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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维京的首要任务就是完成政改,可随着复社的掺和,整个浙/江都风起云涌,政改陷入泥沼。

    好在他也做过多年的浙/江布政使,人脉,能力都是不缺的。

    他亲自出门,遍访各地,请出了一大批人。

    不过三天,从省文院到府文院,十几座学院就安排就绪,开始招生。

    文院的招生极其严格,首先就是寒门士子的比例占到了七成,并且要求各府州县按照相同比例招生,同时每个府县必须有十座文院,学生人数都不得低于一百人!

    紧接着就贴出告示,明确了废除科举,以及今后士子仕途之路,唯有文院,没有其他!

    与此同时的是,周维京也学朱栩,不再倚靠布政司,按察司,而是另起炉灶,直接完善巡抚衙门,绕开两司接管整个浙/江政务。

    随着周维京的动作的快速推进,也为浙/江官吏,士林阶层划出了一条线。

    要么向他、向朝廷靠拢,要么就断绝仕途!

    这自然引起浙/江,乃至整个江南士林集团强烈反弹,复社的反对声浪一波比一波强烈。

    上千士子将巡抚暂住的杭/州府衙围的水泄不通,口号喊的震天响。

    一个又一个浙/江的官员,在朝在野的,名声大的威望小的,不管地位高低,都接二连三的去拜访周维京。

    被一把烧毁的巡抚衙门正在飞速的重建,周维京站在杭/州府的阁楼上,远远的望着,嘴角含笑,神情放松。

    黄德钟,李东旭都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表情,都眼神微异。

    李东旭心里一动,上前一步道“大人,可是有了什么好办法?”

    周维京笑而不语,双手扶着栏杆,笑道:“你们很快就知道了。”

    李东旭,黄德钟等人皱眉,对视一眼,还是一脸不解。

    周维京的动作是直击要害的,很多人也看清了张辅之这个老狐狸,学着将家里涉及复社的后辈给禁足在家,其中就包括顾炎武,陈子龙等复社中坚。

    可失去了中坚的复社,越发的失控,江南各地,有上万的士子声援浙/江,也都在酝酿着各大规模的结社。

    出不了门的张溥不代表他没有别的办法,张家后院,一间柴房内。

    只有四个人,夏允彝、侯岐曾、杨廷枢,还有就是复社魁首,张溥。

    侯歧曾神色凝重,道“乾度,朝廷这是决心要赶绝我等了,我从巡抚衙门探听到,我们等人都已经上了‘黑榜’,禁止入那省文院了。”

    夏允彝脸上难看,冷声道:“朝廷昏君昏官当政,丝毫不能体会我等之心,照这样下去,大明只会堕入深渊,无可自拔!”

    杨廷枢看着张溥,一脸惭愧的道:“之前我还曾犹豫,怀疑过乾度,现在想来真是惭愧。朝廷分明是早就计划好了,要将复社赶尽杀绝,这次来势汹汹,定然不会罢休了。”

    张溥听着几人的话,尤其是杨廷枢,神色不变,心里却自得意,目光不动的扫过三人,面上假沉吟了一会儿,沉声道:“三位,咱们面临的情势也都迫在眉睫了,现在想要挽救,也唯有一途!”

    三人神色一振,异口同声道“快说!”

    张溥看了眼窗外,凑近一点,低声道:“三位,必须要让朝廷看到我们的实力,我已经写信出去,约定五日后在虎丘召开大会,到时候,一旦联合起来,单单人数就超过万人!”

    三人都是双眼大睁,若是入社的人数超过万人,那背后蕴含的能量,绝对会让朝廷侧目,不会再轻举妄动!

    侯歧曾道“好!好,太好了!乾度,到时候你登高一呼,必然从者云集!”

    杨廷枢目光闪烁,压抑着心底的兴奋,道“还不够,咱们再请几位大人一同前往,作为见证!”

    夏允彝双手按着桌子,颇为激动的道:“好主意!家父与王象晋王大人有旧,他也非常欣赏我们复社,一定会愿意前往!”

    “嗯!”张溥也同意,又谨慎的看着三人道:“多找几人,到时候的声势一定要大!还有,我记得后天便是学政李大人母亲的寿诞,你们要来找我一起参加,一起离开杭/州!”

    三人都会意,道:“乾度放心!”

    江南风波涌动,激荡不休,其他各处也不平静。

    陕/西,榆/林。

    宋献策这些日子过的很不好,虽然逃出了大牢,却也只能东躲西藏,靠一些朋友接济过活,也知道他仕途已断,只能苟且活着。

    不过,近来他认识了一个很不错的人,叫做黄来儿,具体名字不知道,为人豪爽大方,性情温厚,尤其是驿站变成了私人的,待遇直线提升,黄来儿有银子,隔三差五的就会请他吃酒。

    他知道,黄来儿很喜欢读书人,也有些学识,两人算是相投甚契。

    这一日,他提着酒,来到黄来儿的院子,见门没关也没有在意,笑着就进门了,同时大声道:“兄弟,我来找你喝酒来了。”

    可叫了几声都没有回答,他疑惑的走上前,随着走近,耳边传来一阵阵怪异的声音。

    作为青楼常客,他自然听得出,摇头一笑,道:“这黄兄弟,倒是急色。”

    但猛然间他脸色一变,那男人的声音,不是他那黄来儿兄弟!

    宋献策一身儒衫,面色白净,站在那好似遭雷击,僵硬着动弹不得。

    他紧皱着眉头,脸色变了数变,最后还是盯着那房间冷冷看了眼,转身走了。

    此刻,他那黄来儿兄弟也遇上了麻烦事,虽然驿站给的银钱多了,可整肃之后,暗地里的收入却没了,他又习惯大手大脚,因此借了不少银子,现在还不上,被人拿刀追债,也在东躲西藏,分外难受。

    山/东,济/南,巡抚衙门。

    李岩坐在书桌前,盯着手里的书,怎么也看不下去。

    他近来心情很不好,因为他两次进考省文院都没考过,只剩下了一次机会,若是再考不过,就表示他的仕途要断绝了。

    他的妻子汤氏端过一碗参汤来,轻声安慰道:“夫君,要不出去散散心,心情好了,读书才能读的进去。”

    李岩闻言,啪的扔下手里的书,冷着脸道:“哼,也不知道是哪个昏官提议取消的科举,文院的名额又大量的给了寒门,这哪里有什么公正可言,分明就是不想让我们入仕!难怪江南士林闹的凶,要是我,我也不会罢休!”

    汤氏性情温婉,走过来,轻轻捏着他的肩膀,柔声道:“夫君,父亲大人手上不是有三个举荐名额吗?只要父亲大人举荐你,就可以不考直接入省文院了。”

    作为废除科举的补偿,大明七品以上的官员,都有名额可以举荐学子入学。

    李岩眉头皱了皱,他生性要强,可不会通过‘裙带’入文院,在他看来,这样入了文院,那他仕途怎么都不会光彩!

    李岩强压着心里的烦躁,再次拿起了书本“好了,你去吧。”

    汤氏轻轻点头,在她看来,她的夫君只是运气不好。毕竟,她的夫君是天启年间的举人,想要中进士都不难,何况只是考一个书院。

    而实则上,在北方已经政改完成的几省,这样的人比比皆是。

    考题来自京城的皇家政院,偏向是‘民生’,‘经济’,‘务实’,对于只读圣贤书,喜好夸夸其谈的豪门贵子,确实有些难度。相对的,很多寒门子弟都能轻松考入。而随着一座座院校在各处遍地开花,生员越来越多,豪门子弟面临的竞争会越来越大。

    这不只是入学,还有以后的仕途!

    杭/州府,张府。

    只过一日,侯歧曾,夏允彝等人就一脸笑容,喜气洋洋的迈入了张府。

    侯歧曾抬手向张辅之,毕恭毕敬的道:“老大人,明日便是学政李大人母亲的寿诞,我们特来请乾度一起去。”

    张辅之喝了口茶,淡淡的看了三人一眼,顿了一会儿,对着下人道:“去将老八叫来。”

    侯歧曾眼神喜色一闪,恭敬立在那不动。

    张辅之神色淡漠,浑身都是威严,他看着三人,眉头皱了下,却也什么都没说。

    张溥很快就来了,对着张辅之抬手躬身道:“叔父。”

    张辅之神色平淡,道:“明日是李学政母亲的寿诞,你要去就去,能不回来就不回来。”

    张溥听着张辅之的话,眉头深深皱起,张辅之这是当着外人,明着告诉他:‘今天出了这门,就不是张家人’!

    他深知这位叔父的手段,看了眼侯歧曾等人,抬手肃色道:“还请叔父指教。”

    张辅之瞥了他一眼,站起来向里面走,声音淡淡的传回:“京师传来消息,东林党自叶向高以下,全数革职下狱,再过半天,消息就会到了。”

    张溥双眼猛的大睁,侯歧曾却不敢置信,大声道:“不可能!东林的诸位大人影响何其的大,朝廷怎么敢!”

    就在侯歧曾话音落下,一个下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追着张辅之的背影,大声道:“老爷,不好了,王大人被下狱了!”

    在浙/江能被称之为王大人的,就是原布政司右布政使王象晋了。

    张辅之的脚步一顿,转过头来冷色道:“什么罪名?”

    那下人道“是‘侵占民田,抗旨不尊’。”

    张辅之苍老的脸上动了动,浑浊的双眼闪烁着炽烈的精芒。

    这样的罪名,怕是放在整个大明所有官员身上都找不出一个不合适的!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明白,这是敞亮的警告了!

    而且可能是最后的!

    不等张辅之思索完毕,有一个家丁跑进来,大声道:“老爷,广/东的右布政使姜一洪,按察使陈应元,广/西的右布政使郑茂华被判了死罪,已经斩立决了!还有,林大人已经被东厂抓进了镇抚司狱!”

    “什么!”

    张溥双眼大睁,满脸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侯歧曾三人也一脸惊愕,眼神涌起了恐惧。

    这些人可都是封疆大吏,岂能轻动?这些人,也都是公开支持他们的朝廷大员!

    最后的林大人,就是浙/江按察司林贽!

    张辅之不能平静,拧着眉头没有说话,心里一叹,朝廷终究不会这么忍耐下去。

    张溥知道朝廷要动手了,心底也不安,面上强撑着,看向侯歧曾三人道:“诸位不必担忧,我们乃待考士子,不曾有罪,朝廷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侯歧曾看着张溥,勉强的鼓起一丝勇气,道:“张兄说的不错,我们不曾犯罪,纵有过错,也不至于下狱!”

    张溥听着侯歧曾的话就皱眉,这分明还是害怕,有了退意。

    夏允彝等人心里很不平静,毕竟他们不是真的没有犯罪,不说驱赶苏/州知府,单说火烧巡抚衙门,烧死诸多官吏,也是不轻的罪过。

    张辅之看了眼张溥等人,暗自摇头。这些年轻人,没有经历什么事情,现在都神情慌乱,六神无主。在张辅之想来,朝廷无非是要行震慑手段,不会真拿江南士子如何,沉吟一声,道:“行了,你们去巡抚衙门,向周巡抚认个错,然后写几篇文章,怎么写,不用我教你们吧?”

    张溥哪里会甘心,向着张辅之道:“多谢叔父,复社乃救国希望之所存,我等断然不会放弃!”

    侯歧曾一脸坚定,接话道“没错,大明朝廷上下腐朽不堪,正是我等奋身效命之时,决不能退让!”

    夏允彝心里虽然惧怕,可也梗着脖子,道:“走!咱们现在去巡抚衙门,要求那周维京放出林大人,‘莫须有’岂可服天下!”

