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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承宗跟着心里一动,看向申用懋道:“申大人,做好分内事就行,这件事我们自有安排。”

    申用懋有些犹疑的看着两人,过了一会儿若有所悟的道:“下官遵命。”

    许杰看着申用懋的背影,一头雾水,三人好像在打哑谜,就他没有听明白。

    毕自严抬头看向许杰,道:“你拟个办法,这两日想办法让六部尚书都离京,这北直隶,就交给魏忠贤折腾。”

    许杰一怔,一会儿有些明悟的道“大人的意思,皇上这道旨意,就是暗示让诸位大人都离京?魏忠贤可能会对诸位大人动手?”

    毕自严笑了声,道:“你明白就好,我们不在的时候,内阁政务不能丢,你要担起责任。”

    “下官遵命!”许杰立刻抱拳道,这可是信任!

    毕自严挥退许杰,自信的神色慢慢消散,转头看向孙承宗道:“孙大人,皇上没有提及你,你可有其他安排?”

    孙承宗心底也疑惑,猜不透,不过皇帝有意让大臣们都离京,不止是为了躲避魏忠贤,也是要推动‘新政’在地方实施,默然一阵道:“我去一趟西南,检查一下六省的政务,军务。”

    毕自严点头,他们都各有要事办,乘此机会倒是能专心做事了。

    至于魏忠贤,他翻不了天!

    东厂大堂,魏忠贤高高在座,桌上摊着的是刚刚收到的圣旨。

    ‘立逮不赦’四个字,平平常常,却是异常的刺眼。

    其他各处的动静也都传了过来,让他一直淡定的内心不能继续安稳。

    ‘为什么?’

    魏忠贤神色不动,内心却翻涌。

    皇帝离京之前的态度,分明是给足了他时间,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这么的逼迫他?

    不过侯国兴等人都面色振奋,这道旨意在他们看来,就是杀人的利剑,足以横扫北直隶!

    魏忠贤心里起了一丝担忧,旋即黝黑的脸上出现一抹厉色,暗自道‘你想要乱,我也想,我就顺你的意,做我的事!’

    魏忠贤太阳穴一鼓,看着侯国兴等人淡淡道“皇上旨意已下,咱们就该动起来了。侯国兴,客光先你们立刻去顺天府,就留在那,协助顺天府登记‘纳税名单’,但凡不签名的,拿着人证物证,缉拿入狱,概莫能外!”

    侯国兴,客光先大喜,抱拳大声道:“是公公!”

    两人说着,眼前就闪光,仿佛看到了无数银子在向他们飘来。

    顺天府的动作比东厂还快,近来低调行事,效率反而更高。

    作为京城的核心,顺天府也是风暴的暴风眼,陈奇瑜等人一丝都不敢大意,可现在又遇到了麻烦事。

    陈所闻,楚宗先站在陈奇瑜桌子前,都是一脸凝色。

    楚宗先反着手里的大本子,道“大人,下官仔细查询了北直隶的田亩文策,发现那些大地主都将田亩转移,分散了,现在就是想要找人登记,都找不到,对不上号!”

    “还不止,”陈所闻沉色道:“各地知府,知县都上奏了灾情,要求减税,税额与朝廷征收的相差无几!”

    “有些田亩本就是外地人所有,他们以路远不便为由,拒绝来京城。”

    “据下官所知,这些地都还掌握在原本所有之人手里……”

    “大人,不好了!”

    突然间,一个差役冲进来,急声道:“大人,宛.平县一个寡妇突然烧毁了十几亩地,带着两个孩子,在屋里自焚死了!”

    其他人还发愣,这样的刑事案也没什么大不了,要惊动他们吗?

    陈奇瑜却脸色骤变,沉声道“你是说,是官差上门登记名单之后?”

    差役低着头,道“是,据说她死活不答应,以死相逼,没想到是真的。”

    陈奇瑜神色变了又变,坐在那眼神闪烁个不停。

    陈所闻,楚宗先都惊变,这件事将顺天府,将朝廷推到了一个极其不堪的位置!

    ‘官差收粮,逼死孤儿寡母’!

    这样的话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北直隶,顺天府将会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陈所闻猛的醒悟,看着那差役大声道:“查清楚了吗?是真的,还是有人恶意所为?”

    楚宗先神色慌乱,抬头向陈奇瑜道:“大人,真假已经不重要,这件事一旦传出,必然民情沸腾,谣言汹涌,我顺天府想要再做事,将难上加难!”

    陈奇瑜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这件事势必会将顺天府,朝廷推到极其不利的位置,百姓,士绅们必然愤怒,那些读书人更是会口诛笔伐,恐是他这个顺天府尹用不了多久就要下狱了!

    “假的!”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侯国兴,客光先大步而来。

    他们身穿鱼龙服,要配绣春刀,带着二十多东厂番子,近乎是硬闯进,威风凛凛,霸道无比。

    陈奇瑜对东厂可以说是厌恶至极,眼见两人,不由站起来,冷声道:“你们来干什么?”

    侯国兴抱着刀,嘿嘿笑道:“当然是为了案子,顺天府大火案,宫门前刺客案,鲁总兵现在还昏迷不醒,陈大人不会忘记了吧?”

    陈奇瑜不想与这群人废话,直接沉着脸道:“说你们的来意,否者本官就要赶人了!”

    侯国兴不在意,从怀里掏出圣旨,阴测测的笑道:“皇上的圣旨到了东厂,如果你们顺天府办不了,我们东厂很愿以代劳。”

    陈奇瑜接过来看了眼,眉头顿时紧皱,那三天时限,不止是给魏忠贤的紧箍咒,更像是给他的催命符!

    他心里翻涌一阵,强压着不安道:“你们想要怎么做?”

    侯国兴一脸不在意,道:“从京城开始,所有的大户,地主都要如实写下‘诚实纳税承诺书’,但凡不写,我们就翻旧账,所有人都不写,那就所有人都进大牢,抄没家产,田亩一律充公,省的麻烦……”

    陈奇瑜与朝廷的诸位大人都是力求稳定的,哪里肯答应,直接拒绝道:“东厂只是协助,一切当以我顺天府为主,没有我的命令,东厂不得乱来!”

    侯国兴眼神笑意愈浓,凑近陈奇瑜道:“陈大人,你别忘了,我们东厂可正在查案,这些可不归顺天府管。”

    客光先上前一步,冷声道:“陈大人先忙,今晚开始,我东厂缇骑四散而出,但是抗命不从,一律严惩不贷!”

