔自从来到这里后，一直表现的欲言又止，似乎想要说什么。故而，他主动给了安格尔机会。
不过让莱茵有些奇怪的是，哪怕主动将话头交给安格尔去牵引，他此时却沉默了。
是什么话题，让他欲言又止，却又迟疑不问？
莱茵心中非常好奇，不过他也没催促，只是静静的等待着。他确信，安格尔如果真的有疑惑，他必然会问出来。
果然，在沉默了两分钟后，安格尔开口了。
“莱茵阁下，如果有一天，有一件可能会波及整个巫师界的事，我要不要去做？”
莱茵等了好久，没想到等出来的问题会是这个。
安格尔的话中之意是……他要放大招了？而且，还是会幅及整个巫师界的大招？
“你问过桑德斯吗？”
“不用问。”
安格尔简单的回答，内涵却很多。不用问桑德斯，是因为他知道桑德斯的回答，还是说，桑德斯也会参与其中，所以不用去问？
莱茵心绪在流转，却没有表现在脸上：“要不要做，要看你做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
“有很大的风险。”安格尔思索了片刻，回道。
“既然有风险，你却还想做。说明这件事会让你获得更大的利益？”莱茵没有去强行询问安格尔到底要做什么事，而是帮着分析。
“是的，不仅仅我会获益，很多人也会获益。甚至……”安格尔顿了顿，“甚至有可能改变现有格局。”
莱茵的瞳孔一缩，改变现有格局？！按照安格尔的意思，他要做的事，是有可能撬动历史齿轮的事？
莱茵记得上一次世界格局的改变，是天空机械城在千年前强推的“蒸汽之路”，让繁大陆绝大多数国家，靠着蒸汽火车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现在看来，蒸汽火车是非常有益处的，不仅仅是对于巫师界，对于凡人的世界也是如此。可这是用后世的眼光来看待，摆在千年前，当时的“蒸汽之路”计划可谓真正的“血腥之路”。
这条路，动了太多人的蛋糕。
各个国家基本都为此付出了局部战争的代价，甚至有几个意荣国的死对头，为此发动了全面战争。死伤之人，不计其数。
不过，当时闹得如此之大，也只是凡人世界。巫师界至少看起来是平静的，没有多少人在明面上反对。
如果安格尔也想撬动历史的齿轮，这一次他是继续以凡人当杠杆，还是说……
莱茵：“牵动的是凡人世界的格局？”
“也许有，但更多的可能是巫师界。”安格尔道。
莱茵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但心湖却是不那么的平静。安格尔这是要掀动超凡世界的格局啊……
“你认为的风险是什么？”莱茵谨慎的问道。
安格尔想了想，如果梦之旷野真的推出的话，会出现什么状况……半晌后，安格尔回道：“外部的风险，还有人心的不信任。”
所谓外部，自然是那些在梦界周围游移的恐怖生物。当初安格尔想在深渊建立梦之旷野，直接被一巴掌给灭了，就可以知道，如果没有更强大的力量去护航，梦之旷野是很容易被觊觎的。而南域的梦之旷野能顺利建立，完全是因为莎娃的关系。
至于人心的不信任，这就更好理解了。当一件事物被推陈出来时，人们最先考虑的不是它可能会带来什么利益，而是它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并且不断的夸大这个负面影响。
莱茵不知道安格尔所说的具体是什么，单从他的回答来看，好像没有到很严重的地步。他原本还以为可能会与世界意志对立、甚至可能造成末日灾难……毕竟，历史的齿轮可不是那么好撬动的。
“任何事情都有外部风险，而人心不信任是天性。如果单纯只有这两种风险的话，我认为在可控的范围内。”顿了顿，莱茵注视着安格尔，问道：“这两种风险，让我想到了蒸汽之路。当时各国也是因为不信任，而不愿意建立火车铁轨。”