    张辅之眉头拧成川字,神色冰冷。

    ‘莫须有’?在现在的大明,哪里还有什么‘莫须有’!

    别说那林贽,就是那号称清如流水的东林党人,哪一个又真干净!别说其他,单将整个浙/江上下的官吏拉出去砍头,一百个里有一个冤枉的都是奇迹!

    张辅之不会让张溥连累张家,刚要发作,一个家丁又急匆匆跑进来,见大堂里的安静的可怕,张开的嘴也紧紧合了起来。

    张辅之正是心烦意乱,猛的呵斥道“有什么话就说!”

    那下人一个激灵,连忙道:“老爷,张采招供了,东厂的缇骑已经将张侍郎府上给围了,说是要抄家!”

    ‘抄家’一出,满堂皆惊。

    哪怕是张辅之也不能淡定了,能抄那个张家,也能抄他这个张家,任他再油滑,这一刻也不能不紧张。

    张溥脸色不停变幻,要是张家被抄,他被抓,那一切就全没了!

    他眼神急急闪烁,可面对朝廷暴力机器,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的目光,还是望向了张辅之,现在,也唯有张辅之可以救他,救他们复社!

    张溥看了眼侯歧曾等人,噗通一声跪下,咬牙道“叔父,恳请您救侄儿!”

    侯歧曾等人现在也醒悟过来,朝廷要收拾他们了,再不求救就没机会了。

    三人也噗通一声跪下,大声道“老大人,还望救我等!”

    张辅之脸色阴沉难看,他猜不透朝廷这次的力度,他致仕几年了,朝廷的变化让他拿捏不准,尤其是那强大无匹的东林党,真的能一朝覆灭吗?

    不过,眼下张溥必须要保住的,那复社对他也有用,冷眼扫过几人,他道:“都跟我走,跟周巡抚认错,要是再敢耍滑头,休怪老夫无情!”

    张溥一听,大喜道:“只要叔父肯救我,一切都听叔父的!”他不安的内心安定大半,同时心里已经在盘算,渡过这一劫,一定有办法东山再起!

    “认错?要认什么错啊?”

    就在张溥话语落下,一声带着狞意的笑声传了进来。

    这个声音张辅之不陌生,他在京城就听到无数次,脸色骤变,快步向门外走去。

    果然,田尔耕一身鱼龙服,腰配绣春刀,领着一群锦衣卫大步而来。

    张溥倒是不认识,可锦衣卫的可怕他是满耳都是,双眼也紧张的闪烁。

    侯歧曾等人跟着忐忑不安,紧紧的跟在张辅之身后。

    张辅之苍老脸上全都是警惕之色,盯着田尔耕,沉声道:“田大人,你这是何意?”

    田尔耕看着张溥,侯歧曾等复社中坚都在,脸上狞色一笑,道:“张老大人,有人举报你张家侵吞民田,殴伤人命,京城来的三司官员,让我请您去一趟。”

    张辅之一向镇定的脸上突然间苍老,剧烈的咳嗽起来,浑身都在颤抖,仿佛就要倒下,寿终正寝了。

    田尔耕冷笑一声,道:“来人,扶着张老大人,其他人,也都随我走,有抗命不尊,就地格杀!”

    张溥等人有心反抗,可看着煞气凛凛然的锦衣卫,心底的那一丝勇气烟消云散。

    随着王象晋,张辅之被抓,标志着浙/江官宦集团的反对力量开始瓦解。张溥等人的入狱,也将本来气势滔滔的结社风潮打入谷底。

    魏忠贤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既可以表忠心又可以打击清流的机会,挥舞着东厂的利剑,在江南疯狂出击,从他踏入云/南,短短不过一个月,江南几个省,被他杀的三品大员超过二十个,四品超过五十个,其他不计。

    真是血流成河,人头滚滚,江南官商集团,一片无力哀嚎。

    随着魏忠贤大规模的狠辣出手,周维京的政改开始顺畅起来,江南的各种文社也纷纷开始解散。

    浙/江的政改最高兴,莫过于那些寒门子弟,没有背景的官吏,他们看到了新的希望。

    作为既得利益团体的江南官商集团,受创最为严重,文院对于官宦子弟的人数有着严格限制,这令他们分割出去了最为重要的东西——‘权力’!

    文社还有着严格的年龄限制,那些三十,四十,五十还没有考中秀才,举人,进士的人,呼天抢地,如丧考妣。

    自然也不能一棍子打死,浙/江督政院也招揽了大量的官商之人,杀了一批,也要拉拢一批。

    除去已经改为江/苏的南直隶,浙/江是江南各方面最为发达的地方,随着浙/江的‘投降’,南方各地的政改也顺畅起来。

    尽管江南表面上没有了反对声,可内里的风波,依旧是方兴未艾,只是在等待机会。

    南方这边稍定,大明的北方却又跌宕起伏。

    阿敏成了实际上的大汗,无人能抗,作威作福的好一阵子,他分外无趣,野心勃勃的酝酿着要南下,要做‘天可汗’!

    多尔衮府邸。

    密室内,宁完我躬着身,神色平静的站在多尔衮,多铎兄弟面前。

    多铎盯着他,冷笑道:“你还敢回来,不怕我将你交给阿敏?”

    宁完我看了眼多铎,看向多尔衮笑道:“因为我知道,贝勒不会的。”

    多尔衮最恨的是黄太吉,最畏惧的也是他,所以也最了解,知道他喜欢汉人,尤其是文人,因此,他也很感兴趣。

    他神色不变,目光平静如渊的看着宁完我。

    多铎看了眼多尔衮,见他没有多说,又嗤笑一声,道:“不会?我现在剁了你都没人知道。”

    宁完我恭恭敬敬的弯着腰,目光一直都看着多尔衮,微笑着道:“如果没有足够的把握,我是不会来冒险的。”

    多铎眼神冷漠,他最讨厌说话奇奇怪怪的汉人。

    多尔衮的目光也一直在宁完我脸上,第一次开口道:“继续说。”

    宁完我笑容越多,道:“我说三件事,第一:我是阿巴泰的奴仆不假,可也是我将他送给贝勒的。第二,您太心急了,那个时候不是杀黄太吉的机会,他若是死了还好,一旦醒过来,贝勒就会第一个死!第三,贝勒若想拿回汗位,那阿敏就必须尽快死,否则日久,爱尔礼也该上位了。”

    多铎听完就觉得语塞,不知道怎么说,只能看向多尔衮。

    多尔衮的眉头也皱在了一起,第一条他不在意,第二条是致命的,多尔衮必须在黄太吉醒来之前杀了他,或者,杀了阿敏掌权!第三条的爱尔礼,是阿敏的长子,他野心勃勃,曾多次劝阿敏自立,在后金是众所周知。

    如果阿敏掌权久了,就算阿敏死了,上位的也将是爱尔礼。

    多尔衮眼神波动一闪,道:“继续说。”

    宁完我深深的看着多尔衮,道:“打压济尔哈朗,德格类,帮主阿敏获取最高权力,然后,送他去死!”

    多铎双眼一睁,道“怎么送?快说,不要吞吞吐吐!”

    多尔衮也微微抬头,越发的面无表情。

    宁完我一低头,道:“进攻明朝,送他进入那个陷阱!”

    明朝将北方几个重镇尽数的整顿,只留少量兵马驻守,稍微理智一点都明白,那是一个陷阱。

    可这个陷阱对于后金来说又极其诱/惑,他们以往都无法突破山海关,进入不了明朝腹地,若是能够突破关隘,冲进大明腹地,以后金的骑兵,必是来气自如,收获不菲!

    后金现在呈现的是三角政治,阿敏独大,济尔哈朗,德格类自保,多尔衮态度悱恻,三方勉强的稳住政局。若是多尔衮支持阿敏,那么阿敏在后金将一言九鼎!

    阿敏之前就一直想带兵突破喜峰口,可黄太吉早就看穿,极力阻止,一直不能成行。现在阿敏大权在握,坐了实际上的大汗,想要立威服众,那么南下伐明几乎是他的必然,甚至是唯一选择!

    多铎不是蠢货,听着就激动的向多尔衮道:“哥,就这么办!将济尔哈朗一群人也送进去,只要他们死了,大金就是我们说了算!黄太吉,我要亲手砍下他的头!”

    多尔衮默然一阵,忽然抬头看向宁完我,冷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多铎飞快醒转过来,这个汉人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诡异,很多都说不通,猛的一把刀,架在宁完我脖子上,杀气腾腾的道:“说!”

    宁完我嘴角哆嗦了下,苦笑的抬手道:“瞒不过贝勒,其实,我是大贝勒的人。”

    多铎一愣,看着宁完我道:“你是代善的人?”

    宁完我没有说话,但摇头。

    多铎疑惑,金国除了代善,还有哪个大贝勒?

    多尔衮却明白了,宁完我说的是褚英,他们那位被除名的亲大哥!

    多尔衮看着宁完我,心里明白他既然来了,必然有着死志,他不肯说也就问不出什么,对着多铎摆了摆手道“宁先生对我们有大用,多铎,你给他安排一个房间,不得怠慢。”

    多铎明白了,这里面必然有事,收回刀看着宁完我有了一丝客气道:“先生请!”

    宁完我心里一松,对着多尔衮抬了抬手,转身离开密室。

    多尔衮坐在那默然许久,起身出了密室。

    “贝勒,科尔/沁急报!”多尔衮刚刚出来,一个亲兵就出现了。

    多尔衮与科尔/沁有联姻,也分外重视,接过来一看就脸色微变。

    这份急报内容很简单:明朝骑兵出宁/夏,连破七个部落,遥指科尔/沁。

    多尔衮拿着这份急报,坐在椅子上,神色变幻莫测。

    他与黄太吉一样,也非常关注明朝,知晓明朝早已经腐朽不堪,别说骑兵,就是步兵也混杂不堪,毫无战力可言,只能依靠火器守城。

    什么时候明朝有骑兵,还敢出关野战了?

    这份急报内容就这么点,推测不出其他,随着明朝对北方边关的严控,他们对明朝的了解是越来越少,现在连明朝骑兵的消息也是等他们讨伐了蒙/古部落才知道。

    多尔衮面色凝重,心里阴沉。

    他们金人的敌人,始终都是大明朝,也只有大明朝有能力或者说有潜力灭亡他们,这一点,他与黄太吉也是一样的想法。

    明朝有了骑兵,外加火器,对他们的威胁更大了!

    多尔衮坐在那没有说话,心里开始动摇将阿敏推入明朝陷阱的打算。

    多尔衮心里挣扎着,一面是杀母大仇,唾手可得的汗位,一面是明朝的现实威胁,孰轻孰重?

    忽然间,又一个亲兵走进来,道“贝勒,二贝勒有请,还是关于讨伐南蛮子。”

    多尔衮抬头看了亲兵一眼,心里忽然一定,起身道:“备车。”

    他决定送阿敏去死,有这样的大汗,不用明朝来攻,他们也会内讧而亡!

    阿敏已经将本属于黄太吉的皇宫占为己有,将黄太吉的福晋们也都扫到角落里,一人霸占了本属于黄太吉的一切。

    阿敏这会儿穿着汗服,在大殿里走来走去,兴奋无比的道“哈哈,好,合身,舒坦!”

    爱尔礼眼热非常,却懂得很好的去掩饰,待阿敏过了一把瘾后,道:“阿玛,济尔哈朗他们都到了。”

    阿敏狠狠的吐了口气,有些不舍的脱下黄太吉的汗服,穿上他的贝勒服,一边向外走一边恨声道“等我讨伐完南蛮子,看我怎么收拾济尔哈朗!”

