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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掌班听着镇守太监的话,会意的道“是。”

    说完,对着不远处的几个番子道:“追上去,不用留活口了。”

    几个番子应声,抬眼一看,分头追了过去。

    这群人安排的这几人都是府里家丁,平时看着手脚利落,可对比都是精锐中挑选出来的东厂番子,还是差远了。

    一个番子追上一个,手里拿着一个弩弓,远远的就射了过去。

    噗呲

    箭矢从后穿胸,那家丁身体颤了颤,嘴角发黑,双眼大睁,没走几步就栽倒在地。倒不是箭矢锋利,而是其中淬有剧毒!

    其他几个地方也是如此,都被一击致命,尸体随即被扔在山间,不会再有人发现。

    东厂干净利落的处理完,镇守太监看着下面一群哼哼唧唧,叫嚣不止的权贵,道:“都押入镇抚司狱,交给曹大人处置。”

    “是。”那掌班挥手,便让人押着这群人下山。

    巡抚衙门前。

    黄立极与李夔龙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大门,巡抚衙门的卫兵明刀明枪的冲出,严阵以待的防备着大门前呼喊不止的这些旧官僚。

    这里大部分都是“莳花尚书”、“养鸟御史”,全都是没用之人,但凡有点用处,也都被朝廷征召走了。

    他们一见黄立极出来,顿时消耗殆尽的气力飙升而回,大声喊叫起来。

    “黄立极,你擅改军政,扰乱太祖之法,罪大恶极!”

    “黄立极,你这个阉党走狗,滚出南/京!”

    “阉贼,还我南/京平静!”

    “我们,我们砸了这个见鬼的巡抚衙门!”

    这里面有原来的六部尚书,侍郎,都察院的御史,每一个都可以说曾经位高权重,在万历,天启朝显赫一时。

    黄立极淡漠的听着,纹丝不动。

    李夔龙站在黄立极身后,任由这帮人叫嚷。真要刚闯,他们的府衙的卫兵也不是吃素的!

    这帮人也只是叫嚣着,没有真闯。

    没有多久,王永光就来了。

    他原本是南/京的兵部尚书,朝廷拟调任文昭阁。

    他带着守城的驻军,大步而来,将这群人与巡抚衙门隔开。

    王永光站在最前面,沉声大喝道“聚众闹事,强闯巡抚衙门,你们想要造反吗?”

    最前面的,是一位八十多的老尚书,他右手颤巍巍的指着王永光,一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道:“王永光,你为虎作伥,成了阉党走狗,帮着他们祸害南/京,毁太祖基业,你就不怕史书如刀,遗臭万年吗!”

    王永光冷哼一声,道:“你们不尊君上,违逆朝廷,冲击巡抚衙门,哪一条都不该是我遗臭万年!现在本官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立刻离开,不得再擅自聚众闹事,否则一律下镇抚司狱!”

    一群人听着纷纷交头接耳,东厂最近一直在抓南直隶的商贩,抓走的多,放出来的少。凡是知道这个机构的,无不身冒寒气。

    “哼,纵身百死,我等也绝不与阉党同流合污!”

    “不错,决不能让阉党得逞!”

    “王永光也是阉党,我们跟阉党拼了!”

    有人领头,顿时群情汹涌,向着王永光,黄立极等人冲了过去,挥拳就要打。

    王永光神色一沉,喝道“住手,否则休怪本官无情!”

    可激动的人群,哪里还听得到王永光的话。

    王永光脸角抽搐一番,下令道:“全都给本官抓起来,押入大牢!”

    王永光话音一落,四周的兵卒一拥而上,拳打脚踢,凡是反抗的,全都打倒在地,哪怕七老八十,也都被死死按在地上。

    在这群人的惨叫声中,被东厂强制押解到了应天府大牢。

    东厂改建的诏狱,现在已人满为患。

    一个时辰后,镇抚司狱刑房。

    一个个全江/苏有名有姓的大商人,每一个都凄惨无比,在缴纳了足够的‘诚信保证金’后,来到押房前,写下认罪书,保证即日到应天府或者巡抚衙门办理营业批文,尽快复业。

    几乎是同时,由省三司衙门,曹钦程主审,靖王监审,巡抚黄立极,右参政李夔龙,总督傅宗龙等一系列江/苏高官陪审,还有原南/京的一些官员,多达近百人,一起陪着,审理保国公等人煽动罢市,图谋不轨的案子,在巡抚衙门不远处,新建的三司衙门,开审!

    朱国弼走进大殿的时候,浑身完好,没有任何的刑伤,只是眼神恍惚,嘴角哆嗦,双腿颤巍巍的走进来,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邓文郁,汤国祚等人也都一样,浑身颤抖个不停,眼神惧怕,脚步缓慢谨慎。

    没有资格进来,只能站在外面的田尔耕,望着三人的背影,一脸厌恶表情的看着三人,自语的道“倒是没有见过这么软骨头的!”

    这倒也不怪田尔耕,实则阉党以前对付的大部分都是东林党,逼得魏忠贤要下狱动刑的,哪一个又能是软骨头?

    曹钦程看着走进来的三人,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朱国弼,汤国祚,邓文郁,你们可知罪?’

    朱国弼虽然害怕,忧惧,还没有失去理智,咬牙看着曹钦程道:“本公确实煽动官商罢市,只是因为对新立的巡抚衙门不满,并没有图谋不轨,不尊皇上!”

    汤国祚,邓文郁比朱国弼还不堪,一听连忙接着道:“是是,曹大人,我等只是为了泄私愤,并没有不敬皇上,还请大人明察。”

    靖王,黄立极,傅宗龙等人对视,暗自摇头。这三人还真是丢大明勋贵的面子,不过好歹三人还没有失去理智,知道什么该认,什么不该认。

    听着朱国弼就这么认罪了,大堂里顿时都嗡翁响起了议论声。他们都是原南/京的官员,本来就猜测是勋贵们不甘心在后面闹事,却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保国公朱国弼。

    “啪”

    曹钦程又是一拍惊堂木,喝道:“肃静。”

    一群人顿时安静下来,都看向曹钦程。

    曹钦程面无表情,一副包青天模样,拿起桌上一张写满名字的纸,道:“你看看,这些名字,可都属实?是否都是你串联的,有没有不属实或者遗漏?”

    案师快步走来,接起递给朱国弼。

    朱国弼接过来,强压心里惊惧以及对未来的担忧,认真的看了一阵,眼神微闪烁,抬头看向曹钦程道:“回大人,都属实,还有……十几个遗漏。”

    曹钦程神色微动,心里冷笑,这位公爷倒是豁出去要自己的保命了。

    邓文郁一听,连忙道:“大人,我也有我也有,愿戴罪立功。”

    汤国祚立马争先抢后的道:“大人,还有人要搞事,我要首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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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国弼与汤国祚,邓文郁三人的相互急着举告,让监审,陪审的一干人都颇为吃惊,又暗自摇头冷笑。

    曹钦程毫不意外,一拍惊堂木,道:“拿纸笔来!”

    朱国弼也没有料到汤国祚与邓文郁会这么没骨头,嚷着要举告,将他的处境陷的极其尴尬。

    但话赶话到了这里,朱国弼也没有办法了,脸上火辣辣的,咬牙接过纸笔,没有案桌,趴在地上就写了。

    邓文郁,汤国祚也有样学样,趴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着人名。

    四周主审,监审,陪审超过百人,看着这样滑稽的一幕,都忍不住的暗笑。

    他们中大部分人都对这三人在南/京作威作福不满,见到三人落魄,自是暗喜。

    三人很快就写好了,明白了情势,自是没有藏私,各自都写了不止十个名字。

    曹钦程接过来一看,神色诧异,其中有不少人,居然还是他们东厂甄别之后,被巡抚衙门提名任命的,现在就坐在一旁。

    曹钦程将三张名单交给靖王,靖王也神色变了变,其中不少人的任命都需要吏部批准,奏本现在怕是已经在司礼监了!

    靖王朱履祜沉着脸,将纸张揣入怀里,让曹钦程继续审。

    所谓‘图谋不轨’,‘谋逆’不过是大帽子,真正判决的,还是要讲究真凭实据,这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有保国公朱国弼认罪,东厂抓捕的人又飞速扩大,在整个江/苏超过三百人涉案,不法的商贩也超过百人!

    随着保国公的认罪,数百人被抓,尤其数十人判的是‘戍边’,实则就是变相的斩立决。这让整个的江/苏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的冷静下来。

    冷清的街道陆续有商贩开门,紧闭门户的大户人家,有了生气,秦淮河上,三三两两的花船,也从潜藏的角落里飘荡出来。

    一连半个月,江/苏巡抚衙门都在做扫尾的工作。

    应天府衙门。

    靖王朱履祜,巡抚黄立极,应天府府尹周维京等人都聚集在一起,这一次,众人都神色放松。

    黄立极陪坐在一旁,笑道“王爷,现在算是功德圆满了,您回京之后,也对朝廷有了交待。”

    周维京等南/京原官员也都暗松一口气,他们现在想尽早送走靖王,否则继续挖下去,怕是整个江/苏都要陷进去,会越闹越大,难以收场,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稳定,慢慢消化这场变革。

    靖王又岂会不知道他们的心思,笑了笑,端着茶杯没有说话。

    李夔龙,曹钦程都没有说话,他们知道,有一位收拾烂摊子的人已经到了。

    果然,就在黄立极话音落下,一个衙役快步进来,禀报道:“大人,外面有一位京城来的大人求见。”

    靖王一笑,站起来道:“诸位大人,皇上派来的特使到了。”

    黄立极,周维京,王永光等人都是一怔,完全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一个钦差来。

    毕自严走进来,抬手道:“下官拜见王爷。”

    靖王一摆手,笑道:“毕大人不必客气,来,我给大人介绍一下。”

    众人看着毕自严,黄立极,周维京都是认识的,心里稍缓,这位毕大人心有乾坤,却也不是难相处的人。

    靖王笑呵呵的一圈介绍过来,毕自严毕竟曾是做过户部尚书的人,品阶除了靖王,比这里的所有人都高,外加有副都御使的头衔,靖王一走,他就是无冕之王了。

    他也抬手对着众人道:“本官此番前来,是为了今年夏粮之事,为户部接管南方几省税赋,清查积务,事情一了,本官就会回京。所以,诸位大人尽管放心。”

    靖王在一旁看着,心里一笑,这位毕大人倒也是圆滑,深懂其中三味啊。

    果然,黄立极,周维京等人听了都松了口气。

    说了一会儿,几人又坐下,靖王沉吟着笑道:“江/苏之事,本王处理的差不多,接下来,就需要各位大人慢慢处置了。”

    众人也谦虚一笑,接下来有很多事情要做,将一个数百年的都城变成一个普通布政司,可不是杀些人,威慑一番就可以的,需要漫长的时间来消化。

    京城之内,朱栩的案桌上,堆满了奏本。

    弹劾文昭阁,弹劾靖王,弹劾黄立极,弹劾傅宗龙,弹劾徐文爵,弹劾魏忠贤,弹劾东厂……

    从全国各地,各地言官御史,清流东林,弹劾的奏本,足足近千本,单单杨涟就写了二十几道!