“所以，按照这种思路去反推，你所谓的改变格局，是因为你也准备推出某件东西？”
莱茵进一步的猜测：“是你的炼金造物？”
安格尔：“类似。”
莱茵看得出来，安格尔似乎并不愿意多谈，他想了想，也尊重安格尔的想法，没有去追问。
“如果你真的要做，你打算什么时候做？”
安格尔：“不会太久，但不是现在。”
为了降低存在感，安格尔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如果这件事真的会影响格局，那你一定要做好全面的评估，无论是好的，亦或者是坏的。”莱茵顿了顿：“还有，你要做的时候，一定要挑选恰好的时机，并且在此之前，最好和我说一声，至少让我明白，野蛮洞窟该如何去配合你。”
莱茵的这句话，显然已经表明了他的一些态度。
安格尔笑着点点头：“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我不说，导师也会说的。”
莱茵：“除了这个，你还有其他事情要问吗？”
安格尔想了想，说道：“我想知道遗迹现在的情况。”
安格尔一直对那处奇怪的遗迹很好奇。因为据他所知，除了那一座遗迹外，魇界生物没有占据其他遗迹，这说明，那座遗迹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魇界生物。
安格尔很想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面对安格尔的询问，莱茵思索了片刻：“遗迹里面的情况很复杂，而且，我们到现在也没有办法更深入的探察。”
安格尔：“预言术也无法奏效吗？”
莱茵点点头：“预言术被遮蔽了。根据玛雅的推测，可能里面有某种能遮蔽预言的力场，又或者说，是被神秘之物给影响了。”
神秘之物在魇界似乎并不稀缺，譬如狐狸持琴者手中的那把琴，就是一件神秘之物。
当初桑德斯还在魇界去过一座充满神秘之物的塔。
所以，玛雅的推测也许是正确的，魇界生物拥有神秘之物，而预言术因为神秘之物的缘故而被屏蔽。
安格尔：“预言被屏蔽，看来只有通过观星日，才有机会知道内情。”
莱茵：“没错，原本我们就打算在下一次的观星日，让玛雅试着观星占卜。”
“那现在……”安格尔楞了一下，玛雅原本去观星日是为了遗迹之事，那现在因为他的缘故而改换？思及此，安格尔突然有些过意不去。
莱茵挥挥手：“无妨，我会通知‘海神’佛伦萨，他肯定会安排预言巫师去留意的。”
佛伦萨？深海之歌？安格尔一时没反应过来，这里面有什么联系。
随着莱茵的解释，安格尔这才明白内中隐情。
那座遗迹，是位面融合后没多久出现的，当时帕米吉高原上还有很多巫师组织与巫师家族在探寻位面融合的情况。深海之歌便是其一，他们也发现了那座遗迹，于是派了四个正式巫师前去探察，结果全军覆没。那四个正式巫师，全都陷落在了那座遗迹中。
正因为深海之歌陷落了这么多正式巫师，他们在观星日上，甚至不用莱茵去提醒，肯定也会想办法去探查遗迹内情况。
“说起来，关于遗迹的事情，你不问我到时候也会告诉你的。因为，据桑德斯说，你有办法解读魇界生物的情绪表达？”
安格尔没有否认：“只能模糊解读，魇界生物绝大多数的智慧都不高，它们表达的情绪意思都很简单。”
莱茵：“这无妨，你应该知道小王子的故事吧？”
“绯月、钻石与流光；晨曦、石英与浮芒。”安格尔点点头，将小王子这个流传甚广的童话里的谜语说了出来。
莱茵：“将它们表达的情绪当成一个谜语去解读它，然后把答案的线索进行联系，总有希望能知道它们在表达着什么。”
安格尔也明白这个道理，桑德斯之前也提醒过他。
