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拿海沟是鲸须海众多海沟中，并不太起眼的海沟。深度和宽度，都处于中等偏下，可这里却因为海藏丰富，出产一种对人鱼族极有益处特殊螺贝，而修建了一座人鱼城市。
安格尔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信息，无论是在白贝海市，亦或者其他的海图上，他都没有见这里有城市标记。
当初他从启示大陆离开，还经过这段路程。却是没想到，在数千米深的海沟中，还有一座海中乐园。
“准备下潜吧，根据主人得到的消息，灰烬时光商旅团应该就在这两天抵达罗伊德斯。”猫头鹰布蕾扑腾着翅膀，对安格尔道。
安格尔点点头，为了不浪费时间，直接一头扎进了大海里。
可下潜了数百米后，才发现布蕾并没有跟上来。无奈返回海面，却见布蕾一脸委屈的道：“我不会凫水的技能。”
安格尔将净化力场的范围扩大，足以包裹住布蕾后，这才重新下潜。
一路向下，海里瑰奇的景色，让布蕾不停的转着脑袋，像个好奇宝宝。
可离开了表层海，没有了光源后，布蕾看不清周围的景物，便可怜巴巴的请求安格尔释放光亮术。
“我听说猫头鹰的夜视能力一向极好，但你……”安格尔瞟了布蕾一眼，轻视之意不言而喻。
“夜视也需要微光啊！”布蕾：“而且我和其他猫头鹰不一样，其他猫头鹰是白天视力差，夜晚视力好；但我是白天视力好，夜晚视力差……其实以前我也有夜视能力，但你把我的单边眼镜弄坏了，我晚上就看不见了。”
眼看着布蕾又要拿着那单边眼镜说事，安格尔转移了话题。
“尤丽卡大人说，你来过罗伊德斯，并且对方认识你，才让你跟着过来。不过，目前看来，你并不像来过这里的样子。”安格尔淡淡道。
布蕾：“我来过两次罗伊德斯，第一次是跟着主人，第二次则是跟着红发大人，他们到罗伊德斯都是开辟位面夹道过来的。”
“所以你是在讽刺我，实力不够，不会开辟位面夹道？”安格尔挑眉。
“没有！”布蕾立即否认：“我的意思是，这次下潜是我第一次见识真正的海底景色，有点好奇……你知道的，我们鸟一般都不能凫水的。”
布蕾话音一落，托比“嗖”的一声，像是利箭般飞出了净化力场外，在海底游了一圈，趾高气昂的回来了。羽毛一抖，海水便抖得到处都是，很多水珠都落在了布蕾身上，俨然一副示威模样。
布蕾默默补充了一句：“当然，也有例外。”
安格尔最终还是满足了布蕾的愿望，因为下潜到深海时，周围什么都看不清，路也不好找，还是需要光源的。
不过安格尔用的不是光亮术，而是让托比取出一个萤石。
托比拿出萤石灯后，在布蕾羡慕的眼神中，更是得意洋洋。如果不是安格尔制止，就差没有再飞出去游一圈了。
很快，他们便下潜到海底，往前游了十数里后，见到了宛若深渊的海沟。
“罗伊德斯在海沟那个方位？”安格尔在净化之海就去过极深的海沟，他清楚海沟中也是纵深交错，若是不知道一个具体方位，地毯式搜寻也很耗费时间。
“往最宽的方位游就行了，而且，罗伊德斯附近有很多人鱼在采贝，说不定还没潜到海沟底部，我们就看到人鱼了，到时候询问一下他们不就行了。”布蕾回答道。
安格尔点点头，决定按照布蕾的说法走，总归它是过来鸟，有个大方向。
海沟如黑幽幽的巨口，安格尔在这张“巨口”下，显得极其渺小。纵然去过不少海沟，安格尔依旧对这大自然的巨口，充满敬畏。
他慢慢的往下落，萤石所照之地，皆是黑暗。
原本对海下风景很有兴趣的布蕾，此时都有些怂了，在这种绝对黑暗之中，不仅仅要面对令人窒息的压强，还时不时听着洋流对撞时的恐怖声响，那种压迫力，让布蕾恨不得闭上眼睛。
下潜了没多久，一阵幽幽的歌曲传来，更是把布蕾吓的全身僵硬。
“是…是幽灵之歌吗？”布蕾颤抖的道。
安格尔感觉到歌声里那淡淡的魅惑感，摇摇头：“是人鱼。”
“看来你说的没错，我们还没有下潜到海沟底部，就遇到人鱼了。”安格尔一边说着，一边快速的朝着歌声传来的位置游去。
游动的时候，托比时不时用重力脉络推进，很快，他们便寻到了目标。
那是一只在沟壁平台上，寻贝的小人鱼。他们过来时，因为萤石的光辉，让小人鱼以为是海中的某种鮟鱇，并没有逃避。
可当它看清光源背后的人影时，却是吓了一跳，差点将手中的灯笼丢掉。
不过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个人类。
小人鱼眼神却是一亮，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她可是一直听长辈们说，人类的肉十分美妙，不过她的歌声魅惑力不够，从来没有引诱成功过海上的水手。所以，此时看到一个人类时，她心中第一个反应是：“我终于能享受人肉的美妙了！”
以她那未长成的脑容量，完全没想过，普通人类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深海。
她还没有准备开始实施狩猎计划，便被安格尔用魔力之手捏在了掌中。
她还在不停的挣扎，同时利齿毕露，对着安格尔奋力的表达着凶狠之意。
“看她的样子，好像是准备把你当食物啊。”布蕾用可怜的眼神看向小人鱼，长得倒是挺美的，可惜就是没有眼力见。
在强大的能量震撼下，小人鱼最终还是屈服了。
“带我去罗伊德斯。”安格尔直接下命令道。
不过得来的回馈，却是小人鱼一脸疑惑，嘴里叽里呱啦说着不知名的话语。
安格尔看了眼布蕾：“我没有学会语言解析，你会人鱼语吗？”
布蕾立刻摇头：“我可是只鸟，怎么可能会人鱼的语言！”
安格尔沉默了半晌，最后憋了一句话：“要你何用。”
虽然布蕾也不会人鱼语言，但有时候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得上。安格尔可不想浪费时间在黯淡无光的海沟去寻找罗伊德斯，他思索了片刻，伸出手，一道淡淡的魇幻之气没入小人鱼的眉心。
下一秒，小人鱼的眼神出现极端的恐惧之色，仿佛看到了致命的天敌。本来已经不再挣扎，此时却是挣扎的更凶了。
安格尔松开魔力之手，放走了小人鱼。
小人鱼转身即跑，一路跑，还一路惊恐的叫唤，安格尔则悠悠然的跟上了它。
他用的是魇幻恐惧术，让小人鱼看到最恐怖的画面，并且屏蔽了它一定的判断力。在这种情况下，小人鱼会在下意识的往最安全的地方跑，而在这条黑幽幽的海沟中，最安全的场所想来应该就是罗伊德斯了。
小人鱼一脸惊恐，但它背后的安格尔却是慢条斯理，甚至有闲暇之心询问起布蕾，关于罗伊德斯的具体消息。
不过布蕾刚准备说的时候，却突然看到慌张逃窜的小人鱼背包里落出一个灰溜溜的贝壳。
它眼睛一亮，怂恿安格尔将贝壳接住。
安格尔顺手将贝壳捞在手心，布蕾立刻道：“这是一种普通的海贝，我肚子正好有些饿，不如把它给我吧？”
布蕾眼巴巴的望着安格尔，安格尔却是掂量了一下贝壳，在布蕾闪烁的眼神中微微一笑。
“普通的海贝？原来大名鼎鼎的人鱼贝，已经沦为普通的海贝了吗？”
听到安格尔点出人鱼贝的名称，布蕾的神色立刻垮了下来：“原来大人知道这是人鱼贝啊……”
布蕾很清楚人鱼贝的价值。所以它知道，估计人鱼贝它是要不到了。
但让它没想到的是，安格尔点出人鱼贝的名称后，却是随随便便的将人鱼贝丢给了它。
这让布蕾很是惊讶，忍不住问道：“你难道不知道人鱼贝的功效？”
“我当然知道。”安格尔疑惑的看了眼布蕾，都给它了，它怎么又摆出这么一副表情。
人鱼贝是一种很特殊的食材，能够明悟心神。当初在幻魔岛的时候，格蕾娅就曾经做过“人鱼贝煲汤”，当时为安格尔增加了0.5的精神力数值，而且还不会消耗潜力。
当然，这也就是格蕾娅才能将人鱼贝做到如此极限的地步，其中还包含了许多顶级食材。
不过，人鱼贝煲汤也只有一次效果。下一次就算格蕾娅再做一次，也不会再增加精神力数值了。
故而，安格尔对于人鱼贝并没有什么需求。
单独一个“明悟心神”的作用，安格尔也看不上。虽说放在繁大陆，一个人鱼贝也要上百魔晶，但安格尔随便炼制点东西就上千魔晶，自然看不上这点东西。
不过布蕾却不知道这点，它还在叽叽喳喳的做着猜测：“你知道它的效果还给我？这是为什么呢？……咦，我知道了！难道说，你是想借着讨好我，来巴结主人？！”
布蕾似乎重新找到了得意的理由，摆出高姿态道：“我告诉你，我虽然是主人最最最宠爱的魔宠，但想要讨好我来让主人对你有好感，这是不可能的！除非，你能做到以下几点……”
未等布蕾说出“以下有哪几点”时，安格尔直接将人鱼贝塞进布蕾喋喋不休的嘴巴里，厉喝道：“闭嘴！你再多说任何无关的话，我就杀了你！”
见安格尔眼神里真的生出几分杀意，布蕾赶紧收回膨胀的心，乖乖的闭嘴。
不过它心中却是有点疑惑：难道安格尔是真的单纯把这个人鱼贝送给它？
人鱼贝虽然是一种海贝，但它向来藏在泥沙深处，甚至需要刨开数十米的泥沙才能找到它们。而你在刨土的时候，它早就跑开了。
而当人鱼唱起歌谣，人鱼贝才会傻傻的停在原地，听人鱼歌唱。甚至还会不由自主的往泥沙表面拱。故而，一般来说只有人鱼才能寻找到它们的踪影。所以，才会叫它们人鱼贝。
人鱼贝因为价值极高，甚至可以换取魔晶，一个魔晶足以负担起人鱼数年甚至十数年的生活，所以对每一个居住在罗伊德斯的人鱼而言，这都是一个珍贵至极的宝贝。
而此时小人鱼在奔跑逃命中，哪怕看到人鱼贝掉落了，居然也没有去捡。
这让安格尔有点好奇，在魇幻恐惧术中，人鱼到底看到的是什么恐怖画面？
想到这，安格尔悄悄的从人鱼的眉心中，收回了一小部分魇幻之力。——普通的恐惧术，是无法收回幻术节点的，但魇幻恐惧术本身却不一样。
但他收回一部分魇幻之力后，他只能截取一个片段来观看受术者的恐惧对象。而且，一旦他这么做了，整个魇幻恐惧术会出现巨大的破绽，对于任何一个超凡者而言，足以发现这是一个幻境，并且从截取的片段处破开整个恐惧术。
虽然有这种缺陷，但他面对的是一只普通的小人鱼，就算发现了破绽也无济于事。
然后他拿着那一段截取出来的魇幻之力，闭眼品鉴了一番。
“这是……虾？”安格尔看到的画面中，小人鱼正被一只身上长有石菊花的巨大虾子追逐，这个虾子拥有巨大且如弯钩的牙器，看上去凶狠十足。
难道说，这就是人鱼的天敌？
安格尔的记忆里倒是没有见过这种虾，说不定是一种深海的特有海兽。
约莫十分钟后，小人鱼在恐惧中游到了海底，在黑漆漆的纵道孔洞里穿梭，在经过一个宛若台阶状的回环后，安格尔远远看到了灯光。
让托比熄灭了萤石，他收纳起自身气息，慢悠悠的往前游去。
他以为前面应该就是罗伊德斯，但让他意外的是，这里只是一个小村落。
约莫二十间左右的小屋，多是颜色绚烂的珊瑚屋，但也有石头堆砌的石屋。这些屋子有些类似鱬族的建筑，大门都开在房间的顶部，之前他了解到鱬族有人鱼的血脉，看来果不虚假。
小人鱼跑到村落的门口，与两位拿着三叉戟的男性人鱼哭述着。
哀戚惶恐的声音，引得村落里许多人鱼游了出来。他们一听小人鱼的述说，都吓了一跳，拿起武器往村外的方向看去。