    朱栩笑了笑,将这些奏本全部一推,笑道:“告诉司礼监,这些弹劾的奏本,全部发给文昭阁,让信王拟好送过来。”

    刘时敏对于朱栩偶尔冒出的恶作剧也习惯了,答应一声,便让人准备盘子,将这些奏本整理好,送去文昭阁。

    朱栩翻看着来自江/苏的奏本,看着各方面的信息,暗自点头,靖王的能力倒是让他刮目相看,虽然没有好眼光,格局,却能压得住场子,是有领导能力的人。

    “嗯,今后得给他多一点机会。”朱栩自语的笑着。

    曹化淳站在不远处,面色不动,心里却如明镜,皇帝这是棒子打出去太多,要表达善意,拉拢一些可以拉拢的人了。

    江/苏的事,朱栩暂时可以放下一些了,他翻着奏本,眉头不自觉的又皱起。

    这是四/川布政司的奏本,今年四/川再次大旱,比往年预计要减产三成,并且,民乱之事增多,秦良玉的兵马有些捉襟见肘。

    “六万人还不够吗?”

    朱栩眉宇间出现一抹忧色,在四/川,有秦良玉的骁骑军,秦民屏的豹骑军,总共六万人马,全都是常年征战的精兵,外加归四/川总督统属的两万驻军,若是这样都捉襟见肘,四/川的情况,怕是比他预料的还要糟糕。

    朱栩思索着,放到一边,继续翻着。

    没多久,湖/广,陕/西,山/东布政司的奏本他也看到了,全都是说今年大旱,夏粮减产,请求减赋,赈济。

    朱栩放下奏本,站起来,走到了门外,深深吸了口气。

    曹化淳看了眼桌上那几道奏本,他是知道的,跟着朱栩走到屋檐下,默然无语。

    朱栩背着手,望着湛蓝色的外面,沉默了一阵,道“传旨给左良玉,赵率教,让他们准备,择机讨伐安南,告诉他们,朕要银子,要粮食,不需要占领!”

    曹化淳还没有说完,朱栩接着道“传旨给骆养性,给朕加大力度,朕要在南方的用兵,要最小的代价最大的收获!”

    “传旨给朝鲜,让秦翼明,金忠善刺探倭国的消息,越详细越好。”

    “传旨给袁可立,熊文灿,让他们加强出海演习,尽量走的远一点,模拟攻岛。”

    ……

    曹化淳没有插嘴的机会,只能认真的听着。

    整个大明,或许也只有朱栩才能意识到这场天灾有多严重。

    这场天灾,持续时间之长,之严重,满世界的上下五千年,也找不到例子。

    天灾伴随着,大明将经历从未遇到过的危机。

    朱栩连续传了十几道旨意,都是向着大明边将的,有了这些烦心事,他也无心再继续批着奏本,看了看外面的天气,伸了伸手臂,道:“叫变蛟来,出宫。”

    曹化淳已经去了司礼监拟旨,刘时敏应了一声,便去准备了。

    “皇上,咱们这是要去哪?”

    刘时敏一身便服,跟在朱栩身后,瞥了眼四周,低声问道。

    朱栩走在大街上,手里拿着折扇,笑着道:“去南边。”

    “南边?”刘时敏一怔,旋即明悟,皇帝这是要去那军政院了。

    曹变蛟带着人,都是便装,跟着朱栩不远不近,警惕着周围。

    八月份的天气,太阳如同火炉一般,走在大街上,浑身都冒着热气,让人透不过气来。

    朱栩拿着扇子遮头,望了望天,今天的天气,最起码也有四十度,地面温度,应该也有四十五度。这样的天气,在这个时候是很罕见的。

    刘时敏也热的满头大汗,跟在朱栩身侧,见朱栩脚步有些慢,似想多逛逛,不由得道:“皇上,天气太热,还是快去快回吧。”

    朱栩点头,这样的天气,会很容易中暑,脚步加了快些。

    没多久,就来到了一个偌大的院子前,院门前有块大大的石碑,上面雕刻着‘皇家军院’四个字。

    朱栩脸上有些热,这个不怪天气,这四个字,实际上是他写的,但雕刻出来的字,笔力遒劲,刚硬有力,虽然是在他的笔迹下雕刻,雕刻出来的却完全不一样。

    “还得多练啊……”

    朱栩嘀咕一声,迈步走了进去。

    “吾皇万岁!大明万岁!”

    还没有走近,就听到一阵阵铿锵有力的呼和声。

    朱栩快步向前走去,只见不远处一块空地上,三排二十多个二十左右的青年,穿着单衣,在空地上,举着双手,大声的沉声大喊着。

    “齐步走!”

    在领头的一个青年人指挥下,这群青年人大步走着,脚步踩地有力,步伐整齐,嘴里呼喊着:“喝,哈”。

    走到头,那青年道:“立定!向后转!”

    “吾皇万岁!大明万岁!”

    一群人再次举起双手,大声呼喊。声音如钟,在院子里回荡不绝。

    朱栩看的暗自点头,笑道:“不错不错,不到一个月就有这样的效果,不错!”

    曹变蛟站在朱栩身后,看的有些出神,这与大明现有的练军方法很不同,尤其是没有‘吾皇万岁!大明万岁!’八个字,思索着回去后得加上。

    “齐步走!”

    那青年又大喝,领着一群人,来回的走正步。

    朱栩看了好一会儿,看着那年轻人道:“这个人是谁?叫过来。”

    刘时敏看了眼,上前道:“那个谁,过来!”

    那青年被喊的脚步一乱,有些不满的大声道:“停!”

    待队伍一停,神色难看的转头看向朱栩一群人,待看到朱栩的时候,脸色一变,快步跑过来,就要单膝跪地。

    朱栩眉头一挑,摆手道:“免礼。”

    青年动作一僵,站起身道:“是。”

    朱栩打量着他,面色黝黑,双目炯炯,眼神里有炽热之光。

    朱栩神色好奇,笑道:“你认识朕?”

    青年抬手道:“臣来自辽东,做过孙阁老一年的护卫,是孙阁老推荐臣来的。”

    朱栩恍然,道:“你很不错,你叫什么?”

    青年颇有些激动,他是孙承宗身边的护卫,深知眼前的皇帝在辽东一战的作用,加上教材的‘稍微’扩大,他越发的崇敬。

    他躬身在那,有些激动的道“臣王苍海,现任皇家军院教员。”

    朱栩笑着点头,道:“嗯,刚才很不错,朕看到了,好好做,不要让朕失望!”

    王沧海越发的激动,单膝跪地,肃色道:“谢皇上,臣愿为皇上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朱栩拍了拍他肩膀,转向另一边走去。

    王沧海双拳紧握,眼神全都是兴奋之色。

    经过一番改革,现在京城有军政两大院,这边是皇家军院,另一边就是皇家政院。

    朱栩这次没有看那石碑,走进皇家政院,在远处教室前停下。

    教室是用玻璃窗户,郎朗坚定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忠君为国,亲政爱民,忠于职守,廉洁奉公!”

    “忠君为国,亲政爱民,忠于职守,廉洁奉公!”

    “忠君为国,亲政爱民,忠于职守,廉洁奉公!”

    朱栩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上面一个教授,在举着双手,大声呼喊,下面的生员在跟着大喊。

    仿佛已经成了习惯,每一个人都很激动,眼神热切。

    在教室上方,还有一张朱栩的画像,画像上的朱栩一身龙袍,威严而睿智。

    朱栩背着手,站在阴凉下,看了许久,不时含笑点头,倒是没有白费他写了那么久的‘教材’。

    沈/阳。

    黄太吉,阿敏,多尔衮,济尔哈朗,佟养真等人聚集在一起,都神色冷然,眼神里好似喷着火。

    阿敏伤势已经好了,站在黄太吉面前,怒吼道:“毛文龙太放肆了,居然在我们眼皮底下练兵,他想死吗!”

    黄太吉,多尔衮都没有说话。

    毛文龙近日来,声势浩大的在搞练兵,与沈/阳就隔着一条太子河。

    佟养真看了眼黄太吉,对着阿敏道:“二贝勒,明朝士气正盛,不宜力敌。”

    所谓的明朝士气正盛,后面佟养真还有一句没说:‘金国士气正低’。

    阿敏猛的一挥手,冷声道:“那又怎么样,就凭毛文龙那点人,给我三万人,我直接杀到义/州!”

    佟养真本没有资格在这里,只是后金上次一战凋零的厉害,他也勉强列席。阿敏在后金的地位本仅次于代善,现在代善不在,黄太吉又没有足够的力量压制阿敏,因此阿敏吼起来,黄太吉也得让三分。

    多尔衮今年只有十六岁,之前被黄太吉压着,两旗人马也被拿走,现在还给了他一旗。多尔衮是个极其聪明,懂的趋利避害的人。

    他也非常清楚,这偌大的金国,谁才是将来真正的大汗!

    他面无表情的坐在那,他还没有资格参与两位哥哥的争斗,他需要不动声色的扩充力量。

    黄太吉皱眉看了眼阿敏,又瞥了眼在座的众人,微低着头道:“好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毛文龙,我大金粮食短缺,沈/阳的粮价一天高过一天,再不想办法,八旗都没有吃的了。”

    阿敏脸色涨的通红,道:“你给我五万人,我立马扫灭毛文龙,要多少粮食都有了!”

    黄太吉眉头皱的更深,强耐着性子道:“毛文龙既然敢弄出这么大动静,就不怕我们讨伐,若是来个坚壁清野,五万大军无功而返,那我大金就要雪上加霜了,咱们,拖不起。”

    对于后金的局势,黄太吉是最清楚的。他们本来就不善耕种,人口也少,今年夏粮欠收的厉害,若是往年还能依靠劫掠,走私从大明,蒙/古各处补足,现在明朝进行了严厉的封禁,粮食进不来,加上之前的大败,损失的粮草,没有得到丝毫补充。

    后金已经出现了粮荒,要是再不补足,根本熬不了多久。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抢。

    抢辽东都司的毛文龙,本来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最有可能成功的,可毛文龙显然有准备,成功率反而是最低的。况且,后金现在最怕的就是与明朝陷入僵持战……后金耗不起!

    阿敏被黄太吉的态度激怒了,冷哼道“毛文龙不行,那察哈尔就行吗?你怎么知道他们有粮食,万一他们一把火烧了,还不是一样!”

    黄太吉被阿敏的胡搅蛮缠惹的有些恼怒,语气有些冷淡的道:“林丹汗接收了明朝几十门大炮,若是再不剪除他们,东/京就要再危险一次了。”

    阿敏看着黄太吉,再看看多尔衮,济尔哈朗,佟养真等人,一甩手坐下,怒气哼哼的道:“总之就是你们铁心要攻打察哈尔了,那找我商议什么!”

    黄太吉见阿敏默认了,也暗松一口气,现在后金只剩下两大贝勒,他没有足够的力量压制阿敏,相反,还得多借助他的力量,来巩固金国的局势与他的权力。

    他看了眼阿敏,又看向多尔衮道“这一次,多尔衮也一起,出兵四万,再联合科尔沁,喀尔喀,务必一战而胜!”

