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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依旧在下。

    今年的雪来的又急又快,停个两三天又下,一副没有休止的模样。

    朱栩例行般的去文昭阁坐了一阵子,便转向乾清宫,又去了躺慈宁宫,最后才回到他的景阳宫。

    哈着手走进御书房,朱栩一边啪嗒着雪,一边说道“小曹,朕刚才看到,一车车运进宫里的是什么?压痕那么深?”

    曹化淳也在甩着身上的雪,道:“回皇上,是爆竹,过年,还有登基大典用的。”

    朱栩刚要点头,猛的道:“小曹,你去传旨,宫内严禁放炮竹,民间也宣传一下,放炮尽量在空旷的地方,不要弄出失火,人命的事情。”

    放炮竹是无法禁止的,只得这样变通一下。

    曹化淳立马就想到了之前三大殿失火的事情,想了想也没有劝阻,道:“遵旨。”

    朱栩现在相对清闲了很多,御书房内,从司礼监转过来的奏本也不少,需要一本一本仔细的批字。

    刘时敏从外面走进来,道“皇上,杨涟杨大人求见。”

    朱栩头也没抬,淡淡道“就说朕还未醒,让他去找信王。”

    杨涟来什么目的,朱栩一清二楚,黄尊素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不死也得脱层皮,杨涟不来求情他都觉得奇怪。

    刘时敏躬身,道:“是。”

    乾清宫外的杨涟一直在焦急等着,雪都漫过了大半小腿,还是兀自站在那,急不可耐的看着内廷深处。

    刘时敏冒着雪过来,吱呀吱呀,道“杨大人,皇上还未醒,您还是去见信王吧。”

    杨涟不糊涂,信王与魏忠贤向来有嫌隙,这个案子明显是朱栩在背后推动,现在也是故意避着他不见。

    他拧着眉头,一脸愁容道:“刘公公,不知皇上何时会醒,下官就在此等着。”

    刘时敏看了看漫天飞舞的大雪,神色迟疑,还是道:“杨大人,容杂家说句放肆话,臣子有臣子的道,切莫走偏了。”

    说完,刘时敏转身就走了。

    杨涟看着刘时敏的背影,眉头要拧出水里,咀嚼着刘时敏的话,却百思不得其解,琢磨不出其中要领。

    杨涟心乱如麻,黄尊素向来刚正不阿,清廉如水,是他不可多得的臂膀,也不知道朱栩什么时候才肯见他,站在雪地熬了一阵子,只得转身回去。

    黄尊素在杨涟,左光斗一系也是举足轻重,杨涟刚回来,得到消息的人就继而连三的挤满了杨府。

    “杨大人,皇上怎么说?”

    “黄大人纵然有失察之责,也不应该责备太重,皇上可有说什么重话?”

    “有没有见到信王,王爷怎么说?”

    杨涟扔掉身上的披风,走进大堂,沉着脸道:“皇上没有见我,这件事分明是皇上给告假不进京的鲁王的颜色,没有皇上点头,信王想来也没有办法。”

    众人分宾客坐下,左光斗急着看向杨涟,道:“不论如何,黄兄也不能被牵连,还是得想办法,将他从里面摘出来。”

    “只怕是难了,黄大人的奏本都落到了东厂手里,而且邓溪勇等人也未必会好心撇清黄兄。”

    “赵、高两位入狱,叶公,韩公等人也已经离京,我东林人凋零至此,决不能再无故折损一人!”

    “总有办法,黄大人在此事上,最多也就是一个失察之责,最大的责任,还是在山/东按察司。”

    “对,没错,将责任推过去,必须保全黄大人!”

    杨涟与左光斗等人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得推卸责任,将责任推向山/东按察司。

    左光斗因为当初在汪文言案中,承认了‘贿赂’,是以品德有瑕疵,至今也没有复启。

    最后看了一圈,还是杨涟起身道“我这就去见信王,只要信王肯援手,黄兄脱身并不难。”

    众人也都点头,信王现在‘大权在握’,这点事情难不倒他。

    杨涟再次进宫,朱栩却被招进了仁寿殿。

    仁寿殿乃是刘太妃的居所,张太后也在,三人都裹的严严实实,一边喝着热茶,一边说话。

    刘太妃满头银发,笑呵呵的道:“皇上啊,我给你看过了,有几个不错的,一个是徐国公家的,一个是英国公家的,都是小小年纪,聪慧机敏,品性上佳……”

    张太后摇着摇床,小永宁在里面睡的正香,听着刘太妃的话,她也只是轻笑不语。

    朱栩头大如斗,偏偏还得应付着,一本正经的道:“全听太妃的意思。”

    刘太妃笑容更多,道:“那就好,平日没事,常去多走动走动,平常人家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

    朱栩笑着点头,道:“太妃说的是。”

    刘太妃看着朱栩,道“皇上,你宫里,身边也差些人,不妨借此机会,挑选一些能力德行好的,多加培养,日后会是皇上的左膀右臂……”

    朱栩看着刘太妃和蔼可亲的脸,心里一动,这老太妃是在暗示他啊。

    所谓的打击一批,拉拢一批,震慑一批,这些日子,他尽顾着打击,震慑,倒是没有拉拢。

    朱栩若有所思的点头,道“嗯,年关将至,朕正打算大肆封赏,也该挑些人在身边培养。”

    张太后在一旁听着看着,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三人有说有笑,直到小永宁睡醒,饿的哇哇叫,这才散了。

    杨涟在文昭阁待了小半个时辰,进去时肃然凝重,出来后,神色放松,长吐了口气。

    很显然,朱由检还是选择了保黄尊素。

    朱栩回到景阳宫,消息也就传到了他耳朵里。

    曹化淳站在朱栩边上,躬着身说道“皇上,看信王的意思,是要插手进来了。”

    朱栩坐在那,搓了搓手,笑道:“不意外,朕最主要的目的是慢慢的设置三司衙门,顺带着收拾鲁王,至于那个黄尊素,不妨就给信王做个人情吧,嗯,让他待在外面,别回京了。”

    曹化淳跟着一笑,道:“是,另外,河/南,山/西那边也传来消息,各路御史也都是浮毛而过,并没有查出什么。东厂那边正在加紧搜证,随时可以动手。”

    朱栩手指敲着桌面,沉吟一阵,道:“先别急,让东厂那边稳住了,山/东的事情只怕已经打草惊蛇,缓一缓再说。”

    曹化淳躬了躬身,心里了然。年关将至,谁都不想在这个时候搞出大事端。

    山/东,兖州。

    鲁王府。

    朱寿鋐是第八代鲁王,继位近二十年,腰粗如水桶,脸却奇瘦,坐在王座上,冷眼俯视下面的一群人。

    他的儿子朱以派,王府长史,西席陶庸,还有一些兖州府的地方亲信官员。

    大殿里极其安静,有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持续了良久。

    朱以派看了眼闭口不言的王府长史,向着朱寿鋐冷声道:“父王,小皇帝这是向您示威,咱们决不能后退,不然,还真当我鲁王府好欺负!”

    陶庸看了眼朱以派,也道:“王爷,小皇帝任性胡来人所皆知,此番派人来兖州,明显是冲着您来的!还是想逼你去京城,好让天下藩王见识他登基的场面!”

    朱寿鋐沉着脸,目光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王府长史林北阳。

    林北阳站在那,一直眯着眼,直到朱寿鋐看向他,才微微躬身,道:“王爷,自万历三十年后,天下已成乱象,各地民变四起,此乃改朝换代之征兆。且,新皇年幼,肆意妄行,好兵厌政,不能长久。此番派魏忠贤前来,多半是为了那黄白之物。”

    这些话,不止林北阳,福王,秦王也都书信中提及,朱寿鋐并不在意,毕竟大明国祚目前依旧稳如泰山,他倒是在意最后一句,道“先生的意思,皇帝是为了勒索钱财?”