只要知道了魇界生物在表达什么，说不定就能确定，它们选择那座遗迹的原因。
“过几天，遗迹的情况趋于平静，这边的活线问题也解决的差不多时，你和桑德斯一起来一趟吧。”莱茵：“你想了解的遗迹情况，你自己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安格尔颔首应是，他也正有此意。
在说完遗迹之后，他们接下来又聊了一些话题，包括霜月联盟还有黑城堡的事。也有说到深渊后续，还有深渊里观察到的势力变化。
主要是莱茵在说，安格尔在听。莱茵为安格尔说明了霜月联盟目前的情势，还帮他分析了，要不要去霜月联盟总部去拿“霜之华月之章”的奖励，以及他如果去了，未来可能会面对的情况与利弊。
莱茵所处的位置决定了他的格局，再加上他经历十分的丰富，他所分析的内容，将方方面面都涵盖到了，为安格尔指明了前路。
所以，这场谈话，更像是莱茵在对安格尔指点，安格尔听得自然很尽兴。
不过，再尽兴的时光也有终点。
在他们聊了两个小时后，莱茵终于停了下来：“这件事，今天就先聊到这吧。”
安格尔点点头，他也明白，是他该告辞的时候了。
安格尔正思考着，该用什么话做结语道别时，莱茵饮了一口热茶后，笑眯眯的问道：“对了，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安格尔想了想：“保持低调，等待观星日的结果。然后，安静的修行一段时间。”
“的确，你是该沉淀一下了。”莱茵知道，安格尔一晋级就去天空机械城当特约评判，一刻都没休息过，作为新晋巫师，他的确需要一段安静时光去修行。
莱茵：“把你的骨卡给我。”
安格尔虽然不明白莱茵的意思，但他还是从手镯底部，翻出了许久没有使用过的骨卡。
莱茵轻轻的在骨卡上抹了抹，一道金光就钻入了骨卡内。
“我给你开放了云上图书馆的二级权限，仅次于书老的一级权限。你这段时间，可以在云上图书馆对你所缺失的知识，进行补充与沉淀。”
安格尔恭敬的点点头：“谢谢。”
“这本就是你该得的权利。”顿了顿，莱茵又道：“除了修行外，你还打算做什么？”
“炼金吧。”安格尔打算有时间的话，去研习一下调合派的炼金，毕竟作为研发院成员，就算对调合不精通，也要有所涉猎。
“还有呢？”莱茵继续问道。
“应该……没有了。”安格尔狐疑的看着莱茵，不明白莱茵是想要说什么。
莱茵笑眯眯的道：“除了修行与炼金外，我相信你还有一些闲暇时间。我这里有两件事，你不妨去尝试一下。”
修行和炼金，每一样都可以占据所有的时间，哪还有闲暇时间！安格尔虽然心中是如此想的，但他面上却是不显。
莱茵既然对他连续追问，显然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毕竟莱茵是野蛮洞窟的掌权者，安格尔就算再不愿，也还是要洗耳恭听。
而且，他也想知道，莱茵想要他做的两件事，究竟是什么？
从云中高塔离开时，外面依旧是阳光普照。不过，当安格尔穿过云雾，开始往下降的时候，发现越来越多的叶片开始舒展，以永恒之树为中心的区域，已经被叶片全部遮挡，下方已然是黑黢黢的夜晚。
安格尔落到了一片藏在云雾中的巨大叶片上，沿着叶脉，安格尔往前走了几十步，便穿过了云雾遮掩的地方，看到了一个安静无人的站台。
这里是高地站，树藤巴士能抵达的最高站台。
安格尔走到站台上，静静等待树藤巴士的到来。
他原本是想直接飞到幻魔岛，但想着现在时间也不急，他用陌生面孔飞在空中也招摇，索性搭着树藤巴士过去。而且，许久没有搭乘树藤巴士，安格尔也有些怀念。
很快，树藤巴士便响着“咔咔”声，挂在曲折的树藤上，驶向了高地站。
巴士车厢里空无一人，安格尔寻了一个靠窗位置坐了下来。