    侯国兴与客光先,来去匆匆,不等陈奇瑜说话,带着一群人,如同烈风一般走了。

    留下顺天府一干人,面面相觑。

    陈奇瑜面色变幻,北直隶是他统辖的,他不希望出事,转向陈所闻与楚宗先沉声道“立刻召集那四大家族的家长,如果他们不来,或者拒签签署,直接拿下!”

    “遵命!”

    两人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都肃声应道。

    顺天府的衙役四散而出,陈所闻与楚宗先都亲自登门。

    周府。

    周家是北直隶的大户,单单院子就占地百亩,人口超过两百人,房子看似老旧,可里面富丽堂皇,如同一个小型皇宫,家仆云集,来来去去。

    楚宗先带着人站在门口,周家的管家苦口婆心,就差哭了的道“楚大人,我们家老爷真的不在,昨天就去山.西了,那里的租户出了问题,赶着处理去了……”

    楚宗先阴沉着脸,道:“别跟本官说着这些废话,我这是最后一次!要么老老实实的按照府衙的要求,上交田亩的明细,你们只有一个时辰,如果超过一个时辰不上交,顺天府就上门拿人!”

    管家是一个五十多的老人,楚宗先的话他仿若没有听到,继续苦着脸道:“楚大人,我们家老爷真的不在,你就是真的抄了我们周家,我也没办法将老爷给您变出来啊……”

    楚宗先冷哼一声,转身道:“调集府兵,给我围了!”

    “是!”

    楚宗先调集了三百人,刀剑出鞘,将周家团团给围住。

    周家的这管家眼神毫无波动,脸上却苦笑连连的跑过来,拦住楚宗先道:“楚大人,你这是要干什么,我们周家可是书香世家,祖上都是有人为官的,没有大罪,你不能随意的围我们的院子……”

    周管家真的不担心,他们周家在北直隶根深蒂固,关系网错综复杂,哪怕朝廷历经改变,朝廷高层屡次清洗,可他们周家的关系依旧还在!

    再说了,这次是是四大家族以及诸多大小家族的联盟,周家真的要是被朝廷怎么样了,整个北直隶都会乱起来,顺天府绝对不敢这么干!

    楚宗先自然能看得出这周管家分明是有恃无恐,他也懒得再废话,箭在弦上,由不得顺天府不出手了!

    李家。

    陈所闻看着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模样的李老爷,神色阴沉的说不出来。

    他昨天还听说这位老爷在云翠楼一晚上包了两个头牌,欢乐的不行。

    李老爷闭着眼,胡子上还站着饭渣,神情枯槁,仿佛真的一只脚已经踏入棺材,嘴唇微动,嘟囔着道:“陈大人……你说什么……”

    陈所闻面色难看,盯着这位李老爷一字一句的道:“本官只给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内老老实实的写好承诺书,送到本官手里,超过一点,本官就直接抄没李府!”

    陈所闻说完,带着人就走。

    这些人的可恶他是见识了,这一次,顺天府绝不会再退让!

    一来这群人激起了他们的怒火,二来魏忠贤已经张开獠牙,他们没有时间再慢慢磨了。

    李老爷不等陈所闻完全出门就冷哼一声,睁开眼,眼神里都是坚定的傲色,面带不屑。

    陈所闻与楚宗先又去了其他两大家,一个宿醉未醒,一个直接拒之不见。

    其他衙役也将京城附近大大小小家族走了个遍,结果是花样百出,千奇百怪,总之就是顺天府一个名单都没有收集到,要么直接拒绝,要么观望,将整个顺天府差役都给激怒,恨不得冲进去抢了。

    陈奇瑜站在刚刚修建好的顺天府大门前,门口站着陈所闻等人,以及顺天府所掌握的府兵,足足两千人!

    陈奇瑜不是庸官,早就做了最坏的准备,无声无息的从各处调集兵马,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

    陈所闻看了眼边上的沙漏,低声道:“大人,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这与东厂有何区别?”

    陈奇瑜面露冷色,淡淡道:“我们要抢在魏忠贤之前动手,事情必须掌握在我们顺天府手里!”

    楚宗先赞同陈奇瑜的做法,事情必须掌握在他们手里,否则会天下大乱,失去控制!

    沙漏一点点消失,时间也一点点耗去。

    等的人,终究是没来。

    陈奇瑜猛的挺身上前,沉声喝道“动手!四大家族为乱不法,草菅人命,行贿朝廷命官,勾结匪盗,罪无可赦,即刻起,抄没家产,一干人捉拿候审!”

    “遵命!”

    顺天府的府兵轰然而动,奔赴四大家族。

    “顺天府这是要干什么?这么大的动静?”

    “怕是有人作乱吧?听说前不久皇帝在河.间府遇刺……”

    “这个不是由东厂在查吗?怎么顺天府跟着凑热闹?”

    “河.间府不是也归顺天府管吗?可能这是急了……”

    百姓们议论纷纷,猜测不断。

    毕自严已经出了城门,还是有不断收到消息,当看到顺天府抢先出手的时候,轻叹了口气。

    “老爷,真的不管吗?”坐在马车前面的管家,神色担心的道。

    毕自严微微摇了摇头,道“管不了了,任由魏忠贤折腾吧。”

    管家没有再说,在巡防营的护卫下,毕自严走在官道上,快速的奔向河.南。

    东厂内,魏忠贤看到顺天府抢先动手,嘴角勾了勾,转头向魏钊等人道:“你们也去,他们既然拿大头,你们就拿小头!”

    魏钊抬头看了眼魏忠贤,犹豫了一下,道:“是!”

    魏钊一走,魏忠贤转身进了他的书房,挪开书桌后的椅子,先开地板,走入下面的密室。

    在黑暗中走了很久,他推开一道书柜,走了出来。

    他一身蟒服,一举一动,不怒自威。

    魏忠贤一出来,屋里有四五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起身,走过来神色颇为恭敬的道“见过公公。”

    魏忠贤神色不动,环顾一圈,道“诸位公子都是勋贵之后,若不是皇上大开杀戒,几位即便无法继承爵位也相当显赫,怎么可以向奴婢一个阉人行礼。”

    几人都是一脸肃色,领头一个颇为高挑的年轻人道:“公公对我等有再造之恩,岂是一个礼可以报答的!”

    “不错,我等父辈皆为昏君所屠,若非公公,我们只怕已经死在琼.州了!”

    “公公不仅对我等有再造之恩,更还能助我等手刃昏君,怎么能不行这区区之礼!”