    目前,济尔哈朗,德格类是他最大的阻力,至于多尔衮,在他看来还小,可以掌控和利用。

    大殿内,济尔哈朗,德格类,硕托,佟养真等人都已经在了,多尔衮进来只是淡淡点头,便在他的位置上坐下,一如过去,尽可能的隐藏自己,丝毫不出头。

    阿敏大步走进来,这个时候还没有什么繁琐的礼节,主要是在座的也无法分清该向阿敏行什么礼。

    阿敏对这些也不在意,看了眼多尔衮与硕托,脸上笑容越多,一屁股坐在汗位上,朗声道:“本贝勒已经决意向南蛮子发兵,你们有什么想法?”

    这里坚定维护黄太吉,反阿敏的力量只有济尔哈朗与德格类,德格类还差些,也只有济尔哈朗能与阿敏争上一两句。济尔哈朗看了眼多尔衮,神色平静向阿敏道:“二贝勒,蓟/州分明是明人的的陷进,我反对!”

    济尔哈朗的话代表了他与德格类,硕托是墙头草,佟养真是‘书/记官’的角色,阿敏的想要压倒济尔哈朗,就必须要得到多尔衮的支持。

    济尔哈朗也深知这一点,不等阿敏问向多尔衮,他就逼问道:“多尔衮,你不会告诉我,你也看不出吧?”

    多尔衮年纪小,在这帮哥哥面前根本没有什么威望,如不是他掌握着两旗,谁也不会听他的话,他平静的看了眼阿敏,能从他眼神里看出迫切之色,嘴上淡淡道:“那确实是个陷进,我看得出。”

    济尔哈朗闻言神情微松,只要说服了多尔衮,那阿敏也不能强迫他们伐明。

    阿敏脸色阴沉,多尔衮如果反他,他就要被架空了,不等他发怒,多尔衮从袖子里拿出一封密信,递给济尔哈朗道:“你先看看这个再说。”

    济尔哈朗看了眼多尔衮,将信接了过去。

    硕托,德格类,佟养真等人都好奇的盯着济尔哈朗手里的信,哪怕是阿敏也面露疑色。

    济尔哈朗扫了眼就脸色微变,深深的看了眼多尔衮,没有说话。

    德格类拿过去也看了眼,就一行字,一眼扫过去,神色难看。

    明朝骑兵出关,这对他们来说,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接着是硕托,佟养真等人,都是神色大变,说不出话来。后金之所以可以纵横辽东,来去自如,甚至屡屡讨伐锦/州,宁/远,那就是吃定明朝没有骑兵,奈何不了他们!

    可明朝要是有了骑兵,相对于实力大弱的后金,那就是很危险,很致命的大事了!

    最后还是爱尔礼看不过去了,从佟养真手里抢过这份来自科尔/沁的急报,递给阿敏。

    阿敏先也是心惊,旋即暗喜,看着济尔哈朗等人的脸色,强忍笑意,沉声道:“你们也看到了,南蛮子骑兵已经深入草原了,我大金若再不做点什么,就只能任人宰割!”

    济尔哈朗清楚阿敏的性格,看似勇猛无畏,实则贪生怕死,遇到一点危险就想跑,若是让他领兵伐明,多半后金这点家底都会被他葬送,眉头动了动,还是反对道:“既然明朝已经有了骑兵,那我们更应该保存实力,找机会歼灭这支骑兵,我大金依然能纵横辽东,无敌天下……”

    “等不及了!”

    阿敏一挥手,发挥了他的咆哮神功,大声道:“明朝既然敢出关,就是因为我大金这一年无所事事,必须给南蛮子一个教训!只要我大金骑兵突破了长城,就是一马平川,无数的奴仆,金银,粮食,都将是我大金的……”

    阿敏的话并没有什么煽动力,济尔哈朗与德格类对视,却都神色凝重不语。

    他们看明白了多尔衮的态度,他在这个时候拿出这份急报,看似不偏不倚,实则还是支持了阿敏,让他们的反对声音弱了不少。

    硕托这根墙头草,并没有什么大局观,军事才能,现在已然被阿敏说服。

    阿敏咆哮了一阵,见济尔哈朗已经说不出话来,大笑一声,道;“好!既然意见一致,那就准备吧,五月初五,大军伐明!”

    济尔哈朗又看了眼多尔衮,这个人,他是越来越看不懂,心里警惕异常。

    既然阻止不了,他也只能尽量的保存力量,等待黄太吉醒来。

    阿敏自然是兴奋,他暂管了黄太吉的两旗,兵强马壮,以理政贝勒的身份,下令备战,后金的骑兵飞速动员,齐聚在沈/阳。

    京师。

    近来朱栩很高兴,接连收到了不少好消息。

    先是江南的复社解散,浙/江政改飞速推进,这标志着江南这一块已经不用担心,复社的解散,也预示着明朝的党争已经彻底结束了,以‘九条’为指导方针的吏治整肃将覆盖南方。

    再有就是满桂与赵率教率骑兵出了宁/夏镇,奇袭了数个蒙/古部落,或许是蒙/古人完全没有料到明朝会有骑兵出击,被杀了措手不及,赵,满两人合力,大破蒙/古部落,俘虏了大量的牲口以及人马,在古/北口安然回到长城以内。

    朱栩翻着几道奏本,心情大好。

    南方现在就是需要时间来慢慢消化,毕自严作为帝师,携尚方宝剑已经南下,着手安抚官宦集团。

    至于北方,一直都有锦衣卫密切盯着,不论是辽东的锦/州,宁/远,还是喜/峰口,朱栩都不怎么担心,一时间有了种一身轻的感觉。

    在他对面不远处,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面相狡猾,眼神闪烁,一身的皇家军院的生员服,看上去精神抖擞,颇有些新时代军官模样。

    朱栩放下奏本,喝了口茶,这才看向他,道:“你叫郑飞黄?”

    年轻人连忙躬身,道:“是,小的原名郑芝龙,字飞黄,小名叫一官。”

    朱栩点头,这个人他可是等了很久,放在军院也锤炼了不少日子,手指敲着桌面,微笑道:“嗯,你的教员说你目光长远,非常人可及,尤其涉及海战,颇有些见地。”

    郑芝龙小心的看了眼朱栩,在来的时候,他被很多人连翻叮嘱,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严格的交待过。

    他稍稍一顿,道:“回皇上,小的在海上漂泊数年,也在红毛人,佛郎机人那做过事,看过他们交战,所以知道一些。”

    红毛人,红毛鬼一般是指荷/兰人,佛郎机人一般指的是西班/牙人。

    朱栩不轻不重的‘嗯’了声,道:“说说你对红毛人,佛朗机人的看法。”

    郑芝龙又看了眼朱栩,狡猾的脸上罕见的有了一抹凝色,道:“皇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论红毛人还是佛郎机人都对我大明虎视眈眈,尤其是三番两次的欲侵占台/湾,好在皇上圣明,外加水军强盛,没有令其得逞。”

    对于郑芝龙的马屁朱栩完全不在意,直接道:“你也看过我大明的水师了,你觉得与红毛人,佛郎机人有何不同?”

    这个就问到关键处了,皇家军院那边也再三的叮嘱过,不能贬低夷人,防止皇帝‘乱来’。

    郑芝龙又思忖了好一阵子才道“皇上,红毛人船坚炮利,火器猛烈,佛朗机人稍差,多有不敌。我大明的水师,大多木造,不够坚固,火炮纵然不差,可海战非同陆上,目前来说……自保还可,尚不能与之争锋。”

    朱栩看着郑芝龙有些担忧的神色,手指敲着桌面,沉吟不语。

    他知道明末时候,荷/兰人占据过台/湾,也与西/班牙人多有交锋,可具体的细节他不清楚。郑芝龙在荷/兰人船上做过翻译,他的话结合朱栩的记忆,应该是差不多的。

    朱栩现在也没有想过要与荷兰人争夺海上霸权,不过至少要保证海境平稳,海贸不受干扰,同时水师要渐渐的远航。

    郑芝龙站在下面,小心谨慎。

    自从被南方水师俘获,再到投诚被送到这皇家军院,他还是第一次认真的见识到大明的富饶与强盛。

    海边驻扎着巍峨强大的两支水师,战船以千计。陆上随处可见的水利,筑路等浩大工程,运河里来往不绝的商船,夜晚灯火不绝的京城,尤其是演武场,那犀利的火器,军容严整的兵马,一切的一切,都与他几年前在福/建时候看到的不同。

    他低着头,脸上变幻着,蝇声低语“大明,真的要中兴了吗?”

    “郑芝龙!”

    忽然间,朱栩抬头看向他。

    “小的在!”

    郑芝龙的一些习惯还是改不过来,比如这口头称呼。

    朱栩不管这些,他目光炯炯的沉声道:“你在皇家军院好好学习,年底会让你回福/建,到时候,南北水师会在台湾海峡进行一场军事演习,你邀请红毛人,佛朗机人来观摩!”

    郑芝龙瞬间就明白了皇帝的用意:示威!

    他抬手道:“小的遵旨。”

    朱栩继续道“之后,你找红毛人,佛朗机人商谈,合作贸易,联合成立商会。朕会让熊文灿抽调一只水军给你,你带着水军与红毛人,佛郎机多走走,看一看,尤其是要画好海图,记住航线,明白吗?”

    郑芝龙被朱栩的话惊了一下,他分明感觉到,在皇帝这些话的背后,藏着巨大的野心!

    郑芝龙心里咚咚咚直跳,他知道,他发达的机会到了!

    噗通

    郑芝龙跪在地上,用力磕头道:“小的愿为皇上肝脑涂地,愿为我大明粉身碎骨!”

    朱栩眯着眼,认真的打量着郑芝龙,这位在历史上,曾经数次击败过荷/兰人,他的儿子更是直接将荷兰人赶出台/湾,朱栩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

    心里翻腾了一会儿,朱栩摆手,笑着道“平身吧,回去之后好生学习,训练。到时候朕也会派一些人跟着你,他们会负责翻译夷人的书籍,仿制他们的火器,战船等等,你要给朕照顾好了。”

    郑芝龙又磕了下,道:“皇上放心,小的人头在,这些大人就不会有事。”

    曹化淳在一旁看的直皱眉,这个人一身的匪气,实在难让人喜欢,甚至心生警惕。

    朱栩勉励一番,让人送走郑芝龙,转头看向刘时敏道:“跟朕说说院考的情况。”

    刘时敏转过身,道“回皇上,目前只有北方几省文院初建完善,各省,各府都建有文院,州县较多,阻力也比较大,皇家政院那边还在推进,武院……兵部还在着手安排。”

    朱栩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刘时敏与曹化淳是有分工的,他负责的都是相对‘不怎么重要的’。他看了眼朱栩,道:“省院考题难度极大,很多天启年的举人,进士三次都没有考过,怨声很多,其中,就有山/东巡抚的公子,李岩,他两次未过,经常在一些文会上发牢骚。”

    朱栩眉头动了动,这位他也是让锦衣卫重点关注的人物,微微颌首。

    刘时敏见朱栩没有说话,又道:“士林对废除科举有颇多议论,很多人都上书吏部周尚书,请重开科举,给予他们公平的仕途之路。”

    朱栩对这点不意外,千年科举,岂是一朝可以忘怀的,手指敲着桌面,忽然转头看向曹化淳,道:“你怎么看?”