    林北阳微微一笑,道:“不错,新皇爱钱,总所周知,王爷虽然请假不愿去京城,应该不足以让新皇有所误会,无非是借机,勒索一些。”

    朱寿鋐长松一口气,银子能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情,他有了底气,道:“那好,就交给先生去办。”

    朱以派立马反对,道:“父王不可,小皇帝已经削减了三成的王室俸银,又多有苛减,不足原本的五成,如果再给他银子,我们王府岂不是成了摆设?”

    藩王最重要的一个特征,就是有王室俸银,一旦这个俸银被取消,也就意味着这藩王的分量降低了一大截。

    朱寿鋐眉头皱了皱,林北阳恰时一笑,道:“公子放心,小皇帝无非就是示威,咱们只要给足他面子,京城里,让人走动一番,尤其是信王那,这件事就算过去,至于银子,日后多的是。”

    朱寿鋐一听,道:“林先生说的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林北阳眼神深处笑容越浓,又不漏声色的道:“王爷,咱们也不能尽示弱,卢象升那边,还得压迫一下,也好让皇上知道咱们鲁王府的实力。”

    朱寿鋐深以为然,道:“说的不错,不能让小皇帝觉得本王好欺负,我这就修书去济/南。”

    朱以派脸上不愉,瞥了眼一直跟他唱反调的林北阳,怒气引而不发。

    “王爷,不好了,不好了……”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已定的时候,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朱寿鋐脸色一沉,喝道“慌什么,王府的规矩也忘了吗?来人,拉出去……”

    那管事大叫,跪地道“王爷,规矩小的懂,是出大事了,魏忠贤,魏忠贤将咱王府的地全查封,划走了……”

    粮食是命根子,那么土地就是命根子下的命根子,朱寿鋐猛的站起来,冷声道:“什么查封了,给本王说清楚?”

    管事爬起来,道:“王爷,魏忠贤将本来属于王府的地,全都当做是‘不法’之地,命各州县,兖州府收缴,要并入国库……”

    林北阳的脸上有惊疑之色,盯着那管事道:“仔细说,是那些‘投献’之地,还是王府所有属地?”

    管事楞了楞,道:“回长史,应该是投献的……”

    朱以派大怒,道:“父王,小皇帝是来真的,咱们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啪!”

    朱寿鋐一巴掌打在朱以派脸上,眼神狰狞,冷喝道:“什么颜色,你想要干什么,举兵造反吗?”

    朱以派被打蒙了,站在那,双眼大睁,全是愕然。

    这巴掌打的是朱以派,看的却是林北阳。

    林北阳也感觉到那巴掌是拍在他脸上,有些火辣辣的,不过还是镇定自若的道:“王爷不必担心,鲁王府并无大过,无非就是少报了些田产,改日不妨宴请这位魏公公,将话挑明,一切好商量。”

    朱寿鋐点头,阴沉着脸道:“也只能如此了,另外,给平王写信,就说本王身体好多了,可以如时进京,参加皇上登基大典。”

    林北阳背着手,智珠在握般的道:“王爷这步棋应该是走对了,不过,兖州府那边,还得尽快打点,决不能让他们再多说,否则事情难以善了!还有,兖州府知府的人选,王爷必须早作打算,不要让人抢了先。”

    朱寿鋐道:“林先生说的是,陶庸,这件事你去办,兖州知府,确实不能大意。不过此事除了山/东布政司,京城的吏部也很重要,让人带着礼物去京城走动一番。”

    朱以派脸上通红,双眼阴狠的盯着林北阳。

    林北阳表现的越是云淡风轻,智珠在握,就越显得他愚蠢!

    林北阳并没有在意朱以派,站在那,眯着眼,心里飞速转动着。有鲁王的信任,别说小小的兖州府,就算是整个山/东,他也有办法横躺!

    “王爷,王爷!”

    就在几个人都松了口气,心思翻转的时候,一个下人急匆匆又跑了进来。

    朱寿鋐心情正不好,一见顿时冷声道:“放肆,这大堂是你们随便能够闯进来的吗?”

    朱以派心情更不好,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林北阳微笑不语。

    倒是那个西席,陶庸眉头一皱,心里隐有不好的预感。

    那下人连忙爬起来,道“王爷,是,是魏忠贤来了!”

    下人话音未落,大堂里的都是脸色齐变。

    不说魏忠贤曾经的光辉事迹,单说现在,执掌了合并掉锦衣卫的东厂,又是皇帝的心腹,他的到来,绝非好意!

    朱寿鋐脸色绷紧,看向林北阳,道:“先生,你怎么看?”

    林北阳心里也暗惊,魏忠贤这么突然来访,是打了他们措手不及,更不知道他有何阴谋!

    他心里惊疑不定,面上如常的道:“王爷不必担心,先见了人再说。”

    鲁王府门打开,鲁王朱寿鋐亲自出面,将魏忠贤给迎了进来。

    魏忠贤负着一只手,另一只手转动着琉璃球,面色不动的进了大堂。

    分宾客坐下,喝了口茶,朱寿鋐瞥了眼魏忠贤,笑呵呵道“没有想到,兖州一个小小的贪渎案居然将魏公公都给招来了,本王真是过意不去。”

    魏忠贤坐在那,脸上也难得有一点笑容,却没有开口,他身后的傅应星却是冷笑一声,道:“王爷不必在意,小小贪渎案还惊动不到我舅舅。而是东厂查到,山/东有些人心怀不轨,说是要拥立福王谋反,皇上特意命我们走一趟。”

    朱寿鋐眼皮狠狠一跳,旋即大声道:“放肆!何人敢在我山/东行这等不轨之事,若是本王知道,定然第一个不放过!”

    魏忠贤一直盯着朱寿鋐,眼神里厉芒一闪,笑容越发深邃,道:“王爷不必在意,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

    朱寿鋐看着魏忠贤,眼神深处的惊悸怎么也散不去,见他话音只有半截,心里冰凉一片,还是强撑道:“魏公公,可有什么证据,或指向什么人?本王别的没有,在山/东还是有些人手,若是急需,包括本王在内,尽皆听您调遣!”

    傅应星态度显得很是嚣张,摆手道:“不必了,今天来,我们也就是与王爷打声招呼,查没一些田亩,商铺,抓些人。我看王府的侍卫也都被兵部调走了,这样,我们东厂接收了不少锦衣卫的人,就派给鲁王府做侍卫吧。”

    朱以派,林北阳在隔壁听的心惊肉跳,东厂不但怀疑到他们头上,而且还要派人完全控制起来!

    朱以派很想拒绝,但他更清楚,只要拒绝,只怕这一家人立马就要被东厂押送京城了!

    一向镇定自若的林北阳喝心神战栗,浑身抖个不停。

    他之前因为家穷做了道士,后来道士也吃不饱饭,就做了和尚,然后看了本卷录,崇拜上道衍和尚,眼见天下纷纷攘攘,他就觉得机会来了。

    现在才明白,他这些真是班门弄斧,京城已经查到头上了!

    林北阳头上冒着冷汗,瞥了眼朱以派,想着怎么脱身。

    朱寿鋐听着傅应星无比猖獗的话,心里一万个想拒绝,可看着魏忠贤的侧脸,浑身不自觉的发冷,咬牙道:“就按这位大人说的办。”

    魏忠贤一笑,站起来道“那杂家就不打扰鲁王了。”

    说着就走,刚走一步又猛的转身道:“王爷,可对那位姓韩的按察司有所了解?”

    朱寿鋐刚刚站起来,脸色又是一变,道:“本王久居兖州,对山/东的官员并不怎么熟悉。”

    魏忠贤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缓步离开。

    魏忠贤一走,朱以派,与硬着头皮的林北阳就走了过来。

    朱以派脸色泛黄,战栗着道:“父王,这京城,您还去吗?”

    朱寿鋐目光中剧烈的闪烁着厉芒,咬牙道:“不去?你以为锦衣卫放在王府是给你洗衣服做饭吗?”