    多尔衮漠然点头,他领兵不过半月,一切还得听黄太吉的。

    佟养真见事情已定,还是皱眉道:“那,大汗,东/京该怎么办?若是毛文龙弄假成真,真的来袭,我们该怎么办?”

    黄太吉淡淡一笑,道:“本汗肯定明朝不会,他们的麻烦比我们多,只要我们不开战,他们不会乱来。”

    阿敏心里一顿子怒火,猛的站起来道:“都听你的!不过这一次要是再败,别怪我动用家法处置你!”

    说完,阿敏抬脚就走了。

    黄太吉看着他的背影,脸色平淡,眼神却冰冷一片。

    多尔衮将一切看在眼里,心底泛起冷笑,神色不动,静静的等着。

    果然,黄太吉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多尔衮道:“多尔衮,多铎这次就不去了,让他领四门兵马,负责守卫东/京。”

    多尔衮眼神喜色一闪,站起来道:“谢大汗。”

    黄太吉点头,望着门外,嘴角一笑,道:“去准备吧,五日后,发兵!”

    “那,还用通报明朝皇帝吗?”一直沉默着的德格类,忽然开口道。

    这句话落下,同样沉默着的济尔哈朗,硕托也抬起头看向黄太吉。

    “不必!”

    黄太吉猛的站起来,大步向外面走去。

    发下大誓愿:今天努力更新万字!!!

    ps:群号:175561。欢迎大家进入,鞭挞官官~~~

    朱栩在军政两院待了一阵子,见了两院的院长,重申了不得结党,不得涉政等要求,这才又顶着大太阳回宫。

    一回宫,信王朱由检与吏部尚书周应秋已经在等着了。

    “皇上。”两人同时行礼。

    朱栩一摆手,道:“走,偏房叙话。”

    朱栩的体质是冬怕冷夏怕热,更何况是顶着外面这么大的太阳。

    两人也都没有异议,跟着朱栩来到偏房。

    朱栩擦了擦汗,换了身衣服,又分别上了三碗凉茶,喝了几口,这才觉得缓过气来。

    坐在软塌上,他看着两人笑道“都坐,不必拘谨。”

    朱由检毕竟是皇兄,他犹豫了一下,坐在朱栩不远处,周应秋也只得跟着坐下。

    朱由检不清楚朱栩出宫做什么,也不关心,他腰杆挺直,稍稍一顿,便道:“皇上,今科举士在即,臣是为了科举之事。”

    朱栩一坐下,又觉得浑身燥热难耐,又喝了口凉茶,一笑道:“嗯,皇兄说说想法。”

    朱由检看着朱栩,又沉默一会儿才道:“皇上,南/京贡院已裁,现在科举需要重新理顺,我与周尚书谈了很久,有诸多争议,特来请圣裁。”

    朱栩神色不变,心里暗笑。

    周应秋是他的人,朱由检这么说,怕是想来说服他的。

    周应秋见朱栩微笑不语,便开口道“皇上,科举自唐以来,历朝历代弊病太多,臣与吏部诸同僚,进行了大胆的改革,不过,王爷不太同意。”

    朱栩颌首,示意朱由检说。

    朱由检眼神里有着凝色,语气不急不缓的道:“皇上,科举对朝廷,对天下士子关系重大,纵然有些弊端,也不能全部推倒重来,臣议缓行。”

    朱栩双手抱着凉茶杯,默默点头。朱由检话里是‘缓行’,实则还是‘否定’。

    周应秋看着朱栩,目光微动,道:“皇上,今年的科举,还照往年,不过,每个士子需要公布出身,财产,田亩,有无狎妓,犯罪,不孝等不端之行,交由地方核实无误,方可进入。另外,将进一步压缩南方比例,改为‘南五北五’,对此,王爷都不赞同。”

    朱栩眉头一挑,看向朱由检道:“皇兄的意见呢?”

    朱由检听着周应秋的话,见他没有扩大,也没有挑拨离间的意思,心里稍宽,看着朱栩道:“皇上,如今要士子公布财产,古之未有先例,恐引起士子不满,且要地方官府核实,耗时长久,难免发生徇私舞弊之事。南方人文斐翠,本就有所不平,再次压缩名额,南方诸省定会不平,与朝廷不睦。”

    大明南北的文化有差异,北方文气弱,中第少,南方文风盛,士子多,为了平衡,以前搞出了‘南六北四’,现在又进一步压缩,南方定然会不满,甚至不忿。

    曾经出现过进士及第的全是南方人,南方在科举上,有着绝对的优势,他们是万万不愿意放弃这种优势的,更何况,天下官员中,南方是最多的,尤其是最大的朋党——东林党!

    朱栩手指敲着桌面,心思飞转。

    朱由检的话,并不是他一个人的立场,代表了天下大部分的士子,因为大部分士子都是南方人。

    可越是这样,越需要解决的办法。

    过了一阵,他抬头看向周应秋,道:“说说明年。”

    朱由检眉头一皱,忍着没有打断。

    周应秋早有准备,躬身道:“皇上,吏部有了个草案。在各个布政司,可设立有朝廷批准的书院,分成三等,县府省,层层考核选拔,最终在每个省完成学业的士子,可进京参考,中第之后,再入皇家政院,结业后,方可由吏部安排入仕。”

    “这只是大致想法,其中有许多细节有待完善。比如,关于税赋,廪膳,年龄等,都有待细定。还有就是今年的武举,臣还在与同僚细细推敲。”

    “臣计划,召集各地知府,知州,进京,进入皇家政院进行考核,若是考核不过,将进行惩处,若是优异,可加以提拔重用。”

    “这些臣都与文昭阁商议过,王爷……有诸多迟疑之处。”

    朱由检默默的听着,他心里很清楚,这些即便不是朱栩的授意,他肯定也是早就知情。

    这样的变动,前所未有,科举之事,关乎太大,说是‘国本’一点都不为过,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万难答应的。

    朱栩见朱由检不说话,也能明白他的心思,科举重大,不亚于裁撤南/京,甚至影响更大,不止是朱由检要慎重,满朝文武,哪怕是朱栩的人,也都得小心翼翼。

    不过,在朱栩看来,大明人才济济,短时间内,不会出现人才断层之类。他要做的,也不是简简单单为了选士,如同设置三司衙门,除了分权,还有打击遏制,提高行政效率等原因。改革科举,朱栩是想要打破富人垄断,普及教育,削弱现有的官商集团等。

    朱由检没有说话,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抗议。

    朱栩手指在桌面敲着,说服朱由检,非常重要。他需要朱由检去说服东林党,消减反对声,至少,不能让天下士子来反对他这个皇帝。

    “皇兄,”

    朱栩抬头看向朱由检,目光坚定的道:“科举改革,势在必行,朕意已决。今年的科举,朕不再插手,全权交给皇兄来处理。”

    朱由检眉头紧拧,听得出这是朱栩的让步,可涉及到朱家的万年基业,他还是不能妥协,却也清楚不能硬顶,沉色道:“皇上,此事事关重大,臣认为,当开廷议商讨。”

    朱栩端起茶杯,神色冷淡,语气中有了压迫,道:“皇兄,你认为,廷议能拦得住朕?”

    朱由检脸角动了动,眉宇间有了凝色。

    他醒悟,六部九卿,都察院,大理寺,顺天府,凡是有资格上朝的,大部分都是朱栩的人,真要是开了廷议,也根本拦不住他。

    朱由检还是不甘心,心里出现了一点慌乱,微低头道:“皇上,臣……议缓行。”

    朱栩见朱由检还是不肯答应,默默的喝了口茶,抬起头,语气冷冽的道:“皇兄,除了今年,日后每年的科考都由文昭阁派人主持。你回去之后,写一道奏本上来,若是皇兄下不了笔,朕就换一个人来写!”

    朱由检脸色微变,朱栩的‘换一个人来写’,可不是字面的意思,背后的言简意赅,就是要换了他这个总理大臣!

    朱由检内心剧烈挣扎起来,有愤怒,有不甘愿,却又十分理智的压抑着。

    他很清楚,朱栩已然决断,他难以劝说。可科举事关天下士子,乃是大明的根基,决不能妄动!

    大明朝号称‘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不是空话,尤其是到了这个时候,士大夫的力量,足以左右皇朝更迭,万历年间的‘国本之争’以外廷胜利告终就是鲜明的例子!

    朱由检心里有着迫切的念头,他不能让朱栩继续‘折腾’,继续挑战‘国本’,他必须要遏制朱栩!

    朱由检狠狠咬牙,脸庞抽搐的生疼,强压心底的各种怨愤,拧着眉头看着朱栩,忽然气势一变,有些恭敬的道:“皇上,臣请调袁崇焕驻扎遵/化。”

    朱栩眉头动了动,遵/化到山海关的距离,还没有到京城的近,它是夹在喜/峰/口与蓟/州之间。

    不过旋即他就道“准!”

    朱由检生性谨慎,这次也是被朱栩给逼的,心里的怨气稍稍出了些,便站起来道:“臣告退。”

    朱栩微笑点头。

    朱由检出了景阳宫,假装平静的脸色,终于变的铁青,乘着守卫不在意,在墙角狠狠的踢着揣着,咬牙切齿的嘀咕许久才整理衣服,沉着脸走向文昭阁。

    偏房内,朱栩也长吐一口气,朱由检要是真不妥协,他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入主文昭阁,这件事,多半只能拖着。

    周应秋见皇帝压服了信王,也没有意外,继续说道:“皇上,一旦各地书院建立,臣议以这些书院的生员逐渐替代各地衙门人员,每个官位都设定要求,比如,知府,必须要有通过皇家政院考核,知县必须要通过省书院的考核……”

    朱栩听着,神色渐渐就变了,这不就是变相的‘文凭’吗?

    他是深受其害的,连忙道:“除了这个,察举,征辟也很重要,要丰富举士渠道,量才委用。”

    周应秋倒是没有意外,道:“是,对于各级生员,臣也议议定了考核纲目,品性,财产等等,每次升院都会公开一段时间,准许举告……”

    朱栩不时的颌首,他要改革‘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现象,现在还远远不够,不过,事情终归不是一蹴而就,还得慢慢来。

    听了好一阵子,朱栩也了然,这些都是照着他的意思整理出来的,只是大概,详细的步骤与细节,还得进行一步步的推敲,完善。

    周应秋说完了这些,看着朱栩又道“皇上,臣斗胆问一句,科举之后,皇上是否就要清丈天下田亩?”

    朱栩知道这位是聪明人,六部尚书中,属他最是聪明,微微一笑,道:“你倒是看的透彻,不过,接连的变革太过急切,影响过大,还得慢慢来,先从山/东,山/西,陕/西,几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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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举的重要性,是一个王朝的一大支柱,甚至可以说是最重要的那一支。

    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个‘民心’就掌握在读书人手中。

    这场改革,势必会惊起滔天波澜!