    曹化淳是个读书人,有家学渊源,稍作思索的道:“皇上仁德,书院遍及大明各处,读书人日多,不论是教化还是仕途,都更为宽泛,若说科举,三年一次,录取不过百人,看似公平实则犹如独木桥,多少人穷经皓首,虚度半生也未得一点功名,委实有些残酷。”

    朱栩若有所思,士子们反对是,没有一场同台比试,总认为有‘黑幕’,心里不平。

    现在士林反弹声极大,朱栩也不能不多考虑,心里转悠了良久,看向刘时敏道“这样吧,你去吏部走一趟,就说,为了拾遗补缺,网罗天下人才,不至流于野外,每三年再举行一场科举,是给予没有入学院的士子的,若是考得好,可以直接录入文院,毕业之后,由吏部选拔任用。至于各方面的要求,吏部商议一番,上奏。”

    作为补充措施倒也合适,刘时敏暗自点头,抬手道:“遵旨。”

    朱栩看着曹化淳离开,刚要低头翻奏本,孙承宗从外面急匆匆的跑进来,抬手就道:“皇上,湖/广那边出事了,有五百乱民攻击县衙,被县军击败,逃入了孟/养,孟/养出兵保护,似有入侵之意!”

    朱栩眉头立时一挑,双眼厉芒闪烁。万历年间,缅/甸北侵,双方战战和和五十多年,最后还是占领了不少大明领土,没想到,居然还敢复来!

    朱栩可不是万历,现在也不是颓废的万历朝。朱栩眼皮跳动,冷声道:“传旨给左良玉,命他为讨缅大帅,统领云/南,湖/广两地驻军,两省总督也要配合,调集粮草二十万石,大炮一百门!朕不管什么象军虎军,告诉左良玉,我大明损失多少,就要缅/甸两倍的补回来,若是给朕丢脸,让他洗干净脖子!”

    孙承宗能感觉到朱栩骨子里的‘天朝天子’的怒气,刚要抬手,外面孙传庭也急匆匆的走进来。

    简单行礼就直言道:“皇上,建奴有异动,兵马在大规模结集。”

    朱栩眉头轻挑,并没有意外,后金那边蠢蠢欲动已久,只是这来的很不是时候。

    朱栩面露沉色,以大明现在的国力,两面开战,只要是短时间也能撑得住,若是拖延下去,就会形成大麻烦。对于现在的大明来说,任何一点不必要的消耗,都是冒险。

    孙传庭已经知道南方的事,也神色微忧,大明朝廷上下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改革,尤其现在,可以说是到了一个关键的时刻,任何轻举妄动都有可能破坏改革,甚至打断进程。

    孙承宗见朱栩沉思,想了想道“皇上,北方有秦将军在,应当无忧,臣,可以去一趟云/南。”

    朱栩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还是思索。

    云/南的左良玉可以调集云/南,湖/广两省兵马,加起来也有十万,配备火炮,骑兵,粮草无忧,按理说即便不能胜也不会败,就怕变成拖延战,消耗战。

    “皇上。”

    就在朱栩沉思的时候,申用懋也飞快的大步进来。

    朱栩神色微变,今天是怎么了?

    孙承宗与孙传庭也是一怔,转头看向申用懋。

    申用懋也没有想到孙承宗孙传庭都在,也顾不得,抬手道:“皇上,陕/西出事了,府/水县被乱民强占,知县被杀,县军也尽数被屠,现在乱民已经超过万人了,陕/西总督杨鹤上奏,请忠勇军平叛。”

    朱栩闻言心里轻叹一声,担忧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一面是越来越严重的灾情,一面是永不停歇的消耗战,哪怕大明国力再厚实,也会被慢慢的抽干血。

    不等朱栩思绪定下,刘时敏接过一道奏本,翻了一眼,连忙递给朱栩,道“皇上,南方水师的奏本。”

    朱栩眉头皱了皱,看了他一眼,接过奏本翻看,嘴角顿时就抽了抽。

    孙承宗三人都看着朱栩,见他的表情,心里也冒起不好的预感。

    朱栩放下奏本,对着三人,笑意莫名的道:“熊文灿上奏,佛朗机人侵扰台/湾,被水师打退,但可能有复来之势,红毛的战船也出现在海外不远。”

    孙承宗三人的都神色凝重,现在除了蒙/古没南下,大明四面都升起了烽烟。

    孙传庭低着头,稍作思忖,便果断抬手道:“皇上,无需多扰,分轻重缓急处置就是,云/南那边先让左良玉发信申斥缅/甸,便备战边拖着。陕/西,杨鹤应该应付不过来,可以让洪承畴平叛,以洪承畴的兵力,足以压制陕/西的骚乱。台/湾那边,如果皇上不放心,可以让北方水师也南下。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建奴的动向。”

    申用懋一听,也赞同道:“孙大人说的甚是,不论是红毛,还是缅/甸都是疥癣之疾,真正对我大明有威胁的,还是建奴!”

    孙承宗对于陕/西之事倒是颇为忧心,钦天监那边说了,灾情会越来越严重,延续好几年,朝廷这边的压力会不断增大,这样会形成一个循环,灾情越重,朝廷越无力,导致的就会是民乱越来越多。

    这是一个巨大的隐忧,已然超过了建奴!

    不过显然,皇帝以及申用懋等人都没有意识到,现在说出来也太早,沉色着没有说话。

    朱栩对孙传庭的话是认同的,虽然历史上推翻明朝的是流民军,可占据天下的是满清。

    朱栩见三人意见都趋于一致,也便拍板道“那就这样吧,兵部拟旨,发给陕/西,云/南,福/建,再招秦良玉,赵率教,满桂,张之极,金国奇等人进宫,商讨一番。”

    “遵旨。”孙承宗三人同时抬手。

    第二天,参谋部内,在京的一干文臣武将都聚集齐了,包括户部尚书傅昌宗,工部尚书徐大化。

    朱栩一干人围绕着巨大的沙盘,孙传庭站在那介绍:“皇上,辽东那边不必担心,现在建奴唯一能破关的,也只有绕道蒙/古,其中两个地方最合适,一个是古/北口,第二是喜/峰口,秦总兵都做了安排,兵部也核查过,应该可以万无一失。”

    徐大化从未出现在这种场合,心里分外激动,也急切的想要表现,抬手向朱栩,毕恭毕敬的道:“皇上,工部制作的水泥,也优先给了兵部,这种水泥非常坚硬,打造的防御很强,相信建奴的骑兵无法攻破。”

    这些都只是辅助,关键不在这,不过官员尽力还是得夸奖,微笑着点头道:“嗯,工部这段时间做的不错,接下来工部的主要任务,一个是修路,另一个就是造船!”

    徐大化知道他在朱栩面前没有什么存在,抓紧机会表现,肃然道:“臣遵旨,工部已经规划好几条线路,一年内定然能够建成,到时候不论是去四/川,还是云/南,速度都会比以往快上一倍不止!”

    朱栩笑了笑,又转向傅昌宗,道:“舅舅,军需供应,能不能跟上?”

    傅昌宗相对就沉稳很多,稍作思忖,道:“皇上,京外粮仓,可调用五十万石粮食,兵饷户部空缺,可以从惠通商行调,二百万两,三天时间能准备齐全。”

    朱栩听着不意外,可孙承宗,孙传庭,秦良玉,甚至是徐大化都心里暗惊,没想到皇帝不声不响就给朝廷准备了这么大的家当,听着傅昌宗话里的意思,要是给他足够的时间,怕是能准备更多!

    倒退一两年的天启朝,哪里有这么大的财力?

    朱栩也看到孙承宗等人的意外,心里也一动,看向傅昌宗,申用懋道:“这样,待会儿你们回去,仔细商议一番,联合组建一个后勤供应衙门,专门供给军队。”

    申用懋双眼一亮,连忙道:“是。”

    傅昌宗也无不可的点头。

    朱栩说完题外话,又看向秦良玉,道:“秦将军,你的看法呢?”

    秦良玉从进京之后就一直在为后金南下做准备,闻言也早有腹稿的道:“皇上,新军十万,骑兵三万,外加京师东西两大营六万,近二十万大军,外加火炮二百门,臣有信心击败建奴!”

    朱栩目光一凛,沉声道:“朕不是要击败,朕要的是,建奴一旦跨过长城,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遵旨!”

    一干人齐齐抬手。

    明朝这边严阵以待,后金也整装待发,六万大军从沈阳出发,绕过锦/州一线,直扑长城。

    阿敏骑着打马,奔在最前面,这个位置,原本是属于努尔哈赤,黄太吉的。但他现在在这里,冷风扑面,心里却激荡,让他忍不住的想要仰天长啸!

    济尔哈朗,多尔衮跟在他身边,一样的策马奔腾,这还是多尔衮第一次带兵出征,多铎年纪还小,他独掌两旗,在这支大军中,也是举足轻重。

    六万大军,当年在努尔哈赤,黄太吉手上,是足以横扫蒙/古的,阿敏望着看似遥远,实则近在咫尺的长城,眼神里迸射着炽热的光芒!

    “二贝勒!”一个亲兵奔过来,大声道:“再过一个时辰就能到明朝的关口,休整半个时辰,就能发起进攻!”

    阿敏大笑,朗声道“好,传令,全速前进!”

    济尔哈朗面色冷然,看着狂奔不止,近乎失控的阿敏,目露担忧。

    明朝将大/同等几个重要关口兵马尽撤,很明显那是一个陷阱,哪怕他有无敌的骑兵,一头栽进去也只怕是有去无回。

    他知道自己说服不了阿敏,能说服他的,也只有多尔衮,他不由得转头看过去。

    多尔衮一身银甲,气势凛凛,目视前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济尔哈朗仿佛在多尔衮身上看到了努尔哈赤与黄太吉的影子。

    两个时辰后,阿敏的大军出现在喜/峰口十里外,阿敏,济尔哈朗,多尔衮三人齐头并进,遥望着喜/峰口。

    济尔哈朗知道不能再忍了,向着阿敏道:“二贝勒,这喜/峰口是一个陷阱,我们决不能上明人的当!”

    阿敏意气风发,手里的马鞭指着喜/峰口,大声道:“本贝勒一定要踏平长城,无数的奴仆,粮食,庄园,都是本汗的!”

    济尔哈朗听着嘴角抽动,这‘本汗’都说出口了,他没有理会还是坚持道:“二贝勒,我还是反对冲喜/峰口进攻。”

    多尔衮突然开口,指着长城上空一排密集的黑点道:“那是什么东西?”

    阿敏抬头看去,也神色一怔,道:“是鹰吗?”

    济尔哈朗望着那里,心里突然一动,想起了上次辽东之战,他的骑兵动向总是被明人‘料到’,疑惑的道:“我听说古时有人养鹰观察敌军动向。”

    阿敏嗤笑一声,道:“你也会信那些鬼话,不过都是明人书里骗人的把戏!”

    济尔哈朗也不觉得是真的,可是那件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多尔衮没有多言,那黑点一排排的,没有怎么动,怎么看也不像是鹰鸟。

    阿敏只是顺口答话,没有理会济尔哈朗,马鞭直指长城,道:“休整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进攻金/山岭!”

    本来无比紧张的济尔哈朗长松一口气,好在阿敏没有冲昏头脑,金/山岭与古/北口相差虽然不足三十里,也足够跳出明人的陷阱了。

    古/北口。

    偌大的气球上,刘化拿着望远镜遥望着绵延不绝的金军骑兵,神色严峻。

    王文胜也站在他旁边,看了好一阵子,放下望远镜道“刘总兵,建奴看来是铁心要从喜峰/口入关了,我们上报兵部吧?”