    朱以派也不是什么莽撞少年,听着也一阵心悸。从魏忠贤两人的话里他就明白,他们几家的小动作,皇宫里的那位小皇帝只怕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林北阳看着朱寿鋐,心里忐忑,还是一脸平静的道:“王爷,也不是没有转圜……”

    他没有说完,朱寿鋐就转过头,双眼怒睁,一脸狠色的盯着他。

    林北阳心头一颤,道:“王爷,还有机会,咱们……”

    朱寿鋐目中杀机如沸,沉声道:“来人,将他给拖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给本王埋了!”

    林北阳脸色惨白,大叫道:“王爷,王爷,我们还有机会,只要向皇上告发福王,皇上一定会既往不咎……”

    朱寿鋐脸上的肌肉一抽,毫不犹豫的一摆手。

    林北阳大喊大叫,但鲁王父子却毫不留情,半点犹豫都没有。

    朱寿鋐这位历史上的监国王爷,此刻双眼血红,恶狠狠的盯着外面。

    朱以派心里不安,看着朱寿鋐道:“父王,魏忠贤可是查了咱们不少地,而且,只怕还在继续,这样下去……”

    朱寿鋐冷笑一声,道“你是让我去阻止他?还是让他抓我进京论罪?”

    朱以派呐呐不言,他们的事情被皇帝知道了,就等于一把刀架在脖子上,随时都可能落下。

    今后他们父子,寝食难安了。

    两天后。

    朱栩与平王并肩走在朱雀大街上,一边说笑,一边慢慢的走着。

    雪还在零星的下着,不过两边都有人清理,路上倒也干净。

    朱栩看着青石路,若有所思的嘀咕道“是该修修路了。”

    平王一怔,道:“皇上,你说什么?修路?修哪里的路?”

    朱栩呵呵一笑,道:“随口说的,对了,皇叔今天怎么想起请朕喝茶看戏了?”

    平王打量了朱栩一眼,笑道:“也不是,就是我平常也没有什么事情,想着不是年节了吗?请皇上听出戏,也算是对得起皇上给的那么多银子。”

    朱栩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好,听说白蛇传最近很热闹,听的人多,皇叔府上有吗?”

    “有有,”平王连忙道:“哪能没有呢,皇上是知道的,我不爱权力什么的,就喜欢……风花雪月。”

    朱栩听出味道来,背着手笑道:“皇叔是因为鲁王的事情?”

    平王顿了顿,有些小心的看着朱栩,道:“也不是,就是鲁王昨天传信给我,说是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年后可以进京。”

    朱栩脚步停下来,背着手,望着南方红彤彤的太阳。

    平王也跟着停下来,看着朱栩半边脸,小声的道:“皇上,都是自家骨肉,如果他们做的不是太过分,我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终归就是弄些地,贪些财,不是什么大事。”

    平王执掌宗人府,加上性格有些老好人,因此与大明藩王都‘交情非浅’,是以,有什么事情,都希望他居中转达,调和,转圜。

    朱栩看了眼平王,笑道“皇叔认为,朕该如何处置他们?”

    平王看着朱栩,迟疑着道:“我,臣是想,不如罚俸,幽闭一阵子,以示惩戒就好。”

    “朕不但不会惩戒鲁王,反而会重用他!”朱栩字正腔圆,落地有声。

    朱栩的话在朱雀大街上上回响,震的四周鸦雀无声。

    平王一楞,躬着身,越发的小心道:“皇上,这是何意?”

    朱栩稍作思忖,又迈步向前,边走边说道:“自土木堡之变后,地方官员越来越不敬朝廷,小动作太多。改革军制虽然能震慑一二,但难以去根。所以,朕想着,召集我朱家各地王爷,还有王勋大臣以及朝廷卸甲归田的重臣,组成一个督政院,监察天下百官。”

    平王听着直发呆,朱栩这个想法很是大胆,新奇。

    不过平王很快醒悟过来,抬着手道:“皇上,这不是与都察院一样吗?”

    朱栩摇头,道:“皇叔你也看到了,都察院尽皆是东林人,天下东林人太多,哪里有自己人让朕安心。朕想着,让鲁王做第一任的督政院督正,皇叔觉得如何?”

    朱栩的这个想法来的太快,平王措手不及,根本没有时间反应,大致觉得很好,总归是一家人一起做事,想了想道:“臣是赞同皇上的,只是具体条陈臣还没有看到。”

    朱栩道:“不着急,过年后再说,这件事皇叔谁也别提,朕还没有跟信王兄商议。”

    平王慌忙一躬身,道:“臣晓得。”

    “好,听戏去!”

    平王脸上也展开一笑,道“听戏听戏。”

    在平王府听了大半个时辰的戏,朱栩又转道去了惠通商行。

    傅涛已经在那等着了,现在的傅涛,越发的有大掌柜的沉稳气质,只是眼神的疲倦怎么也掩饰不住。

    朱栩进门打量了一眼,暗自点头,倒是有些样子。

    傅涛声音有些沙哑,领着朱栩进了里间,安排好茶水,打发走人,笑着道“皇上,理了个大概了,我正准备过几日进宫给您禀报。”

    朱栩坐在那,喝了口茶,摆手笑道:“没有外人,大哥坐下说,嗯,这茶不错,范进雄给你送的?”

    傅涛犹豫着还是坐下了,道:“不是,是那个范永斗送来的,说是他们家今年最好的,皇上要是喜欢,我待会儿给您拿。”

    朱栩笑着摇头,道:“朕其实不怎么喜欢喝茶,说说,待会儿还要回去,估计信王兄正堵我呢。”

    傅涛不觉得好笑也笑了,咳嗽了下嗓子,翻开面前厚厚的账簿,看了眼道:“皇上,总共分为五大块,第一块,也是赚银子最多的,就是盐,今年只有半年,但收上来的实银有九百三十万两,其他的还在核算,各地的压银还不算在内。第二块,就是惠通商行,存银有七千万两,都是咱们的关系商户存进来,百姓,富人还是比较少。第三块,是惠民商会,通过城东作坊里面的产出,大约有两百万两收入。第四块是船行,收入也有一百多万两。第五块,就是各地大大小小的合伙商会,包括茶行,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近五百万两。然后就是我父亲那边掌握的田亩,这一块不算收入,但也有超过五百万两的价格……”

    朱栩只记得一干数字,默默计算了一会儿,道:“大哥,简单来说,明年咱们可用的银子,只有一千多万两?”

    傅涛口干舌燥,听着朱栩的话道:“不是,这只是初步核算,收到惠通商行的实银,过了年才能算准确,按照我的估计,三千万应该是有的。另外就是,现在赚银子越来越快,加上有存银坐底,皇上一年花个五千万两,可以兜得住。”

    朱栩这才满意的点头,笑着道:“嗯,这样朕就放心了。”

    朱栩的这些生意,基本上做的都是独家买卖,垄断性的,要是还赚不到钱,他也只能向朱由校学习,挥动屠刀抢劫了。

    傅涛见朱栩点头,又道:“皇上之前说的海贸,我也让各地商会做了个摸底,如果朝廷真的设立了海关,控制住码头,除了我们自己商会出海,在从其他人手里收税,一年起码估计,也有五百万两的收入……”

    朱栩不时颌首,他现在做的,除了敛钱,还有就是制定规则。福建有熊文灿在组建水师,荷兰人也退走,一时半会不会再来,有了这个时间,水军可以尽快成形,海贸也有了发展的机会。等荷兰人再回来,大明也不至于只能防守。

    朱栩思维发散,想到荷兰人,就想到了邓氏父子。

    傅涛不知道朱栩在发呆,继续道“另外就是矿运商行,我与各地的商会也接触过,他们都有意参与,可都是担心,需要皇上废除矿监,然后朝廷发布文书……”

    朱栩回转过来,道:“嗯,这件事再等等,信王兄那边最近压力大的喘不过气,你先准备,明年我来安排。”