但过了好一会儿，似乎都没有看到所谓的“天敌”。
拿着三叉戟的男人鱼脸上带着疑惑，但看小人鱼的惊恐模样不像作伪，他想了想，拿出一个海螺放在眉心。
猛然间，一道道水纹从海螺处往外延伸。
“通过水波来探测吗？”安格尔在黑暗中好奇的看着，当水纹到达他身边时，没有掀起一点涟漪。
男人鱼探测了不知多久，毫无所获，看向小人鱼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好了，厉喝了她几声，就把她推开。
小人鱼委屈的不得了，周围的人鱼也纷纷指责小人鱼。
安格尔看到小人鱼与他们据理力争，后来还翻出背包，指着那没有封口的孔洞，似乎在说：“我捡了人鱼贝，但因为那个怪物，我看到人鱼贝丢了都没有去捡回来！”
不过没人相信，最终人群散去，小人鱼只能低落的埋着头，泫然欲泣。
“倒是挺可怜的。”布蕾啧啧道。
“可怜的话，你就把人鱼贝还给她呗。”安格尔瞟了布蕾一眼，却见它立刻将夹在翅膀里的人鱼贝塞进嘴巴里，一副谁也不给的吝啬样。
安格尔眼神重新看向村落，这里有一个人鱼的聚集地，估计离罗伊德斯应该不远了。
不过，盲目的寻找还是会浪费一些时间，安格尔考虑着，要不要去村落里再挟持一只人鱼为他带路。
在安格尔思忖着的时候，远处村落所有人没有注意的泥沙下，出现了蛇形拱动。
当安格尔注意到的时候，远方已经传来了惧怕的叫唤声。
只见十数条带电的鳗蛇，突然窜出泥沙地，将整个村落搅得一片电闪，很多被电击到的人鱼全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焦黑与迟缓，甚至还有数条人鱼正面被电击，不幸死亡。
大家不约而同的冲向自己的居所，在居所中，电透不过去，鳗蛇的力量也冲不破居所坚硬的墙壁。
几秒钟之内，人鱼全都一哄而散，跑进了各自的屋子里。
惟独那只小人鱼，似乎并非是这个村落的居民，傻呆呆的在村落外悠悠打转，很想冲进村落里寻找人家庇护，但她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寻了一个近处人家时，里面那只绿尾人鱼却是将她推了出去，然后关上了门窗。
在这种情况下，小人鱼似乎也感受到了村落里其他人鱼的冷漠，咬了咬嘴唇硬着头皮往村落外跑去。
在跑的过程中，她的背后还跟着几条鳗蛇。
村落里的人鱼打的也是这个算盘，小人鱼跑走，肯定会带其他鳗蛇走，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小人鱼连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使劲的往前跑。她却是没有注意到，身后距离她不过十多米的那几条鳗蛇，没有一只放过电。
这些鳗蛇全都是安格尔用幻境做出来的，至于之前真正的鳗蛇，全都被他切成了断，一些丢弃，另一些则进了托比和布蕾的肚子。
小人鱼挑选的逃跑路线都很偏僻，在很多石壁的洞口穿梭，其中有明显人工铸就的，也有天然形成的路，这些路的设置都十分天马行空，若非有小人鱼带领，安格尔还不见得能找到。
过了约莫小半时辰，小人鱼穿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前方赫然出现了一大片五颜六色的光芒。
安格尔看过去时，却是眼前一亮，那艳丽的光芒却是来自一座庞大的海底巨城！
透过近处的黑暗，看向远方那一眼看不见尽头，充满瑰奇色彩的城市建筑，更显得幻彩多姿。
纵然是见识过鱬族城市的安格尔，也不得不说这座城市的匠人是多么的巧夺天工。
“没错，这里就是罗伊德斯！！”布蕾激动的对安格尔说道：“看到城市中央区域的水膜了吗？那里是无水区，也是我们要去的地方，灰烬时光商旅团的驻点就在那里面。”
罗伊德斯很大，大到一眼看不清尽头。当然，也有可能是远处的海水太过漆黑，扩大了视觉差异。
但就说安格尔能看到的地方，就已经不逊于绝大多数城市了。
而且，这里的建筑充满海洋奇幻风格，环壁而建已属正常，还有一些飘荡在城市上空，闪烁强烈光辉的流动式珊瑚建筑。
除此之外，各色人鱼也在城市上空游动，其中还有巨大的鲸鱼与她们嬉戏。
比起童话中记载的人鱼世界，更加的梦幻。
带着这份惊艳，安格尔缓缓的朝着罗伊德斯游去。在罗伊德斯的门口戍卫兵处，他又看到了那个小人鱼在苦口婆心的和卫兵解释，最终的结果和之前在村落里的一样，没人相信她，还被赶到了一边。
再次陷入低落情绪的小人鱼，沿着罗伊德斯的边缘无奈的游走，走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时，她突然看到了一个墨色的晶体在沙泥里静静的沉着。
她眼睛一亮，立刻冲过去拿起晶体：“这是……魔晶？！”
另一边，安格尔已经进入了罗伊德斯。
布蕾好奇的道：“你干嘛给她魔晶？”
“带路费。”安格尔简单的回答了一句，但在这个词的背后，其实有他内心关于“因果”的天秤。他有自己的评判标准，小人鱼从头至尾对他的恶意，来自天性。这种恶意的果，无论是恐吓亦或者遗失人鱼贝，都已经还了。单纯就带路而言，是他起头的，所以他需要做出一点回报，那一颗魔晶便是他给出的报酬。
安格尔并不想引起波澜，故而进入罗伊德斯后，他便掩盖了自身存在感，也没有游到城市上空，单纯在城市中穿梭。
一路上倒是无人发现异样，让他顺利的摸到了中央水膜的外面。
安格尔以为像鱬族的聚集地那般，直接可以穿过膜进入其内。然而并不是这样，当他接触到膜的时候，膜会呈现气球般的触感，无法穿透。
“虽然这个水膜的强度不算高，但你别想着去破坏，因为罗伊德斯里面可是有很多超凡者。你一旦破坏这个水膜，周围的海水倒灌进去，立刻会激起里面超凡者的反弹。”布蕾说到这，顿了顿：“里面还有正式巫师，你这么做极有可能会得罪巫师们。”
“进入其中的办法是从正门过去。”布蕾指着远处的一条主干道，这条道路的尽头有个黑点，而那黑点就是进入无水区的门。
当安格尔来到这的时候，却发现进入无水区需要凭证，而尤丽卡根本没有准备所谓的凭证给他……
如果单纯只是严守的入口，安格尔全力开启无边静寂也不会被人发现。
但安格尔注意到，这个入口处有能量膜。只要有活的生物进去，就会使能量膜出现一阵波动。
“能量膜暂且不提，居然有超凡者戍卫？”安格尔看着门后的两个人鱼，眼里闪过惊色。
他此时藏在角落一座房间的阴影中，他拍了拍布蕾：“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连超凡者都被派出来当守卫？”
布蕾：“无水区的建设，其实是繁大陆的一些超凡者做的。因为人鱼贝的价值，让很多巫师组织以及巫师家族，都在这里有设点，就为了低价收购人鱼贝。故而，无水区有很多超凡者聚集，基本可以当成一个微型巫师集市来看待。”
以巫师对利益的追逐，人鱼贝的确有这个价值。
任何一个巫师集市，戍卫的工作都是超凡者来执行的。这么一想，似乎也说得通。
但也因为是超凡者的来戍守，他就不能用普通的方法混进去。
“这就是你主人的圆满计划？连凭证都不给？”安格尔忍不住吐槽道。
布蕾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以前主人带我过来时，都是直接用位面夹道到无水区的。外面那凭证，根本不需要。”
安格尔猜也知道布蕾的答案会是如此，没理会布蕾的喋喋不休，而是观察着无水区入口，心中思忖着进入方法。
要不，直接闯进去？然后开启重力脉络，遛快一点，守卫就算发现了，也追不上他的速度……安格尔暗自思忖着，觉得这个方案可行性还挺高的。
不过，就在安格尔下定决心准备闯进去时，他看到主干道上，来了一队人鱼，最前方的是一个趾高气昂的黑尾肥胖男人鱼。
两道鲶鱼一般的黑须，荡来荡去，有点迎水招展的意味。因为双颊太胖，他的眼睛也眯成一条缝，浑身都带着金灿灿的饰品，看上去有点故意彰显财力的土俗感。
安格尔之所以注意到他，却是因为他的手上拿着一张凭证。
看着那张凭证，安格尔眼睛微微一眯。
半晌后，安格尔大摇大摆的拿着凭证，进入了无水区。不过此时他的外貌却是通过幻化术变成了刚才那男人鱼的模样。
而男人鱼本尊，此时却在外面一道布满美色的幻境中沉迷，无法自拔。
安格尔本身也不会在罗伊德斯待太久，拿到东西他就会离开。故而，他决定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借”一张凭证，离开的时候再把凭证还回去即可。
至于那男人鱼也不亏，美人销骨，春色无边；尤其是魇幻之术构建的美人，单纯触感都能让他兴奋昏头。
我送你一场美妙春梦，代价就是借几个小时的凭证，多么合理的交易。安格尔颇为自得的想着。
无水区。这里更像是一个陆地城市，纵横交错的建筑，颜色辉煌而明亮；若非街道边充满珊瑚与贝壳，完全想象不出这里是在数千米之下的海底。
无水区的种族也如布蕾所说的，完全大杂烩，有很多人类和非海生类人族，这里的人鱼也都带着明显的贵族气质。——因为只有人鱼贵族，才会特意克制并且禁止以人类为食。
既安格尔寻了一个阴影，改换了样貌，然后以人类的身份走了出来。
虽然这里有很多人类，但为了以防万一，安格尔还是开启了无边静寂，削弱自己的存在感。然后才对布蕾问道：“你说的灰烬时光商旅团在哪里？”
“你先去渊区。”
“渊区？在哪里？”
布蕾指着无水区的正中央，那里有一座修建的宛若空中花园的白色高塔，是整个无水区的地标，“渊区就在和平塔的阴影中。”
无水区的标志——和平塔，是罗格人鱼皇室修建的塔，象征着各个种族和平团结。但说来也讽刺，很多种族的同族之间，都还未解决真正的和平，更何况是跨种族。
尤其是人类，几乎每一个看到和平塔的人类，都会用讥笑的态度，向周围人解释着空泛的“和平美梦”。
更加讽刺的是，和平塔的阴影中，存在着整个罗伊德斯最庞大也最混乱的黑暗交易区——渊区。在渊区崇拜的是力量为尊，死亡、恐惧、罪恶充斥在这个区域。
因此，很多住在无水区的居民，对于渊区又有一个别称：罪恶塔。
罪恶塔才是“真实”，和平塔只不过是在粉饰太平。
当安格尔踏入渊区的时候，立刻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且不说那更加浓郁的血腥气息，光是不远处那明目张胆的杀戮抢劫，便让安格尔的眼神逐渐深沉下来。
那是一位初级学徒，看样子应该在一级巅峰。他手中拿着一个鱼皮制作的口袋，急匆匆的往渊区外面跑，可就在他离光明还有数步之遥时，一个绿色背心的魁梧大汉从天而降，直接一脚将他踹回了渊区。
“小子，不付出点东西，就想离开罪恶塔，你想的也太天真了。”魁梧大汉捏着拳头，一步步的走向那位学徒。
“给给……给你。”碍于实力差距，学徒瑟瑟缩缩的将口袋递给了魁梧大汉。