巴士缓缓驶出站台，在云雾之中慢慢的穿行。从云上的白昼，穿梭到云下的夜晚，光线变了，但瑟瑟的寒风却还没变。
鲜艳的红色鬓发在风中不停的飞扬，时不时的拍打在唇边、眼角。
安格尔则懒洋洋的靠在窗户上，看着中心区树灵庭的霓虹灯火。同时，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譬如说，梦之旷野的新城建造，乔恩设计的新城倾向于蒸汽奇幻的朋克风格，如果将新城的交通系统，设计成树藤巴士的样子，不知道搭不搭调？
在安格尔脑海中浮想联翩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对面的座位上似乎隐隐出现了个人影。
安格尔懒散打了个哈欠，随手拨开遮挡视线的红色乱发。
随着鬓发被拨开，安格尔也看清了对面的座位。他之前没有看错，的确多了一个人。
一个让人不敢直视的人。
之所以不敢直视，单纯是不好意思去直视。毕竟一个没穿衣服，全身油光腻滑的人，大喇喇的杵在面前，目光的确不知道该放哪里。
“树灵大人。”安格尔懒洋洋的伸出手，向着对面的人随意的招了招，算是打了招呼。
树灵眉头挑眉道：“这是你扮演的身份？”
安格尔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为了保持低调。”
树灵眯了眯眼，看着对面懒洋洋的红发男子，他总觉得安格尔之所以扮演这个角色，更大可能是为了偷懒。
面对树灵的质疑，安格尔理直气壮的道：“我这不是故意要懒，是为了符合我这个新身份的气质。”
“终归还是懒。”
安格尔撇撇嘴，不想就这个话题再接话。
树灵也没有再多说，直接说起正题：“你和莱茵的对话，我全程都听到了。”
安格尔表情没有任何波澜，在他进入莱茵的房间后，就注意到，莱茵是把窗户打开着的，一丛树叶就在窗户边上随风晃荡。当时，安格尔就猜到，树灵肯定是在附近。所以，树灵知道他们的对话，也很正常。
“萌芽之事的确有些难办，你选择低调行事是对的。我会配合你，尽量让你这段时间不受外人干扰。”树灵顿了顿：“当然，是很自然的配合，不会让人生疑。”
安格尔点点头：“谢谢树灵大人。”
“关于萌芽之事，我没有什么办法，不过书老或许知道些什么。我最近会尝试着去联系书老，不过他不一定愿意见我。”树灵：“既然莱茵给了你云上图书馆的二级权限，你这段时间也可以去图书馆看看，一边补充自己缺漏的知识，一边找找书老。”
书老是野蛮洞窟的三大祖灵之一，他的博学程度是南域巫师界所公认的。不过，书老极少见人，哪怕是同为祖灵的树灵，书老都不给面子。
树灵之所以给安格尔这个建议，是因为他记得，安格尔刚进野蛮洞窟没多久，就见到了书老。或许，书老愿意见安格尔。
若是书老能给安格尔建议，比起他们，对安格尔会更有益。
安格尔点点头：“我会试试看。”
树灵过来找安格尔，主要就是想说这两件事，在说完后，树灵也没离开，而是和安格尔闲聊起来。
“莱茵让你去尝试的那两件事，你怎么看？”树灵有些好奇安格尔的想法。
安格尔摇摇头：“不怎么看。”
树灵：“没有兴趣？”
安格尔颔首：“兴趣不大。”
树灵：“其实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
安格尔想了想，回道：“第一件事，虽然不是必要，但如果我真的很闲的时候，可以去看看。至于第二件事，还是算了。”
安格尔一边说着的时候，一边回忆起不久前的事——
“不知道是哪两件事？”安格尔听完莱茵的话后，有些好奇的问道。
莱茵笑眯眯的答道：“这两件事呢，都会获得奖励。”
安格尔对奖励已经不大在乎，他想知道的是，事情的内容是什么。
“第一件事，是华莱士让我告诉你的，他希望你有空的话，去《镜》开一个专栏。”