    傅涛点头,道:“还有一个,就是向建奴,蒙古高价走私盐,布匹,瓷器之类的,获利也丰厚,差不多有一千万两,现在银子在山西的分行,还没有押送回来……”

    朱栩一震,道:“朕会派东厂协助,再命孙传庭派兵暗中保护。”

    傅涛愣了愣,只当朱栩是守财,喝了口茶继续汇报:“在全国建了五个大粮仓,现在存储了粮食差不多八十万石,依照皇上说的,推陈出新,保证粮食没有损耗……”

    朱栩心里暗道:这点粮食,杯水车薪啊。

    在惠通商行待了大半个时辰,朱栩才松了口长气的出来。

    俗话说,有粮在手,心中不慌。朱栩也算是初步完成了这个目标,对日后应对危机有了一丝把握。

    因为鲁王涉案,朱由检也清楚,他已经在御书房外等了好一阵子,朱栩稍微又‘耽误’了一阵子,这才回宫。

    刚刚回到御书房门口,朱由检就从不远处快步走过来,道:“皇上,鲁王的……”

    朱由检还没有说完,刘时敏匆匆忙忙跑过来,道“皇上,孙传庭孙大人在宫外急事求见。”

    朱栩对着朱由检一笑,道:“皇兄先别着急,传孙大人进来。”

    朱由检只得强压着心里的着急,跟着朱栩进了御书房。

    待孙传庭进来,简单一说,朱栩就长叹一声,道:“这袁崇焕,真是让朕不省心啊。”

    朱由检站在边上,对于军政,他早已经视若不见。

    孙传庭也神色凝肃,道:“皇上,贼酋大胜内喀尔喀,这个时候断没有议和的理由,只怕是缓兵之计,预谋想要再次南下。”

    朱栩手里拿着的是袁崇焕的奏本,言称黄太吉议和心切,朝廷可以同意,以争取扩建辽东防御工事的时间,望朝廷授权他与建奴谈和。

    心里不禁的摇头,站在朱栩的角度来说,黄太吉的战略很清晰,表面上与大明和平相处,互不攻伐,实际上是让后金有足够的时间,全力打垮蒙古与朝鲜,解除后顾之忧,以便全力与大明决战。

    袁崇焕的‘五年平辽’以大明现在的情况根本是难以成功的,辽东地广人稀,无力与骑兵对战,即便是攻下沈/阳也孤城难久。

    朱栩沉吟良久,叹道:“这个袁崇焕,就没有一点体察上意的眼力……”

    孙传庭见朱栩没有议和的意思,面色稍缓,道“皇上,决不能让辽东有议和之权,不然辽东从上到下松懈,会给建奴可乘之机。袁崇焕,已经不适合留在辽东了。”

    朱栩手指敲着桌面,袁崇焕也一直是他的心病,生怕他在辽东干出什么事情来。不过眼见大战即临,作为辽东老帅,临阵换将也是大忌。

    拍打一阵奏本,朱栩道:“先别动他,孙阁老过一阵子就要回京了,辽东,还是交给他朕才安心。”

    孙传庭知道朱栩的想法,没有意见,道:“皇上,那,袁崇焕怎么回复?”

    朱栩眼神冒出一道冷芒,道“上次申斥他,显然没有什么作用。兵部回信给他,告诉他,不能擅动,今后一切与建奴来往文书,全部直接交给兵部,不得擅权!”

    孙传庭道:“是。”

    朱栩看了眼朱由检,道:“曹化淳,传旨给熊廷弼,自即日起,严加防范,内紧外松,不得给建奴丝毫机会,若是辽东有所差池,朕拿他是问!”

    “遵旨!”曹化淳在一旁,躬身道。

    孙传庭看了眼朱由检,稍作迟疑,道:“皇上,明年兵部将对各地常备军进行更换装备,训练,缺银甚多,臣请户部先加预算,以免到时掣肘。”

    朱由检眉头一沉,连忙上前道:“皇上,臣对明年的税银做了估算,最多不过三百万两,臣议除却九边重镇,其他地方应该削减支出,否则户部独木难支,没有过多饷银可出……”

    朱栩抬手压了压,对着孙传庭道:“兵部的饷银,今后从内帑发,户部经手,先拨二百万两于兵部暂用。”

    孙传庭心里大喜,拜道:“谢皇上。”

    朱由检神色动了动,情知朱栩的内帑已经枯竭,出处多半是朱栩在外面的商行生意,心里对于商人行径非常不喜,但能有税银缓解户部担负,他犹豫着也没有反对。

    孙传庭又禀报了几件事,得到朱栩许可,便实相的告退出了御书房。

    朱由检这才有机会,道“皇上,山/东兖州之事,臣认为并非黄大人一人之责,臣请缓处。”

    “缓处?”

    朱栩看着朱由检,心里暗笑,神色不动的道:“皇兄打算如何处置?”

    朱由检知道朱栩不喜欢东林人,现在抓住了把柄,只怕不会轻易罢休,他早就想好了措辞,稍作组织便道:“皇上,黄大人有失察之责,身为御史难辞其咎,但黄大人向来清廉刚正,行事稳妥,臣认为,可小惩大诫,戴罪立功。”

    朱栩点头,道:“具体如何处置?”

    朱由检看了眼朱栩,道:“臣议,罚俸一年,降三级留用。”

    朱栩看着朱由检,若有所思的道:“其他人呢,科道,都察院的,上级?”

    朱由检知道朱栩这是要株连,抬着手争辩道“皇上,黄尊素是主责,其他人都是次要,臣已经命文昭阁内的辅员议罪,不日与刑部,大理寺商议,之后会有奏本呈递皇上。”

    朱栩暗笑,朱由检这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他本也没有想理会黄尊素,直接道:“黄尊素降三级可以,随行的都给事中就地免职查办,其他的交由皇兄议罪。”

    朱由检本准备与朱栩争辩一番,没想到朱栩只是处置了随行的给事中,不由得一愣,旋即慌忙定音的道:“遵旨。”

    朱栩当做没有看到朱由检的小心思,想了想又道:“皇兄,年关将近,各路王勋贵胄,公卿大臣,皇兄要拟好奏本,该如何奖赏,如何走动,不能落下一个。”

    朱由检也已经在着手,道:“是,臣已经在准备。”

    朱栩颌首,道:“鲁王府在这次兖州府案中,表现很好,有我大明王室风范,朕准备下旨嘉奖,皇兄那边,也要准备。”

    朱由检也心知鲁王涉案,见朱栩能够如此‘理智’的处置,心里也大感放松,抬手躬身道:“是。”

    朱由检见朱栩今天这么好说话,乘胜追击的道:“皇上,关于登基大典,臣议从简,现今国库空虚,不宜大肆……”

    朱栩一摆手,道“这个皇兄尽管看着办,朕并不在意。”

    有了朱栩这句话,朱由检心里暗喜,道:“遵旨。”

    朱由检一连过了两关,便开心的说起其他‘小事’,企图转移话题,淡化他刚才的‘算计’。

    朱栩除了点头就是颌首,对朱由检的大多政见没有什么异议。

    实则上,大明现在缺的不是好的政见,也不是缺人才。

    而是缺少执行力!

    在腐朽的体质、激烈的党争中,再好的政策,最终也会成为最差劲的,甚至不如没有。

    朱由检觉得朱栩难得的‘通情达理’,也越发热情的与朱栩讨论起来,各式各样的政策、意见从他嘴里说出,然后得到了朱栩的首肯。

    两人说了大半个时辰,朱由检才颇为意犹未尽的离开。

    朱由检一离开,刘时敏就走过来,道:“皇上,礼部议呈三进表。”

    朱栩眉头一挑,道“现在?”