“还挺识相的嘛。”魁梧大汉拿着口袋，检查了一下，却并没有离开，而是一步步更加靠近那位学徒。
“我可以保证你离开罪恶塔，但这点东西可不够。”魁梧大汉嘴角勾起嗜血的笑。
在一阵惨叫后，学徒的头颅被丢出了罪恶塔，他的尸体却被魁梧大汉随手丢进了垃圾箱。当其他人看过来时，他用轻佻的语气道：“看，我说到做到了。他身体总有一部分，离开了罪恶塔，不是吗？”
眼前发生的一幕，只是渊区的日常。没有人去在意那个死去的学徒，也没有人对魁梧大汉进行谴责，甚至还有很多人，在他处理尸体的时候，跳到屋顶好整以暇的看着。
这里邪恶与混乱的程度，超乎安格尔想象。
安格尔回过头，看向那一座还能听到温柔歌声的和平塔，再看看阴影中正在发生的罪恶，终于明白为何所有人都对和平塔露出讽刺。
世间有白，就有黑。而白与黑的界限，向来有一个灰色地带过度，可在罗伊德斯却并没有这个地带，黑与白鲜明到令人发指。
这时，处理完学徒尸体的魁梧大汉，拿着收获向来路走来，走到一半的时候，却是撞到了站着不动的安格尔。
“咦，这里居然还有一个人？”魁梧大汉只以为之前没有注意，他看到安格尔刹那，便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
“能量气息很薄弱，应该是一级学徒。”魁梧大汉思虑了一下：“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难道是进来观光的雏？”
在魁梧大汉想着要不要解决眼前这人的时候，安格尔却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便朝着渊区深处走去。
魁梧大汉看了一眼安格尔去的方向，那里是交易区？
眼神突然一亮，轻声自喃：“准备放长线，希望能钓到一只大鱼。”
说罢，魁梧大汉毫无遮掩，大步跟上了安格尔。
魁梧大汉以为自己说话的声音很小，但以安格尔目前的肉身强悍度，哪怕不用特意感知，都能轻易的听到数十米外的虫鸣声，更遑论魁梧大汉距离他不过五六米。
“钓鱼？谁钓谁，还说不定呢。”飞在高空中的布蕾，看着魁梧大汉的行为，眼里露出一丝兴味。
魁梧大汉跟着安格尔，很快就到了交易区。一路上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仿佛没有看到安格尔一般，反倒是他的古怪行为，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注意。
当来到一条漆黑小巷中时，安格尔停了一下，往天空看了看。
布蕾就在此处不停的盘旋着，表明灰烬时光商旅团的位置就在里面。
安格尔用余光看了眼身后的魁梧大汉，毫不犹豫的走进了黑暗的深巷中。
魁梧大汉此刻，内心终于生出些许疑惑，不过并非是因为安格尔的目光，而是看向这条深巷。不久前他听说过，这条巷子里的废墟多了一个叫做灰烬时光的商旅团，他们那里有很多极品货色，不过买得起的人很少。
他跟踪的这个人，进入了灰烬时光商旅团的地盘，难道说他要在商旅团买东西？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抢夺之后绝对是大赚！
可，能买的起灰烬时光商旅团东西的人，应该有不俗的背景，他如果对其动手，会不会招惹麻烦，这也是魁梧大汉迟疑的地方。
在考虑了一阵后，魁梧大汉还是决定跟上去。
如果真的干成了这一票，他是铁赚不亏。就算真的有问题，以他二级巅峰学徒的实力，也足以镇压了。
确定魁梧大汉跟上来后，安格尔才继续往黑漆漆的深巷中走。
当走到尽头的时候，安格尔看到远方有一片废墟群。在看到废墟群的同时，他也看到了一群穿着黑色斗篷的人，站在废墟中央，一个个铁笼的附近。
这群黑斗篷的人，或站或坐或者靠着废墟的墙壁，但无一不是在那一个个铁笼的附近。
这些铁笼都盖着黑布，安格尔纵然没有看到黑布下的内容，但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在安格尔望过去的时候，那群黑斗篷的人也看了过来。不过绝大多数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只以为安格尔是和其他人一样，都是来挑选货色的买家。
——铁笼附近不仅仅有黑斗篷的人，也有很多撩开黑布正品头论足的买家。
不过，在众多黑斗篷人中，有一个盘坐在废墟中心的男子，却突然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古怪的脸。
从他的外貌来看，根本看不出他的年纪。因为他的面容全被宛若蜥蜴一般的鳞甲所遮掩，右眼则是像蛇一般的竖瞳。
他叫罗萨姆，是这一支灰烬时光商旅团的副团长。很多人看到他第一眼，会将他误以为是类人族，但他本身的种族是人类。他的皮肤是移植了高朽位面龙蜥人的鳞甲，他的眼睛则是枯血魔蛇的眼，不仅仅如此，他全身上下很多地方都动过了手脚，唯有大脑和心脏还属于人类。
这种移植在巫师界是一种很平常的事，人类在泛位面无数的种族中，并非最优秀的，很多种族的肉身天生就比人类强，甚至有的种族天生就能达到巫师级，成年更是堪比传奇，譬如深渊魔神。
所以，为了追求更加强大力量，移植其他种族的优良器官，是一种极为普遍的事。但同时，也是极为昂贵的事，罗萨姆这一身的移植，起码就花了六千魔晶以上。
不过花的钱也很值，罗萨姆能够在灰烬时光中成为二把手，也是因为经过移植后，那强悍的肉身几乎可以达到半步巫师级。
“罗萨姆，你在看什么？”说话的是在罗萨姆身边，靠着一个淡金色铁笼的颀长男子，他顺着罗萨姆的视线看过去，眼神微微眯起：“咦，实力挺不错的小子，身上的存在感值得探究啊。不过比起他的实力，那样貌倒是挺不错的，如果抓住卖给魔偶师，估计有的一赚……”
众所周知，博古拉对于金发碧眼的执着超乎想像。而那边的青年，不仅仅符合博古拉的偏执，外貌也近乎无可挑剔的完美。
他们商旅团就曾经与博古拉做过类似的生意。
罗萨姆深深看了眼安格尔，这才回头对身边的男子道：“比尔斯团长，如果我告诉你，曾经博古拉对他打过主意，但最后不仅没有成事，还落了一身腥，你还敢打他主意吗？”
比尔斯挑起眉没有说话，等待罗萨姆的说辞。
“团长，你可记得我们来罗伊德斯前，在繁大陆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个炼金影像？”罗萨姆问道。
比尔斯点点头，那道影像虽然他没有看过，但不代表他不知道。毕竟，那可是震惊了大半个炼金界的炼金影像。
“听你的意思是，他与那个炼金影像有关？”比尔斯好奇的问说。
“不仅仅有关，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这一位，应该就是那个影像的主角。”罗萨姆顿了顿，嘴里道出了一个名字。
比尔斯听后，沉默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
“看来，我们的运气很不错。”
比尔斯眼神灼热的看着安格尔，如果罗萨姆说的是真的，那他们若是和这位稍微拉上点关系，只需要从这位手里流出最次的炼金品，对于整个灰烬时光商旅团都有无尽的好处。
毕竟，他可是公认的未来炼金大师。
然后，他凑到罗萨姆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另一边，安格尔的注意力却是被身后的魁梧大汉吸引了。或许魁梧大汉是觉得吃定了安格尔，他连远远吊着他的意思都没有了，直接站到了安格尔背后两三米处，用阴狠的眼神盯着他。
若是不认识魁梧大汉的人看来，魁梧大汉就像是安格尔的保镖。但对罪恶塔的人来说，却是在心中已经对安格尔判了死刑，譬如周围看货的那些买家，此时看着安格尔的眼神就带着怜悯。
“希望你能比之前那个学徒更加识相些，说不定我一开心，能让你活着从罪恶塔离开。”伴随着一阵桀桀笑声，魁梧大汉的威胁传入安格尔耳内。
安格尔回过头瞥了他一眼，轻轻勾起一抹微笑，然后大步朝着废墟走去。
魁梧大汉注意到了安格尔异常的反应，而且那个微笑看上去毫无威慑力，但回想起来总觉得有些诡异……不过，魁梧大汉很快甩掉了这些疑惑的心思，比起这些不明所以的小把戏，他对自己的实力更有信心。
安格尔来到废墟后，便有人迎了上来。
“尊贵的客人，我是灰烬时光商旅团的副团长罗萨姆。不知道客人有什么需要？”罗萨姆没有戴起兜帽，堆砌起满脸的笑容，对安格尔笑眯眯道。
这一场景却是让周围其他看货的人一脸疑惑，他们能买得起这里的货色，自然对灰烬时光的成员有所了解。整个商旅团的人，从来都不会有“服务”这种概念，爱买不买就是他们的态度，尤其是商旅团的两个龙头，你不买那核心的货色，连与他们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如此点头哈腰。
不仅仅是周围的买家，连商旅团其他的成员都好奇的看了过来，心里暗暗揣度着安格尔的身份。
安格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头看向天空。只见一阵古怪的鸣叫后，一只猫头鹰从天而降，落在了附近的废墟高墙上。
“罗萨姆先生，我并非是来买东西的。”安格尔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布蕾立刻从自己的羽毛中取出一个灰色的卡片，衔着放到安格尔的手心。
“我是来取东西的。”安格尔将灰卡递给罗萨姆。
罗萨姆接过灰卡后，看了看布蕾一眼，似乎认出了它的身份，眼神中更是多了几分敬意。
“尊贵的客人，您要取的是西莱女士的货物吗？”
“没错。”回答的却不是安格尔，而是降临后一直保持着高傲姿态的布蕾，“正是我家主人，西莱女士。”
“西莱女士的货物是由我们团长亲自看守，请跟我来。”罗萨姆低着头，用卑微的语气道。
西莱女士？安格尔突然一愣，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过。不过，他一时间并没有去追究，而是跟上了罗萨姆的步伐。
此时，魁梧大汉却是有些却步了。他虽然不认识罗萨姆，但他对于罗萨姆的实力却是能够清晰的感知到，起码是三级学徒开外，而且还移植了那么多的异族器官……连罗萨姆对于他跟的这条“大鱼”如此尊敬，他该不会真的翻车了？
在魁梧大汉迟疑的时候，安格尔走了两三步却是停了下来，转头定睛看着魁梧大汉。
看着安格尔的眼睛，魁梧大汉突然感觉大脑有些迷惑，在一阵晕乎中，他发现自己已经主动跟上了安格尔的脚步。
等他察觉到这个事实时，却是已经出现在了废墟的中心。
这里只有四个人，罗萨姆、比尔斯以及安格尔与他。