    他们分别是安远侯,宁阳侯,保国公,灵璧侯,忻城伯等幼子,在南直隶改制中,冥顽不灵,这些人要么被抄家,要么被流放,这些幼子都是因为年龄小,才被发配去琼..州。

    魏忠贤微笑不语,神色上看不出是谦逊还是淡然,给人高深莫测之感。

    “郭侯爷,方侯爷。”

    魏忠贤仿佛才看到这两人,抬着手道。他每一个动作都不带倨傲,给人威严,稳重,信任之感。

    武定侯郭培民,南和候方一元,两人自然不敢懈怠,这位现在大权在握,他们的大事还要依托他,抬着手,满脸郑重的道:‘魏公公。’

    魏忠贤微笑,又转向最后一个人,道:“唐大人。”

    这最后一个人,名叫唐通,原本驻守在宣.府,年初被调到了遵.义,手握三千精兵,最重要的是,他是信王朱由检的人!

    唐通更加肃色,道:“末将见过魏公公。”

    魏忠贤当仁不让的在主位之上坐下,招呼道:“诸位都坐,大事在即,咱们还需要再审慎商讨一番。”

    众人都点头,他们要做的事情,惊天!

    勋贵之子们等人最是迫不及待,保国公之子率先道“诸位,我们要做的,就是第二次‘夺门之变’,将昏君赶下皇位,恢复太祖祖制!”

    灵璧侯之子连忙接着道“不错,按照祖制,‘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当今皇帝得位不正,我们要做的就是反正,完成熹宗皇帝遗命!”

    郭培民,方一元都没有说话,他们之所以参与,是因为勋贵被压制,削弱的厉害,以往的权势,好处都没了,加上朝廷传出来要废除‘五爵’世袭罔替,预感到了危险,这才冒险加入。

    唐通是被逼的,他有把柄被魏忠贤握住,可现在也被‘未来’所诱,飞快的道“不错,信王登基才是名正言顺,当今皇帝乃是篡位谋逆,我们占据大义,加上魏公公现在掌握了巡防营,只要解决了禁军的麻烦,这几日就可送信王入宫,荣登大宝,传告天下!”

    “不错,山.东那边我们已经布置好了,我们准备了足够的炸药,只要找到狗皇帝的船队,就能将所有船都炸成粉碎,让狗皇帝死无葬身之地!”

    “狗皇帝亲信不少,尤其是内阁与六部尚书,一定最快抓起来,逼迫其中一两个承认狗皇帝是谋逆,先帝遗诏被篡改……”

    “只要信王顺利登基,其他的都不足为虑,徐徐图之,将狗皇帝的亲信都换掉,这大明就是我们的!”

    “不错,新帝登基,拨乱反正,一切都会回到崇祯之前!”

    一群人激动不已,慷慨激昂,都想回到昔日的荣光里。

    魏忠贤神色不动,余光瞥了眼武定侯郭培民。

    郭培民会意,看着一群人咳嗽一声,道:“当今皇帝在位已经七年,天下人共知,信王不是英宗皇帝,不能复辟。”

    南和候神色不动,附和着道:“不错,没有弟终兄及的道理,应当在宗室里选择最合适的,这才能让天下人信服。”

    南和候与武定侯明显更与魏忠贤靠近,唐通以及勋贵之后们都是一怔,完全不知道魏忠贤还有其他打算。但细细一琢磨,双眼猛的都是一亮。

    光宗一脉成年的皇子只有三人,长子熹宗皇帝,五子信王朱由检以及六子当今皇帝,三人之中熹宗无子嗣,当今皇帝也没有,只有信王有三子!

    要是从宗室选,唯有信王的子嗣最合适,无可争议!

    信王的长子今年也才五岁,信王要避嫌,不得干政,那小皇帝不是任由他们摆弄!?

    “不错,二位侯爷说的是!”

    “真是便宜了狗皇帝,真想让他成为建文!”

    “不管如何,京城是我们的了,狗皇帝必须死!”

    “公公,快说,我们该怎么做。狗皇帝现在已经在山.东了,要是他察觉到,回来不需要多久的!”

    “公公,事不宜迟,咱们动手吧!”

    “对,和狗皇帝拼了!”

    “拼了!”

    一群人都大吼大叫,满脸急切的看着魏忠贤。

    虽然魏忠贤是个太监,平时都不放在眼里,可现在确实他在操纵着一切。

    魏忠贤神色不动,心里暗自鄙夷这群人。

    ‘真当皇帝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以为现在的情形是你们争取来的,是皇帝已经糊涂了?’

    ‘这一切都是皇帝的预谋,他在算计着什么,虽然他未必知道你们,我确实是其中一个棋子……’

    魏忠贤听着这人的话,心里默默转悠,旋即双眸变得极其锐利起来。

    ‘我是一颗棋子,可棋子也想做棋手,皇上,既然你装作弃子,奴婢可不认输!’

    魏忠贤脸上前所未有的认真,看着一群人,不喜不悲又不容抗拒的“现在顺天府与东厂都已经动起来,整个北直隶都会乱,先召集一群乱民,找机会进攻京城,我会让曹钦程调开巡防营,你们直接杀入皇城,一定要攻下一个城门,到时候巡防营再去剿灭乱民与禁军,控制皇宫,其他的一切,就都就顺理成章了!”

    唐通神色微怔,道“公公,真的要如此大费周章吗?我们直接杀进去不得行了?”

    各位侯爷之子都是迫不及待,连忙跟着道:“是啊公公,是不是有些多此一举?咱们直接杀入皇宫,逼迫太后下诏就是,京城还有其他人能反抗我们不成……”

    “对啊公公,咱们现在是要抢时间,哪里能这么慢慢的来……”

    “时不我待啊公公,还是尽快攻入皇宫吧?山.东那边最多明天就会动手,咱们不能等了!”

    郭培民,方一元等也都是这个意思,这种时候,单是焦虑的心态就足够他们煎熬。

    魏忠贤神色不变,淡淡道:“我们要占据大义,这需要时间,巡防营,京东大营都还没有完全掌握在手里,禁军的兵力我们完全不知道,与其坐等,不如做些事情。”

    众人闻言都皱眉,魏忠贤的话有道理,更多的是,他们全没有什么勇气质疑、反抗。

    魏忠贤交代几位侯爷的公子,转向南和侯方一元与武定侯郭培民道“二位侯爷,你们可以多联络一些人,不需要说什么,到时候跟着进宫勤王,负责宫外四门,防止有人作乱……”

    方一元,郭培民明白了魏忠贤有意,点头道:“好,交给我二人。”

    魏忠贤好似在挥斥方遒,转向唐通,顿了一会儿道“唐大人,现在是时候去见见信王了。”

    唐通身体一震,沉声道:“末将明白,不管信王答不答应,到时候我都会带着信王世子入宫登基!”