    刘化仔细的看了一阵,道:“嗯,你去办吧,对了,将长城上的大篮子撤去一半,告诉他们,不论如何,不能让建奴发现这个秘密!”

    “是!”王文胜答应一句,便顺着绳子下了蒸汽球。

    金兵兵临城下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兵部,秦良玉等人策马离京,统领京师北方各处大军。

    京东京西两处大营也严阵以待,从东到西的各镇兵马也都动员起来,早就布置好的口袋,如同凶恶巨兽,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金兵钻进去。

    从京城到长城各处,一个个大篮子升起,密切的注视着后金骑兵的一举一动。

    参谋部内,朱栩与孙承宗,孙传庭等人也盯着沙盘,同时听着各处报来的军情,不时的有命令发出。

    除去他们,京城各处依旧平静如常,丝毫没有金兵临近的危急与紧张。

    半个时辰后,阿敏上马,拔出长刀,遥遥的指着金/山岭,沉声大喝道:“随我杀,破口南蛮子的长城,奴仆,金银财宝,锦衣美食都是我们的!”

    “杀!杀!杀!”

    金兵大吼,咆哮如雷。

    “杀!”

    阿敏打马飞奔,六万骑兵转向,直扑金/山岭。

    阿敏与多尔衮也都策马飞奔,紧随其后,不过两人的心思各不相同,济尔哈朗一直在观察多尔衮,多尔衮却一直一言不发,除了打马,其他什么都没有。

    金兵的突然改向,立刻就被大篮子察觉,一道道消息通过空中的大篮子飞速传递。

    身在蓟/州的秦良玉第一时间就接到了,他身后站着刘化,赵率教,满桂,马祥麟等人。

    满桂像是个鲁莽大汉,沉声道:“秦总兵,金人应该看破了我们的布置,现在应变来不及了,不如我率兵去阻挡,给你争取一点时间。”

    刘化等人也纷纷开口,要去增援金/山岭,给秦良玉争取重新布置的时间。

    秦良玉盯着身前的沙盘,道:“先不急。金/山岭没有什么兵力驻守,关隘也狭小,金兵通过困难,他们通过之后,南下是天/津卫,北转是山海/关,他们的去向,只有京师!”

    众人听着都心神一凛,京师非同小可,单是金兵临近,那都会引起巨大震动,波及天下。

    刘化肃然抬手,道“秦总兵,绝不能让建奴兵临京师,拼死也要抵挡住!”

    满桂,赵率教等人也都这样表态,京师乃是大明的心脏,皇帝所在,百官聚集,一点事情都会卷成滔天大浪,更何况还是建奴临城。

    秦良玉一身的甲胄,神色镇定,手指在沙盘上指着道:“从金/山岭出来,建奴的动向基本可以确定,三/屯营,遵/化,然后是蓟/州,绕过通/州,直扑京师……”

    众人看着,都点头,实际上建奴的能走的路线基本上定了,现在的大明不同于历史,天/津卫兵强马壮,山海/关固若金汤,东边是海,除了向西扑向京师,也别无他途。

    秦良玉认真推演一阵,突然直起腰身,沉色喝道“满桂,赵率教听令。”

    赵率教,满桂慌忙抱拳,道:“末将在!”

    秦良玉拿出令箭,道“本将命你们率骑兵三万,出蓟/州,到遵化城外,缒尾建奴,不得进攻。再命遵/化的袁崇焕,死守遵/化,不得放弃!”

    赵率教,满桂一怔,旋即醒悟,接过令箭,道“尊令!”

    两人拿着令箭走了,秦良玉又看向刘化,道:“刘总兵,你率兵两万进驻通/州,马祥麟你率兵一万进驻香/河,再通知京东京西两大营,让他们做好准备。”

    “尊令!”

    刘化,马祥麟接过令箭,转身出了大堂。

    张凤仪一身的男装,眉头皱起道:“总兵,这样,应该也阻止不了建奴骑兵,若是真到了皇城下,我们可就辜负了皇上的信任了。”

    对于皇帝的信任,张凤仪是充分感受到了,他们张家执掌十万大军,离京师不过百里,换成哪家皇帝敢这样?

    秦良玉神色平淡,还在仔细推敲着沙盘,随口的道:“我知道,你通知王文胜,让他率兵一万,待建奴越过长城,进驻金?山岭,断去他们的后路!”

    张凤仪应了一声,安排卫兵去传令。她心里还是担忧,入了金/山岭就一马平川,在京师之间毫无关隘,若是建奴的骑兵直扑京师,那别说皇帝,朝臣的奏本也足够将他们马家弹劾到死无葬身之地!

    秦良玉一直都在认真的盯着沙盘,良久她突然道:“就在京城下设伏,走,随我进城见皇上。”

    想要在京城下设伏,京畿震动会天塌地陷,哪怕是打退了建奴,那也不是功,而是大过,大罪!

    张凤仪慌忙阻止,道:“母亲,这里不是成/都,不能这么乱来的!”

    若是往常张凤仪在军营说这种话,秦良玉定然会训斥,现在却风轻云淡的道:“进宫再说。”

    张凤仪心里忐忑,也知道秦良玉在战事上向来说一不二,神色紧张的跟着她离开蓟/州。

    与此同时,阿敏领兵也到了金/山岭外不足一里,大军阵势摆开,杀气冲销。

    阿敏坐在高头大马上,望着那不大不小的金/山岭,学着他的父汗,扬起马鞭,大声道:“多尔衮,你去杀了那守关明将,迎我大军进城。”

    多尔衮在他边上,望着那安静异常的关隘,远处还有那看似密密麻麻的,黑漆漆的大篮子,纵然没有与明军交战过,可上一次的锦/州,宁/远之战他都详细了解过,处处都透着诡异,这让他心里很不安。

    他神色沉吟,向阿敏道:“二贝勒,我没有经验,野战还行,攻城我怕误事,给明军喘息机会。”

    阿敏一怔,这个时候多尔衮‘抗命’令他心里很不爽,可不能表现出来,他还需多尔衮压制济尔哈朗,又冷着脸转向济尔哈朗,沉声道:“济尔哈朗,你去!”

    济尔哈朗看了眼多尔衮,向阿敏道:“二贝勒,我的人马都是骑兵,应该让绵甲军上。”

    阿敏的脸色很精彩,不是他不知道这回儿事,而是兴奋过头,只顾着指挥大军的快感了。

    阿敏冷冷的扫了眼济尔哈朗,一甩马鞭,大喊道“传令,让硕托率绵甲军攻城!”

    金山岭上的明朝守军都已经撤的差不多,硕托的绵甲军还在跑,守军就已经四散而出,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敏在那看着,哈哈大笑,道:“南蛮子果然还是这样,走,随我进长城!”

    阿敏打马,四旗人马迤逦着进入金/山岭,飞速的在长城另一边结集。

    济尔哈朗坐在高头大马上没动,他心底还在犹豫,明朝已经不同以往,真要是进了长城,不说是不是陷阱,单说能不能回来,都是两回事。

    济尔哈朗一向心思缜密,他看着阿敏进了金/山岭,目光转向多尔衮。

    多尔衮也没有动,一直神色平静,双眼如渊,完全看不出心思。

    济尔哈朗眉头微动了下,心里越发警惕,这个人,比黄太吉更有城府。

    阿敏的四旗有两万多兵马,从狭窄的金山岭进入,废了好长的时间,接下来就是济尔哈朗。

    济尔哈朗神色动了动,没有上前,目光放在了多尔衮身上。

    多尔衮也转头看向济尔哈朗,脸上平淡。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亲兵飞速打马从后面上来,跑到多尔衮身边,急切的勒住马,在多尔衮耳边低声道:“贝勒,大汗醒了。”

    多尔衮双眼猛的一睁,眼神里迸射出两道寒芒。

    济尔哈朗一直都盯着多尔衮,看着他的脸色,心里猛的一动,勒住了马。

    多尔衮转瞬间就控制住了情绪,转头看了眼济尔哈朗,勒住马,没有动。

    阿敏在长城的另一边摆开阵势,静等着济尔哈朗与多尔衮进来,没多久爱尔礼就打马过来,恨声道:“阿玛,济尔哈朗与多尔衮没有进来!”

    阿敏脸色一沉,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脸上狰狞凸显,沉声道:“没有他们,我两万骑兵,一样纵横天下!”

    爱尔礼连忙道:“阿玛,我们人数还是太少了,根本打不下南蛮子的京城,他们有大炮的!”

    阿敏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若是这样回去,对他来说将是极大的打击,黑着脸呵斥道:“这样回去,我们什么没有了,必须给南蛮子一个深刻教训!”

    爱尔礼也是明白人,心里大恨,道:“是,阿玛,我跟你杀!”

    “好,遵/义!杀!”

    阿敏打马挥鞭,直扑遵/义。

    遵/义现在的守将是总兵袁崇焕,他手里拿着望远镜,站在城头看着那不断逼近的后金骑兵,一脸肃重。

    他边上的纪用,看了眼身后还漂浮在空中的大篮子,想了想,对身边的内监道:“去,将那大篮子烧了,一点渣都不许剩,明白吗?”

    “奴婢知道。”那内监应了一声,快速转身下城。

    袁崇焕看了一阵,面露忧色的道:“纪公公,遵/义城小兵少,根本守不住,也不知道秦总兵为什么给我这样的命令。”

    袁崇焕心里十分的抵触秦良玉这道命令,在他看来,想要歼灭入长城的建奴骑兵,唯一得到办法,只有在京城之下设伏,其他的地方都应该坚壁清野,令他严守遵/义,完全是将遵/义白送给建奴。

    秦良玉是这次战役的统帅,辖领京城附近的所有兵马,纪用作为监军太监自然是知道,听着袁崇焕不时冒出的‘怨言’,他也只是一笑,道:“袁总兵,咱们奉命就是,遵/义虽然没有大炮,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攻破的,建奴,拖不起的。”

    袁崇焕瞥了眼纪用,以试探性的语气道:“纪公公,不如我们撤去蓟/州吧,那里是去京城的必经之路,城厚墙高,应该能够大量消耗建奴骑兵,然后在京城下,就能彻底歼灭!”

    纪用本能的就察觉到了袁崇焕的用意,连忙阻止道:“袁总兵,你可不能再胡来,您早就惹起皇上不满,秦总兵深得皇上信任,若是再得罪她,你就真的没有任何前途了!”

    袁崇焕何尝不知道,可他更明白,死守遵/义没有任何意义,眼见建奴骑兵步步逼近,他回头看了眼守城的三千兵将,决然道:“传令,全军出城,赶往蓟/州!”

    纪用想要阻止,可已经来不及,袁崇焕大步下城。

    遵/义的三千兵马,迅速从西门出,急行军奔向蓟/州。

    袁崇焕一出城,阿敏就知道了,万分高兴,遵/义也没进,直接绕过遵/义城追杀袁崇焕。

    袁崇焕也不是没有一点准备,留有五百人守城,并且一直极速赶往蓟/州,可还是被阿敏赶上了。

    “给我杀,一个不留!”

    阿敏兴奋的大叫,打着马鞭冲杀过去。

    别说三千步兵了,就是三万在平原上也不够骑兵冲杀,顿时就被冲散,人仰马翻,眼睁睁的被屠杀。

    袁崇焕慌忙抽调,一边安排人断后,一边火速赶往蓟/州,蓟/州城上有火炮,足以压制建奴骑兵。

    就在不足三里外,赵率教与满桂的骑兵也摆开阵势,锋利如剑的指向阿敏方向。

    满桂手里拿着望远镜,看着袁崇焕被冲杀,一阵火大,大声向赵率教道“建奴只有两万,不如我们杀吧!”