    所谓的‘三进表’,还是做谦的那一套,臣子劝进,新皇帝自认能力不够、对不起先帝,表示拒绝,臣子上了三次劝进表,新皇帝才勉为其难的登基为帝。

    按照规矩,他要明年二月份,也就是过年后没几天正式登基,现在还差近两个月。

    刘时敏道“是,礼部张尚书认为,此事乃我朝当前最为重要之事。”

    天启六年,十二月,山/西,太/原。

    佥都御史周起元,工科给事中陈良训,太/原府府尹黄承元,三人坐在府衙内,桌上摆着一大堆案卷,还有周起元刚刚拟好的呈报通政使司的奏本。

    而外面,一阵子敲鼓声,如同闷雷一般炸响,绵延不绝。

    陈良训面黄肌瘦,眼神凌厉,容不得沙子,沉声道:“黄大人,怕是我们走不了了。”

    他对面的黄承元,边上的周起元,都脸色凝重,神情肃然。

    本来都察院一行人,确实查到了诸多贪污妄法之事,也都雷霆处置,已经‘完美’结案,就在他们要起行离开太/原的时候,却有一帮村民涌进,人证物证齐全的,状告晋王府,霸占民田,打伤人命,驱赶村民,甚至有屠杀之意!

    黄承元是刚刚从南/京调任过来,本来按照吏部的规划,任满一年,过度一下,便可调任福/建巡抚,却没有想到碰上这件事。

    晋王朱求桂是有名的文人的,尤其擅书画,在山/西,尤其是太/原名声极其的好。

    黄承元看了看陈良训,又看向领头的周起元,道“两位大人,此事已超过本官的职权范围,下官建议,奏报按察司,布政司,由他们处置。”

    陈良训冷哼一声,道:“我看山/西也无权处置,只能上报京城,交由皇上决断。”

    涉及宗室,别说太/原,山/西了,哪怕是刑部,大理寺都没有权责。

    周起元想着折戟的黄尊素,附和道:“本官看法也是如此,得尽快上报,否则迟则生变,对我等不利。”

    黄承元无奈,这件事肯定会影响他的官声,只是二位巡视大员都执意上报,他也只能跟着署名。

    三人商议一番,言简意赅的将事情大概写好,署名,八百里加急的送往京城。

    太/原府衙门这么热闹,晋王府也不可能得不到消息。

    晋王府,密室。

    晋王朱求桂,子朱审烜两人对坐,边上站在一个老太监。

    朱审烜神色冷漠,道“父王,不过就是几个乡野匹夫,我立即派人将他们赶走,最多给点银子,过了这几日,我就要他们好看!”

    朱求桂肚大脸圆,神色平静,抱着肚子,仿佛万事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淡淡道:“现在来不及了,最重要的,是堵住都察院那帮人的嘴。另外,各处驿站打点好,任何出自太/原府的奏本,都拆开看,看清楚再发出去。”

    朱审烜不解,道:“父王何必这么谨慎,鲁王那么明目张胆,小皇帝不也没敢如何,还下旨褒奖,我们也就是几千亩地,谅他也不敢对我们做什么!”

    朱求桂眉头皱了下,抬头看了眼边上的老太监。

    老太监出自王府承奉司,他对上朱求桂的目光,转向朱审烜,身体动了动,笑道:“公子不必着急,朝廷克扣了满天下宗室的岁禄,收走王府卫甲,必不可长久。咱们晋王府不能做那出头的橼子。”

    朱求桂听着赞许的点头,考校的看着朱审烜。

    朱审烜神色难忍,道:“难不成,那上万亩的良田就这么吐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日后我们晋王府再想购地,还有谁还会在意?”

    老太监一笑,道:“想要我们交出去,也没那么简单,就看太/原府的黄承元会不会做事了。”

    朱审烜一怔,道:“怎么说?”

    老太监看向朱求桂,道:“咱们王府当初购地,一切的契约都在,只不过是价格低了些,黄承元要是会做事,来晋王府走一趟,咱们给他们补偿一点也未尝不可。”

    朱审烜若有所思,又道:“那黄承元要是不懂事呢?”

    老太监也眼睛眯了眯,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道:“他要是不懂事,那他前任做的事情,就都推到他头上,这件事当时出面的,就是前任的太/原府尹!”

    朱审烜脸色也动了动,喜色道:“还是公公高明,这就不怕黄承元不听话了,我现在就去太/原府走一趟,看看他如何说!”

    “不!”朱审烜刚一动,老太监就冷声道:“咱们不动,看着黄承元怎么做。他要是做不好,就等着背锅!”

    朱求桂笑着站起来,道:“就依公公说的,咱们王府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那几个都察院的也不用去打点了,有他们来求本王的时候!”

    朱审烜心里大是开心,老太监也躬着身,笑而不语。

    太/原府,除了上告的的村民,太原府,都察院一行,当事方晋王府都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太/原府外,十里驿站。

    魏钊坐在那,十几个锦衣侍卫林立的站在身前。

    一个侍卫手里拿着一道奏本,如果黄承元等在的话,赫然就会发现,这就是他们写的那道八百里加急的奏折!

    “大人,在太/原府出来后,都察院的奏本就被掉包了,不过咱们又给偷了回来。”一个侍卫得意的道。

    魏钊嗤笑一声,道:“晋王还以为自己多聪明,不知道咱们盯了他有多久!原模原样的发到京城,另外,通知魏公公。”

    “是大人!”

    魏钊做完这些,拿起桌上的刀,站起来道:“走,咱们是应该给黄大人早点事情做了。”

    “是!”

    十几个人,明刀明枪的出了驿站,直奔太/原府。

    山/西离京城也没有多远,加上有魏忠贤的飞鸽,奏本还没有到,朱栩在宫里已经知道了消息。

    御花园。

    朱栩在晃悠着秋千,躺在那望着天空中泛白的云朵。

    曹化淳躬着身,在那说道“根据东厂的消息,晋王府近年来,与太/原府勾结,贪污、变卖赈灾的粮食,贪污受贿,欺上瞒下。且晋王府侵占民田上万顷,引起了数次民变。”

    “每当当地州县弹压不住,太/原府便奏报为叛乱,请卫所镇压,反复如此。”

    “太/原府,原本的卫所,山/西的布政司,按察司也多有涉及。”

    “杨嗣昌驻扎在太/原府,不少人都曾宴请拉拢。”

    朱栩依躺在那,晃晃悠悠的道:“不意外,与山/东如出一辙,只怕不止他们,其他各处这么干的估计也不少。”

    曹化淳没有出声,立在那,涉及到晋王府,需要朱栩来决断。

    次日。

    倪文焕带着奏本,满脸肃重的迈入了文昭阁。

    钱龙锡今日值班,一见连忙迎上来,笑道:“倪尚书,什么事情让你都这么紧张,一大早就过来了?”

    钱龙锡如今在信王手下排第一,是最为重要的辅员,倪文焕也不敢大意,拿着奏本道:“钱大人,是太/原的事情,必须立刻见王爷。”

    钱龙锡一怔,道:“太/原府,是发生什么贪渎案子了?我记得黄承元的官声极好,刚刚调过去,他应该不至于出事吧?”

    倪文焕苦笑,道:“不是黄大人,是晋王府涉案了。”

    钱龙锡脸色顿时一变,走近一步道:“涉入?有多少?”

    倪文焕道:“有多少我也说不清,现在只能见王爷说了。”

    钱龙锡也明白了,示意往里走,道:“王爷今日刚刚处理完鲁王的事情,倪大人待会儿要慎重。”

    倪文焕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里间。

    朱由检埋头处理着文书,见倪文焕来了,疲倦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道:“倪大人来了,钱大人,让人搬张凳子来。”

    倪文焕叹了口气,道:“王爷,坐不下了,山/西那边出事了。”

    朱由检神色微沉,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倪文焕将手里的奏本递过去,一边说道:“都察院一行人查到了不少贪渎案,其中涉及到了晋王府。本来小心翼翼的处理过了,却没有想到又爆出了更大的。”

    朱由检一边听着一边翻看着奏本,脸色一点点的也阴沉下来。

    倪文焕手里的奏本是经过东厂加工处理的,比黄承元,周起元等人的要详细,庞大,复杂。

    其中除了山/西一个参议,几个知县涉贪,最重要的就是晋王府在其中的作用。晋王府在山/西俨然成了贪污索贿的中心,其中不法之事不胜枚举,尤其是为了一块良田,企图屠村的‘壮举’,奏本里进行了详细的描绘。

    朱由检手都在发抖,抬头看向倪文焕,寒声道:“晋王府真的杀害了几十条人命?各地衙门,巡抚,御史都置若罔闻?”