    魏忠贤点头,旋即带着警告的道:“事情就这么办!皇上那边,东厂在船上安排了人,可以带火药上船,炸了之后,让人仔细查清楚,必须确保皇帝死了!如同他不死,我们算计再多都无用!”

    在座的一群人都心神一凛,刚才的沸腾之情慢慢的冷却下来。

    魏忠贤说的没错,狗皇帝对兵权的控制极严,密.云的京西大营,天.津卫的京东大营,全力开拔不用一天就到,皇帝不死,他们就得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又秘密商议一番,一群人各自从密道离开,悄无声息。

    与此同时,顺天府的府兵如狼似虎,第一个就扑向了四大家族中最大的周家。

    府兵不是差役,都是在受过极其严格的训练,虽然不如常备军,可战力,纪律远超各地的衙役,他们不讲什么规矩,踹门就开始暴力控制。

    “你们干什么,这里周家……啊……”

    “快报信,官兵来了……”

    周老爷的病一下就好了,指着冲过来的府兵厉声道:“你们干什么!我们周家世受皇恩,岂是你们顺天府说抄家就抄家的,我要见陈奇瑜!”

    “周家,犯有走私,行贿,殴伤人命,掳掠……奉顺天府之命,即可收押,担忧反抗,就地格杀!”

    周老爷脸色大变,大喝道:“放肆!他陈奇瑜凭什么抓我!抄我周家,我要见礼部侍郎温大人,我要见来阁老!”

    “到了大牢,你想见谁我都给你找!来人,带走,抄没一切家产!”领头的校尉一挥手,果断道。

    “老爷老爷……”

    “爹,救命救命啊……”

    周家人数众多,哭喊震天。

    府兵无所顾忌,控制了周家,从头到尾的开始搜起来,近乎翻个底朝天。

    李家的家主被从小妾身上拉了下来,他不准外人打扰,直到府军冲进来了,才被惊醒。

    “你们干什么,我们李家与吕国公可是姻亲,你们想要造反吗!?”

    吕国公张之极,英国公张维贤之子,现在执掌京西大营,在勋贵里是极其特殊、显赫的一位,毕竟握有兵权,还驻扎在京城西面!

    府兵却毫不在意,耻笑道:“你要是真有本事,我们就不会上门了,来人,带走!抄没所有家产,一毫一厘都不要放过!”

    李老爷神色大变,还是在急吼道:“你们会后悔的,今天敢拿我李家一丝一毫,我一定要你们百倍奉还!”

    由不得他不急,抄入官府的东西,从来没有听说还能返回来的。

    其他两大家大同小异,都是拼命挣扎,威胁恐吓,可在府兵的强力冲击之下,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全都被抄没,家主等嫡系统统被抓走。

    顺天府这边的动作自然震惊了所有人,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这几家无恶不作,早就该抓了,抓的好!”

    “是啊,我听说,死在那赵老爷手上的少女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都是被活活折磨死的,惨啊……”

    “还有张家,前几年为了买一块地,残忍的杀死了一家七口,活活烧死在屋子里……”

    “顺天府的陈大人还真是敢干,这要得罪多少人……”

    百姓们都有仇富心理,看热闹不嫌事大,痛快的四处议论着。

    可那些士绅阶层就不同了,四大家族牵头的联盟,既然四大家族倒了,其他人肯定树倒猢狲散,朝廷的‘新政’,士绅再不敢抵抗了!

    他们都在担忧,害怕,如果他们不老老实实的将田亩等情况上交出去,规规矩矩的纳税,会步四大家族的后尘!

    可就在他们担忧的时候,东厂缇骑飞奔而出,不管家族大小,但凡没有签署在录的,甚至于他们立马签东厂也不管不顾,抓人,抄家,如同机械一般,短短两个时辰,他们就抓了上百人,抄没了十几家!

    哪怕是天黑了,他们依旧在加速,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北直隶是天下首善之地,士绅遍布,尤其是这几年建奴衰败,京师安稳,更多的大户在此购地定居,加上商业兴起,可以说,京城已经相当的繁盛。

    东厂这么毫无顾忌的抓人抄家,本来就警惕着的士绅们,都陆续得到消息。

    五花八门的应对之策紧急而出,北直隶——乱了!

    深夜,孙承宗府宅。

    孙承宗,周应秋,傅昌宗,徐大化,沈珣,哪怕一直抱病在床的礼部尚书袁可立都来了。

    这几人纵然权力受限,可也算是京城里最高管理层,顺天府,东厂这么大的动静,他们是怎么也睡不着觉的。

    袁可立脸色苍白,不时的咳嗽,神情极其疲倦,还是撑着道“龌蹉之事越来越多,皇上真的就不担心史书如刀,留下千古骂名吗……”

    六部尚书中,也唯有这位袁尚书敢这么说。

    在坐的几人都十分清楚,这件事的背后是皇帝,也不怪袁可立这么说。

    说归说,他们却不能纠缠在这上面,还需以政务为重。

    现在内阁是孙承宗为主,他看了一圈,道:“不管魏忠贤如何,我们要做的事情不能耽搁。毕阁老出京巡视河道,乃是皇上对今年水情的忧虑。申尚书出京,也是近来军中滋长了一些不良习气,需要严厉打击、消除。辽东的重要性本官不需多言,总之,三位大人的出京,诸位不用过多联想……”

    孙承宗这样安慰的话语,对在座的来说都没有什么说服力,事实就摆在眼前。

    袁可立以前一直躲在登.州,去年才被召回京师,任礼部尚书,对于‘新政’是‘无可奈何’下的接受,眼见京城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他顾不得病躯,看着孙承宗大声道:“孙阁老,自古以来的明君从未如此大动干戈,陷天下、陷自己于不义,作为内阁辅臣,你当真就没有一点担当吗?”

    孙承宗知晓袁可立的性格,对这位老大人也颇为尊重,肃色道;“袁大人想要本官如何做?”

    袁可立眼神浑浊,嘴里斩钉截铁的道“下官希望孙大人节制巡防营。”

    在座的众人神色立变,这位老大人久在军旅,双眼毒辣的很,看到京城,以至于整个北直隶的关键。

    巡防营,谁掌握了,京师就是谁说了算!

    孙承宗神色不变,他确实还有能力能从曹钦程手里拿回巡防营的控制权,只是,这是否会有悖皇帝的布置?

    周应秋看了眼袁可立,道:“下官倒是认为,孙阁老确实要做些事情,否则显得内阁太过无能,想必这也不是皇上想看到的。”

    傅昌宗稍一思忖,跟着道:“孙阁老确实要有所作为,否则世人都会认为内阁、六部是摆设,皇上会更加不信任。”

    其他人都不敢乱说话,这个时候一字一句都会传到皇帝耳朵里,稍一不慎就会是大祸!