这是莱茵所说的第一件事，安格尔听完后，疑惑的道：“为什么是我？”
“让晋级的正式巫师在《镜》开专栏，这并不是一个单一事件。很多巫师都开过，包括你导师。”
“大家都明白，知识的珍贵性，所以，所谓的开专栏，也不是要普及你所学所识；而是希望能借着你的文章，来看看你的行为逻辑与思维方式。”
很多时候，一些学徒被卡在某个境界中，不是知识不够，也不是实力不足，单纯是因为思考的方向走入了死胡同。在自己的思维定式走不通的时候，看看其他人的思维方式，说不定就能有所收获。
而这，不仅仅限于学徒，很多正式巫师也一样，做研究、做实验、做学术，只要卡住了，都会第一时间去翻阅各种杂志，借他山之石，来解自己的忧愁。
安格尔听完后，倒是明白了这件事背后的意义。
他思考了片刻后，道：“如果我有空的话，会去尝试一下。”
不过，安格尔觉得自己不一定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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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说完后，安格尔便开始等待莱茵说第二件事。
不过，莱茵却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缓缓的伸出手，两张卡片的幻象就出现在安格尔的眼前。
卡片呈方形，一张白色，一张金色。
从幻象中看不出任何其他的内容，就单纯是两张满是留白的卡片。
不过，安格尔却明白了莱茵的意思。
他迟疑了一下，问道：“这是……飞帖？”
莱茵点点头：“是的，导师飞帖。”
安格尔沉默片刻：“莱茵阁下的意思是，让我收徒？”
莱茵仔细的观察着安格尔的表情：“你看上去似乎并不愿意收徒？”
安格尔点点头。
莱茵没有询问安格尔为何不想收徒，而是道：“收不收徒都是你的自愿，不过我建议你可以试试。”
回忆的画面结束，安格尔看向坐在车厢对面的树灵。
之前莱茵没有问的问题，树灵此时问了出来。
树灵：“说起来，收徒对你有很大的好处，既可以得到组织资源的倾斜，也可以让你拥有一个未来助力。你为什么不愿意收徒？”
面对树灵的询问，安格尔思索了片刻道：“我还没做好准备，对他人的未来负责。”
安格尔说完后，空气陷入了一阵沉默。
安格尔抬起头看去，却见树灵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怎么了？我的回答很奇怪吗？”
树灵：“不是很奇怪，是非常的奇怪。你该不会认为，所谓的收徒，就是像桑德斯对你那般？”
安格尔：“难道不是吗？”
在安格尔的印象中，他遇到的导师，无论是启蒙导师乔恩，还是引领他走上超凡之路的导师桑德斯，都是如此。
“当然不是。”树灵揉了揉太阳穴：“我现在明白了，难怪你之前直接拒绝了莱茵的提议。”
“你该知道，收徒的飞帖有两种，金色飞帖和普通的白色飞帖。”面对安格尔的不解，树灵解释道。
当一个天赋者收到金色飞帖，意味着“我对你很看重”。而收到白色飞帖，则意味着“你可以跟着我学习”。
这两种飞帖，代表了导师的两种态度。对拥有金色飞帖的人，肯定是更看重一些。而白色飞帖的人，则就是普通的师生关系。
“其实，就算是某个天赋者得到了金色飞帖，这个天赋者与导师之间，其实也不见得，像是桑德斯对你那般。”在树灵看来，桑德斯对安格尔更像是那种亲传的学徒，这是一种比起亲人还更加密切的关系。
而普罗大众的师生关系，就仅止于“教学与学习”。
“我听说你在阿希莉埃综合学院教过一段时间炼金？”树灵在解释到一半时，突然话锋一转，对安格尔询问道。