    还好有信王在。

    朱栩现在深懂得韬光养晦的道理,一边无声无息的消除他‘任性皇帝’的帽子,一边不断的推动着他的既定计划。

    朱由检回到文昭阁,坐在班房内,沉着脸,盯着桌子,双拳握的紧紧,发出咯咯响动。

    从改军,废除内阁,打压东林,改盐政,亲征辽东,收缴宗室田亩、私产,撤南/京,桩桩件件,哪一个都涉及到大明‘国本’!

    在朱由检眼里,身为皇帝的朱栩,竟然天天想着挖大明的根基,要毁了太祖打下的基业,他越来越难以忍受!

    尤其是今天,朱栩居然将主意打到了科举上!

    这科举涉及到天下万千士子,每一个读书人,甚至是每一个人!

    他坐在那,腰杆挺直,双目里尽是愤怒之色。

    “遏制!遏制!”

    他低吼着,咆哮着。

    钱龙锡,施鳯来等人都在外面,隐约听到朱由检的声音,每一个都默然无语。

    他们与朱由检熟悉了,也渐渐的了解这位王爷的性格。性情隐忍,万事藏于心,越来越难以捉摸。

    半晌之后,朱由检走出来,面色平静,看了眼不远处众人聚集过来的目光,道:“召集文昭阁所有人,温体仁也叫来。”

    钱龙锡看着朱由检毫无笑容的脸色,心知是又出事了,连忙安排人传令。

    文昭阁这次坐的满满当当,前后放了三排椅子,从钱龙锡,施鳯来,到周延儒,温体仁,再到范景文等人,近有二十多人。

    朱由检坐在那,目光如剑,扫过众人,漠然开口道:“皇上有意修改科举制,改设书院,分层次考核,然后京考,统一由文昭阁与吏部署理,排除礼部。”

    周延儒一听就脸色一变,沉声道:“王爷不可!”

    朱由检面上不变,淡淡道:“周大人是什么意见?”

    周延儒也有些后悔抢先说话,迟疑着道:“王爷,科举涉及太多,贸然改动,怕是会引起巨大反弹,得不偿失。”

    周延儒的话很含蓄,实则上,封建王朝施行科举千年,自有一套体系,要想打破,不知道要损害多少人的利益,尤其是官僚集团,这是他们控制朝政的重要手段,岂可就这么失去。

    别说文昭阁了,就是景阳宫,也不会贸然去动。

    文昭阁安静的可怕,没有人再说话。

    这件事太大,稍一不慎,传了出去,就会遭到整个士林的‘追杀’。

    朱由检对眼前的这帮人失望透顶,脸上越发的淡漠,看向温体仁道:“温大人,你怎么看?”

    温体仁知道自己失宠了,肥胖的脸上一如往常,沉吟一声,道:“王爷,此番改革,当以礼部,翰林院为主。”

    朱由检微怔,旋即皱眉道:“还是推卸责任?”

    文昭阁内的人都是神色微动,眼神尴尬一闪。

    温体仁倒是不受影响,继续道平静的:“王爷,科举乃是礼部的职责,还涉及翰林院,贡院,提督学政等,想要改制,必须要先从他们开始。”

    朱由检看着温体仁,眼神动了动,没有说话。

    对于这件事,其他人的态度大部分都是默然,不想去碰,这是一个危险区,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朱由检对这群人越发的不满,暗吸口气,抬头看向温体仁道:“温大人乃是礼部侍郎,此番改制,还需大人大力协助。”

    温体仁神色不变,躬身道:“下官义不容辞。”

    朱由检也知道商议不出什么,一挥手道“好了,这件事严令不得外传,更不得提及景阳宫!都散了吧。”

    钱龙锡等人也清楚信王需要时间来想清楚,都应了一声便散了。

    范景文坐回桌前,看着朱由检走回班房的背影,稍稍一想,提起笔,打算给叶向高写信。

    温体仁走出了文昭阁,小眼睛眨动,光芒闪烁,迈步向宫外走去。

    朱由检站在班房内,推开窗户,望着外面,眉宇间尽是烦扰愁绪。

    王承恩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双耳间隐现的白发,走过来,轻声道:“王爷,还请保重身体。”

    朱由检望着外面巍峨的宫殿,默然一叹,道:“整个大明也找不出一个忠心为国的,每个人都有私心,都清楚的摆在本王面前,没一个可以信任的……”

    王承恩听着朱由检的话,没有出声。

    要是说对文昭阁最为清楚的,也就是他这个一直冷眼旁观的大宦官了。

    “走吧。”

    朱由检又叹了口气,转过身就要出门。

    王承恩跟在朱由检身后,道:“王爷,这是要出哪里?”

    朱由检眉宇间越发沉凝,漠然道“去见星,杨涟,没有他们的帮忙,本王也做不了事。”

    王承恩知道朱由检一直都觉得束手束脚,上面受制于皇帝,下面受制于六部,哪怕是东林党,他也只能上门求着办事。

    王承恩只是一个家奴,并不能多说什么,只能安静的跟在身边。

    消息一出,自然是一片哗然。

    几乎是在半个时辰内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凡是读书人都知道了,文昭阁的信王企图要改革千年以来的科举制,汹涌如潮汐般的一股巨浪在京城掀起,然后向京城之外,四处八方的飞速蔓延。

    有信王挡在前面,周应秋暗辅,朱栩丝毫不担心,任由外面议论纷纷,谣言满天飞。

    两天后,平台。

    朱栩坐在那,鲁王恭敬的站在朱栩身前,心里甚至有着一丝忐忑。

    外人不清楚宫外那些流言,他可清楚,信王绝对没有魄力改革科举制,更没有那个能力!

    “放松,放松。”朱栩看着鲁王紧绷的身体,笑着道:“没什么大事。”

    鲁王微微躬身,越发的担忧了。

    朱栩喝了杯凉茶,没理会鲁王的神色,一只手缓慢的拍打着腿,道:“靖王过几日就要回京了,朕对他这一趟很满意。是朕以前对宗室有些偏见,行为偏激了一点。”

    鲁王抬头看了眼朱栩,然后躬身更低。

    皇帝在你面前检讨,绝对不是要跟你道歉,多半是有求于你,或者说,有艰难的任务给你。

    鲁王深知这个道理。

    朱栩很清楚,这位鲁王也不是简单的人,以一种很缓和的语气笑道:“平王皇叔多次在朕面前说鲁王能力非常强,在督政院帮了他不少忙。”

    鲁王没有说话,套话越长,就表示事情越严重。

    朱栩绕了几句,也到了主题,道:“山/东巡抚李精白上奏,山/东布政司,按察司,济/南府多有不法,只是他多有掣肘,难以成事,奏请朝廷再派钦差,严厉查处。”

    鲁王终于明白朱栩的意思,想着靖王在南直隶提拔了一大波人,如今在宗室威望甚隆,心里也有些意动,强忍着没有说话。

    朱栩也没有说话,又端起茶杯,轻轻啜了口。

    山/东相对其他布政司来说,非常的小,只辖有六个府,并且离京城很近,想要处置也并不难。只是不同于江/苏,这个是真正的裁撤三司,改巡抚制,会对其他布政司有着极其大的影响,反弹声会大增。

    不过,朱栩现在需要集权,需要整合大明的所有力量,应对迫在眉睫的天灾。

    朱栩给了鲁王一阵无声的压力,继续说道:“你到了山/东,朕就会将布政司,按察司的一干官员都调走,刑部,大理寺也都会派人配合。另外,山/东总督阎鸣泰,卢象升的龙骧军,你紧急时刻也可以调动。有其他需要,你可以跟朕说。”

    鲁王听着就有些激动,有这样的权势,整个山/东就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自然,这是在朱栩允许的范围内。

    “回皇上,”

    鲁王强自压着激动,表面上很平静的道:“臣需要几个帮手,望皇上准允。”

    朱栩一摆手,大气的道“嗯,你拟个请旨的奏本就是,还有吗?”

    鲁王想了想,眉头皱了又皱,认真的看着朱栩道:“皇上,臣……请发还鲁王府。”

    朱栩双眼一眯,旋即笑道:“你乃是钦差,这点要求,朕许了。”

    鲁王这也是冒着风险试探的,见朱栩这么痛快的答应,心里反而又沉了一分。

    山/东这一趟,怕是远没有皇帝说的只是查处贪污那么简单。

    一来由不得他拒绝,二来他也不想拒绝。他抬手沉声道:“臣谢皇上,臣定不辱使命!”

    朱栩站起来,背着手道“嗯,去吧,给朕写一道详细的奏本,朕要知道你想怎么做。”

    鲁王应声,出了宫,便埋头写奏本,同时开始密会一些人。

    第二天一大早,鲁王的奏本就到了司礼监。

    朱栩一边翻着,一边暗笑。

    这位鲁王倒是不同于靖王,他想的是‘潜行’,先无声的到山/东,然后悄然调查,拿到证据,一击致命。

    “也好。”

    朱栩眯着眼,笑的有些诡异。

    边上的曹化淳神色动了动,他从朱栩的表情就知道,事情绝对不会向着鲁王希望的方向发展的。

    “皇上,这是今天的奏本。”刘时敏从侧门走进来,身后跟着五个小太监,每一个都端着盘子,盘子满满当当都是奏本。

    朱栩神色讶异,道:“今天怎么这么多?”

    刘时敏躬身,道:“皇上,大部分,是弹劾信王,要求罢免他总理大臣的。”

    朱栩顿时就暗感庆幸,要是没有信王,他该怎么办?

    想了想,他笑道“这就不必再给文昭阁了,你们司礼监处置吧。”

    刘时敏点头,又递过一道奏本,道:“皇上,这是今年武举的名单。”

    朱栩伸手接过来,打开翻了起来。

    明朝也是重文抑武,所谓的武举,早就沦为形式,但凡统领兵马,几乎都是文人,甚少有破例。

    这自然不是朱栩想要的,他翻开看着。

    人名,籍贯,履历,举荐人,每一个人都写的清清楚楚。

    朱栩看着,并没有熟悉的人名,倒是其中一个,引起了他的主意。

    彭明扬,原是一个捕头,得了襄/阳知府樊一蘅的举荐。

    这位樊一蘅朱栩隐约有印象,他举荐的人,应该有些本事。

    “这个人记下,到时候朕要见见。”朱栩将奏本递给刘时敏,在那名字上指了指。

    刘时敏看了眼,应声表示记下。

    朱栩翻着奏本,各地的都在表示灾情加重,粮食减产,民乱迭起。

    朱栩轻叹一声,自语道:“再等等,都再等等……”

    朱栩话音未落,右侧门一个内侍匆匆跑进来,在曹化淳耳边低语了几句。

    曹化淳脸色微变,挥了挥手,走到朱栩耳边,低声道:“皇上,建奴讨伐察哈尔,大胜,林丹汗据说逃走了,不知去向。”

    朱栩摇了摇,这才多久,一个回合只怕都没有,这林丹汗就败了。

    朱栩抬头望着外面,沉吟一声,道“建奴那边怎么想的?”

    曹化淳道:“似乎没有撤兵的意思。”

    朱栩眉头动了动,心下了然,依照后金的性格,不抢个够,是不会收兵的。

    “罢了,让锦衣卫那边盯着,有什么消息尽快通知过来。”朱栩道。

    “遵旨。”曹化淳道。

    “皇上,傅尚书来了。”曹化淳话音未落,御书房门前一个内侍走进来道。

    朱栩一怔,抬头看去,傅昌宗有特权的,随后就走了进来,抬手行礼道:“皇上。”

    朱栩一笑,站起来道:“舅舅,怎么一大早就来了?”