魁梧大汉的脚开始发软，刚才那诡异的一幕，让他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惹到不得了的存在了。明明他已经打算要离开，但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却在推波助澜，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太晚了。
让魁梧大汉更加确定自己可能“翻车”的事，是因为他看到了自称比尔斯的商旅团团长。
在他的眼里，这个叫比尔斯的团长，实力简直通天。他自己是血脉侧的，而比尔斯也是血脉侧的，那不经意散发出来的强大血气，就让他腿软了。而他身前的“大鱼”，不仅无动于衷，还与比尔斯团长面色如常的交谈。更加惊恐的是，比尔斯对“大鱼”的神色，虽然看似平等的在交流，但言谈当中却能感受到一丝隐隐的敬意。
此时，其他观看货色的买家也发现了这一点。
虽然他们不认识安格尔，但他们却知道魁梧大汉的身份。
魁梧大汉在脚发软的时候，突然听到风中隐隐传来一阵私语：“看来，鲨徒这次是踢到铁板了……”
而鲨徒，正是魁梧大汉在罪恶塔的外号。
鲨徒头一次感觉自己就像是环饲在群狼之中的小奶狗，而且最重要的是，别人还把他当成狼。
鲨徒能看的出来，比尔斯团长和罗萨姆都误会他是安格尔的人，估计是保镖或者手下一类，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关怀。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苦处难以述说。
他还不敢在这里把话挑明，只能正着脸色，强行把自己假想成仆从。只希望原本的“大鱼”，现在的“主人”，不要拆穿他的身份。
在鲨徒忐忑不安的时候，比尔斯却是与安格尔相谈甚欢。
比尔斯刻意拉下身份，言语中多有奉承，安格尔虽然心中对他们异常的热络抱持着怀疑，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对方的态度还算谦卑，安格尔也不介意多认识一个人。
在稍微寒暄了一会儿后，比尔斯终于道：“西莱女士的货物，我已经装在一次性空间软囊里了，要先验验货吗？”
比尔斯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三个小软囊递了过来。
安格尔瞥了一眼空间软囊的制式，这种上红下白的制式是出自机械城的标准款，大小约莫一间小木屋的容积。
而比尔斯居然用了三个空间软囊，安格尔心中暗自嘀咕，也不知道尤丽卡到底买了什么？
“要验货！”说话的是布蕾。
安格尔看了布蕾一眼，问道：“你知道有什么货？”
布蕾昂起头：“当然，主人吩咐过我，让我要亲自验货。”
既然布蕾都如此说了，安格尔也顺势点点头，说起来他也的确很好奇尤丽卡到底买了些什么东西。
“验货的话，请这边来。”比尔斯指着不远处一个石头屋，算是废墟中极为少见的完整建筑，在石头屋的边上还栓了几只长相古怪的驮负兽，上面挂满了货物。
三个软囊的东西的确很多，而且如果里面有珍贵物品，周围眼目混杂，也有可能被人盯上。比尔斯选择在石头屋里验货，倒是为安格尔考虑到了一些过后事宜。
在比尔斯上前的时候，安格尔也跟着走了过去。
当他路过比尔斯先前所靠的淡金色牢笼时，风轻轻吹起牢笼边的黑布，在牢笼的缝隙，他看到了一只白嫩如凝脂的人手。
手指节还在微微弯曲，意味着笼子中的“人”，还是活的。
安格尔眼里没有丝毫惊讶，初见时，看到那一个个盖着黑布的铁笼，他基本就有了一个答案。这种装搭，和此前他在暮色大拍时看到的奴隶货物，几乎同种摆设。
所以，这个所谓的灰烬时光商旅团，极有可能是奴隶贩子。
奴隶贩子在这个世界其实很正常，毕竟在没有制约且强者为尊的世界，无论是凡人界亦或者超凡者，有需求自然会有市场。不过奴隶贩子终归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团体，所以很多奴隶贩子都喜欢自称商会、商队、商旅团一类的。
虽然用了一个泛用名词，但做的事情还是灰色区域的腌臜事。
在安格尔跟上比尔斯的时候，鲨徒在迟疑着自己要不要趁机离开，不过当他看到罗萨姆的眼神时，他心中咯噔一跳。
罗萨姆虽然一言不发，但眼神中似乎在问：你主人都进去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鲨徒在犹豫了好一会儿后，还是默默的跟着安格尔走了过去，不过他却没有进屋，而是在石屋门口候着，做低眉顺眼的仆从样。
等到鲨徒过去后，商旅团的一个成员走到罗萨姆面前，低声道：“刚才听买家们说，那个男的外号叫鲨徒，是渊区的一个问题人物，喜欢抢劫与杀人。之前那个买家，估计是被他盯上了，并非是一伙的。”
罗萨姆淡淡一笑：“我与团长都清楚，不过既然那位尊贵客人有玩心，我们也就陪着演场戏罢了。”
顿了顿，罗萨姆又道：“这小子的反应速度也挺快的，居然将计就计的演了个仆从，不过，他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有什么资格当这位客人的仆人？”
黑斗篷成员听完后满头汗，原来之前他们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副团长，这个客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你与团长的态度都如此……”
“殷勤？”罗萨姆浑不在意的将他未尽之言说了出来：“很简单，因为他值得。我就这么说吧，整个罗伊德斯的所有人，包括那位高坐海洋王座的巫师，加起来的价值也没有此人大。”
听到罗萨姆如此说，黑斗篷成员的瞳孔一缩，虽然他依旧不知道安格尔的身份，但无疑表明了其尊贵的程度。
“如果我们灰烬时光商旅团能拉到这位的好感，未来对我们的好处可是无穷尽的……”罗萨姆：“你去和团里其他成员说清楚，一定不要得罪这位贵客，否则自己烙上奴印，滚进铁笼去当货品！”
“明白。”
“对了，不说这些了。你帮我评判一下，刚才我和那个……鲨徒的演技，谁比较好？我的眼神是不是比较有戏？”
“呃，是的……”
……
另一边，安格尔则靠在石屋的墙壁上，看着那堆得满满的材料，一阵眼花缭乱。
尤丽卡要他拿的东西，基本都是材料。而且多是魔植，包括长在哥伊府的菱角珠、迷乐沼泽的鳄香果、西岭高地的虫花……甚至还有他方位面的材料。
这些材料很多都是炼制治疗药剂的原材料，其中一大部分是对精神力伤势的恢复。
想起之前尤丽卡连威压都放不出来，安格尔基本能确认，这些材料都是她给自己准备的。
“如果尤丽卡的精神力伤势好起来的话……”安格尔的眼神微微一沉，他现在面对尤丽卡至少还有一个优势——他逃得掉。
一旦尤丽卡精神力恢复，威压重现。他想在巫师的威压中逃跑，基本不可能。
而他与尤丽卡的关系，也不见得能一直保持和平。
考虑到这一点，尤丽卡的伤势绝对不能好，或者说，好的不能这么快。
安格尔眯着眼，心里思忖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给这些魔植加料，最好让它们的效果丧失呢？
在安格尔思索的时候，布蕾却是越看这些东西越气愤，只见它忍着怒气检查完最后一个空间软囊后，对着比尔斯怒斥道：
“比尔斯团长，为什么药剂只有这么一点？！”布蕾指着石屋边缘，那里有二十多瓶各色药剂，大吼道：“而且全都是低级药剂，没有一瓶中级药剂！”
面对布蕾的质疑，比尔斯先是看了眼安格尔。
发现安格尔对于布蕾的激愤无动于衷，甚至还在陷入自我思考，他想了想，用试探的语气道：“当初我们和西莱女士的约定，你不是在场么？之前就已经说过，如今繁大陆各地都出现问题，很多巫师组织都进入了备战状态，药剂比起以往稀缺了很多。我们的身份毕竟与大拍卖行不一样，能搞到这些药剂，已经不错了。”
“而且，西莱女士答应过的，如果没有成品药剂，找到相应的材料也可以。”在看到安格尔依旧无动于衷，甚至还挺乐见这种情况时，比尔斯心中压力一松。
布蕾气的跳脚：“我们明明要的是药剂，不是材料！主人的意思是说，如果药剂不够了，可以用材料替代。但并不是说，材料不够了，用药剂来凑数！”
其实，这就是“蛤蜊浓汤”和“汤泡蛤蜊”的区别。或者说“青椒炒肉”和“青椒找肉”的区别。
比尔斯当然明白，不过他也的确尽了力，如今繁大陆进入了多事之秋，药剂的确难买，这是事实。
“反正西莱女士答应了可以用材料代替药剂，我们也做到了，而且差价我们也已经补了。”比尔斯指着另一边的魔晶小山，药剂和材料的差价他们一分没有克扣：“买不到就是买不到，除非让西莱女士自己去找巫师组织内部去买。”
布蕾被噎住了，以尤丽卡目前的状况，连露面都不好。而且红发现在也没有回来，就算回来了，也不一定能在风暴峡谷那里买到足够的药剂，最重要的是，尤丽卡并不想欠修伊斯太多。
但目前的状况的确很难收拾，全是材料，药剂就那么一点，根本违背了尤丽卡的初衷。它还没理由拒收，它能看出比尔斯的确已经尽力而为，而且当初尤丽卡也的确说过可以用材料代替药剂的话……
布蕾很想叫嚷着拒收，但它又不敢越俎代庖替尤丽卡做决定。
在这矛盾的时候，安格尔突然道：“你主人既然选择可以要材料，肯定会有炼制的方法，你何必担心呢？”
布蕾本来不想回答，但考虑到一路上安格尔似乎不是他想象中那么差，而且还把人鱼贝给了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
“我主人不会炼金，炼金的另有其人，但现在他不在家。”
另有其人？安格尔挑了挑眉：“你指的是我兄长的导师？”
“没错，不过那位大人对炼金也不怎么再行，初级药剂失败率都很高，更遑论其他……”布蕾一阵唉声叹气。
安格尔听到这个说辞，心中却是一喜。他正愁着怎么让尤丽卡的伤势不要那么快恢复，结果现实告诉他，他其实什么都不用做，顺其自然就行了。
他却是不知道，若是当初暮色大拍时，他没有想过放出魇界女王毁灭世界，就不会有狐狸持琴者和青蛙咏叹者的现世，更加不会引起后来永夜国与童话世界的一长串事，导致后来药剂难求。
当然，魔神阴影高悬头顶，也是药剂难求的原因之一。但不可否认的是，安格尔在这之中，其实也做了一波强烈贡献，只是他现在并没有想那么多罢了。
“那你打算要，还是不要呢？”安格尔看着布蕾，将决定权交给布蕾。
因为无论“要”或者“不要”，安格尔都无所谓。当然，最好是选择不要，连恢复的机会都没有，是他最乐见的。
布蕾现在也在考虑，如果选择不要的话，比尔斯会不会退款？
看了眼满当当的材料，还有比尔斯那恐怖如深渊的实力，布蕾还是不敢直言拒绝。
最终布蕾还是点点头：“要吧。”