安格尔点头：“是的。”
“当时你教课的那段期间，你与学生之间的关系，你觉得是什么？”
安格尔斟酌道：“教导者和聆听者？”
“换言之，也就是普通的师生关系。”树灵顿了顿：“莱茵建议你收徒，其实就是这个意思，你收下的这些天赋者，也等于你去教导，他们来聆听学习。”
“你不需要对他们的未来负责，你只需要在课堂上教导他们超凡知识，下课就不用再管。而他们一旦有所成就，对你不仅仅有名誉加成，而且还会成为你的助益。”
安格尔皱了皱眉：“听上去就是广撒网式的放养？”
“差不多的意思。”树灵见安格尔的眉峰紧蹙，又道：“这其实才是巫师界的普遍现象，别看巫师不去管学徒，就认为不负责。要知道，巫师付出的是他们一路的经历还有知识。这些是珍贵无价的，所以就算是放养，学徒也并不吃亏。”
“哪怕你给某个天赋者发出的是金色飞帖，你也一样可以不用负责他们的未来。因为，你是手握知识的那一方，你有对知识分享的绝对主宰权。”
树灵的话，让安格尔的思想受到一定的冲击。
他不是没看过类似的情况，譬如芙萝拉对待巴鲁巴，比起陌生人还冷漠。又譬如，好友赛鲁姆和娜乌西卡，安格尔甚至没听过他们谈起自己的导师。
安格尔是看到的，也明白的，只是因为与己无关，他下意识的忽略了。
他的思想还停留在乔恩教导的那种地球东方式的师徒理念上，正因此，在他概念中的收徒是一件很郑重的事。
他却是忽略了，文明之间的差异，还有个体案例与普遍案例的独特性。
“你没必要为他人负责，无论是他们的未来，还是他们的目标。你需要负责的，只有自己的人生。”树灵顿了顿：“所以，在抛开这些枷锁后，你真的可以试一试。”
树灵之所以这么劝导，单纯是觉得，安格尔收徒的这个行为，也会加大他与野蛮洞窟的联系。而且，安格尔本身掌握着非常强大的炼金术，虽然他们已经可以派人去阿希莉埃学院学习了，但如果有人能得到安格尔的指点，肯定是比阿希莉埃学院更加的有用。
安格尔沉吟片刻：“我会认真考虑的。”
安格尔的确被树灵稍微说服了，不过，他也没准备立刻要去寻找所谓的学徒，最主要的还是他没有那个闲暇的时间。
毕竟真要收徒的话，哪怕不负责对方的未来，起码的上课教学的时间安格尔还需要抽出来，他现在更想弥补自己缺失的知识。等到哪一天，他要开始温故而知新时，再去教学也不迟。
在说完这件事后，树灵又和安格尔聊起了一些野蛮洞窟近期发生的事。
安格尔因为不常在野蛮洞窟，所以也很认真的在听树灵的讲述。
不过，树灵一开始说的事情，还很正常。后面，基本就成了他的吐槽了。
譬如说，树灵目前吐槽最多的，就是丽安娜。
原因在于丽安娜要举办茶话会，到时候会有很多女巫前来，她想要将举办场地放在永恒之树上，为了场地安排、还有布置装饰的元素，丽安娜经常过来找树灵。
丽安娜常常提出非常苛刻的意见，譬如让树灵在永恒之树的树干内部，专门开辟一个茶话会空间，又譬如用生命池的气息作为点缀，还有收集永恒之树的核心树香……
“我现在已经烦透这个茶话会了，最好别举办了。”树灵叹气道。
安格尔：“如果真的不举办，我相信整个野蛮洞窟上上下下，男女老少大概都会埋怨。”
茶话会虽然禁止男性参加，但那么多女巫到来，一众男性还是很高兴。而女巫也开心，毕竟能和她人交流，本身是一件好事。
而且，茶话会是堪比观星日的大事情，能借此获得大量的信息、情报、技术与隐秘，高层核心都非常重视。
树灵如果真的撂担子了，肯定会激起群愤。
“就算要举办，我也希望选在别的地方……最好别在镜中世界。”树灵苦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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