    傅昌宗看了眼曹化淳与刘时敏,也没有避讳,笑着道:“给皇上送来一个消息,昨夜,温体仁去府上找我了。”

    朱栩眼神微动,想到了这位的脾性,忍不住的笑道:“来抱舅舅大腿的?”

    傅昌宗摇头道:“怕不是,应该是冲着皇上来的。”

    朱栩了然,文昭阁的状态他也是一清二楚,温体仁在信王面前失宠,想要再攀高枝,也就唯有他了。

    手指在桌面敲着,朱栩突然一笑,道:“那就让他好好表现,让朕看看他的能力。”

    傅昌宗会意,温体仁是礼部侍郎,当前礼部最重要的就是秋闱,还有就是科举改制,很显然,朱栩这是要温体仁在这上面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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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东,兖/州。

    鲁王朱寿看着眼前偌大的鲁王府,神色平静,心里却颇为感慨。

    这鲁王府还挂在他的名下,可他被圈禁在京城,这鲁王府里里外外也都是东厂的人,现在,看着鲁王府里的东厂番子陆陆续续撤出来,脸上也出现了一点点笑意。

    朱以海站在他身后,神情也颇为激动,道:“父王,咱们这回算是扬眉吐气了。”

    现在整个大明的藩王,要么被杀,要么就是圈禁在京城,出头的也就是平王,靖王,他们鲁王算是第三个!

    朱寿也是聪明人,他能明白,大权在握的皇帝,已经不用再顾忌什么,是该拉拢有用之人的时候了。这个时候,谁能做的好,谁就能在新朝光芒万丈!

    朱寿背着手,道:“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朱以海连忙道:“父王,我已经去找过东厂,巡抚衙门,总督衙门了,该有的东西都差不多了,只要找准机会,就能动手!”

    朱寿目中仿佛一座高山在轰然倒塌,大步向王府里面走去,道:“写奏本去京城,请皇上动手吧。”

    “是!”朱以海大声道。走进了久违的鲁王府,他的心情也跟着激动起来。

    不到一天时间,自京城的调令就到了济/南府,布政使,按察使全都被叫进京述职,又不过一天,几个府的知府也全都被调进了京。

    一时间,偌大的山/东头头脑脑,地头蛇全都离开了山/东。

    济/南府。

    鲁王朱寿,巡抚李精白,总督阎鸣泰在座,三人现在是山/东最有权势的三人了。

    李精白也是魏忠贤的人,他看着鲁王笑道“王爷,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阎鸣泰负责的是全省军务,对于政务,他不能多插嘴,对着鲁王道:“王爷,卢总兵去登/州见袁大人,暂时返回不了,不过有信使来,龙骧军会鼎力支持王爷的。”

    朱寿放下手里的茶杯,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道:“二位大人,根据皇上的意思,也参考了江/苏的制划,本王决定,先将布政司,按察司合并,然后补齐左右参政,参议,重新架构,同时甄选各府知府……”

    李精白这阵子也在研究江/苏的新体制,从鲁王的话里他就明白,这就是仿照江/苏改制了。

    山/东不同于江/苏,没有太大的阻力,只要他们几人齐心协力,足以压制反弹声,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们就能慢慢的消化这次改制的反对声,理顺政务。

    不过,改制改的是官位,其中的利益太大,不论是李精白还是阎鸣泰,亦或者鲁王,都难免要明争暗斗一番了。

    御书房,朱栩拿着刘化送来的奏本,面露冷色。

    刘化奏报,建奴的骑兵离古北口不过二十里,似乎有破关的意向。

    孙承宗,申用懋,孙传庭都站在不远处,神情凛凛。

    孙承宗道:“皇上,建奴野心勃勃,这次大败林丹汗,蒙/古怕是没有能力再抗衡,以建奴以往的作为,怕是会通过各种盟约,联姻的方式拉拢,控制各部,他们的力量会壮大到超过以往,需认真应对。”

    申用懋也赞同,抬手道:“皇上,锦/州,宁/远都固若金汤,臣担心建奴会绕过两城,直接入侵山/海/关。”

    孙传庭却不同意,道:“皇上,山/海/关不是那么容易攻破,臣倒是担心建奴此番出现在古/北/口,是另有目的。”

    朱栩放下奏本,看了三人一眼,心里赞叹。

    果然,很多事情都变了,历史上,后金突破喜峰口,大明朝廷措手不及,京城差点都被攻破,而现在,已经有人可以预料到了。

    朱栩笑了笑,道:“嗯,跟朕猜测的差不多,兵部先做好预案,朕会命锦衣卫那边仔细探查,有结果,再做详细的安排。”

    孙承宗等人最高兴的,倒不是皇帝多么雄才大略,而是能够听得进臣子之言,辨得清哪些该赞同,哪些要拒绝。

    三人应了一声,出了景阳宫,便向着参谋部走去。北方重镇不少,可漏洞也太多,他们需要细致的调查,做好足够的推演。

    朱栩送走了三人,又看着刘化的这道奏本,神色沉吟。

    黄太吉不是简单的人,他这么做,是故意的,还是另有企图?真的会如历史上一样,再次突破喜峰口?

    朱栩拍打着这道奏本,沉思良久,抬头看向曹化淳道“传旨给辽东,想尽办法探查,朕倒是要看看,黄太吉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曹化淳知道,辽东一直是朱栩的心病,应道:“遵旨。”

    刚要走,朱栩又道:“再传旨给赵率教,让他领着骑兵北上,再让满桂的骑兵移师昌/平。”

    曹化淳看了朱栩一眼,道“遵旨。”

    朱栩说完这些,还是不安心,又道“再传旨给四/川,宣秦良玉进京!”

    曹化淳觉得朱栩的安排过于谨慎,迟疑一番,还是答应道:“是。”

    另一边的刘时敏心里也这么觉得,不过并没有出声。

    待曹化淳走了,朱栩暗吐一口气,继续翻着奏本。

    这一道,是来自山/东锦衣卫的,其中历数了鲁王,李精白,阎鸣泰等人的一举一动。朱栩细细看了看,旋即笑了笑,随手扔到一边。

    这几人有私心朱栩是知道的,只要在他能容忍的范围,按照他的既定轨道走,朱栩也不怎么在意。

    更何况,他们再怎么闹腾,也是他一句话就可以终结的事!

    轰轰轰

    突然间,外面响起了炸雷般的响声,整个景阳宫都在跟着颤,旋即天色飞速的黑暗下来,朱栩都看不清奏本了。

    曹化淳也神色微惊,抬头看向外面,走过来道:“皇上,外面要下雨了。”

    朱栩没办法看下去,走出门,站在屋檐下,望着乌云压顶的天空。

    哗哗哗

    几乎是转眼间,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将整个院落都湿透,没多久,小溪成河流,成湖泊,积满了院落。

    曹化淳站在他边上,大声道:“皇上,钦天监那边说了,这场雨要下好几天。”

    朱栩默然点头,‘小冰川’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大旱大涝,大雨集中短暂,大旱绵延时长。

    朱栩看了一阵,见雨势越来越大,道“让各地准备存水,各地做的怎么样了?”

    曹化淳道:“回皇上,各地都有准备,具体的,还得再观察。”

    朱栩轻吁口气,看着院子的流水。

    这场大雨,并不是一个好兆头啊。

    果然,这场大雨,下了几天几夜都没有完,皇宫内到处都是积水,内宦宫女,整天忙着通水。

    乾清宫前,朱栩望着雷声不绝的天空,道“外面,怕也是积涝成灾了吧?”

    曹化淳也看着黑蒙蒙的天色,道:“是,不过倒是没有形成洪水,这一多年的疏浚河道,还是起了很大作用的。”

    朱栩点头,番薯就要收获了,好在不是全国范围大涝,影响应该不会太大。

    “皇上,温大人,钱大人来了。”

    刘时敏从后面冒着雨过来,放下伞道。

    钱谦益与温体仁都是礼部侍郎,加上文昭阁的施来,还有吏部,翰林院,贡院,国子监都一干人,负责此次秋闱。

    朱栩摆手,道:“让他们去文昭阁,此事全权交给文昭阁安排。”

    刘时敏微怔,旋即躬身道“是。”

    温体仁与钱谦益接到旨意,都是一愣,两人楞的又都不同。

    钱谦益是朱栩的人,温体仁半个都还算不上,两人心思各异对视一眼。

    钱谦益才华横溢,在江南,尤其是东林内,享有盛誉,一直都被称为‘魁首’,不过这个魁首相比东林大佬**星等人,或者杨涟,左光斗等人又差了些,不论是资历还是官位,也就是文名很盛。

    温体仁见钱谦益不语,笑道“钱大人,请吧。”

    钱谦益好似反应迟钝,连忙道:“是是,温大人请。”

    温体仁看了眼钱谦益,迈步向文昭阁方向,身后打伞的小厮慌忙跟着。

    朱由检对于朱栩的这次真正的放权有些意外,却也很是些兴奋,在班房内,对着施来,温体仁,钱谦益三人笑道:“今年,乃是崇祯年第一次选士,意义非凡,三位大人务必同心协力,为国选材。”

    三人都颇为恭敬的应声,躬身立在那,没有先说话。

    朱由检对这些人的心思早就看透了,心里越发不满,却笑容满面的道:“钱大人,对于这次科举,有何安排?”

    钱谦益微微躬身,道:“回王爷,下官计划奏请皇上,重开南/京贡院,会试分两场,南/京,京/师各一场,各录取三百人。”

    朱由检见他对主考官,出题人,审题人都只字不提,眉头皱了皱,以一种坚定的语气道:“考题,主考官,卷帘官等都由本王决定,三位大人先做好准备,其他的,等本王命令。”

    施来神色有些担忧,虽然景阳宫将权力下放,可也得分清里面的尺寸。

    温体仁与钱谦益神色倒是没变,心里却都有些不满,这分明就是夺权,不信任他们!

    不过,他们有的是手段应付,都面色带笑的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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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大雨下了五天五夜,才改为淅淅沥沥的小雨,依旧没完没了,仿佛要将一年的雨水都在这几天下完。

    雨势无止境,可该忙碌的丝毫未停。

    码头上,一堆堆货物从船上卸下,然后被一辆辆大车拉走,密密麻麻,热火朝天。

    “哎,幸好有这新路,否则这些货物非得泡汤不可!”

    “可不是,我听说德/州那没有修筑新路,不少船公都欲哭无泪,全都被大雨给淋透了。”

    “还好之前朝廷花大力气疏浚了运河,不然也要倒霉。”

    “这码头,怕是也只有应/天可以比拟了。”

    船夫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站在船上,监视着劳力们卸货,一边庆幸的交谈着。

    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从里面出来,望了望天色,道:“别闲聊了,一起下去搬,后面还有上百条船等着了。”

    几个船夫连忙答应,一个陪着笑道“是是,不过二爷,咱们运这么多好布过来,真的能卖完吗?”