    赵率教也看的心惊肉跳,恨不得直接杀过去,可还是阻止满桂道:“秦总兵命令我们只是吊着,现在建奴应该还没有发现我们,我们靠近一点。”

    满桂一怔,他可是知道赵率教与袁崇焕关系极好,当初要不是赵率教,他也不会被排斥出辽东。

    满桂认真的看向他,道“真的不救?”

    赵率教有些不满的看了他一眼,道:“严格执行军令,军院的课程你都白上了!”

    这些总兵也都轮流去上过课,严格的练过,都不再算是泥腿子了。

    满桂眼神闪过一丝不满,旋即没好气冷哼道:“袁崇焕也是活该,要是老实的听命待在遵/义,建奴根本不敢攻城!”

    赵率教眉头皱了皱,没有多说话。

    与此同时,秦良玉也到了参谋部,指着沙盘向朱栩以及孙承宗等人汇报:“皇上,孙阁老,建奴从金/山岭意外进关,我已经命袁崇焕死守遵/义,刘化守蓟/州,满桂,赵率教协防,建奴多半不会攻打遵/义,绕开南下蓟/州,蓟/州没有没问题,加上满桂赵率教的拖延,最起码能争取一个时辰,然后我们在京城下设伏,大军围剿建奴骑兵!”

    秦良玉话音一落,满堂皆惊。

    京城是什么地方,不说是大明的心脏,也不说天子所在,更不说文武百官,单说金兵临城,对大明上下信心的打击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恢复的。

    更何况,现在正在大明改革的关键时刻,真要是有个闪失,可能会功亏一篑!

    申用懋第一个反对,向着秦良玉大声道“不可以!我反对!”

    申用懋这个兵部尚书,前面有孙承宗,后面有孙传庭,他的工作更多的是细碎,可面临这种大事,他也顾不得避讳什么了。

    孙承宗也皱眉,金兵临城非同小可,即便不考虑风险,也要考虑影响。

    孙传庭盯着沙盘,一脸肃色,从长城到京师,一马平川,根本没有阻挡,想要在其他地方设伏,根本不可能。

    众人盯着沙盘看了一阵,目光都转向朱栩,这件事需皇帝点头才行。

    朱栩站在沙盘前,手指敲着木框,神色也沉吟起来。

    历史上黄太吉打到京师,那一战影响巨大,不止对大明朝廷的打击,还有就是让后金彻底看穿了大明朝的外强中干,也让他们有了入主中原的信心与野心。

    不过,若是能够将后金的有生力量歼灭在京城下,朱栩也舍得冒险!

    他抬头,刚要说话,一个内监从外面急匆匆跑过来,走到朱栩身边,低声道:“皇上,只有阿敏进了长城,差不多两万人马,其他人都停留在金山岭外没有动。”

    朱栩眉头一挑,其他人也都面露凝色。

    秦良玉转眼就看向沙盘,目光在金山岭到京城一线认真的看着。

    孙承宗,孙传庭也都神色疑惑,不明白建奴在打什么主意。

    之前的内监刚走,又一个内监匆匆跑进来,道“皇上,袁崇焕撤出了遵/义,现在正逃向蓟/州,建奴在尾随追杀。”

    “什么!”孙传庭脸色一变,目光盯向蓟/州,蓟/州离京城太近了,他们根本来不及做出其他部署了!

    秦良玉,孙承宗,申用懋等人都沉着脸,一切的部署都被打乱了!

    朱栩脸色也微沉,袁崇焕总是习惯性的‘自以为是’,不是他这个皇帝容不了,而是这样下去,迟早会坏事。

    不过眼下,还是这么解决后金。

    只进来二万骑兵,长城外的随时也可以进来,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秦良玉看了一阵,向朱栩道:“皇上,可以满桂,赵率教的骑兵挡在金山岭,进城这两万骑兵,可以用堆土战法,以重兵绞杀!”

    “具体怎么做?”申用懋已经急了。

    秦良玉也看了眼孙承宗等人,沉声道:“建奴无处可去,只能来京城,在三里外,以两万步兵结阵,再土堆推进,将建奴给围起来,十万大军绞杀!”

    孙承宗听着秦良玉的话,再看着沙盘,良久微微点头,向朱栩道:“皇上,可以试试,两万骑兵并不多,再配合大篮子,只要不给骑兵足够的缓冲,足以歼灭!”

    孙传庭倒是不太赞同,关键是现在没有时间慢慢去布置,也只能同意道“皇上,请抓紧调兵,建奴应该已经到蓟/州了。”

    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一个陷阱,现在却变得这么狼狈,朱栩心灵也窝着火,盯着沙盘,目光冷漠的道:“不管你们怎么安排,朕只有一个要求:朕要人头,所有建奴的人头!”

    一干人都听出了朱栩话音里藏不了的怒气,都躬身道“遵旨!”

    明朝京师又二十万大军,可以调动的也足足有八万,飞速的在城东集结,布置。

    这么大动静,自然是瞒不了的,朱栩忙着召集六部尚书,信王,靖王等人,朝报也全力开动,安抚京城人心。

    阿敏的两万大军,将袁崇焕的三千人马绞杀大半,追到蓟/州城下,不止看到了蓟州的城高墙厚,也感觉到了明朝三万骑兵的远远跟吊。

    爱尔礼跟在阿敏身旁,除了杀点人,他们暂时还没有得到任何好处,明朝的坚壁清野,让他们一无所获。

    爱尔礼面露忧色,道“阿玛,咱们的兵力还是太少,不如回去,将多尔衮,济尔哈朗叫进来,再一起去攻打南蛮子的都城。”

    阿敏也感觉有些吃力了,蓟州成别说有大炮,没有他也不会浪费时间去攻城,在长城内多待一刻钟都是危险,他们必须拿到足够的‘战利品’离开长城。

    阿敏眼神闪烁一番,扬起马鞭,大声道“绕开蓟/州,直扑南蛮子京师!”

    即便不能取得大战果,只要攻打一番南蛮子的京城,也是努尔哈赤,黄太吉没有做到的事情,回去之后也会稳固他的地位,顺理成章的成为大金大汗!

    至于满桂,赵率教的骑兵,根本不在他眼底。

    “杀!”

    两万金兵马蹄声大作,如同闷雷,轰隆隆的直扑明朝京师。

    满桂,赵率教的骑兵,奉命前往金山岭,以堵住长城另一面,剩下的三万多金兵。

    京西大营的金国奇,京西大营的张之极,马祥麟,刘化,王文胜等人也各自领兵,足足八万大军,向京师东门靠拢。

    躲入蓟/州城内的袁崇焕,望着南下建奴骑兵,满目忧色,道:“也不知道皇上有没有收到我的奏本,若是不能在京城下消灭建奴,任由建奴纵横,整个北直隶怕是都要被屠戮了……”

    纪用现在更担心的袁崇焕擅自离开蓟/州,这件事对于向来要求‘令行禁止’的皇帝来说,绝对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在京城的西门,一门门大炮被推上城楼,高高架起,遥遥的对着西方,肉眼可见的后金骑兵。

    与此同时,各处兵马也都聚集,准备围剿建奴这两万骑兵。

    后金的斥候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探查到了,爱尔礼冷笑道“阿玛,南蛮子还是这么天真,居然想以步卒对我们骑兵,不如我带兵去冲杀一阵,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阿敏现在的兵力根本没有办法分兵,他们携带的干粮能够撑三天,可马最多只有一天,他脸上狰狞,喝道“向杀南边的,给我冲!”

    蔡孝浑身染血,一刀砍死一个金兵,双眼通红的盯上了,还坐在马上,左右砍杀的爱尔礼。

    “贼奴,受死!”

    他打马飞冲过去,长刀劈砍向爱尔礼。

    爱尔礼现在也是满腔怒火,这里的明军完全不同以往,阵势严整不说,还毫无畏怯,居然真的挡住了他的骑兵,绞杀在了一起,令他毫无以往的屠杀快感!

    “南蛮子!”

    他面露狞色,打马冲向蔡孝。

    当当当

    长刀拼砍在一起,居然双双让马都止住冲势,硬生生的要后退。

    蔡孝直觉虎口要裂开,越发的让他杀意如炽,大吼道:“再来!”

    爱尔礼也不好受,越发的凶狠,嘶吼着拉住麻绳,向前继续与蔡孝拼杀。

    王文胜,王沧海,彭明扬也都奋力杀敌,在漫无边际的金兵中,杀红了眼,见金兵就杀,吼叫连天,身中数创也毫无所觉。

    蔡孝好在还有人数优势,堪堪占据上风,可张之极就渐渐吃力,面对这一波一波越过坑道的金兵,外加从西方绕过来的金兵,他有些支撑不住了。

    “杀,杀光南蛮子!”

    阿敏怒吼,奋力的冲杀,双眼迸射着精芒。

    他不能退,他必须从这里杀过去,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不败,哪怕有所损失,也能来去自如,否则,他不但捞不到战利品,很可能要交待在这里!

    明军,真的不一样了!

    金兵不断的发力,张之极头上冒着冷汗,顾不得其他,只能拼命的抵挡,厮杀,他心里清楚,只要退一步,他的步兵就将是地上的韭菜,任由金兵收割!

    秦良玉,孙承宗,孙传庭等人站在城楼上,远远的望着,都神色凝重。

    阿敏的骑兵要是从张之极那杀出去,跳出包围圈,整个京师除了京城都将任由金兵来去,甚至是深入山/东等腹地,明军都无可奈何!

    孙承宗眉宇拧结,道:“我向皇上请旨,调熊廷弼入关,再命山/东,山/西,河/南的驻军入京!”

    孙传庭摇头,道:“来不及了,先命金国奇开炮,拖延一点时间!”

    秦良玉沉思一阵,对着身后的旗令兵道:“命京东大营再向前推进,同时开炮!再命京东大营五千人马出城,做马车,不惜一切代价,全速支援张之极!”

    旗令兵应声,旋即挥舞旗帜。

    金国奇第一时间就收到了,在水泥路上的马车飞速向前移动,同时大炮被放下,调整炮口,以最远的射程向南方开炮。

    与此同时,一辆辆满载着京东大营士兵的马车,飞奔而出,向南方冲去。

    金国奇的大炮炸不到建奴,那一辆辆马车,若是被建奴得知,哪怕只有一千骑兵,也足以冲杀干净。

    明朝这边已经是陷入最危急的关口,不得已而为之了。

    王文胜面对的尽管只有一千金兵,可面对的是骑兵,对付起来还是分外吃力,哪怕是他有三千人,也纠缠半晌,丝毫不见胜利模样,反而有些不支。

    “杀!”爱尔礼已经看到了大胜的曙光,拼命的与蔡孝搏杀,要杀了蔡孝立威,打击明军士气。

    蔡孝何尝打的不是这个主意,虎口早已经出血,袖子都染红,还是满脸青筋跳动,狠狠的追着爱尔礼厮杀。

    彭明扬,王沧海杀的也越来越吃力,中了好几刀,浑身都是血,还是咬牙拼杀,丝毫不退。

    他们是违命不假,可那杀敌热情更切,双眼大睁,血红一片,在人群拼命挥刀。

    王文胜的脖子上被划过一道,鲜血直冒,浑然未觉,悍不畏死。

    “杀鞑子!”

    忽然间,王文胜身后有援军赶过来,如同潮水般涌出。

    王文胜以及他的独立营瞬间士气大振,吼叫声惊天!

    “杀鞑子!”