    倪文焕抬手,沉声道:“只怕查到的还是冰山一角,臣认为,这是我大明近百年来,最大的贪污案,其中晋王府所作所为已然天怒人怨,不可宽恕!下官今日来,就是望王爷迅速处置,不然弥祸甚大!”

    朱由检阴沉着,低头看着奏本,一句话也说不出。

    钱龙锡在边上看着,也沉默不语。

    刚刚鲁王府涉案已经让大明宗室上下人心浮动,若是现在对晋王府动手,只怕宗室不稳,天下难安了。

    倪文焕却不给朱由检机会,朗声道:“王爷,必须尽快处置,若是案子再扩大,到时候想要处置,都不在控制范围,那样更加被动,影响更大!”

    朱由检眉头拧的生疼,抬头看着倪文焕,道:“倪大人,你有什么好办法?”

    倪文焕还没开口,钱龙锡抢先道“王爷,此事干系太大,切不可贸然出手。涉及到晋王府,一般的钦差也弹压不住,而且即便压得住,也要稳住其他宗室王爷才行……”

    朱由检岂会不知,面沉如水,道:“倪大人说的也有道理,案子既然揭开就没有不处理的道理,任由糜烂,日后更难处理,还不如快刀斩乱麻,早点处置结束,关键的是,怎样才能将影响降到最低!”

    倪文焕嘴角微翘,看了眼钱龙锡,依旧一心为国,披肝沥胆模样,肃色道:“钱大人与王爷说的是,晋王府涉案,不能押到京城来审,一般的钦差也压不住晋王府。下官建议,命刑部派一侍郎,大理寺派一少卿,都察院派一副都御使……”

    钱龙锡看着信王意动的脸色,连忙打断道:“倪大人,哪怕提高三司的级别,恐怕也压不住晋王府,这样做,只会扩大事态,不利于了解案子……”

    倪文焕眼神笑意一闪,道:“钱大人说的是,最重要的是还要加上一位。”

    朱由检一愣,道:“加上一位?是谁?”

    钱龙锡眉头皱起,抢表现的道:“难不成要王爷去山/西,年关在即,王爷是走不开的。”

    倪文焕再也忍不住,微微一笑,道:“不是王爷,而是平王!”

    朱由检神色微动,自语道:“平王皇叔……”

    钱龙锡眼神也闪过意外之色,平王执掌宗人府,乃是宗正,管理着天下的王室宗亲,若是他去,倒确实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朱由检沉吟半晌,面色稍缓,看着倪文焕道:“倪大人的办法……确实不错,只是,皇叔不一定愿意掺和这趟浑水。”

    不论谁去处置晋王府案,都是与天下宗室作对,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倪文焕笑了声,走进低声道:“王爷,这件事,平王只怕不愿意也得愿意了。鲁王那件案子,平王也有涉入。王爷只管去平王府走一趟,下官保证他不会拒绝。”

    朱由检脸上露出喜色,道:“倪卿忠心为国事,本王心里明白,这件事会如实奏报给皇上。”

    倪文焕做出感激之色,慌忙道:“下官谢过王爷。”

    朱由检满意点头,钱龙锡在边上看的直皱眉,不肯让倪文焕专美与前,心里急急思索,忽然间猛的一动,突然开口道:“王爷,此事还有不妥。”

    朱由检一怔,转头看向钱龙锡道:“钱大人,有何不妥?”

    钱龙锡暗吸一口气,道:“此事涉及亲王,宗人府也无权处置,需皇上决断,下官认为,王爷应该去一趟御书房,请皇上再派一名司礼监的内侍一同随往。”

    朱由检笑着点头,道:“钱卿果然机敏稳妥,本王这就去景阳宫请旨。”

    倪文焕诧异的看了眼钱龙锡,抬手向站起来的朱由检道:“王爷,都察院巡视天下,只怕这样的事还会有,日后是否循此例?”

    朱由检眉头皱了皱,他本心来讲,是不认为天下宗室都是如此,但难免还有,稍作思忖,点头道:“倪卿回去之后,与大理寺,都察院商议一番,提交一个条陈给本王。”

    倪文焕今天来的目的基本都达成了,心里暗喜,抬手道:“下官遵命。”

    御书房内。

    朱栩听完朱由检的汇报,点头道:“嗯,这些事皇兄做主即可。刘时敏,从司礼监选一个内侍,给信王皇兄差遣。”

    刘时敏转过身,道“是。”

    朱由检道:“谢皇上,那臣现在去见平王皇叔。”

    朱栩站起来,道“皇兄不妨等一日,朕已经下旨命鲁王进京,到时候让他随皇叔一起去。”

    朱由检一怔,道:“要让鲁王一起去?”

    朱栩笑道:“不错,鲁王与晋王多有交情,多一个转圜总是好的。”

    朱栩现在也没有打算将藩王往死里得罪,就算这样得罪的也不轻,多一个人分担怨恨总是好的。

    朱由检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下来。

    好一会儿送走了朱由检,朱栩站在御书房门前,背了背手,撑了撑酸疼的腰,笑道:“有了太/原府这三司,山/西之地算是搞定了。没有了审讯之权,按察司就断了一只臂膀,嗯,也是该给山/西派个巡抚了,派谁好呢……对了,杨鹤怎么样?”

    朱栩自言自语,忽然转头看向刘时敏。

    刘时敏低头,道:“回皇上,民间曾言,这位杨大人有奇有庸,难以分辨。”

    朱栩思索着这句话,转头又看向外面。

    杨鹤是杨嗣昌的父亲,履历也非常厚实,因为躲避魏忠贤,父子两人双双辞官回乡,直到改朝换代,才敢出来,多方的冒头,其意自明。

    这个人,历史上也是有名的人,能力不差,这个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朱栩活动了一阵子,道“杨嗣昌在河/南那边有什么奏报吗?”

    刘时敏道:“前一阵子上过一道奏本,称遭到各地阻挠,训练有影响,出往各州府也多被刁难。”

    朱栩倒是不意外,不止是杨嗣昌,其他各军也是一样。他们都是取代卫所而出,原本的卫所与地方千丝万缕的联系,尤其是现在的十五军与地方没有牵扯,完全听命于兵部,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威胁’,自然会多番为难、刁难。

    “看来,得加快动作了。”朱栩自语。

    刘时敏听着朱栩的话,抬头看着他,沉默了一阵,道:“皇上,登基大典,要招所有布政司进京吗?”

    “不用,”朱栩语气果断,道:“他们还不能动,调所有按察使进京,对了,通知东厂,都察院,绕过洛阳,福王还不能妄动。”

    福王就藩才不过十年,以他的根基与威望,要是动了,只怕天下藩王都要坐不住了。

    刘时敏微微躬身,道:“遵旨。”

    活动完,朱栩轻吐了口气,抬头看着外面。

    今年的雪来的又急又猛又短,过了这一阵子,再无半点雨雪,只怕今年又是一个大旱之年。

    山/西,太/原。

    自从京城的消息传出,整座太/原府都风声鹤唳,几乎所有官员都是噤若寒蝉。

    宗人府宗正、平王朱常洵,领着着司礼监内侍陈赟,大理寺少卿,刑部侍郎,都察院右副都御使,飞速的赶来。

    这样的阵容,往前数,谁都找不出第一次!

    晋王府。

    朱求桂没有了以往的从容,阴沉着脸,双目中阴寒如潮。

    朱审烜心脏咚咚咚直跳,又紧张又愤怒,看着朱求桂咬牙道:“父王,小皇帝这是要干什么?莫不是真的要对宗室动手,拿我们晋王府杀鸡骇猴?”