至于尤丽卡在知道后会有什么后果，它现在也无法预料。不过，只要把这里的事说清楚，主人应该会体谅它的吧？布蕾在心中弱弱的想着。
布蕾的踌躇，在比尔斯的眼里有些好笑。
一个未来的炼金大师就在你身旁，居然视而不见，还在考虑药剂的炼制问题，看来这里面也有一些猫腻。或许安格尔与这个西莱女士，其实并没有他以为的那般友好？要不然为何连安格尔的身份都不清楚？
既然如此，要不要在此帮助安格尔一把，博取他的好感呢？
比尔斯忖度了片刻，还是决定先不表态。毕竟以上只是他的猜测，而且很多时候，过度的殷勤极有可能换回来的不是好感，而是怀疑。
布蕾既然决定收下这些材料，安格尔也不多费话，将堆在房间里的所有东西分门别类的装进了空间手镯中。
安格尔收捡完毕后，比尔斯瞥了眼紧锁的石门，压低声音道：“外面那家伙，客人可有什么打算？如果觉得麻烦的话，我们商旅团可以帮你解决。”
比尔斯指的正是在门口装仆从的鲨徒。
安格尔摇头道：“不过是小事，就不用麻烦比尔斯团长了。”
比尔斯听后，也不再多提。
不一会儿，他们一边聊着，一边从石屋里走了出来。
门口的鲨徒立刻侧着头，不敢直视安格尔，而是等他们稍微远离后，才亦步亦趋的跟上前，继续自己的演戏生涯。
当他们重回废墟的时候，比尔斯指了指周围的铁笼：“我们商旅团这次带了一批极品的货色，若是客人有意，不妨买一个带回去。”
安格尔想起之前进入石屋时，看到的那一只葱白的纤细玉手，眼睛不自觉的望向那淡金色的笼子。
比尔斯注意到了安格尔的视线，嘴角勾起笑：“这个笼子里的货色，是我们这次商旅团最有价值的一个，客人若是喜欢，不如买回去？”
比尔斯说这番话的时候，周围的买家纷纷瞪大了眼。之前这个笼子里的货色，比尔斯连看都不给他们看，这会儿居然直接询问那个青年，要不要买？！
这区别待遇也太明显了吧！
纵然心中在吐槽，但这些买家纷纷下意识的靠拢中心位置，他们能不能买是另说，但看一看到底是怎样的极品货色，确却是每个人心中所想。
“我只是来收货的，并没有其他购买意向。”安格尔说罢，便准备转身告辞。
比尔斯却是道：“客人不如看看再说，说不定你真的会喜欢？”
比尔斯的话，引起围观买家的附议，甚至有人直接出声对安格尔道：“不如就看看，也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
安格尔想了想，最终还是点点头，反正看看也无妨。
比尔斯见状直接揭开了金色铁笼上黑布，露出了里面“货色”的真容。
所有人看到这个“货色”时，全都露出震惊之色，甚至商旅团的成员，明明已经见过无数次，再一次看到她时，依旧为之动容。
安格尔的表情也带着惊讶，他此前看到了那只手，所以先入为主的情况下，认为里面装的可能是个人类或者类人，而且从骨架上来看极有可能是个雌性。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里面装的，是一只半树化的羽女。
羽女只有上半身，皮肤如雪，并且长了密密麻麻的羽毛。这种羽毛有大有小，有软有硬，长势有成圈也有成排，唯一相同的地方是，羽毛皆如雪一样的洁白。
羽女的脸上没有羽毛，面容绝美，可惜眼中无瞳，森白一片。
羽女并没有下半身，因为她的下半身是一颗砍了根系的黄绿树桩，看上去就像是从树里挣扎着想要出来的女人。
但实际上并非是“树”束缚了她，而是她化身为了树。
这种半树化的羽女，看上去似乎她的上半身还有动作，甚至手指都还能动，但从巫师的角度来看，这并不能算是“人”，而是一颗植物，一种神奇的植物。
在巫师界对这种半树化的羽女有一个专有称呼：“春之女神”墨忒尔。
“春之女神”传说中是守护大地，滋养自然的女神，她可以让土地肥沃、植物茂盛、改变环境、五谷丰登。而墨忒尔也的确拥有类似的功效，不过她的守护范围，要按照其树化后的树龄来算，越是年长，守护的地域越广。
安格尔曾经在暮色大拍上曾经看到过一位自主卖身的帕米吉羽人族，所以他后来也去查了一些关于羽人族的资料。据说，曾经契夫羽人族有一位先贤，临死前主动选择了一颗神树与其树化，数万年后，这棵树化的羽人，能守护的地域达到差不多一整个费兰大陆那般大小。
这种树化的羽人，年份越是长久价值越高。
眼前的这个墨忒尔，看上去应该年纪不大，树桩的横切纹可以看出，树龄才十三岁。
或许是没有根系，无法汲取大地的营养；又或许是被砍了树身，无法得享自然之力的洗礼，羽女状的墨忒尔眼角有泪水流淌。
纯白的眼眸，冰雪般的泪滴缓缓落下，最后落在了笼子下方的一个玻璃瓶中。
——墨忒尔的眼泪，是催生魔植的一味配方材料，也有一定的价值。
“这是我们商旅团从马兰本高地寻到的一棵野生墨忒尔，客人可有兴趣？”比尔斯眼神根本没有去看周围惊叹连连的那些买家，而是一直锁定在安格尔身上。
本来这棵无主的野生墨忒尔，比尔斯是打算送到天空拍卖会的，不过在这里遇到了安格尔，如果他愿意购买，比尔斯也不介意卖给他。
至于其他人，就算有钱他也不愿卖。
所以，当有人心动到准备出价时，比尔斯眼神像是放冷刀一般甩过去，对方立马闭嘴。
鲨徒此时也用惊艳的眼神看着墨忒尔，据他所知，墨忒尔不仅能改善大地，还能对守护范围内的原始魔力浓度进行调节，对于任何一个巫师而言，这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而且，因为这种植物还牵涉到了羽人族，所以明面上还不好交易，故而能流通的只能是野生的。
这就导致它有价无市。
鲨徒吞咽了一下口水，如果他能得到墨忒尔，抵过他在罪恶塔抢掠数百年！不过墨忒尔再好，也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鲨徒缓缓转头看向安格尔，比尔斯从头至尾都只在询问他一人，意思是……他买得起墨忒尔？那是不是代表，他这一次不仅翻车，还极有可能在无底深渊边上翻了车？
鲨徒复杂的心思，安格尔此时没有去管，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墨忒尔身上。
安格尔记得曾经桑德斯都说过，想要在幻魔岛种植一株墨忒尔，可惜碍于野蛮洞窟和帕米吉羽人族的关系一直挺和谐，不好去买，只能用其他的方式代替墨忒尔。
幻魔岛调节原始魔力浓度，靠的是魔能阵；滋养大地靠的是那些放养幻兽的粑粑；丰茂植物靠的是黑魔影仆勤奋培育……
如果有墨忒尔的话，完全可以剩下很大的心力。
说实话，安格尔在比尔斯揭开黑布之前，完全没考虑过要买东西回去。但当他看到笼子里装的墨忒尔时，却是有些心动了。
墨忒尔的作用对超凡者而言太便利了，尤其是对原始魔力的浓度调节，是重中之重。安格尔自己因为进境过快，目前对他暂时无甚大用，但哥哥里昂已经初窥超凡者的世界，对他却是用处极大。
而且，墨忒尔所守护的范围，生命气息也会浓郁，说不定对乔恩的身体也有缓慢的促进作用。
这就是安格尔心动的地方。
“不知道看了这个货色后，客人可有想过改变你的主意？”比尔斯笑道。
安格尔沉默了许久，方才道：“比尔斯团长，你真的给了我一个两难的选择。”
“既然是两难选项，看来客人是心动了？如果客人有意，我也愿意出个实诚的价，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比尔斯的嘴唇动了动，用传声术将一个价格报给了安格尔。
围观的其他买家在心中默默抗议比尔斯的黑箱操作，但无奈的是，就算不黑箱，比尔斯也压根就没打算卖给他们。
不过也因为比尔斯如此郑重其事的动作，让他们对于安格尔的身份越来越好奇了。
一万魔晶。这是比尔斯传声过来报出的价格，说起来并不算贵，若是放在拍卖会上，起码是五万魔晶以上。
安格尔看了看依旧还在默默流泪的墨忒尔，在思忖了片刻后，还是向比尔斯点头：
“好，成交。”
比尔斯脸上露出笑容，指着石屋：“为了方便交易，看来我们又要进去一趟了。”
等比尔斯与安格尔消失在石屋大门口时，在场的买家才掀起一片哗然，他们虽然不知道价格几何，但想来不会便宜。那个青年居然拿得出来？而且，为何比尔斯对他如此的尊重，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买家们纷纷议论的时候，灰烬时光的副团长罗萨姆注意到，有好几个买家的眼神闪烁，并且派出仆从偷偷离开，看样子似乎有想吃黑的打算。
罗萨姆冷冷一笑，走到一个成员身边，低声交代了几句后，转身消失不见。
半晌后，石屋里安格尔与比尔斯的交易也已经完成。
比尔斯本来是想说，让商旅团的成员护送着墨忒尔，到安格尔的住处。毕竟墨忒尔是活物，一般而言无法装入空间道具内。
不过安格尔却是拒绝了，直接将墨忒尔装入了手镯中。比尔斯见状后，也不是很惊讶，毕竟安格尔的身份摆在这，拥有一件可以装入活物的空间道具并不算什么。
可是，比尔斯不惊讶，不代表其他人能够放下。
当安格尔从石屋里走出来时，其他人却并没有发现那个装载墨忒尔的铁笼。心内立刻想到了什么，对着安格尔上下打量，最后几乎一大半的人，将视线定格在了他的手腕上。
有人露出惊疑，亦有人露出贪婪。对于这些目光，安格尔只是淡淡掠过，看似不在意，却是将所有人的表情全都记在了心上。自从知道渊区是和平塔下的罪恶阴影后，安格尔就已经做好被劫掠的准备了。
无论是鲨徒，亦或者其他人，他心中自有计较。
安格尔打算离开了，不过之前和比尔斯在明面上“相谈甚欢”，所以离开前他也礼貌性的与比尔斯道了声别。
比尔斯也没有挽留，只是拿出一张灰色的卡片递给安格尔。
“我们灰烬时光商旅团以后就算离开，也会留一人在这片废墟中长期驻守，先生如果有什么需要，无论是想要物品、材料、奴隶、情报，甚至只是让我们替你传讯。都可以凭此卡片，来罗伊德斯找我们的驻守成员。”顿了顿，比尔斯眯着眼用打趣的语气道：“如果是先生来的话，我可以酌情打折哦。”
安格尔接过卡片，对比尔斯点头致谢。
然后招呼着布蕾，转身朝着外街走去。随着安格尔离开，鲨徒作为“仆从”，也尽职尽责的跟了上去。
同时，也有数个买家匆匆告辞。比尔斯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不过他并没有阻止，以这群人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对安格尔怎么样，更何况罗萨姆也已经出手了。
半晌后，一道黑色雾气飘荡道比尔斯身边，随着嘶嘶蛇鸣，黑色雾气翻滚凝实，化为了一道黑袍人影，正是罗萨姆。
比尔斯瞥了罗萨姆一眼，虽然罗萨姆看上去并无异样，但他的身周此时却缭绕了一层淡淡血气。
“看样子你动手了？”比尔斯靠在废墟的墙壁上，点了支烟。
“有人不听劝，只能杀鸡儆猴。”罗萨姆顿了顿，“我刚才看到安格尔已经走了，团长你可有做什么措施？能否与他拉上关系？”