    孙承宗看着周,傅二人,面露沉吟。

    这两人是皇帝的绝对心腹,他们的话,孙承宗要认真三分。

    好一阵子,孙承宗才道“你们是说,本官应当直接节制巡防营?”

    周应秋摇头,道:“下官的意思,大人可以找个机会,给魏忠贤一些警告,向外面传递一些该有的信息。”

    傅昌宗更进一步的道:“即便大人想要节制巡防营现在也不大可能,内阁要做的,就是将魏忠贤罩住,确立内阁地位,不容任何人质疑。”

    徐大化听明白了,他感觉这里面分明是有皇帝在授意,跟着解释道:“魏忠贤还有顺天府是占着大义的,内阁没有理由阻止,我们要给外界一种感觉,那就是内阁能控制住东厂,凡有逾矩,皆是东厂狂悖不法,日后也好收场。”

    孙承宗大约明白几人的意图了,不管里面是不是皇帝的意思,点头道:“也好,本官明日召见曹钦程,吴淳夫等人,限制一下他们的权力,同时会调整巡防营的部署,以策万全。”

    巡防营最早就是孙承宗参与改制,他的影响最大,后来才是孙传庭,申用懋,外加内阁辅臣的身份,对巡防营做出微调,合情合理。

    众人暗自点头,只要巡防营在手,京城就乱不起来。

    “我们说说督政院以及刑部的事情,明日再议税务总局以及皇家钱庄的事。”

    这件事算是勉强过去,孙承宗话题一转的说道。

    不管魏忠贤怎么闹腾,他们原本计划里的政务不能停。

    徐大化转头看了眼高高在上的月色,已经很晚了,还得强撑着,白天根本没办法议事。

    这里的事情每一件都非常重要,重要之后就涉及到权力,权力的大小就会显示在朝廷的地位以及重要性,重要性就会直接预示可以待多久,有没有危险!

    第二天一大早,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一面是喊冤的人将整个顺天府大门都给堵了,另一面是顺天府,东厂的人不断将押解回来的人,财物送入刑部。

    “大人,大人,我是冤枉的啊,地都是他们自愿卖给我的,我没有强买强卖啊……”

    “大人大人,真不是我干的,那些人是被匪盗所杀,这些地都是他们后辈卖给我的……”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愿意退出了,不跟他们与朝廷作对……”

    “我的银子,都是我的,放我出去……”

    一辆辆囚车内,足以看尽人情百态,一个个的丑相毕露,再无往日威风。

    “抓的好,打死这帮劣绅!”

    “还我的地,那是祖上留给我的……”

    “畜生,我要给我女儿报仇……”

    嘭嘭嘭嘭嘭

    两旁的百姓们有什么扔什么,咬牙切齿,恨得不行,一度要冲上前。

    四周押解的士兵都小心翼翼的保护自己,快速催促着赶往刑部。后面还有很多人等着押回来,他们耽误不得。

    赵,李,张,周四大家族的族长在最前面,头上,脸上都是菜叶帮子,凑鸡蛋,眼神都是阴沉的可怕。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朝廷真的敢玩火,要对整个北直隶的士绅动手!

    疯了!都疯了!

    他们心底怒火咆哮,同时又在拼命的思索着脱身之法。既然他们被押到京城了都没有受到阻拦,朝廷之上肯定有所变故,他们要想别的办法。

    他们过往的一个个关系都被拿出来,可却找不到半个合适的。

    朝廷都不说话,谁还能拿魏忠贤怎么样?还能救他们出去?

    东厂之内,客光先无比兴奋的道“公公,这一夜我们一共抄了七十多家,具体赃物还没有清点,可绝对很惊人,数百万两现银肯定是有的!”

    魏忠贤高高的坐在主位上,俯视着一群人,神色不变。

    这些大户传承了不知道多少年,田亩又是稳赚不赔的,家资百万的或许不多,可要说十几二十万,那近乎是比比皆是,毕竟,他们是‘士绅’,是地主也是士族!

    侯国兴道“公公,老规矩,我们留三成,保证刑部看不出一点迹象。”

    魏忠贤现在不在乎这点银子,眼神里闪烁着野心的光芒,漠然道:“有人反抗吗?”

    “有,几乎每一家都反抗了,都被我们收拾了,还顺手杀了几个人!”客光先道,他脸上一副嗜血的蠢蠢欲动。

    田尔耕出列,脸上的刀疤动了动,狰狞可怖,半低着头的道“公公,有什么话就说吧,都是自己人,想要怎么干,我们都拿命陪着!”

    其他人一听,目光炯炯,神情激动难抑,仿佛天启四年回光返照,他们纵横天下,无可匹敌,见神杀神,佛挡杀佛!

    魏忠贤看着这群人,目光敛了敛。

    都是跟着他的老人,侯国兴,客光先是客氏的人,魏钊是他叔叔,田尔耕是他一早提拔在锦衣卫的人,这些年他起起伏伏,这些人都对他忠心耿耿,从未有二心。

    不过即便如此,魏忠贤还是不会告诉他们实情,做大事情,要密!

    当年他就吃过这个亏,不然不会在皇帝手里栽了三番两次,以至于无法翻身!

    他想到朱栩,一股怒气从心中涌起,脸上露出戾气,目光变得厉然,道:“还不够,必须加速,传令北直隶所有东厂职属,全部动起来,不管如何,都抄家,全部抓回来!”

    “是!”

    侯国兴与客光先大喜,异口同声。

    田尔耕舔了舔嘴唇,一脸的嗜血之色。

    魏钊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

    这么一来,整个北直隶都没有安生之地,要天下大乱了。

    魏忠贤将这些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脸上一抹豪情闪过,道:“曹侍郎今天会节制巡防营,到时候我们要借助巡防营做事。田尔耕,到时候我会安排你守东门,魏钊守南门,侯国兴守西门,客光先收东门,傅应星,居中策应!”

    众人听了脸色都变,各有表情,大部分人立马上前大声道“谢谢公公!”

    这么一来,东厂就能彻底掌握巡防营!

    魏忠贤脸色淡漠,心里却有些稳不住。

    这件事,是一场豪赌,胜了,荣华富贵,绵延子孙;输了,人头落地,抄家灭族!