    朱求桂看了他一眼,挺着大肚子,抱着手,双手紧握,骨指发白。

    老太监看了眼晋王父子,神色不变的道:“从京城传来的消息,这件事不是皇上的主意,听说,全部都是信王在决定。不论是平王,还是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都是信王亲自选的人。”

    朱审烜一听,恨声道:“信王肯定是觉得自己威望不足,想要拿我们晋王府立威!也不看看他有多大的胃口,居然想一口气吞下我们晋王府!他信王府有我们晋王府一个院子大吗?十几岁的小毛孩,居然敢动我们晋王府……”

    朱审烜只顾着发泄愤恨,朱求桂没有理会,直到他停下来,才抬头看向老太监,道:“听说,信王还向皇上要了兵权,平王有权调动城外的鹰扬军?”

    曹文诏身在京师,同时辖有两军,一个是驻扎在京师西面的虎贲军,一个就是山/西的鹰扬军。

    老太监点头,道:“京城传来的消息是这样,平王拿着调动鹰扬军的兵符。”

    朱审烜这次不说话了,居然军队都动用了,显然京城下定了决心,要对他们晋王府动手。

    朱求桂沉着脸,漠然不语半晌,道:“平王还有多久到太/原?”

    老太监微微躬身,道:“按照路程算,最晚明天晚上就到了。”

    朱求桂深吸一口气,道:“派人在城门守着,本王要亲自迎接平王。”

    老太监心下了然,现在只能争取主动,想办法解决,避着,硬抗都是下策。

    朱审烜道“父王,不如叫上布政司,按察司,还有黄承元等人,也不用您单独面对平王。”

    朱求桂眉头皱了皱,看向朱审烜道:“你陪着李公公,将所有不干净的都收拾干净,一定要快,不管付出多少银子都不要在意。另外,处理完你就去南方查查地租,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回来。”

    朱审烜脸色微变,道:“父王,难不成信王真的敢拿我们晋王府立威不成?”

    朱求桂对这个儿子越发不满意,淡淡道:“没有那么简单,事情我会处理,不需要你理会。”

    朱审烜心里担心非常,听着父王的话,还是强压着没有多问。

    朱求桂看向老太监,道:“尤其是太/原府告状的那些人,告诉他们,地都还给他们,再给他们银子补偿,让他们立刻走。黄承元那边,你亲自去一趟,让他不要乱说话。”

    老太监躬着身,道:“奴婢知道,现在处置,只怕也来不及,王爷还得在平王那边多下点功夫。”

    朱求桂点头,吐了口闷气,道:“这个本王知道,你们尽管去做,平王,我自有办法应付。”

    此刻在太原府二十里外,平王与鲁王两人有说有笑的坐着马车,直奔太/原府。

    马车内,平王睁着小眼睛,看了看前面,似乎觉得冷,不由得裹了裹衣服。

    鲁王朱寿鋐坐在边上,他看着平王,神色平静,笑道:“王爷,这一趟,怕是不容易啊。”

    平王看了他一眼,谨慎的道:“没事,嗯……信王都安排好了,我就是过去走一遭,过几天就回京了,马上就过年了,不会耽误太久。”

    朱寿鋐眼神微微闪动,身体笔直如松,道:“王爷,我可听说,晋王府连屠村的事情都干出来了,开我大明唯有,这样的列子,皇上能容忍?”

    平王又裹了裹衣服,呵呵一笑道:“皇上怎么会在意这些,只要有银子,天大的事情他都不在意。”

    朱寿鋐眼角眯了眯,不动声色的道:“王爷,可否透个底,信王,打算如何处置晋王府的事情?”

    平王眨了眨眼,看着朱寿鋐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信王说都安排了,我就是去走一趟,用不了几天就回京。”

    朱寿鋐笑了笑,道:“也罢,我就陪着王爷走一趟,不过这天寒地冻的,晋王府也真会找事。”

    平王呵呵一声,没有多言。

    坐在马车外的陈赟,表情淡淡,心里却暗自摇头,这鲁王终究还是不死心,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三司的三人同坐一辆马车,每一个都严肃以待,认真的研究着卷宗,已经在推演着怎么判决了。

    太/原府。

    魏钊一群人站在一处茶楼上,遥望着不远的暗巷子。

    朱审烜正与村民领头的几人商议,而且气氛很好,看样子就快要说动这群人了。

    魏钊身后一个番子,身穿锦衣鱼龙服,沉色道“大人,晋王府的动作很快,其他地方也都在加速清理,这样下去,咱们的证据可都要没用了。”

    魏忠贤冷声一笑,道:“晋王府算盘打的太好了,去,找些人,到那块地上,将驻留在那的人全都打跑,伤重一些没关系,一定要能活着被抬到太/原府,开口讲话。”

    那番子一听,大喜道:“大人高明,属下这就去办。”

    魏钊看着得意洋洋走出暗巷子的朱审烜,眼神也带着笑意,道:“走,是该去见见黄承元了。”

    魏钊身后一个番子连忙道“大人,黄承元现在只怕在见那晋王府承奉司的老太监了。”

    魏钊神色冷漠,道“养不熟的白眼狼,这次连他一起收拾。”

    所谓的承奉司,表面上是王府的机构,实际上是皇帝派去监视各地藩王的,但久而久之,这些人大部分都‘叛变’了,即便没有,也都‘三缄其口’,不说一句不利于王府的话。

    太/原府衙门内,黄承元怒不可遏,双眼冒着火星的盯着眼前的老太监。

    老太监很是平淡的喝了口茶,道:“黄大人应该清楚,这件事无论如何你也脱不了干系,也只有晋王府没事,你才能没事,福/建巡抚就在眼前,想必大人也不想节外生枝。”

    黄承元心里恨的发狂,这老太监一副吃定他的模样。

    老太监看着黄承元的脸色,完全没有在意,淡淡一笑,道:“黄大人不必担心,布政司,按察司那边我们王爷都打点过了,只要你不多说话,一切都没有问题。平王也不会一无所获,会查到王府一些事,足够他交差。待他一走,你的调离文书也就差不多到了。”

    黄承元脸上怒的发黄,沉声道:“本官岂会受你们的要挟,待平王一到,本官定然和盘托出,你们晋王府所作所为,天怒人怨,绝不有任何宽宥!”

    老太监始终都很淡定,看着黄承元道“黄大人认为,平王那边我们家王爷会不走动?到时候,是信我们家王爷还是信黄大人你,黄大人自己不妨想想?”

    黄承元神色阴沉,双眼怒睁。

    他知道,眼前的老太监不是凭空吓唬他,以他的经验,晋王府肯定可以做到,十有真的会如他们的意,他一个人独木难支,哪怕告上京城,最后也一定不了了之!

    老太监见黄承元说不出话来,笑容越多,站起来施施然的向外走去。

    黄承元一肚子怒火,一句话也说不出。

    不是他不肯不愿做事,实在是形势比人强,再多努力也无用。这晋王府在太/原只手遮天不是一时不会儿,以他这个初来乍到的府尹,根本不是对手。

    一个少丞走进来,神色凝重道“大人,真的要让晋王府得逞吗?只怕日后晋王府会越发嚣张,即便皇上来了也拿他没辙。”

    黄承元心里闷着一口恶气,坐在那冷声道:“那本官该如何?与整个‘山/西’官场作对?”

    那少丞眉头紧皱,心里也很不舒服,他知道黄承元说的是事实,真要是捅出去,倒霉的也只会是黄承元一个人。

    “那,黄大人打算这么做?”

    突然间,一声冷笑从外面传来。

    黄承元与那少丞都是脸色一变,那少丞上前一步,盯着来人道:“你们是谁?是怎么进来的?”

    魏钊穿着便服,他身后的人却都穿的是鱼龙服,腰配绣春刀,其中一个人上前一步,拿着令牌道:“东厂掌班魏钊魏大人,奉旨办差!”