比尔斯吐出一口烟雾，两手一摊：“什么都没做。”
罗萨姆表情顿时沉了下来：“难道团长还不信我的判断？如果能与他拉上关系，对我们灰烬时光绝对没有坏处！”
“我当然信你的判断，不过有时候我们要学会等待，之前我们太过殷勤已经让安格尔生疑。真正想要拉好关系，需要徐徐图之。”
比尔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他之所以破例打算留一个人在罗伊德斯，就是为了安格尔。他能看得出来，安格尔看似好说话，但其实内心是划了一条警戒线的。
而初次见面，就想越过这条警戒线与安格尔拉好关系，基本没可能，甚至还有可能会让安格尔生出厌疑。
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所以他把一切留给了充满变量的未来。
上赶着的贴脸，是无法卸下安格尔的戒备心的，除非安格尔主动送上门。
只有安格尔真的有事情找他们办，并且凭着那张卡片找来，想要拉近关系，那时才是最好的时刻。
听完比尔斯的话，罗萨姆没有说赞同也没有反对，而是直接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接下来的十年，我可以暂时留在这里，作为那个联络的人。”
比尔斯深深看了眼罗萨姆，很清楚罗萨姆是决定将宝押在安格尔身上了。如果安格尔真的找来，罗萨姆第一个接触，到时候也最容易刷好感。
“可以。”
……
另一边，安格尔正陷入沉思。
他现在已经到了渊区的出口，他回头看了看，除了那还在发懵的鲨徒外，居然没有任何人来阻截他。
明明之前在废墟时，他看那些人的眼神都已经蠢蠢欲动，居然到现在还能忍下来不对他动手？还是说，他们其实不打算在罗伊德斯动手，而是在外面深海对他伏击？
安格尔想了想：有这个可能性，毕竟深海中视线会受到影响，人也容易藏匿。
想到这，安格尔也没有再去想那些人，反正等伏击的时候再解决就是了。不过现在嘛，他先要解决鲨徒的问题。
一路上鲨徒都在怀疑人生，想不通自己怎么突然从实干派的抢掠者，变成了演技派的仆从。所以，在离开废墟后，鲨徒都处于混沌状态。当他好不容易准备要面对现实的时候，他抬头一看，却见安格尔正用一种诡异的微笑看着他。
“呃，这位先生，想必你觉得之前我的行为很奇怪。”鲨徒脑海开始急转，为自己之前的行为找到借口去应对。
安格尔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等待接下来的说辞。
鲨徒此时心中却已经生出无数念头，杀死与抢掠安格尔占了绝大多数，不过一想起这一路上来诡异的事，而且连比尔斯对眼前这位爷尊敬有加，他心中已经升起“不可力敌”的想法。
但如果不用暴力解决的话，他如何安全脱身呢？
鲨徒的眼珠子轱辘转了好几圈，憋出一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其实之前我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艺术，一种深度挖掘自我的行为艺术。而先生你，被我选择成了这次艺术表演的伙伴。”
“原来如此。”安格尔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鲨徒见状，心中一喜，以为自己糊弄过去了，便打算以继续寻找下一个小伙伴的借口，找机会溜之大吉。
不过未等鲨徒将话说出口，却见安格尔慢慢抬起手指，一道古怪的气息蕴荡在他指尖。
在这道气息之下，鲨徒只觉自己眼神越来越迷糊……
对于鲨徒，安格尔不管他现在是怎么想的。但之前他的确对他生出了杀念，在没有进入废墟前，那种恶意简直宛若实质，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鲨徒活下去。
然而就在安格尔给鲨徒编织一场死亡幻境的时候，和平塔一直播放的人鱼颂唱，在这一刻突然变了调。
换成了一道清冷的女声，在向无水区的人播报求助讯息。
“罗伊德斯西门处，有上千只石菊虾对外城聚集地发起进攻。若有超凡者愿意上前支援，我们会支付一定的报酬。”
这段播报重复了三次，不过无水区的人全都没有动弹，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安格尔从周围的人群中听到，原来说话的是罗格人鱼皇室公主，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这种通报，一开始还有人去尝试，后来发现他们所答应的报酬，却是些凡物，譬如珍珠与罗格人鱼在蜕皮时脱落的纱衣。
这对于罗格人鱼来说，是最为珍贵的物品，但彼之蜜糖，对超凡者而言却毫无吸引力。
自此之后，再无人愿意去听和平塔发出的求助讯息。
周围的人在说起这些事时，都带着些幸灾乐祸。因为石菊虾是人鱼的天敌，以往石菊虾对罗伊德斯发起袭击，还从没有达到如此大的数目，顶多百只已经是大灾难了。但这次居然有上千只，想来外城这次的死伤绝对很严重，说不定死一半都有可能。
聊至此，很多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往外城走去。
安格尔此时脑海中却是想起了之前在黑莓海域遇到的那位人鱼公主——瓦莉。
他能炼制出“海洋韵律”，当时也是多亏了瓦莉给他的启发，以及之后持续不断的颂唱。
而刚才那道向无水区所有人通报的求助讯息，据周围的人说，是罗格人鱼的皇室公主。安格尔记得没错的话，瓦莉也是罗格人鱼的公主，而且那道清冷的声线，和瓦莉还真的有几分相似。
难道真是瓦莉？
安格尔也没有打算去询问，反正这次的求助讯息他自己是不会参与的。
不过如果求助的真的是瓦莉，他也不介意顺手帮一把忙。安格尔看了眼还一脸混沌的鲨徒，本来已经编织一半的死亡幻境，被他随手一改……
这一次的石菊虾袭击，是近十年来最严重的一次。住在罗伊德斯的人鱼，都以为自己可能会没救了，但让她们没想到的时，有一个强大的超凡者跨了出来。
以一敌千，把石菊虾节节逼退，保住了罗伊德斯的外城。
但当石菊虾袭击结束后，所有人鱼心怀感恩的时候，那位超凡者却又飘然离开，不知去向。
此时人鱼心中的大英雄，却是来到无水区附近的一个阴暗角落里。
这里正有一个肥胖的男性鲶鱼人，在春情幻境中做着美色好梦。这个人鱼正是之前安格尔“借”了无水区通行凭证的那位，在幻境中“筋疲力尽”后，他已经酣然入梦。
安格尔将通行凭证还给了他，然后用魔力之手将鲶鱼人拎到了外面大道上，与他的那些保镖丢在了一起。
春梦了无痕，等到梦醒后，鲶鱼人会再次回归他的正常生活。
将鲶鱼人送走后，安格尔却是看向另一边的鲨徒，这位人鱼族的大英雄。
之前便是他用魇幻之术，引导鲨徒出去帮着人鱼杀退了石菊虾。这也算是他为那位疑似“瓦莉”的人鱼公主，帮的一次小忙。
鲨徒的剩余价值算是利用完了，安格尔打算继续给他编织死亡的幻境。
不过这一次，安格尔看在鲨徒之前尽力杀敌的份上，在他的死亡幻境中添了一场无边春梦。
离开罗伊德斯后，布蕾一直表现的很沉默。
直到安格尔从海底开始往上浮，布蕾才头一次开口问道：“六十年前，主人在真理之城的交流会上，曾经看到过有人出售一只野生墨忒尔。当时主人想倾家荡产的去购买，最后还是因为价格太昂贵的原因，没有买下来，我记得最后是被真知理事会的人拍走了。”
“所以，我真的很好奇，你怎么会买得起墨忒尔？”
布蕾并没有停下疑惑，而是继续道：“而且，刚才我还发现了一点，灰烬时光的比尔斯团长似乎对你另眼相看，就连上次主人到来时，他也没有如此好说话。这又是为什么呢？”
安格尔如今的注意力，全放在周围漆黑的环境上，他在防备着有人对他偷袭。故而面对布蕾的疑惑，他也只是简单的说：“前一个问题的答案，是因为我恰好有这么多魔晶；至于第二个问题，其实我也不知道。”
布蕾很想继续问：你的魔晶从何而来？你一介学徒凭什么拥有那么多魔晶的？
但它知道这估计涉及到安格尔隐私，并非是它的立场能问的，只能将疑惑暂时压在心底。
一直到离开西拿海沟的范围，安格尔都没有遇到有人对他进行拦截，这让他有些疑惑。明明当时那些买家，对他都升起了恶念，为何一个人也没动手？
不过没人动手也好，至少不用浪费时间。
离开海面的时候，外界天色还未变暗，不过晚霞却已经将天际染成了一片金红。
“如今刚到黄昏，如果加速赶路的话，明天夜里或者后天凌晨应该就能回去了。”布蕾算了算时间说道。
“先不忙回去，我要去启示大陆一趟。”
布蕾一听，自然是大力反对。不过安格尔并没有理会他，直接朝着启示大陆的方向飞去。布蕾作为一只猫头鹰，持久飞行的能力并不强，想从这里不间断的扇着翅膀飞回旧土大陆，基本是没有可能的；所以，在反对无效的情况下，只能扑扇着翅膀跟了上去。
从这里到启示大陆并不远，哪怕单纯乘坐贡多拉，也只需要数天时间。
在托比变换了狮鹫状态赶路后，还没有到凌晨时分，就远远看到了启示大陆的海岸线。
大海上安格尔是个路盲，但回到了陆地后，他却没有这个困扰。很快，就锁定了中央帝国附近泊来镇的方向，乘坐着贡多拉驶了过去。
“你为什么要来启示大陆？难道你想背叛主人，在这里向古曼王传讯？”一路上，布蕾就不停的质问着他。
“我与你主人从来都不是一路人，又何来背叛之说？”安格尔顿了顿，为了防止布蕾继续念叨，继续道：“而今，乔恩未曾苏醒，兄长又在成长之中，我没有必要去向外传讯暴露尤丽卡大人的位置；更何况，我也不缺那点赏金。”
“那你来启示大陆做什么？”
“我来找一个人……或者说，找一个灵魂。”
……
当飞舟再次抵临泊来镇，镇上给人的感觉和数月前相差无几，那种充满艺术感的气息，依旧浓郁。
不过泊来镇也不是没有变化，至少安格尔在前往蒂森巷的时候，发现有帝国的骑士，守卫在巷口，不准任何外来人员靠近蒂森巷。
不过这些帝国骑士，都是凡人。阻拦的了普通人，对超凡者却是毫无办法。
安格尔如入无人之境，直接大大方方的穿进了孤儿院的位置。
还未进入孤儿院，安格尔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声的尖叫。
除了尖叫外，还有怪物的怒吼，以及从风中传来的鬼魅笑声。
布蕾听着里面的声响，整个后背的羽毛全都竖了起来，眼睛中透露出戒备。
安格尔探出精神力触手，伸入孤儿院看了看。却是发现，他原本留在这里的“黎明杀机”幻境，正在全力的运行中，各种诡魅的事件正发生在一队二十来人的凡人身上。
他们疯狂的逃离着由“屠夫”珊妮掌控的主楼，一个个全都冲向操场的位置，因为那里有他们唯一的生机——亚达所掌控的安全区。
不过纵然他们逃到了操场，但现在却并非安全区开启的时间，主楼外又充满了幻境中恐怖的生物，反倒更加危险。
很多人都在幻境里，近乎崩溃。
那一声声的尖叫，就是他们崩溃前的征兆。