    有三千援军的支持,本来渐渐不支的王文胜,硬生生的扳回主动,拼命向前搏杀!

    爱尔礼也看到了,心里大恨,情知不可为,一刀挣开蔡孝,调转马头大声道:“撤!”

    王文胜,蔡孝哪肯放过,大吼着尾随追杀。

    另一面,越过坑道的金兵越来越多,骑兵的优势渐渐发挥出来,横冲直撞,硬生生的就要将张之极的阵势冲散,杀出一个透心凉。

    张之极早就明白情势,容不得他退,哪怕他这两万人被杀光,也得拖着金兵,给秦良玉争取时间,否则哪怕他是逃了,后果还是死,还要牵累他整个张家!

    “诸将!”

    张之极砍杀一个金兵,怒声大吼:“我张之极,当朝吕国公!今日,是为皇上尽忠,为我大明捐躯的时候了!凡是战死,家有皇上所养,父母有朝廷送终,坟入皇家陵园,我等无惧,可有畏死?”

    “为皇上死战!为大明赴死!”

    众将齐齐应声,杀意,直冲云霄!

    “杀敌!”

    张之极半身是血,披头散发,挥刀向前冲去。

    “杀!”

    京西大营的士兵,如同潮水般,毫无退却,拼死向前,死死的挡住后金骑兵。

    阿敏也已经杀红了眼,更无退路,在明军阵内冲杀,大吼连连,想要一瞬间将这支明军杀个干净!

    轰轰轰

    突然间,在金兵的后方,一阵子爆炸声响起,一颗颗黑色的炮弹在空中飞舞,肉眼可见。

    有亲兵在阿敏身前急声道“贝勒,明军的援军在不断的赶过来!”

    阿敏听着那隆隆炮声,心底的畏惧突然涌现,曾经被炸的离阎王只有一步之遥,背上甚至火辣辣的疼,咬牙恨声道:“命全军冲开南蛮子,南下调头!”

    阿敏也意识到不能被明军包围,必须要先挣脱脚下的这支明军。

    “杀!”

    金兵全力冲刺,要从张之极的两万大军正中冲出去。

    张之极就是要堵住阿敏,防止他走脱,正中也是兵力最厚实的地方,拼死在挡。

    人命如草芥,在这个时候显的特别明显,不论是金兵还是明军,那么短短的眨眼瞬间,就不知道多少人倒下,没了性命,却丝毫没有停止,无时无刻的不在继续。

    “杀!”

    王文胜领着独立营外加三千援军,追着爱尔礼,向着阿敏大军后面追杀过去。

    “杀!”

    蔡孝等人都在拼命,他们现在明白建奴骑兵的可怕了。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都是精兵的独立营都不是一千金兵的对手,张之极不到两万步卒对上两万建奴骑兵,怕是撑的很辛苦。

    实际上也是如此,张之极早就在拼命了,他的两万大军,损失已经近一半,还是拼命的缠着阿敏,不肯让他走掉,挣脱包围圈。

    阿敏在坑道内就损失了一千,这一番厮杀又是近四千,这对只有两万骑兵的他来说,损失太重了!

    “杀出去!”

    阿敏打马嘶吼,冲过明军最后的一个阵势,彻底挣脱了张之极的防线,直向南方冲去。

    金兵没有与明军纠缠,冲开防线,就如同铁流一般,滚滚南下,丝毫不停歇,也不留恋厮杀。

    张之极满脸是血,知道他的防御已经失败了,可他也没有选择,上马就传令道:“追!”

    散乱不堪的京西大营,也顾不得其他,也纷纷转向,死死的咬住阿敏,不让他走脱。

    王文胜蔡孝等人也知道事情严重了,让建奴走脱包围圈,偌大的北直隶,就只能任由建奴来去纵横了!

    京城东门上,秦良玉放下望远镜,盯着城墩上的地图,手指在上面滑来滑去。

    北直隶是一片平原,毫无关隘,别说北直隶了,哪怕是南下腹地,山/东,河/南,也都是畅通无阻,对于来去如风的建奴骑兵,明军除了固守大城,根本无力去做什么。

    孙承宗,孙传庭等人也面色肃然,前所未有的心头沉重。

    建奴骑兵看似没多少,可他们的步兵追都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肆意妄为!

    秦良玉看了一阵,面上稍稍和缓道:“建奴对我大明腹地不熟,更担心我们合围,我看他们不会南下,摆脱张总兵后,就会调头北返!”

    孙传庭双眼一亮,也盯着地图,思索着道:“秦总兵说的不错,阿敏现在肯定是惊弓之鸟!我猜他应该会立马调头,绕过香/河,然后直奔蓟/州,到了蓟/州他们就熟悉了,会直接北往遵/义,然后返回金/山岭,到了那里他们才会安心下来,再谋打算!”

    秦良玉的手在遵/义上敲了敲,神色冷肃,一片肃杀。

    遵/义是一个非常关键的地方,若是袁崇焕守在那,不说之前迟缓金兵的动作,接下来,也将是他们拦截金兵,进行狙杀最关键的地方!

    孙承宗,孙传庭也会意过来,神色不太好看。

    现在他们都隐约明白过来,难怪皇帝不喜欢袁崇焕,也明白皇帝为何再三强调‘令行禁止’,在兵部,新兵营,军院反复再三,不厌其烦的申明了。

    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孙承宗道:“秦总兵,现在看来,长城之外的金兵是不会进来了,可命赵率教留守,满桂南下,再命刘化调回蓟/州,马祥麟就近进驻香/河,再命空中密切关注建奴的动向!”

    秦良玉点头,对着身侧的亲兵道:“传令,金国奇撤回城内,张凤仪进驻通/州,马祥麟进驻香/河,刘化赶往蓟/州坐镇,满桂骑兵南下,在蓟/州附近拦住建奴骑兵,再命张之极收兵,就地整顿。”

    阿敏冲出了张之极的防御,极力奔行不过五里,见明军没有追上来,这才松一口气,停下重新整军。

    爱尔礼也不好受,与蔡孝大战,又仓皇逃命,浑身上下都是伤,趴在马上奄奄一息,随时都要坠马。

    阿敏脸色阴沉如铁锅,一眼看去,所有的金兵都狼狈不堪,毫无以往金兵的雄姿英发,战意勃勃。

    最重要的是,他本有两万多骑兵,现在只剩下不到一万五,其中受伤,不能再战的又有不少,踢出开来,他能战的人马,不过万人!

    “阿玛!”阿敏的第三子果盖上前,也浑身是血的道:“不能再战了,不然我们都得死在南蛮子手上!”

    阿敏何尝不知道,强压着心底怒火,四处看了眼,道:“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果盖从怀里翻出一张地图,摊开来,看了半晌道:“阿玛,这里应该是固/安北方,没有向导,我们根本不知道具体位置。”

    他们金兵每次南下都有向导,不论是蒙/古,明朝,还是朝/鲜,可自从上次宁/锦之败,奴仆大量逃散,这次也是有的,可却在多尔衮军中!

    多尔衮躲在长城外,没有进来!

    一想到这里,阿敏心底的怒火熊熊,暗自决定,回去之后,不管如何,先砍了多尔衮再说!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离开明朝势力范围,要是在这里被堵住,凭他手里的人根本做不了什么,他四处望了望,沉声道“走,往北走,先回到金/山岭!”

    果盖也赞同,当即金兵稍稍整顿,调转马头,斜着北上,要绕开张之极。

    阿敏的一举一动都在明朝的掌握中,秦良玉在城楼上听着阿敏的北上路线,一道道命令发出,同时在蓟/州,遵/义,玉/田三角之间,一张巨大的包围网飞速成型。

    果盖替代了爱尔礼的位置,一边打马一边大声对阿敏道“阿玛,前面是香/河!”

    阿敏丝毫不敢停歇,这里是明朝的京师,兵强马壮,慢一点都可能被包围,他目光冷静异常,沉声道“绕过去,继续北上,去遵/义!”

    尽管阿敏奋力前行,可伤员太多,阿敏还没有要断尾求生的时候,速度不自觉的也被拖慢。

    阿敏飞快北上,要从遵/义回到金/山岭,以此离开明朝的范围,那样他们就真正的安全了!

    明朝这边也不消停,尽管朝廷四处控制,可流言蜚语还是满京城都是。

    一会儿说京师守不住了,皇帝要去南/京,不管京城百姓的死活。

    一会儿又说京城肯定能守住,只是整个北直隶都要遭殃,皇帝不会管那些百姓。

    再一会儿又说皇帝已经走了,还有重要的大臣,其他的都要留下来等死……

    五花八门,没多久就换一个,有鼻子有眼,由不得普通人不信。

    不止是京城的百姓,一些官员也都人心惶惶,四处打听,想要‘谋生路’。

    这样的流言以至于传到了宫内,一干见不到皇帝的宫娥内监也都惴惴不安,都在想着拿点什么出宫去逃命。

    不得已,作为皇帝的朱栩,领着宗室亲王,六部九卿的高官,巡视京城,连翻讲话安抚。

    这样才算将人心勉强安抚住,可对京师民心士气的打击,一时半会儿根本不会恢复。

    与此同时,刘化在蓟/州整军,马祥麟在玉/田也领军外出,从金/山岭回来的满桂也进驻遵/义,金国奇领军两万出京,尾随阿敏北上。

    对于如同惊弓之鸟的金兵来说,自然第一时间就察觉了,可阿敏已经没有了之前去冲杀的勇气,只顾打马北上,同时冷声道:“其他不要管了,全力赶到金/山岭!”

    果盖心里一惊,他阿玛这是要断尾啊!旋即他也咬牙,这是也逼不得已了。

    有五千伤兵被留了下来,生死有命!

    城楼上,孙承宗,秦良玉,孙传庭也都观察到了,这让孙承宗轻松了口气,微笑道:“阿敏这是只顾逃命了。”

    孙传庭也神色微松,知道这支金兵已经不足为患,点头道:“阿敏向来色厉内荏,逃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现在就看,刘化他们能不能将阿敏拿下了。”

    秦良玉还在看着地图,仿佛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许久,传令道:“命蓟/州大炮全数出城,工事要构建的再密集一点,坑道兵进入坑道!马祥麟,满桂向蓟/州方向移动,命金国奇全力前进,不需要他们参战!”

    “是!”旗令兵在一旁答应着,旋即挥动旗帜,将命令传出。

    孙传庭听着秦良玉的命令,微不可察的颌首。

    他们这次之所以这么狼狈,是计划不够全面,以至于金兵偏移几十里入城就迫于应对,调兵遣将的围追堵截。

    经过实战,工事防御的弱点缺点也都得到验证,秦良玉眼光敏锐,已然发现,在修正。

    金兵现在只顾着逃命,根本不敢回头,金国奇全力追赶,会逼得阿敏埋头逃命,仓皇间顾不得其他。

    孙承宗心头也微微沉重,更加明白,皇帝为何迫不及待的改革军制,几乎‘疯狂’的逼着他们练兵了。

    大明军备荒废太久了,面对骑兵的战术战法都落后不堪,区区两万骑兵,就将他们逼得如此狼狈!

    大明军力,不止暴露给了金人,也血淋淋的暴露给了明朝上下!

    阿敏拼命的打马,他现在很着急,也很清楚,明朝在北方肯定有拦截,可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能在熟悉的道路上抢时间,在明军没有完成部署之前,冲过去,回到长城另一边,再谋打算!

    阿敏双眼通红,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多,脸上狰狞可怖,冷汗涔涔,阴沉着脸喝道“扔掉所有东西,冲!”