    此时内阁,孙承宗正对曹钦程,吴淳夫,沈珣三人做训示。

    孙承宗坐在班房的椅子上,面带冷色,看着吴淳夫道:“吴大人,大理寺事关重大,是朝廷‘新政’的一个重要部分,务必要尽快推动,在各省,府,县建立衙门,承担起断案的责任,决不能拖拖拉拉,毫无进展……”

    吴淳夫成为阉党,是因为当初赵南星等人逼迫太甚,为了自保才投靠魏忠贤,本心来说,他希望朝局稳定,能够回到他熟悉的那个环境——崇祯之前的朝堂。

    虽然魏忠贤暂时得势,大权在握,可吴淳夫却不敢与魏忠贤走的过近,他这几年在刑部从未单独见过魏忠贤,极力的想要撇清与‘阉党’关系,可在世人眼中已经定格,他无奈也无法。

    听着孙承宗的训示,吴淳夫认真的抬手道:‘回阁老,下官已经在着手准备,同时从三个省开始,然后铺展向全国,现今已经组织好人手,不断在政院培训,一旦结束,随时可以派出……’

    孙承宗点头,这些都在他的掌握内,吴淳夫这个人,他还算看得清。

    目光跳过曹钦程,落在沈珣身上,他道:“沈大人,顺天府,东厂抓的人越来越多,刑部要做好准备,尽快在大理寺过堂,要从重从快,尽量不要开杀戒,辽东,琼.州都可以流放……”

    沈珣听得出,孙承宗是不想过度刺激一些人,抬手道:“下官谨记。”

    说完这两人,孙承宗的目光才落在曹钦程身上。

    京城之内,有能力有野心有手段有关系的人到处都是,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曹钦程会成为这场变局里的一个关键——他掌握了巡防营!

    说起这个人,孙承宗心底全都是厌恶。

    贪污索贿,刑讯逼供,杀良冒功,构陷大臣,最令人恶心的是,他称呼魏忠贤为‘父’,是阉党十足的走狗!

    十足的小人!

    周起元,汪文言,冯铨的案子里,都有他的身影,可以说一个百毒之人!

    不过他非常的奸猾,擅长审时度势,几经起落,硬是没有出事,一路还走到了今天!

    要知道,魏忠贤起起伏伏,当初的阉党近乎都散光了,留下来的,屈指可数,这曹钦程就是头面人物!

    曹钦程更清楚,整个朝廷都厌恶他,他唯一的靠山就是魏忠贤,离了魏忠贤,他死无葬身之地!

    面对这当朝右次辅,辖制兵部的孙承宗,曹钦程异常的小心谨慎,道:“还请孙阁老示下。”

    孙承宗神色平淡,语气有些冷的道:“本官知道你是谁的,也清楚你的品性,本官这里告诉你,巡防营必须规规矩矩,严格按照巡防营的章程行事,旦有出格,本官即刻拿你下狱论死!不要说魏忠贤,即便皇上回京,本官若坚持,皇上也得给本官三分薄面!”

    曹钦程心里一冷,连忙抬手道:“下官不管!下官定兢兢业业,不敢逾矩丝毫!”

    孙承宗对他的‘这番’恐吓效用也没底,冷声道:“本官会派人盯着你,若是敢乱来,立斩不赦!”

    曹钦程脸色发青,他本以为只是例行公事的一番‘训示’,没想到居然是如此直接的‘威胁’!

    ‘完了,这个差事就不该接的……’

    曹钦程肚子都悔青了,魏忠贤让他去争取,他本想着掌握巡防营,他的地位就攀升了,将来或许也能坐一坐那堂官,却没有想到,内阁恨不得他立刻死在这里!

    他更不知道,魏忠贤正在准备谋逆,他现在掌握的巡防营,就是最强的利器!

    一不小心就是抄家灭族,身首异处!

    孙承宗主要就是要‘警告’曹钦程,一番严厉训斥,在曹钦程的唯唯诺诺中,放他出了内阁。

    来宗道现在已经‘放假’,内阁中书许杰站在孙承宗边上,低声道“大人,这么做,能有作用吗?”

    孙承宗摇头,望着南方方向,道:“这场棋局里本来就没有我们,所谓的‘观棋不语真君子’,我这次是犯规了。”

    许杰没有说话,孙承宗说的‘犯规’,实则是说他可能影响到了棋局,皇帝的棋局!

    到底有没有影响?他们就真的不在皇上的棋盘里吗?

    许杰看了眼孙承宗,心里低语。

    南和侯方一元,武定侯郭培民正在暗中联络,走动隐秘而频繁。

    南直隶改制后,那里的勋贵大部分都‘迁居’到了京城,低调,无声的生活。

    可要说这些人没有怨言是不可能的,特权被剥夺,被割肉还疼,纵然方一元,郭培民没有多透漏,他们还是被引诱,忍不住的要跟着做些事情,显示一下存在感。

    短短时间,他们就联络到十几家,可动用的家丁超过百人。

    “皇帝无道,朝廷无德,我们要我们的地!”

    “我们要地,我们要粮食!”

    “朝廷抢劫,还我们公道!”

    安远侯,宁阳侯,保国公等之子在京城之外,大肆散播谣言,鼓动百姓。

    被魏忠贤收编的勋贵之后,有安远侯,宁阳侯,保国公,灵璧侯,忻城伯,成安伯等,他们尽管都被削籍,也是罪人,流放到了琼.州……

    可他们不这么认为,在他们看来,这都是昏君糊涂,杀害了他们的父亲,他们要报仇,要匡扶社稷,推翻昏政,反正太祖祖制。

    他们自己继承了爵位,彼此之间也都以爵位相称,俨然成了义士,大义凛然的一方。

    他们在河.间府,永.平府等地大肆散播谣言,鼓动百姓,悄悄的带着节奏。

    可这次朝廷动的是士绅阶层,对普通百姓影响极小,他们甚至乐的高兴,加上北直隶近年相对平稳,并没有大的灾情以及大事发生,是以他们没有鼓动多少百姓,只能通过撒银子,将一些无知之人,野心之人收集起来,相互裹挟,短短一天时间居然就有了数百人。

    这些爵爷躲在乡野里,一副干大事模样的讨论着。

    “人数还是太少,必须想办法,最起码要有两千人才能成事……”

    “嗯,虽然侯府被炒,可家父早有筹谋,我手里还有二十万两,这次全部拿出来……”

    “一定要凑够足够多的人,魏公公说的没错,巡防营短时间无法彻底掌控,必须要有名义,这才能名正言顺的调派……”

    “哼,明天就传令给山.东,让那里的人炸死狗皇帝,再冲进宫,逼迫太后下旨,废黜狗皇帝……”

    “一旦新皇复立,立刻就为我等父辈平反,还要加封,如英国公一样,世代坐镇皇城……”

    “狗皇帝的人都必须死,那些落井下石的小人一定也要杀个干干净净……”

    “魏忠贤同样要死,这个阉狗就是杀害我们父辈的直接刽子手,决不能放过……”

    “不错,一旦新皇复立,立刻抢下他的兵权,将他乱刀砍死……”

    “好,准备一番,再交代下去,决不能出错,到时候千钧一发,一丝一毫都不能错过!”