    有人开口,连忙就有人接着,道“是啊二爷,咱们这批货,可足够做五六万件衣服,要是在应/天府多好,人多,有钱人也多,卖的肯定快,为什么辛苦运到京城来啊?”

    这中年人倒也不生分,笑着指了指那些卸货的帮工,道:“你们猜猜这些人一天能赚多少文?”

    几个船夫一怔,打量着光膀子卸货的帮工,想了想,道:“能赚三十文吧?”

    那中年人看了几人一眼,道“跟你们说实话,是一个时辰五十文,这还是低的,一旦船多,还应声涨价!”

    几个船夫顿时就震惊了,其中一个结舌道:“那岂不是,一个月下来要六七两银子?”

    这要赶得上一个普通大户人家的管事了。

    那中年人看了看天色,道“少见多怪,都给我去卸货,要是在下大雨前没卸好,我全扣了你们这趟的银子。”

    那几个船夫连忙赔笑一声,也没有当真,撸着袖子就去卸货。

    中年人看了眼,望向远处朦胧可见的北/京城,脸上带笑的感慨轻声道:“崇祯新朝,真的不一样了……”

    不止是运河,各地官道,只要是修筑了水泥路的,做好防雨,来来回回的商贩也都没有耽搁,打着马,运着车,南来北往,热闹并没有减多少。

    眼光敏锐的人都发现了‘商机’,纷纷加入到了修路的队伍中,遍布大明的大小县府,到处都是长长的筑路队。

    同时,随着京城大雨,其他各地越加紧疏浚河道,甚至重新挖掘,开通河道,一来是预防大涝,二来也是为了抗旱。

    整个大明都仿佛进入了某种热潮中,修路挖河,开垦荒地,方兴未艾。

    惠通商行内。

    朱栩与傅涛,傅昌宗等人都在座,在听着魏良卿几人的半年汇报。

    第一个是魏良卿,他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账簿,看了眼朱栩,轻咳一声,道:“皇上,傅大人,大公子,今年惠通商行的存银有九千万两,大部分都来自咱们的合作商会,这个是常数,有几次甚至到了两万万两。咱们的盈余是八百万两,另外就是贷出去的款项,还有五百万两没有收回。”

    朱栩听的点头,惠通商行能够简单的反应大明整体的运营状况,还是向好的。

    他说完,是惠民商会的贺云杉,他接着道:“皇上,傅大人,大公子,惠民商会现在已经铺展到了大部分县府,预计今年会覆盖到全国,大大小小的分行,分社,超过五千家,还有合作的商户也有近万户。半年的盈余是二百万两,只要今年番薯丰收,全年预计会超过六百万两。”

    朱栩笑着颌首,这是他最关心的了,是赈灾的一个重要渠道。

    贺云杉颇有些紧张,说完便退到一边。

    周建宇上前了一步,对着朱栩三人微微躬身,道:“皇上,傅大人,大公子,船行还在飞速发展,漕运盈利超过两百万,海运也有五十万两,另外就是南洋那边,获利颇丰,大约有三百万两,目前还没有结算。”

    朱栩也赞许的笑了笑,这个他通过海关可以大致知晓,随着海关渐渐成型,出海的商户也开始习惯,单单海关半年就有一百多万的税收,可见海外贸易的利润。

    然后就是傅涛站起来,对着朱栩道:“皇上,父亲,另外就是其他大大小小的合作商会,包括之前的惠晋商行,南方的几个大商会,盐务,丝绸,药材等,盈利也超过三百万两,具体的数字,还要年底才能核算清楚。”

    朱栩听出了傅涛话里的意思,实际上,这些都是账本上的收入,真正的都核算清楚,怕是还要多出很多。

    他手指敲着桌面,心里思忖,几大商会的收入稳中有升,这让他很放心。加上夏粮在即,还有就是番薯等也要成熟可挖,对于他这个皇帝来说,着实可以松一口气。

    傅昌宗看着朱栩的表情,能猜到他的想法,笑着道:“皇上,今年番薯的播种数量远超去年,一定会对抗旱有大作用的,据臣的估算,最起码也会有三千万石,可比税粮翻了一倍。加上今年支出的会减少很多,会有很大盈余。”

    所谓的减少,就是省去了宗室的那部分。

    朱栩点头,道:“舅舅,番薯,玉米这些,还得增加种植亩数,宗室那些地,全都种上,再命各地巡抚加紧推广,开垦的荒地,荒山,也都只能种番薯,关于海边养殖,在各地大仓储备粮食,都要加紧……”

    傅昌宗深知朱旭的心思,不时的点头答应着。

    说了好一会儿,朱栩才意识到场合不太对,结束话头,站起来对着魏良卿几人笑道:“嗯,都做的不错,等着赏赐。”

    三人一听都是大喜,眼前的皇帝要么不出手,要么都是大手笔,慌忙都下跪道:“草民谢过皇上。”

    朱栩一摆手,笑着出了惠通商行,与傅昌宗边走边说了一阵,许久才分头而走。

    难得的有不那么燥热的天气,曹变蛟在身边打着伞,朱栩也放松心情,在街上慢慢的逛着,感受着京城的气氛。

    即便是有雨,街道还是充满了人,热闹非凡,处处都是人流,商贩行人来往不绝,喧闹声不绝于耳。

    朱栩买了几盒糕点,想着回去送给小永宁,对着边上的曹化淳笑道“赵晗能力还是不错的,回去提醒朕,给他升升官。”

    赵晗是朱栩的老人了,一直都是顺/天府府尹,有些‘委屈’了。

    曹化淳应了声,又道:“皇上,那接替的人选,皇上有可有想好?”

    朱栩背着手,眼神有些深邃,道:“有了,范景文!”

    曹化淳听的一惊,文昭阁的那位中书?

    他心里着实有些震惊,再看着朱栩的侧脸,曹化淳没有再说话,只是应了下来。

    “皇上,”

    朱栩刚刚进宫,冯祝就急匆匆跑过来,道:“孙阁老等人已经在御书房等着了,好像很急。”

    朱栩一怔,想到某种可能,他大步向景阳宫赶去。

    听完才松了口气,倒不是黄太吉,而是海上出事了。

    朱栩坐在椅子上,道“你是说,琉/球遭遇了一百多艘船,上千海盗的侵袭,请求我大明派兵清剿?”

    孙承宗也有些古怪,道:“是,根据琉/球,朝/鲜那边的消息来看,倭/国上次在朝/鲜大败,已经闭国,不应该再侵扰琉/球才对。”

    朱栩心底暗笑,这倒怕不是倭/国,而是也深受其害的,真正的海盗。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郑家那一支?

    朱栩思忖一阵,道“传旨给熊文灿,再传旨尚丰王,让琉/球划出一块地,给南方水师做基地。再让南方水师挑选选最精锐的大船去琉/球,鼓舞一番士气。再传旨给袁可立,让朝/鲜在倭/国之间也划出一块地来,给北方水师做基地。再命工部铸造新船,要大,坚固,可以远航的那种。至于海盗,交给熊文灿去处理吧。”

    孙承宗听着朱栩的布置,神色有些异色,总觉得里面藏了些什么,却又猜不透具体用意,不过这确实对清缴海盗有益,便答应着。

    又商议了许久,孙承宗这才出了御书房。

    朱栩休息一会儿便又看起奏本,他的生活,无聊到仿佛除了看奏本,也没有其他事可做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时敏进来,递过一道奏本,道:“皇上,文昭阁那边决定好主考官了。”

    “哦?”

    朱栩好奇,拿过来一翻,顿时更惊讶了。

    不是温体仁,不是钱谦益,更不是文昭阁的人,而是蒋德璟。

    朱栩看了看,转头道“这个蒋德璟是什么人?”

    刘时敏道:“是翰林院的侍讲学士,信王精挑细选来的,以前不是文昭阁的人。”

    朱栩若有所思的点头,应该是朱由检不再相信他身边的人了,这才从圈外选择。

    “准了。”朱栩笑了笑,在奏本上写了大大的‘准’字,递给刘时敏。

    刘时敏接过来,道:“皇上,要不要见见蒋学士?”

    朱栩摆手,道“不用,这件事全权交给文昭阁。”

    刘时敏看了朱栩一眼,躬身出去,将奏本送去文昭阁。

    文昭阁内。

    朱由检看着蒋德璟,满面的笑容,招呼道:“蒋学士请坐。”

    大明人才济济,人文璀璨,尤其是在这个时候。蒋德璟是朱由检千挑细选出来,无论能力还是人品,都是上上之选。

    这是一次考验,若是蒋德璟能做好这次秋闱,那就是进文昭阁的最后一步。

    蒋德璟今年不到四十,正是最精明强壮的时候,五官方正,神色刚强,在周延儒下首坐了下来,他的对面是温体仁。

    钱龙锡等人都没有说话,近来他们也感觉到信王的变化,因此格外的谨慎。

    朱由检的目光始终落在蒋德璟身上,笑道:“蒋学士,你对今年的秋闱有何想法?”

    蒋德璟心里对于他被信王选中,主持这场秋闱心里也颇为意外,意外之后就激动。作为主考官,这一届所有参加乡试的都将是他的‘学生’,不止代表了无穷的潜力,更是一种象征,象征他要被朝廷重用了!

    因此,蒋德璟也越发的克谨,微微倾身,想着早就思索清楚的话,慢慢的道:“王爷,此番秋闱,是为了明年的春闱,更是崇祯朝第一次科举,当慎之又慎。下官当严格选拔同考,提调等官员,务必做到公正,不枉不纵,为国举才……”

    朱由检微笑的听着,不时的点头。

    蒋德璟见朱由检没有异样,说的越发流畅,道:“臣议,分南北两地,以应/天为界,同时开科,以期在一旬之内出榜……钱侍郎,温侍郎主持南方,下官与施大人主持北方,到时,还请王爷巡视一番,鼓舞士子……”

    朱由检听的很满意,蒋德璟很明显是认真做了准备,条理分明,设想周全。

    朱由检对着蒋德璟点头,然后看向钱龙锡等人,道“诸位大人,有什么说的吗?”