“咦，短短几个月时间，弗洛德还真的把这里开设成了恐怖乐园了？”当初安格尔还以为弗洛德只是说着玩，没想到他还真这么做了。
就是不知道，这些在“黎明杀机”中挣扎的男男女女，究竟是受测的天赋者，还是说无聊找刺激的贵族？
孤儿院的幻境，本身有阻隔外人进入的力量，但安格尔作为幻境的制造者，天然拥有最高权限，所有的阻隔对他都没有作用。
安格尔没有遮掩自己，直接踏进了孤儿院。
弗洛德此时正在孤儿院地下的一座房间里，与涅雅相对而坐，聊着这届天赋者的素质问题。当安格尔跨入孤儿院大门的时候，弗洛德的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
涅雅惊疑的看着弗洛德：“怎么了？”
“有外人进入孤儿院了。”弗洛德沉声道，“我看看情况。”
涅雅一听，表情也紧张了起来，这届飓风高塔的天赋者，是她向组织提议来这里进行试炼的，如果因为外人介入，天赋者出了问题她也要全权负责。
半晌后，感觉到来人气息的弗洛德，脸色慢慢舒缓，在涅雅疑惑的眼神中，回道：“没事，是帕特先生来了。”
与此同时，安格尔也来到了门外。
当门被推开后，安格尔看到了一脸激动的弗洛德，以及表现的很矜持，但明显能看出眼神里带着讨好之色的涅雅。
稍微寒暄了几句，弗洛德便忍不住问道：“帕特先生，你这次过来，难道是……”
弗洛德话没有说完，但安格尔也明白他想问的是什么。
他这些日子一心扑在乔恩身上，根本没有研究梦海螺的时间，所以弗洛德注定要失望了。
见安格尔摇头，弗洛德眼神微微黯淡。
“我这次来，是有些事想要询问你。”安格尔看了眼屋内的涅雅，示意弗洛德跟他出来。
弗洛德点点头，与涅雅说了一声告退，便跟着安格尔往外走去。
这边，安格尔也将布蕾打发离开，布蕾狐疑的看了他们一眼，但想想之前安格尔也解释过他没有“背叛”尤丽卡的理由，便也没说什么，直接飞到了一边。
他与弗洛德一路来到了主楼的楼顶，下面的惨叫声还在继续。
安格尔看了眼下面，在珊妮的逼迫下，那群男女在不知道这是幻境的情况下，展现出了各自不同的性格特点。人性的真美与人性的至恶，在他们身上一一体现。
不过善良的偏少，在极端恐惧下，那些压抑心内许久的疯狂恶意，终于冲破了道德束缚，被开闸释放。
人性之恶，安格尔早已体悟过。所以对于那些凡人的状况，他并没有在意。
反倒是看向拿着巨大镰刀，穿着一身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低声道：“珊妮作为屠夫，倒是比之前训练杜鲁时到位了许多。”
之前杜鲁在这片幻境里挣扎求生的时候，珊妮那时肃杀之气还未彻底消除，很容易陷入狂暴与冲动中。经过这些天与弗洛德的相处，珊妮作为屠夫看上去依旧那般恐怖惊悚，但实际上她在脾气与杀念的控制上，已经十分到位。
“珊妮只是性格有些偏执，需要顺毛捋。”弗洛德回道。
“那也得看，是谁去顺毛捋。如果换做其他人，该死还是会死。”安格尔打趣了一句，问道：“这些人都是天赋者？”
“是的，是飓风高塔第一批过来体验的天赋者。”弗洛德指了指天空中的那些幽魂，它们手中还拿着记录影像的炼金道具：“为了争取以后的客户资源，这次的天赋者试炼，全程跟踪拍摄，记录这群天赋者脱茧而出，整体蜕变的过程。”
弗洛德看了许多地球的，不仅用词习惯有了改变，似乎也学会了地球娱乐文化的那一套营销手段。
“的确是蜕变，呼唤出人心中，属于野兽的那一面。”安格尔摇头感慨了一句，然后与弗洛德说起了自己的来意。
“我这次过来找你，是想得到读梦术。”安格尔：“当然，作为交易你可以向我提出合理的要求。”
安格尔的来意，让弗洛德有些意外。
“先生帮了我很多，单纯回报的价值上来算，依旧是我欠的更多。所以，我可以将读梦术交予先生。”
“交易有差额很正常，你不用在意此前我们的交易。”安格尔倒没有去计较谁欠的更多这一说。如果是感情上，或许可以如此去斤斤计较，但这毕竟是交易，交易向来一锤定音。
弗洛德沉思了片刻：“那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可以吗？如果有越过底线的问题，可以不用回答。”
“如果这就是你的要求，我可以同意。”
“帕特先生想得到读梦术是自己要学吗？难道说，你已经学会了入梦之术？”
当弗洛德得知安格尔已经学会了入梦，而且还是只花了两个多月的零碎时间去学习的，整个人陷入了沉默。
他当初学习入梦的时候，可是足足花了半年时间，而且他本身就拥有梦系天赋。
而据他所知，安格尔的天赋其实是……幻术。
“帕特先生，你确定你没有双天赋吗？或许你隐藏了一个梦系天赋。”
“我没有梦系天赋。”安格尔很笃定的道，如果按照正常的学习速度，他要学会入梦术至少要两年以上。之所以他能快速的学会入梦，还是有种种其他原因。
不过这些原因，牵扯到的秘密太多，他却不能向弗洛德说。除非，弗洛德发了罗誓。
弗洛德叹息一声，满脸苦笑：与安格尔活在同一个时代，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噢，不对，他已经死了。
“第二个问题，大人想要学习的是哪一种读梦术？”
见安格尔没有理解，弗洛德简单的解释了一遍：
“读梦术其实并非单纯的一个戏法，它甚至可以跨越戏法阶级，达到术法的效果。”弗洛德举了个例子：“就像炼金术的热融法，可以进化为熔炼术、火熔法……虽然效果差不多，但等阶各不一样。”
“读梦也是如此，虽然都叫读梦术，但按照效果来分有四个等级：聆听、引导、命令与篡改。聆听是二级戏法，可以和梦中人简单交流，如果对方做的是明梦，则能像现实中正常交流。引导是三级戏法，可以引导梦中人说出自己想问的话，我在活着的时候，达到的读梦等级就是引导。”
“命令是三级顶阶戏法，无须引导，在别人梦中可以命令对方做任何事，说任何话。至于最后的篡改，则达到了初级术法的阶段，只有正式巫师才能学习。”
虽然弗洛德没有说“篡改”的效果，但大概也能猜出，估计是可以反客为主，随意篡改别人的梦境。
安格尔学习读梦，单纯是想和乔恩交流。不需要去引导，也不需要命令。
“我想学习的是聆听。”安格尔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道。
弗洛德点点头，思忖了片刻：“读梦是一个比较危险的事，因为在别人的梦中，他就是主宰。单纯入梦别人发现不了你，但只要读梦的话，与对方一交流，别人肯定会感知到你，一旦梦中人截断你的梦桥，并且将你在梦中变得虚弱至极，那你就危险了。虽然不至于致命，但梦之触角一出问题，精神也会陷入长时间的虚弱。”
“你单纯学习聆听，在梦中毫无自保能力。就算你入的是你亲朋好友的梦，但只要对方做的不是明梦状态，你又如何保证他不会在混乱的梦中对你下手？”
安格尔想了想，很肯定的道：“他不会的，我要入梦的对象，做的是明梦。”
安格尔回忆着乔恩的梦，乔恩纵然在梦中，他也保持了克制。
因为很多做明梦的人，基本都会经历一个心猿意马的时期，在梦中肆意非为，坐拥无上权力，揽无数美人，将自己在现实中不敢做的事，全都做一遍。
而乔恩的梦，安格尔感觉到的是从头至尾的平和与宁静。很多时候，没有一句话，就像一出心安自得的默剧。
没有浮躁，也没有轻狂，更加没有久病卧床的怨恨。只有淡泊的宁静，与一丝就算在梦中也不想表现在妻女面前的……遗憾。
所以，安格尔很肯定乔恩做的是明梦，一旦乔恩知道自己能进入他的梦，安格尔也相信他对自己有任何伤害。
弗洛德见安格尔一脸笃定：“既然如此，我还想询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学习读梦呢？”
而且，弗洛德很好奇，既然学习读梦，为什么只学习如何在梦中与其他人交流，而不是想通过别人的梦，来获取点什么？以前弗洛德就经常通过读梦，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甚至很多戏法知识，他都是靠着读梦获取来的。
看安格尔的样子，他很确定自己读梦的人不会害他，等同于说，这是一个对他而言极为亲近，甚至完全信赖的人。
那么，有什么话为何不当面说，而是要到梦中去交流？
弗洛德的问题，让安格尔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弗洛德挠了挠头：“如果先生有难言之隐，可以不用回答我的。我只是单纯有点好奇，并非想窥探隐私。”
“也不是不能说。”安格尔终于开了口：“我有一个极为尊重的亲人，身体出了问题，陷入了长久昏迷，无法清醒。目前，还没有找到救治的方法。”
“我很思念他，便想通过读梦的方式与他交流。”
弗洛德蹙眉：“昏迷的人，一般是不会做梦的。”
“织梦蚁，我曾经在天空机械城得到过一只织梦蚁。”
“如果是织梦蚁，那倒可以做到这一点。”弗洛德恍然大悟，接着他又颇为遗憾的摇摇头：“当初我也想得到一只织梦蚁，可惜到死都没有踪影。”
弗洛德说罢，又道：“帕特先生，其实您的那位亲人如果肉身出了问题，可以选择移植。”
“不行的，他只是个凡人。”安格尔见弗洛德一脸好奇，想了想，索性将乔恩的大致情况详细的说了出来，只是隐瞒了他来自异界。
或许是这几个月积压在心内的烦闷太多，又被尤丽卡制约着，有苦吐不出。安格尔将乔恩的情况说的很详细，甚至三态平衡，安格尔也没有遗漏。
只不过，将三态平衡中关于大意志的侵蚀，安格尔说成一种神秘的诅咒。这种神秘诅咒，连绝大多数正式巫师都不见得能解除。
当安格尔将乔恩的事情说出来后，那一直压在心内的大石，仿佛轻了一些。就连胸中的郁结烦闷，也消散了许多。
弗洛德一直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的思考着什么。
安格尔说完后，长吁一口气：“不到两年的寿命，如今已经过了十分之一，我却依旧拿不出解决的方案……我真是失败。”
“如果先生都算失败，那我就是埋进土里都挖不出来的那种了。”弗洛德：“我从涅雅那里得知，你现在在繁大陆可是不得了，根据小道消息，十年后的下一期《时光森林》，你肯定能被刊载其上……毕竟，你可是以学徒身份，就炼制出高阶炼金作品的人！”
《时光森林》安格尔是知道的，真理之城的真知理事会编撰的，堪称南域巫师界最权威的杂志。《时光森林》只会刊载值得留名后世的人，以及最新最顶尖最权威的论文研究。
安格尔不知道自己现在在繁大陆的名声如何，他也不觉得自己有资格登载其上，只当是弗洛德在说笑。
不过，让他有点疑惑的是，弗洛德怎么会知道他炼制出了高阶炼金作品？当初炼制出海洋韵律的时候，应该没有传出去把？就算真的传出去，空口白话别人能信？
正当安格尔想要进一步询问时，弗洛德突然话锋一转：“其实，关于先生的那位亲人救治，如果不拘泥于凡胎肉身的话，其实也不是没有方法。”