    这群人积极的忙碌着,人数是越聚越多。

    这边曹钦程刚刚出了内阁,一身的冷汗。

    他是个滑头,滑头野心大,胆子有时候也大,可大部分时候很怕死!

    孙承宗的话给他敲了一记警钟,让他战战兢兢,心里的恐惧阴影怎么都散不去。

    他坐在轿子里,头上止不住的冒出冷汗来。

    从孙承宗的话里他不止听出了孙承宗对他的厌恶,还有对魏忠贤的!

    如果朝堂上对‘阉党’是这个态度,别说他了,魏忠贤这次能渡过去吗?

    管家模样的人陪在轿子边,神情有些激动,道“老爷,咱们是去兵部吗?”

    尚书申用懋昨日已经出京,现在兵部就归他们老爷管了,这是多大的权势啊!

    曹钦程现在还哪有心思,真要是跟着魏忠贤一条路走到黑,估计走不了多远孙承宗真的能直接将他下狱论死!

    他擦了擦头上不自觉冒出的冷汗,想了下,急声道“不去了,让兵部,巡防营按章程做事,有什么问题呈报内阁。直接回府,对了,回去之后,闭门谢客,不管谁来了都不见,尤其是魏忠贤的人!”

    管家愣了愣,完全不知道他们家老爷这是怎么了,可听着语气不对,连忙答应着,催促轿夫快速回府。

    还没走几步,傅应星就笑眯眯的拦住了去路。

    曹钦程一个不稳,差点从轿子里摔出来,却也看见了傅应星,脸上僵了僵,连忙出了轿子,抬着手勉强的客套着道“傅大人,少见……”

    三品大臣这样给自己见礼,傅应星心里忍不住的一阵爽快,脸上笑容越多,一摆手,身后的番子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是笔墨,还有几封文书。

    傅应星笑容满面,语气也客气无比的道“曹大人,公公知道你忙,所以让我这里等候,烦请你签几个字。”

    曹钦程本能的就想拒绝,看着傅应星身后,表情冷漠的东厂番子,嘴角动了动,僵着脸的笑道:“不知公公要我签署什么?”

    傅应星拿起一道奏本,直接翻到最后,然后拿起笔给曹钦程。

    曹钦程心底骤然警惕,他现在权职重大,一举一动都非同小可,这傅应星不想给他看内容,肯定更不一般!

    他头上冷汗又冒了出来,心里急转,脸上却陪着笑的道“我能看看吗?”

    傅应星嘴角勾起,道:“大人,事情紧急,没有必要。”

    曹钦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连忙的道:“好好好。”

    他口干舌燥,拿起笔,手都在抖,眼睛一阵闪烁,在那文本上小心翼翼的写上‘曹钦程’三个字。

    傅应星看了眼,满意的放到一边,又拿起另一个。

    曹钦程谨慎的看了眼傅应星,依次都写好。

    傅应星检查之后,这才对着曹钦程道:“好了,魏公公让我谢谢大人。”

    曹钦程点头哈腰,一脸的讨好之色,眼神却闪烁着得意。

    他刚刚写的是柳体,不同于他过往的字迹,傅应星完全没有发现!

    傅应星拍了拍曹钦程的肩膀,趾高气扬的大步离去。

    曹钦程看着他的背影,慌忙上轿道:“快回去!回去之后你写一道奏本,替我送去内阁,就说我病了,说的严重一点,卧床不起,请孙阁老主持兵部事务。”

    管家不明所以,还是道:“是大人。”

    傅应星拿着曹钦程的手令,很快就对巡防营进行了调整,将东厂的人安插进去。

    巡防营毕竟是特殊部门,即便这些人被强硬的安插进来,他们也不能无缘无故的随意调派,这才是魏忠贤需要民乱制造的大义的原因。

    与此同时,最为头疼的顺天府是一片混乱。

    陈所闻焦头烂额的从外面进来,道:“大人,东厂的速度越来越快,如同匪寇过境,不分大小,全部都是抄家,抓人,这还不到一天,已经有上百户人家被抄,现在都聚集在衙门口,要求给说法……”

    “这还不止,保.定府、真.定府、顺.德府、广.平府、大.名府、永.平府、延.庆州、保.安州等大部分的知府,知县都被抓了,现在整个北直隶都是一团乱……”

    楚宗先跟着进来道。

    本以为抢先能让东厂缩手回去,却没有想到东厂依然故我,动作是大的惊天,似要将整个北直隶都犁上一遍!

    “大人,不好了,”

    不等陈奇瑜开口,一个差役急匆匆跑进来,大声道:“巡防营以城内人数太多,不易管控为由,不再让府兵进城,只准少量的士兵押解犯人进来。”

    陈奇瑜眉头皱了皱,这个理由还真是没办法辩驳,沉吟一声道:“那府兵就不要进城,再去兵部一趟……”说到这里就戛然而止,皱眉不语。

    陈所闻会意,上前道:“大人是想让兵部传令各地府兵,县兵严加防备民乱?”

    陈奇瑜点头,可一想到兵部现在掌握在曹钦程手里,各地府兵怕是不会受顺天府指令,甚至可能都传不出去命令!

    各地府兵,县兵虽然没有旨意不得出府县,可却是稳定地方的定山石,没有他们,顺天府根本无法稳住北直隶。

    由此也可见,阉党已经彻底掌控北直隶了!

    楚宗先神色渐渐凝重,看着陈奇瑜道:“下官记得大人说过,皇上有意清理阉党,您说,魏忠贤……会不会狗急跳墙?”

    陈奇瑜脸色骤变,双眼瞳孔都大睁,顾不得其他,猛的就向门外冲去。

    “大人……”陈所闻连忙喊了一句,没说完就被楚宗先拉住。

    楚宗先道:“大人勿急,府尹大人应该是去见孙阁老了。”

    陈所闻愣了愣,若有所思的看着楚宗先。

    陈奇瑜进了宫就没有再出来,整个北直隶陷入了一场可怕的‘动乱’中。

    ‘动乱’的源头是东厂,可东厂有理有据,每一个被抓的人尽管都大喊冤枉,可人证物证齐全,由不得他们不认。

    刑部这边飞速整理,然后送入大理寺过堂。

    “你们认不认罪!?”