    钱龙锡没有说话,秉持了‘谨慎少言’四个字。施鳯来这次也要参与主考,倒也没多言。周延儒本就少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温体仁心思已经不在文昭阁,也表情平淡。

    钱龙锡等人不说,其他阁员也没有妄自开口,在朱由检话音落下,整个文昭阁都静的落针可闻。

    朱由检脸色阴沉了三分,冷眼扫过一群人,站起来漠然道:“蒋学士,跟本王来。”

    蒋德璟也被文昭阁古怪的气氛惊到了,起身跟着朱由检忐忑的走向他的班房。

    朱由检一走,钱龙锡笑呵呵的道:“诸位大人,都散了吧。”

    施鳯来等人相互看了看,都起身,各忙各的了。

    朱栩很快就接到了文昭阁的奏本,里面有着这场秋闱的详细规划,官员调度,权责分配等等,近乎揽过了所有权力。

    曹化淳在边上看着,不动声色的笑着道“皇上,文昭阁调用的这些人,都是名不经传,不知道王爷是从哪找来的……”

    朱栩哪里听不出曹化淳话里的意思,这些人,虽然还算不上是朱由检的人,却都不是朱栩的人。

    笑了笑,朱栩道:“行了,皇兄也受了很多委屈,替朕背了不少黑锅,这件事,朕就全权交给他了,你走一趟,告诉皇兄,好好做,范景文的事,先给他透个底。”

    曹化淳没有再言,应了声,拿着奏本便向外面走去。

    朱栩继续看着奏本,最近,来自山/东的奏本特别多,虽然布政使,按察使,左右参政等都调进了京,可拥有上奏权力的还是不少,那些被朱栩打发出京的御史,给事中也纷纷上书,弹劾鲁王干政,弹劾信王‘乱政’,一个个大帽子扣下来,要不是这件事是朱栩自己在背后推动,都忍不住想要法办了这两人。

    摇了摇头,将这些奏本都留中不发,推到一边。

    倒是鲁王,李精白,阎鸣泰等人的奏本,报喜不报忧,在山/东颇为雷厉风行,拿下了不少官帽,安排了不少他们的人,有些失控的迹象。

    朱栩眼神动了动,自语道“看来,是该敲打一下了。”

    朱栩话音刚落下,刘时敏就进来,道“皇上,靖王回京了。”

    朱栩一怔,旋即就道:“快传。”

    “是。”刘时敏站在朱栩边上,大声向着门外道:“传靖王。”

    朱履祜大步走进来,抬手就拜道:“臣……”

    朱栩对于这位功臣很是满意,摆手道“不必多礼,跟朕说说江/苏的事。”

    朱履祜一身的王服,风尘仆仆,也清楚皇帝关心什么,眼神颇为恭谨的道:“回皇上,江/苏大局已定,只是暗里风波不止,需要时间慢慢消化,臣已经布置完善,不会再出现大的风波……”

    这个朱栩知道,直接开口问关心的:“各项政务,推行的如何?”

    朱履祜道:“回皇上,新政不顺乃是必然,南直隶更是一个特别之地,臣认为,想要推行新政,还需耐心……”

    朱栩听着朱履祜的话心里默然,终归还是他太心急,暗吸一口气,笑道:“嗯,靖王辛苦了,不日就会有赏赐下到靖王府,回去之后,将江/苏之事详细写个条陈来给朕。”

    朱履祜这一趟江南之行,可以说是名利双收,风光无限,当即拜道“臣谢皇上!”

    朱履祜很快就离开了御书房,朱栩望着外面,神情有些莫名。

    发了一会儿呆,朱栩转头看向刘时敏,道:“你说,朕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刘时敏抬头看着朱栩,稍作迟钝道:“皇上……有些过于苛责自己了。”

    不止是刘时敏,曹化淳,孙承宗等人都觉得朱栩行事太过急迫,并非是好事,也曾劝说过,只是一直没有起作用。

    “苛责?”

    朱栩转头望着外面,长吐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未来的十几年,应该是华夏几千年来,最艰难的时刻了吧?想要安稳的熬过去,不能早做安排。

    曹化淳很快也回来复命,站在朱栩的左侧,道:“皇上,文昭阁打算立刻便着手准备,并通令各地,立马准备秋闱之事。”

    朱栩点头,道:“嗯,对了,赵率教,秦良玉什么时候能到京?”

    曹化淳道:“秦良玉自四/川出,路途有些麻烦,怕是还要几日,赵率教率一万骑兵,应该在今天傍晚可以到京。”

    朱栩心里暗松,道:“你准备下,让赵率教驻扎在京西大营,要是今天到了,不必进宫,安心休息一晚,朕明天要去看他训练的骑兵。”

    虽然当初朱栩要赵率教训练十万骑兵,可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能凑齐一万已经算是不错了。至于那些后金杂兵,都留在了云/南。

    曹化淳答应着,道:“皇上,是否该有一个欢迎宴?兵部那边该怎么安排?”

    朱栩双眼眯了眯,旋即就道:“秦良玉不能离开西南,这次事了还是要回去的,不需要安排职位。欢迎宴……也不必了,秦良玉到了,朕出城十里相迎!”

    曹化淳神色一惊,道:“皇上,要出城十里相迎?”

    这个时候的秦良玉,虽然有些军功,可一来是女人,二来最显眼的还是辽东,她在整个大明并不是太显眼。所以,要皇帝出城十里相迎,在曹化淳看来,有些过于‘恩重’了。

    刘时敏也面露疑惑,不知道皇帝又唱的哪一出。

    外人怎么可能猜到朱栩的心思,在他心里,秦良玉是一个无比值得尊敬的人!

    朱栩望着外面,眼神里有着浓烈的向往之色,微笑道:“去办吧。”

    在后世中,指摘明末文武君臣,粉墨功过,没有人逃得了,唯独这位女将军,后世之人近乎齐齐的都以‘崇敬’的心态来瞻仰,甚少不敬。

    古往今来,寒暑交替数千年,她唯一的一位女将军,傲立当世,风流千古!

    曹化淳虽然不明白,却也不妨碍他照命办事,安排人去守着。

    京西大营,数万兵马成列,人头如林,煞气凛凛,沙场点兵。

    水泥堆砌的高台之上,朱栩一身龙袍,背着手,目光冷峻而威严。

    在他身后,站着孙承宗,申用懋,孙传庭,傅昌宗,周应秋,平王,靖王,徐光启,毕懋康,张维贤等一群明朝宗室重臣,每一个都一身朝服,神色冷然沉肃。

    在他们前面,张之极一身甲胄,列在步军之前,赵率教坐高头大马,列在骑兵之前。

    在另一处高台之上,金国奇拿着两杆旗帜,居高临下的看着两军。

    演武场上,足足有数万人,一阵风来,卷起漫天的轻尘,笼罩整个演武场,越显肃杀。

    “万军辟易,吾皇万岁!大演练,开始!”

    另一边,一个士兵拿着喇叭大喝。旋即擂鼓齐鸣,响彻云霄。

    “吾皇万岁,杀!杀!杀!”

    数万人齐声大喝,兵甲舞动,杀喊声震天。

    金国奇挥动旗帜,大喝:“演练,开始!”

    赵率教与张之极远远对视一眼,各自调动兵马,滚滚而动,如潮如山。

    朱栩等人所在石台缓缓升起,站在边缘,俯瞰着这场大演练。

    赵率教的骑兵如同铁蹄一般,卷起风沙,如一道洪流,飞速穿梭。

    张之极的京西大营也有一万人马在缓慢移动,紧随在骑兵之后,分成三个方阵,互成犄角,彼此拱卫,紧随着骑兵。

    朱栩在上面看着,暗自点头,总算有点模样了。

    申用懋站在朱栩身侧,也打量着赵率教的骑兵,笑着道:“皇上,赵总兵的骑兵,应该可堪一战了。”

    这里要说谁最有资格评点,也就孙承宗了,他对后金的骑兵知之甚深。

    孙承宗脸上不动,没有说话。

    就是他没有说话,众人也都明白过来,看似有模有样的骑兵,还远不是建奴的对手。

    孙传庭双手扶着栏杆,会意的解释道:“这也不奇怪,建奴之人,从小就在在马背上长大,上马就可战,我大明想要与之匹敌,还需多加训练。”

    孙承宗望着下面的兵马,不予置评。

    朱栩倒是一直都听着,心里也赞同,不经过几番厮杀,再怎么练终究还是纸上谈兵。

    他们几人说着,骑兵与步兵调动已经完毕,骑兵在前,准备好了冲锋之势,步兵盾兵在前弓箭手在后,脚步沉重有力,煞气升腾。

    在步兵之后,一辆辆大炮被推出来,沿着水泥道,一门门的被布置在兵部后面,炮兵忙着调整高度,填炮弹,点火,一切都井然有序,仿佛熟练到了极致。

    “呜呜呜……”

    嘹亮的号角声响起,顿时炮声隆隆,一颗颗炮弹飞出,直奔两公里之外!

    轰轰轰

    一阵地动山摇,肉眼所见之处,全都被炸开,尘土滚滚,淹没一切。

    朱栩手里拿着望远镜,看着被轰炸的地方,嘴角微笑。

    这很明显是改进后的大炮,射程更远,威力更大。

    毕懋康神色中有得意之色,乘机向朱栩道“皇上,这种大炮威力巨大,射程远,稳定。有了这种大炮,守城再无问题,只要不面对骑兵,野战也是制敌利器。”

    朱栩放下望远镜,道:“嗯,不错,要加大生产,这种炮用处大了。”

    朱栩现在更期待的不是在辽东,反而是海上,这种大炮,现在来说应该比欧洲强了,配上火枪,足以与荷/兰人一战!。

    孙承宗等人也都眼神颇为热切,明朝的军队不善骑兵,只能以兵器之利来补足,这种大炮,绝对是利器!

    炮声隆隆,炸弹如雨,将那一片炸的面目全非,硝烟弥漫,尘土滚滚。

    与此同时,赵率教的骑兵也动了,在最前面,大约一千全身都笼罩在铁甲里的骑兵蹡蹡而动,如铁流一般,向前冲去。

    孙承宗看了眼,向着朱栩道“皇上,这是铁甲军,完全可以冲毁敌人的第一次冲锋,随后骑兵赶上,足以反攻,虽然不一定胜,却也不至于败。”

    这铁甲军实则是满桂留下的,朱栩也看过兵部的奏本,知道它的优点,也清楚它缺点。

    不能持久,无法长距离奔袭,威力大而短暂,只能硬碰硬的短距离厮杀,然后就需要足够的力量支援,否则就会生生累死。

    演武场上,铁甲军横冲而上,奔出一条烟尘,其他骑兵跟随后面,接着是众多的步兵,气势磅礴,杀气汹涌,远远望去,如同无坚不摧的利箭,刺破一切阻碍!

    随着演练的继续,军队放开,规模越发的宏大,尽管不是真正的战场,还是涌动着一股凶悍之气,杀意滔滔,战气。

    平王看了一阵,笑呵呵的向朱栩道:“皇上,这可比以前的那些卫所强多了。”

    他的话音一落,身后不远处的英国公张维贤就脸角抽了抽。

    申用懋抱着肚子,笑道:“王爷说的是,以前的卫所,军纪散漫,陈旧腐朽,而今都是经过连翻整顿,存有淘汰而来,自都是精锐。”

    孙承宗,鲁王等一干人听着,都笑而不语。

    新皇登基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整肃军务,这京西大营近在咫尺,自然是重中之重,岂能没有一点样子。

    朱栩也很满意,有这支兵马在,哪怕后金绕过山海关入长城也不会有危险。

    朱栩身后的一干人也很是提气,心里都涌动着激动之情。有这样的强军,还担心什么建奴!

    足足一个多时辰,演练才完结,两万兵马调头回来,齐齐站立在高台之下,越发的煞气凛然,刚烈之风激荡。

    “演练结束,吾皇万岁!”

    最前面的张之极,挥动着硕大的旗帜,朗声高喊。

    “吾皇万岁,大明万岁!”

    两万兵马大喝,呼啸之声在演练场响起,在天空中回荡,响彻云霄。

    孙承宗胸中也有壮志升起,忽然间,他也单膝跪地,向朱栩大声道:“吾皇万岁!大明万岁!”