    黄承元与那少丞都是心里一凛,都站起来,打量起魏钊一群人。

    黄承元确定了几人的身份,皱眉道:“魏掌班来我太/原府所谓何事?”

    魏钊背着手,居高临下的道:“本官奉的是密旨,清查晋王府涉贪一案,自然要来太/原府走一遭。”

    黄承元心里惊疑,道“皇上有意处置晋王府?”

    魏忠贤冷笑一声,道“如何处置,自有圣心。平王很快就要进城,到时候,需要大人说几句话。”

    黄承元不知道东厂打的什么主意,警惕道:“说什么?”

    魏钊道“关于晋王府侵地一案,详细的都要禀明。”

    黄承元也是久经宦海,有些会意,道“只有这一案?”

    “不错。”魏钊道。

    黄承元深深的看了眼魏钊,道:“下官明白。”

    魏钊一笑,这黄承元倒是真聪明,省了他不少口舌,说罢转身就走。

    那少丞待魏钊离开,疑惑不解的道:“大人,东厂这是何意,以他们的手段只怕早就握有证据,要是想处置晋王府,何必还要我们掺和?”

    黄承元心里也不解,摇头道:“本官也不清楚,不过这肯定不是东厂的主意,只怕京城里对这个案子也有争辩。”

    那少丞沉默了,党争一直贯穿了万历朝到新朝,虽说现在消停了不少,谁又不知道,里面定然也是波涛汹涌,刀光血影。

    十里地不算远,平王的车队很快就到了太/原府。

    车外的陈赟向着马车里道:“王爷,是要通知布政司来接咱们吗?”

    平王裹的如同粽子一般,抬头向外看了看,思索着道“不用了,估计他们也都躲着咱们,绕过东门,从南门进。”

    “是。”陈赟答应一声,指挥着车队转向。

    “对了,”平王刚刚坐回去,又道:“去叫鹰扬军的人来,这太/原府不安全。”

    “是。”陈赟答应着,派人去鹰扬军驻地招人。

    马车里的鲁王朱寿鋐眉头一皱,疑惑道:“王爷,这是何意?难道咱们还要躲着他们吗?”

    平王呵呵一笑,道:“不是不是,是不想要麻烦,他们一来,本王就得应酬他们,本王最怕的就是这些了,还是清净些好。”

    鲁王看着一脸胖嘟嘟,老好人的平王,心里暗自警惕,这位看似大大咧咧,什么也不在意,只怕心里也一门清,是个人精,不可小觑。

    马车绕向南门,没有多久就进了城,陈赟再次请示道:“王爷,咱们是去驿站,还是直接去太/原府衙门?”

    平王眨了眨眼,道:“直接去衙门吧。”

    朱寿鋐这次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

    但平王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道:“鲁王,那个,劳烦你去一趟晋王府,给我堵住晋王,我先去太/原府,将事情理清楚,晋王一来,只怕我什么也问不出了。”

    朱寿鋐悄然松了口气,果然,之前是小看这平王了,他面上不动,道:“一切都听王爷吩咐,王爷要多久?”

    平王晃动了下身体,犹豫着道“一个时辰,应该足够了。”

    鲁王点头,道:“好,那我就与晋王好好叙叙旧。”

    平王嗯了声,对着外面道“陈赟,你让都察院的人去那个村子,刑部的人去捉拿打人杀人的王府侍卫,大理寺的人,随我进太/原府衙门。”

    陈赟连忙道:“是王爷。”

    朱寿鋐心里越发警惕,这位平王,真是不简单。

    晋王府。

    “你说什么,平王提前到了,而且避开了我们的耳目?”

    朱求桂从书桌里跑出来,神色惊变道。

    李老太监也觉得不对头,道:“是,据说他们分成了三路,刑部的人去捉拿打人杀人的王府侍卫,都察院也有动作,最重要的是,鹰扬军那边也动了。”

    朱求桂面沉如水,事情出乎预料,朝廷这次弄出这么大动静,平王带着前所未有的阵容,动作也凌厉如风,俨然是一副要彻查,置晋王府于死地的模样。

    老太监紧张起来,看着朱求桂道:“王爷,事态紧急,必须要先下手为强了。”

    朱求桂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嗯,本王现在就去见平王,你们紧闭王府,不准任何人外出,告诉那些犊子,这个时候,都给我安安静静的待着,谁惹事,我打断谁的腿!”

    老太监躬身,道:“王爷尽管去,其他的老奴会处理好。”

    朱求桂深吸一口气,迈步而出。

    “王爷,王爷,鲁王来了。”

    朱求桂刚刚走出几步,一个下人就快步跑过来,气喘吁吁的道。

    老太监神色一动,旋即拧起眉头。

    朱求桂眼神闪烁,自语道:“他怎么来了?难道……”

    老太监目光凛然道:“没有旨意,鲁王是不敢离开兖州的,只怕,是一起来的,瞒过了咱们。”

    朱求桂脸色越发不好看,鲁王来堵门,就是平王现在不能见他,要见其他人。

    老太监道“王爷,从后门出,现在就要抢时间,一点都不能错过。”

    朱求桂沉默一会儿,摇头长叹一声,道:“来不及了,是我小看这位平王了。”

    朱求桂话音一落,一个王府侍卫过来,沉声道“王爷,王府四周出现不明人,看样子是太/原府的衙役。”

    老太监人老成精,若有所思的道:“黄承元没有这个胆子,只怕后面有人给他撑腰。”

    “东厂的人。”

    朱求桂面上不复以往的淡定从容,淡漠道:“本王早该想到了,这么大的动静,东厂不可能什么事也不干,只怕是瞒不住了。”

    “王爷,公子被刑部的人抓了,还有那几个侍卫。”

    “王爷,那帮村民又闹腾了,黄承元亲自出面,正在录供……”

    “王爷,不好了,鹰扬军进城了……”

    朱求桂心里不知为何,居然松快了,脸上释然后露出一丝狰狞之色。

    老太监跟着朱求桂几十年,对他很了解,眼神微变,道:“王爷,您这是要?”

    朱求桂梗着脖子,理了理衣服,道“本王乃当朝亲王,别说是手下是犯错了,哪怕是审烜最多也就是削爵,我倒是要看看,信王能拿我怎么办,轻了没法交代,重了宗室不稳!走,去见鲁王!”

    老太监心里一冷,知道晋王这是要破罐子破摔了。

    不过,这也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朱求桂出了书房,来到大堂,看着便服的朱寿鋐笑呵呵道:“鲁王,你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地方了?”

    朱寿鋐转头看向他,淡淡一笑,道:“太/原要是小地方,我那兖州就没法待了。”

    朱求桂不在这上面纠缠,摆手道:“来人,上茶,鲁王,看座。”

    都是千年的狐狸,两人心照不宣,含笑的分宾客坐下。

    朱求桂喝了口茶,看着朱寿鋐“鲁王,你来,是给平王做说客的?”

    朱寿鋐摇头,道:“平王说了,让我拦你一个时辰,他好做些事情。”

    朱求桂眼孔微缩,看着朱寿鋐,若有深意的道:“鲁王,你的案子,了结的不易吧?”

    朱寿鋐一副我只是来当然,其他不管,只当叙旧的表情,笑道:“是不易,田亩只剩下八百亩,几个儿子被削了爵,岁禄也扣减了大半。”

    朱求桂渐渐变得冷漠,道:“你就这样忍了?”

    朱寿鋐好笑的笑了声,道:“不忍又怎么样,撕破脸?当时魏忠贤带着毒酒去的,我要是不答应,只怕我鲁王府就不存在了。”

    朱求桂看着朱寿鋐,良久,忽然笑了起来,道:“你果然是做说客的。”

    朱寿鋐端起茶杯,道:“随你怎么想,平王不是简单的人,用不了半个时辰他就能查个明白,到时候,鹰扬军围了你的晋王府,就只看平王有没有带着废除晋王爵的旨意了。”

    朱求桂不笑了,手里握着茶杯,脸上阴晴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