    果盖传令,骑兵身上的干粮,战利品等等负重的东西,全都被扔下,只留下一人一马一刀。

    轻装简从的骑兵,速度越发的快,拼命的赶往蓟/州方向,他们要绕过蓟/州,赶往遵/义,遵/义离金/山岭就没多远了。

    蓟州外,刘化亲自督军,工程兵在挖掘坑道,构建铁丝网,同时一门门大炮在另一面架起,远远对准南方。

    马祥麟从玉田也在赶过来,却没有构筑工事,只是摆开阵势,远远的对着南方。

    满桂的骑兵也越过遵/义,飞速向蓟/州赶来,他的任务就是截击阿敏!

    阿敏拼命的打马,很快就来到蓟/州不远处,果盖一脸肃色道:“阿玛,前面有那个土道,东面有埋伏,西面就是蓟/州城,我们怎么办?”

    阿敏眉头拧了又拧,脸色铁青,恨声道:“直接从正面冲过去,南蛮子这么短的时间,肯定准备不了多少,只要冲过去,就一马平川,回到金/山岭了!”

    果盖心里一凛,道:“是!”

    金兵的速度奇快,以决然的气势,径直向刘化构筑的防御工事冲来。

    刘化感觉着脚下的马蹄声,神色漠然至极,心里战栗着也涌出一抹激动!

    刘化站在一块高高的土堆上,放下手里的望远镜,沉声大喝道“坑道兵入道,火箭兵准备,大炮准备,长枪兵准备,步兵准备!”

    随着他的命令一道道发出,两万大军,数十门大炮都严阵以待,静候着阿敏的兵马到来。

    果盖遥望着刘化的工事,一见果然比张之极的要简单很多,心里一松,喜道:“阿玛,南蛮子没有时间,这个咱们可以轻松冲过去。”

    阿敏久经战阵,连翻吃亏,让他不敢大意,铁青着脸道:“全力冲,什么也不要管,直接冲过去!”

    “是!”

    金兵全力冲刺起来,一万骑兵,如同利剑,远远的冲向了刘化匆匆构筑的工事。

    刘化拿着大拇指,闭着一只眼望着前方,默默的计算着距离,确定建奴进入大炮射程了,猛的沉声喝道“开炮!”

    随着旗令兵的挥舞旗帜,早已经准备好,一把把火把,黑洞洞的炮口内,一发发炮弹飞射而出。

    轰轰轰

    几十门大炮集中轰击,炮声隆隆,好似要山崩地裂,一团团硝烟涌起。

    “驴嘘……”

    “啊……”

    人仰马翻中,伴随着无数的惨叫,一个个金兵栽倒在地,也不管其他,死了就死了,活着的跟着马飞奔向前跑,留下,只有死路一条!

    阿敏最恨的就是这大炮,却也管不得,冒着漫天的炮弹,拼命的打马。

    “冲冲冲!”

    他怒吼咆哮,长刀拼命的砍向拦住他的铁丝网,木桩,他要撕开一条通道,冲过去,回到金/山岭!

    果盖也是如此,他们冲在最前面,必须尽快撕开,否者只能被大炮炸死!

    哪怕是已经被折腾不行的爱尔礼,也在拼命,再不拼命,就只能等死!

    金兵很快撕开缺口,在漫天的炮弹中,飞快冲向前面的一道。

    刘化眼神冰冷冷的盯着,右手高高举起,在他右手不远处,火箭兵早就在准备,绑着火药的弓箭,高高举起。

    待金兵过通过一半坑道,刘化的右手猛的落下,大喝道“射!”

    咻咻咻

    一根根箭矢射出,落在坑道内,一声声爆炸如雨密集,而金兵的惨叫声比雨还密!

    阿敏心里恨极,在他看来,南蛮子都是胆小鬼,不敢与他正面野战,就喜欢搞这些可恨的陷阱!

    “杀杀杀!”

    阿敏大吼,拼命的向前冲,撕开铁丝网,越过坑道,不顾一切向前冲去。

    “啊……”

    突然间,爱尔礼看到,有着一根冒烟的箭矢向他射来,根本躲不掉。

    噗呲

    箭头刺入了他的胸口,那并不重要,而是那火信已经烧完了!

    嘭

    爱尔礼整个人炸开,他方圆十米,所有东西都被炸飞,变成一个大坑!

    阿敏在前面,虽然看不到,听不到,却浑身一抖,双眼狰狞欲裂,怒吼咆哮:“南蛮子,我要杀光你们!”

    刘化一直冷漠的看着,待到金兵第一波快要突破坑道,这才一挥手,道:“长枪兵!”

    长枪兵,明军士兵更喜欢叫铁枪兵,一杆杆铁枪,不论刺出去还是掷出去,都威力奇大,震慑人心。

    “冲!”

    阿敏也越过了坑道,劈开长枪,奋力就要向前冲去。

    “杀!”果盖也跟了上来,挥舞着长刀,拼死向前冲来。

    他们没有其他的路可走,只有冲开明军的防御,回到金/山岭!

    刘化目测着金兵的数量,估计能有战力的已经不到六千,也抽出长刀,身先士卒的冲上前,吼叫道“杀!”

    “杀!”

    厚重低沉的号角声响起,严阵以待了很久的两万大军,如同潮水一般,堵了上来。

    阿敏坐在高头大马上,也狼狈不堪,披头散发,浑身是血,被炮弹波及,后背一片血淋淋,身下的马也在打颤,处处都是血痕。

    他眺望着,忽然双眼一睁,大声道:“向东北冲!”

    阿敏打马向东北方冲去,那里兵力薄弱。金兵冲出坑道的也都随着他,拼命冲杀,只为向前。

    刘化很快就察觉了,却也不在意,他要尽可能的截杀金兵,挥舞长刀,大吼道:“不管跑的,杀眼前的,一个也别放过!”

    “杀!”

    明军怒吼,这里的兵马,多数都是大/同几镇的老兵裁减后的精锐,每一个都有杀气,悍不畏死。

    骑兵对上步卒,本身就有着绝对的优势,尤其是不顾一切逃命的时候,哪怕是步卒远超骑兵,已然阻拦不了!

    阿敏很快就冲出了刘化的防御,打马飞奔,拼命的向着遵/义方向逃去,过了遵/义就是金/山岭,他们就安全了!

    “走!”

    阿敏大吼,心里万分压抑,只能拼命的抽身下的马,奋力狂奔。

    果盖耷拉着一只胳膊,咬牙紧紧跟在阿敏身后,什么也不管,只有拉紧麻绳,死死的跟住他的阿玛。

    “不要追了,杀!”

    刘化的大军合拢,将防御工事彻底的包围起来,奋力向前,要将截住的金兵全数杀光。

    被围困在工事内的金兵,毫无骑兵优势,只能被砍下马,无数长枪,刀兵加身。

    偌大的工事内,俨然成了绞肉机!

    阿敏逃出去了,飞奔着,不管不顾,一心直奔金/山岭。

    远远的他能看到遵/义城,心里一松,这里的明军已经被他杀的差不多,没有威胁,只要过了这里,金/山岭就不远了,他要得救了!

    阿敏丝毫不敢放松,转头看去,本来两万的精锐大军,跟在他身后的,稀稀拉拉的居然一千人都不到!

    他双眼登时通红,无边的杀意涌出,他在心底发誓,总有一天会重来,一定要杀光南蛮子,以报今天的大恨!

    突然间,果盖神色大惊,向阿敏急声道“阿玛,快看!”

    阿敏回头一看,脸色骤变,只见铁蹄滚滚,上万的骑兵呼啸着向他们冲来!

    现在别说上万的骑兵,哪怕三千步兵都足以将他们留下!

    果盖眼神慌乱,若是步兵,他们还能依靠骑兵速度绕过去,可骑兵,他们怎么办?

    “阿玛,现在该怎么办?”果盖都感觉到他的话音在颤抖,他是真害怕了。

    阿敏也浑身冰冷,若是不怕死,他也不会三番两次的干出逃跑的事,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这帮残兵,面对上万的明朝精锐骑兵,能怎么办?

    战肯定不行,逃跑也肯定不行,不能战,不能跑,还能怎么办?

    阿敏,果盖父子两对视一眼,眼神里都闪过惊悸之色,同时想到了一个词:投降!

    这对他们战无不胜的大金骑兵来说,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他阿敏还是金国的二贝勒,实际上的大汗!

    地面剧烈颤动,马蹄如雷,明军喊杀声已经充斥在耳。

    阿敏脸色变了又变,眉头拧了又拧,还是做不了决定。

    果盖心里分外着急,他不想死,尤其还在他的阿玛就要作大汗的时候,语气急切的道“阿玛,快想办法,南蛮子就要来了!”

    阿敏狠狠的咬牙,转头又看了身后的一帮残兵,连翻战败,拼死逃命,他们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战力了。

    脸庞狠狠抽搐,阿敏翻身下马,抽出一根绳子,道:“将我反绑!”

    果盖不怒反喜,跳下马,一边绑着阿敏,一边快速道:“阿玛放心,多尔衮一定会赎我们回去的,南蛮子无非要一些金银,到时候,你还是的大金大汗!”

    阿敏除了不想死,心里也打这个主意,闻言也没有说话,命令身后残兵也学着。

    有些人不太愿意,可阿敏贝勒都降了,只得跟着。

    阿敏找了一个熟悉汉语的,命他走在最前面,一群人都反绑双手,向前走了几十步,以示投降。

    满桂大军滚滚而来,满含杀气。

    满桂在辽东没有少受金人的气,心里憋了一肚子怒火,自然是想要狠狠的痛杀一番。

    可还没到近前,望远镜里就看到阿敏绑着双手,远远的望着他。

    他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再细看,又恍然,随后停了下来,心里挣扎起来。

    按理说,敌人投降了,就应该有投降的待遇,何况阿敏的身份还不一般,不能随意杀了。可建奴屠戮汉人太多,满桂不想放过他。

    他身边的亲兵见大军停下,疑惑不解的道:“大人,怎么停下来了?皇上可是说了,要这次进长城所有建奴的人头!”

    满桂双眼一睁,大喜道:“皇上当真是这么说的?”

    这回轮到亲兵楞了,这是皇上的旨意,您当真,确定没有听?也只是肚子里腹诽一句,还是恭敬道:“是!”

    满桂神情大震,猛然挥刀,道:“传皇上旨意,杀光建奴,随我杀!”

    本来停下来的满桂一万五骑兵,轰然爆发,如同洪水决堤一般席卷南下,向阿敏的一千残兵杀去。

    阿敏看到满桂的大军停下来,心里暗松,想来是南蛮子接受他的投降了。

    待看到那明朝骑兵毫无顾忌的冲杀过来,脸色大变,慌忙道:“南蛮子不受我们投降,快上马!”

    哪里还来得及,即便来得及,这一千残兵也不是满桂的对手。

    战事不足一刻钟,一千金兵全数被杀,阿敏的人头也挂在了满桂的腰间。

    几乎在同时,刘化也将工事内残留的金兵悉数杀光,正在整理战场,清点战果。

    战场上的情况,飞快都传递到秦良玉耳边,也落入了宫里朱栩的耳内。

    明朝上下都是长松一口气,尽管为了这两万金兵费了大力气,可总算也解决了。

    在长城的另一边,多尔衮与济尔哈朗都没有动,就一直坐在马上,静观着长城另一边的动静。

    仿佛是心有感应一般,在阿敏身死的时候,多尔衮抬头看了眼天空那些黑色的大篮子,调转马头,对济尔哈朗淡淡的道:“大汗醒了,命我们立刻回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