    孙承宗一跪,傅昌宗也会意过来,慌忙跪下,跟着大声喊了起来。

    紧接着平王等人,然后张维贤,徐光启等人。

    朱栩站在那,仿佛天地都在他脚下,真正的有了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

    他背着手,胸腔鼓荡,被豪气填满,望着下面的数万人,深吸一口气,清朗的声音响起:“平身!”

    “万岁!”

    “万岁!”

    “万岁!”

    这一日,大明皇帝京西演武,重臣目睹,军臣归心。

    ……

    ……

    三日后,京城之外,十里亭。

    朱栩坐在凉亭内,身边站着曹化淳,曹变蛟,不远处还有三十个禁军,整整齐齐的站在那,纹丝不动。

    在远处的官道上,三辆马车缓缓而来,即便只是马车,也透着凌厉气息。

    马车内,一个中年妇人笔直而坐,身穿常服,面容涓逸,神情精决,闭目凝神。

    在她身侧,坐着一个,貌似二十五六的青年,银甲银胄,同样端坐,神情颇为肃然。而他对面,是一个女子,清秀中有着丽色,眼神带着担忧之色。

    中年妇人自然就是四/川总兵秦良玉,她闭着眼,淡淡的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她身侧的男子,是他的儿子马祥麟,虽然年纪不大,却也跟随父母征战多年,战功不少。而他对面的,就是他的妻子,张凤仪,军中人称马凤仪,同样也是忠臣之后,尤善兵阵。

    马祥麟看了眼对面的妻子,对着秦良玉道:“母亲,都传说新皇是一个喜怒无常之人,任性胡为,登基不过一年,出格之事已经不少,您说,会不会是像宗室亲王那样,叫我们进京也是要囚禁我们?”

    张凤仪也面露忧色,颇有些紧张的看着秦良玉。

    尽管现在朱栩已经尽可能的藏身幕后,可之前留下的‘胡闹’印记,还是传遍了大明,令人难以忘怀。

    秦良玉睁开眼,看了眼马祥麟,又看了眼张凤仪,冷声道:“我们乃是大明臣子,持节守身,忠心为国,其他之事,不必理会!”

    “母亲!”马祥麟一听就急了,他从秦良玉的话听出了不安的意味,急切道:“母亲,我们忠心耿耿,皇上,不能这样对我们,这样下去,天下何人还能忠君,还能一心为朝廷做事?”

    张凤仪也听出来了,躬身道:“母亲,夫君之言,当细思。”

    秦良玉本已合上的双眸,又睁开,锐气勃勃,锋利如剑,双手放在腿上,语气有些冷淡的道:“先帝可曾薄待我们马家?当今皇上又可曾苛待?西南诸省的兵马尽归我马家调遣,银粮也不曾短缺,无内监,无监军,无掣肘,古往今来,有哪一个皇帝如此对待手握重兵的边将?”

    马祥麟听的怔了怔,他母亲的话,确实无可辩驳。不说先帝,单说现在的皇帝,将西南诸省全数交托与他们马家,没有任何猜疑,钱粮都尽数给足,兵马之权也全数给予,只要求镇抚几省,以保安平,再无要求。

    这样的信任,确实是旷古未有!

    张凤仪听着,也不知道如何再开口。皇帝再怎么胡为,再怎么苛待别人,对他们马家,确实是信任有加,厚待恩重!

    秦良玉见两人都不再说话,沉色道:“今天的话我只说一次,再有下次,家法重处!”

    马、秦,张家的都是家教森严,马祥麟与张凤仪夫妇一听,连忙道:“是母亲。”

    三辆马车平稳的在官道缓行,马车沉默了一阵,马祥麟将功赎罪的转移话题道:“母亲,这新路还真是不错,一点也没有四/川那些山路的颠簸。”

    张凤仪连忙接着道:“是啊母亲,要是我们那也能修这样的路,绝对是乡民之福。”

    秦良玉这才满意的点头,道:“嗯,很多事情你们还不知道,几年前你们也来过京师,到了京城,你们可以去走走看看。”

    马祥麟与张凤仪对视,他们从秦良玉的话里听出来,似乎有什么事情他们不知道。

    十里亭。

    曹化淳续了好几次茶了,再次倒茶,同时道:“皇上,估计还有一炷香时间,咱们是不是来的太早了些?”

    朱栩端起凉茶,喝了口,微微一笑道:“不早,耐心点,要是累了,就坐下歇会儿。”

    曹化淳脸上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立起身没有再说话。

    朱栩放下茶杯,望着官道尽头,人影幢幢,秦良玉的马车不知道是哪一辆。

    他对秦良玉的崇敬,不止于她,包括他的家族,秦家,马家,近乎都为了大明血战而死,累累战功,忠贞无双!

    他曾经记得,马祥麟守襄/阳,兵少将寡,援兵不至,眼见城破必败,于是写了绝笔信给秦良玉:‘儿誓与襄/阳共存亡,愿大人勿以儿安危为念!’。

    秦良玉只回了六个字,三个符号:“好!好!真吾儿!”

    马祥麟是役战死,在几年前,张凤仪也已经战死。

    在此之前,秦良玉的兄弟,子侄,也都已战死各处。

    大明忠烈很多,将门也不少,可马家是最为忠烈的一门,古来少有!

    “再等等吧。”

    朱栩目光深邃,眼神里满是敬意的望着远处,毫无不耐,静静的等着。

    没有一炷香时间,插着‘马’字的旗帜的马车,缓缓而来,在一众过往的人群中,特别的显眼。

    朱栩一眼就认出来了,连忙理了理衣服,站起来道“快,曹化淳!”

    曹化淳应了声,向着官道小跑了过去。

    马车内的三人,正掀着帘子四处的看着,往来不绝的人群,比几年前更加的车水马龙,人流如潮。

    曹化淳领着几人走过来,拦住了路,驾车的是秦良玉的亲兵,一见曹化淳的装束顿时一惊,慌忙勒住马车,同时向里面道“夫人,有内监拦路。”

    马车内的马祥麟,张凤仪夫妇一惊,都忙看向秦良玉。

    秦良玉脸色偏冷,沉声道:“慌什么慌,还像是带兵打仗之人吗!”

    马祥麟夫妇心底都是苦笑,他们的担忧未去,强打着精神扶着秦良玉下马车。

    秦良玉下了马车,就看向领头的曹化淳。她之前进京勤王还是天启元年,一晃七年,怎么也不认识当时还名声不显的曹化淳。

    刚要开口问,曹化淳笑着上前道“马夫人,请吧,皇上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秦良玉脸色微变,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小少年,含笑的望着他们这边。

    哪里还猜不出,这个自然更不会有假,秦良玉一边看着朱栩,一边道:“快,跟我来!”

    说着,大步向朱栩赶去,马祥麟,张凤仪也都心里一惊,快步跟过去。

    秦良玉赶到朱栩跟前,单膝就要跪地“命妇……”

    朱栩快步过去,拉住她,道:“老将军请起,都免礼!”

    秦良玉虽是女子,也过五十,可力气奇大,性格刚毅,朱栩根本拦不住,她还是跪下了,沉声道:“命妇秦良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

    马祥麟与张凤仪也都纷纷单膝跪地,心里忐忑无比。让皇帝出城十里相迎,别说往前几十年,哪怕是整个大明朝,也没有吧?

    朱栩看着秦良玉的背,哪怕跪在那,也笔直如枪,凛然不可冒犯。

    他心里激荡,这就是历史上的那位女英雄,旷古未有,风姿傲立古今,人神钦佩!

    朱栩强耐激动心情,再次伸出双手,扶起秦良玉,笑道:“老将军不必如此,平身。”

    秦良玉这才站起来,她足足有一米八,站在那,如同一座山般,无形中给人压力。

    哪怕是朱栩,也觉得一阵气不顺,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是皇帝,面容带笑的打量着秦良玉。

    一身的软甲,风仪过人,远胜一般男子,脸上风尘仆仆,有着军人特有的浓烈刚硬冷冽之色。

    朱栩暗暗点头,又看了眼马祥麟与张凤仪,都是人中龙凤,姿态不凡。

    “来,”朱栩深吸一口气,笑着摆手道:“朕准备了些茶水,给秦老将军,还有马将军夫妇接风洗尘。”

    秦良玉抬手就要拒绝,却被朱栩拉住了手,带了一步,只好跟着进了亭子。

    朱栩率先坐下,拿起茶会,翻过三个杯子,给三杯挨个倒茶。

    马祥麟与张凤仪面面相窥,完全不明所以。

    秦良玉也是有些疑惑之色,立着不动。

    朱栩到好茶,坐在那,看着秦良玉笑道:“都坐,别人没有资格,老将军一家绝对有,坐!”

    秦良玉一直也在悄悄的打量着朱栩,见他始终神色平稳,没有丝毫做作,心里感激,抬手道:“回皇上,臣等都是尽臣子本分,岂敢邀功,请皇上勿要过于赞誉。”

    朱栩摆手,道:“老将军坐镇西南诸省,功劳甚大,朕这次召老将军进京,除了军务,就是想亲自见一见老将军,以示朝廷的重视与感念。今天这里也没有外人,老将军且坐。在这亭子里,只有长辈晚生,没有君臣!”

    秦良玉看着朱栩,看着他的脸色,看着他的眼神,看着他的动作。她南征北战,阅人无数,岂会分辨不出真假,心里也甚是感动,抬手道:“臣本尽职,皇上恩重,愧不敢当,容马氏放肆。”

    秦良玉说完,便在朱栩对面坐下。

    马祥麟夫妇连忙也抬手躬身,陪着坐下。

    朱栩这才松口气,端起茶杯道:“马家镇守西南,劳苦功高,朕待西南诸省百姓,以茶代酒,敬老将军一杯,勿起!”

    朱栩说完,一仰而尽。

    秦良玉举着茶杯,躬身道:“臣奉命,忠于职守,万不敢当!”

    朱栩拿起茶壶,给秦良玉倒上,又给自己倒上,再次举杯道“马氏一族源自伏波将军,乃忠良之后,马氏祖上三辈起,为大明朝廷南征北战,抚定天下,朕代朝廷,敬老将军一杯!”

    秦良玉端起茶杯,道:“此乃为臣本分,不能尽善尽责,马氏愧于朝廷!”

    朱栩再次倒上,脸上肃容道:“这第三杯,是朕要敬老将军。朕年幼登基,欺朕者无数,唯有老将军,尽心尽力,未见丝毫轻慢,言语恳切,为国为民,可见老将军风骨,朕,三敬老将军!”

    秦良玉面上动容,站了起来,端着茶杯,沉声道:“马氏深受皇恩,铭感五内,愿为皇上,愿为我大明社稷,粉身碎骨,马革裹尸!”

    马祥麟,张凤仪也都站了起来,举着茶杯,一脸恭敬决然。

    朱栩也慢慢站起来,看着秦良玉,这位老将军一生戎马,一生为国,一生忠诚,呕心沥血,可敬可重。他举着茶杯,沉声道:“老将军必长命百岁,福寿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