安格尔猛地一抬头，看向弗洛德：“你有救治的办法？”
弗洛德点点头，又摇摇头：“先生既然说连正式巫师都没有办法，我怎么可能有办法呢？我说的方法，其实也只是我的一个设想。”
“什么设想？”安格尔连忙追问道。
“我听先生的描述，你的那位亲人已经到了肉身崩溃的状况，纵然有办法救回来，估计以凡人的身份，也活不太久。”
虽然话很难听，但弗洛德说的是事实。
就算乔恩没有遭到后来的变故，安格尔顺利的将铭文贴到了乔恩身上，抵抗了世界意志的侵蚀，那么也顶多只有二十年的寿命。
此后安格尔哪怕找到延寿的方法，可凡人的寿命也终有极限。
“那你的意思是，让他死去，变为灵魂？然后灵魂就能长存？”安格尔摇摇头：“不行的，凡人能够变为灵魂的概率太低了。更何况，他的大脑受损，精神力出了问题，哪怕做明梦，他的梦界显现也不完全，这是精神力数值低于3点的征兆。在这种情况下，他死后只会化为蒙昧灵光，或者说灵魂碎片。”
“我并非这个意思，先生难道忘了我的追求吗？”弗洛德突然道：“譬如，让他活在梦界？”
“梦界虽然荒芜，但如果先生真的能把幻境与梦海螺相结合，那么生活在梦中和现实其实没有区别。”
安格尔的表情一愣，完全没想到弗洛德突然又把话题转到这个上来。
而且，安格尔还觉得弗洛德说的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就像是地球中，那些对肉身摒弃，生活在全息游戏的玩家。
如果他能完美的掌控梦海螺，将现实的东西拉入梦中，那么梦和现实差别不大。
弗洛德见安格尔的表情似乎颇为有意，于是又道：“我曾经说过，梦界其实也有生物。我在书上看到过，就算生活在梦界的生物，也不是不能进入现实界……”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如果先生的幻境和梦海螺能完美结合，最后说不定真的能掌控住一方梦土。就像我此前说的，无限炼金只是一个开始，它最近能进化成为一个完美的世界。”弗洛德继续描绘着他设想的美好未来。
完美世界？这种乌托邦的想法，安格尔并不觉得会实现，梦界虽然不如魇界那般神秘，但只要它存有“梦”的特性，就永远无法趋于完美。
安格尔明知道弗洛德在怂恿，但也觉得这个方法好像有一点价值。
不过，人在睡梦中死去，在梦界真的能保存完美的记忆、意识与思维逻辑吗？
哪怕弗洛德言之凿凿，但不经过大量的实验数据验证，他也只能抱持怀疑态度。
接下来的时间，弗洛德重新进入了亡者教堂那间曾经属于自己的屋子，里面的摆设依旧没有变化，他坐在了桌前，开始默写起读梦术来。
在弗洛德书写的时候，安格尔看了眼楼下的情况，如今时间已经过了凌晨，黎明前的六个小时，是幻境中安全区开放的时候，那群男女此时已经被亚达庇护在了操场上。
亚达坐在生锈的木马上来回摇摆，没有理会天赋者，而是枕着马头唱着摇篮曲。
听上去很稚嫩，但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
本来还在喘着粗气，庆幸自己躲过一劫的人，在这首摇篮曲的蕴荡下，慢慢陷入了睡眠。
等所有人都睡着后，红衣小女孩珊妮出现在了操场边。
“你倒是挺为他们着想的。”珊妮有些不满，“我还没有听够他们的惨叫，你居然就把他们弄睡着了……真没劲。”
亚达奶声奶气的讨好道：“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他们白天不是还要接受你的训练吗？如果睡不好，白天也没力气叫唤不是？而且，没有睡着可能还会因为太疲惫了，他们白天直接投降也说不定，这不是更没劲吗？”
珊妮想想，好像也对。
“算了，反正他们现在在你的安全区，我也没办法。”珊妮说罢，眼神缓缓看向操场边上一个看上去贵气十足的女子，“这女的明天我会强力针对，就算弄不死她，我也要吓死她！”
珊妮说罢，潇洒的转身回了主楼，她今天任务完成的很漂亮，很希望得到弗洛德的夸奖。
半晌后，安格尔听到背后楼顶的大门被人推了开来。
来人正是一脸不满的珊妮，还有面上维系着淡定的涅雅，布蕾此时也在涅雅的身后。
“蒂森少爷呢？”珊妮见到安格尔虽然眼中有一些畏惧，但说话脾气却一点没变，冲动且无礼。
涅雅在一旁脸上带着歉意低声道：“帕特先生，珊妮一定要来找你，以我的立场也不好去阻拦。”
安格尔回头觑了他们一眼，这方幻境的主人是他，所以他了解幻境中发生的所有事。
譬如，涅雅没有说谎，珊妮的确在询问了弗洛德的下落后，就急匆匆的要来找他。不过涅雅虽然在阻止，但明显没有尽心力，而且她一开始可以选择隐瞒弗洛德的下落。
又譬如布蕾之所以跟在涅雅身后，是因为在安格尔与弗洛德交谈时，这家伙跑到地下室去和涅雅打探消息去了，准确的说，是打探安格尔的消息。
不过涅雅这回倒是学聪明了，绕来绕去，没有一句正面回答布蕾。
也因此，安格尔虽然看破涅雅之前对阻拦珊妮的不上心，但也没有将之点出来。
“弗洛德在帮我办一件事。”安格尔简单的回应了珊妮，虽然珊妮很不满意这个答案，但她也看出安格尔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气呼呼的走了。
涅雅见状，眼神有些遗憾，她暗暗推波助澜让珊妮上楼顶找安格尔，就是想八卦一下安格尔找弗洛德的原因，没想到什么也没打探出来。
既然珊妮走了，涅雅也不好留在这，正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安格尔却叫住了她。
“我有些事情要向你打听一下。”安格尔指了指操场上的人：“这些人，我听弗洛德说，是这届飓风高塔的天赋者？”
涅雅点点头：“没错，是我和组织申请，让天赋者在回繁大陆之前，来此试炼一番。帕特先生，难道这些人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倒是没有，但有刺头。”安格尔说罢，指了指之前珊妮说白天要特意针对的那个贵气女子。
“这个人，知道黎明杀机的秘密。”安格尔之前虽然在和弗洛德对话，但幻境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一反馈给了他。
所以他也清楚珊妮之前为何针对这个贵气女子。
因为在此前珊妮作为屠夫，单独追杀她的时候。这个女子不慌不忙的点出孤儿院的秘密，摆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还说道：“你反正也不敢杀死我，其他的都是幻象，我怕什么怕？”
并且，还不停的挑衅珊妮。
如果在几个月前，珊妮还没控制好自我脾气时，她的这种行为就是真的在作死。好在，经过一段时间弗洛德的关怀，珊妮的自我收束能力比起之前要好太多。
“这片幻境，我全权交给弗洛德，按理来说我不该插手。但是，如果是抱着试炼的态度，就不该提前告知她秘密。这不仅仅是对珊妮的不尊重，同样的，也是对我这个幻境制作者的不尊重。”
涅雅看了眼那女子一眼，脸上露出尴尬之色：“这是我的错，玫丝是银鹭皇室的公主，平日里挺乖的，之前她说害怕，我安慰她的时候，顺口就把这里的事告诉了她，没想到……”
“看来你们银鹭皇室的嫡系，在性格上都是一脉相承，纨绔嚣张且无礼，就像四年前的德夫一样。”安格尔带着些微讥讽的语气说道。
德夫是当初和安格尔同在紫荆号的天赋者，可惜最后被自己的奴仆杀死了。这件事涅雅也知道，她也知道安格尔和德夫曾经在同一艘船上，想想德夫的个性，说不定就曾在船上讽刺过安格尔。故而，涅雅现在面对安格尔的冷嘲，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表达歉意。
将涅雅打发走后，安格尔轻声叹了一口气。
毕竟这是凡人的事，他点出来就行，也不好过分插手。
不过，这个幻境毕竟是他当初留下来的，有人如此不把它当成回事，也让安格尔有些不爽。
他想了想，决定趁着弗洛德还在书写读梦术的时候，将整个幻境做一个维护与进化。
核心要素不变，但安格尔决定融入一些自己天赋——情绪掌控，以及从《魇界之谜》里学到的一些有关幻境记忆屏蔽的技巧。
半晌后，在所有人无感的情况下，安格尔不知不觉间就让黎明杀机的幻境开启了新的篇章。
首先，进入这片幻境的凡人，会按照权限者的设定，最多屏蔽两年以内的记忆。就算他们此前知道黎明杀机，但记忆被屏蔽后，面对幻境中的各种杀机，也无法等闲视之。在绝境之中，能够将其人性本性，完完全全的展现出来。
其二，安格尔激化了幻境中情绪的活跃度，一点点恐惧，也能被放大。
其三，此前安格尔就在幻境中添加过一些彩蛋，可以辅助躲避屠夫的追杀。如今安格尔将彩蛋全部隐藏。而是改为了被动激活，加入了对人性的考验，贯彻人性的一种极限，并且得到成长，就会自动激活这些彩蛋。
“游戏更新结束，希望你们玩的更愉快。”安格尔勾起一抹饱含恶意的笑，对着下面还酣睡中的天赋者，轻声道。
当弗洛德从亡者教堂出来的时候，立刻感知到了幻境的变化，作为第二权限者，他也知道此前发生的事，明白安格尔的这番良苦用心。
弗洛德感叹一句：“如果先生继续加深这个幻境，我能想象，未来估计周遭的巫师组织，都会在引导者任务里加上这一环，把这里作为必经之地。以后我估计有的忙了！”
弗洛德虽然是在感慨，但也明白幻境的改变，会给他带来很大的利益，所以也是很乐见其成。
“我已经将读梦术留在了房间中，先生可以随时去看。”弗洛德道。
安格尔将精神力探进亡者教堂，果然在幻境房间的桌子上看到了读梦术的手抄本。同时，在读梦术的一旁，还留了一本弗洛德撰写的《论幻境与梦海螺的结合——第4次修订版》，可见弗洛德虽然留在启示大陆，也依旧没有忘记自己的研究课题。
“我看到了。”安格尔点点头：“至于你说的那个方法，我回去也会尝试；不管结果如何，依旧很感谢你的建议。”
弗洛德有些腼腆的笑了笑：“只要先生别忘了，以后真的成功，给我在那片梦幻的世界留个位置就行。”
“还有，此前我的承诺不变，如果先生真的成功，我会依照承诺发罗誓。”
安格尔没有多待，在凌晨两点的时候，就与弗洛德道别，带着布蕾朝着旧土大陆的方向回返。
返程的路上，安格尔的表情带着难得的喜悦。
这一次出行，一开始还有些不情不愿，不过最终结果倒是不坏。
知道了尤丽卡的精神力短时间恢复不了，而且获得了一株有价无市的墨忒尔，最重要的是……从弗洛德那里，他得到了一个拯救乔恩的方法。
虽然有点剑走偏锋，但如果真的能成事，倒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就算不成功，至少，他有了一个研究方向。
不过，在离开启示大陆后，安格尔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