    大理寺卿吴淳夫亲自坐堂审理,拍着惊堂木大喝。

    下面跪着的四大家族的族长,他们不远处,半道墙隔着的,站着都是人证,还有他们身前的衙役手里的一本本账簿,证词,凶器等等的证据。

    围观的百姓听了好一会儿,听着青天大老爷的惊堂木声,陡然大喝起来:“认罪!认罪!认罪!”

    四大家族的族长跪在那,听着外面的呼喊声,再看看吴淳夫丝毫没有留情的模样,悄悄瞥了瞥了左右,都没有说话。

    现在的他们,除了死扛到底,没有其他出路。

    吴淳夫冷哼一声,道:“拒不认罪,罪加一等!来人,拉出去,三日后宣判!下一个!”

    这一次的是永.平府知府王善海,他一身镣铐,仓惶的被押解进来。

    吴淳夫淡淡看了眼,看着状纸道:“王善海,刑部刑狱司拟告,你涉嫌贪污受贿,欺男霸女,擅自加税,骗取朝廷赈灾银粮……你可认罪!?”

    “认罪!认罪!认罪!”

    这次吴淳夫还没有让刑狱司展示证据,一帮百姓就大声呼喝起来。

    王善海心里害怕的要死,只求保命,跪在急声道:“认罪认罪,下官认罪,求大人从轻发落……”

    “拉出去,三日后宣判!”

    吴淳夫冷哼一声道。

    大理寺审的飞快,盖因证据确凿,不容狡辩,且犯人实在太多,需要加速审理。

    围观的百姓看的大呼过瘾,群情高涨。

    北直隶的大小士绅,中下官吏都是这次清洗的主要对象。

    东厂养了好几年的案子,这个时候终于派上用场。

    他们根据名单,由近到远,由点到面,飞速的扩张,抓来的人,缴来的赃物是越来越多。

    刑部不够用,甚至露天搭起帐篷,用来看管犯人。

    喊冤的,求情的,跑关系的,京城各个衙门都挤满了人,各种声音,乱七八糟的谣言在京城扩散,甚至于连王家的人都迫不得已的进宫求见刘太妃。

    王家,是神宗皇帝皇后王氏的家族,在辈分非常显赫,是朱栩的祖辈,与刘太妃一个辈分。

    刘太妃称病不见,张太后陪着说了好一会儿话,好不容易才打发走。

    由此也可见,这次的大清洗影响多么可怕,连王家都没能逃过。

    “娘娘,娘娘……”

    焕儿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语气尽皆是兴奋。

    张太后正在那揉着太阳穴,闻言叹道:“今后不管谁来了都不见,就说本宫病了。”

    她确实头疼,除了王家,其他大大小小的家族,求见的人也不少。

    焕儿顾不得这些,直接道:“娘娘,刚才鱼藻宫那边召了太医过去,您猜是什么事情?”

    张太后放下手,脸上正色一分,道:“怎么了,李才人生病了?”

    焕儿抿嘴笑着,凑近低声道:“我刚才亲自去问了太医,说是李才人有喜了!”

    张太后神色顿时大喜,道:“你说真的?”

    一个皇朝的子嗣多么重要毋庸多言,更何况还是这样的皇帝,张太后对朱栩的子嗣是异常的关心。

    “真的,刘太医亲口说的。”焕儿笑着道,她可知道张太后多么关注鱼藻宫,毕竟皇帝的后宫里就这么一个女人。

    “走,去鱼藻宫!”张太后站起来,迫不及待了。听到这些消息,她恨不得李解语现在就生出一个皇子来。

    鱼藻宫。

    李解语坐在椅子上,摸着小腹,表情有些莫名。

    她怀孕了。

    她一直期盼着,没想到在皇帝出宫的时候来了,有些意外又欣喜。

    张太后急匆匆而来,差点被门槛绊倒,看着迎出来的李解语,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与紧张,道:“真的有了?”

    李解语轻轻行礼,温声笑道:“刘太医说的,应当不假。”

    “好好好……”

    张太后高兴坏了,拉着李解语的手走进去,一边还埋怨道:“早知道就不让皇帝出宫了,对了,快派人通知皇上,让他早点回来……”

    李解语能理解张太后的心情,陪着她‘唠嗑’。

    宫外翻天覆地,宫里总算是有了喜气。

    这件事是瞒不住的,很快就传到了外廷,孙承宗等人耳朵里。

    内阁,孙承宗班房内,孙承宗,许杰,陈奇瑜三人正在议事,听到这个消息,表情都是一动,心里仿佛有一块大石头落下。

    即便是陈奇瑜这种‘地方官’也暗自松一口气,皇帝没有子嗣,真要出个万一,天下非大乱不可!

    东厂的动作丝毫没有因为‘工作量大’而稍有放慢,除了城外,城内也开始动起来。

    六部九寺的一些低级官吏相继被抓,理由都是‘与他案牵扯’,纷纷都被投入了刑部大牢。

    东厂这一次做的是有理有据,虽然蛮横,可在事实面前,再强横的理由也显得苍白,只是京城百官都忧心忡忡,昼不能安,夜不能寐。

    内阁以及六部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却抓不到线索,只能任由魏忠贤继续折腾。

    一连两天,东厂的大军近乎扫荡了整个北直隶,从各处押解回来的犯人已然都无法送进城,只能在外面就近看押,倒是那些赃物,让沿路的百姓是大开眼界。

    字画古玩,金银玉器,名贵器具,精致首饰,现金现银,晃的普通人都睁不开眼,却又舍不得挪开。

    刑部粗粗计算,短短两日堆满刑部库房与大院的,价值超过千万!

    其他的粮食,田亩之类都未计算在内!

    京城天翻地覆,在山.东的朱栩却不急不缓。

    一连过了两天他都在济.南的的军营渡过,这第三天大中午,朱栩站在高高的瞭望塔上,拿着望远镜观看神机营与鹰扬军的对抗赛。

    神机营除了配备大明最先进的火器之外,训练也是仿照特种兵,各个都是精兵强将,百里挑一。

    鹰扬军毕竟是军队,首重气势,在五百对五百的对抗赛中,神机营几乎摧枯拉朽的取得胜利。

    看的一旁的吴襄直发愣,过了好一会儿才猛的单膝跪地,请罪道:“臣无能,请皇上治罪!”

    朱栩放下望远镜,笑着道:“起来吧,这神机营朕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你要是能赢朕现在就要跑回京城,亲自拿刀砍人了……”

    吴襄还是很尴尬,提心吊胆的站起来。

    皇帝身边有这么一支强军,他们一直都不知道,这一次才深刻体会,却也将他这个总兵显得‘一无是处’。

    曹变蛟一直在边上看着,这神机营一直是他在统管,朱栩话音落下,他便道:“皇上,破虏枪已经改善不少,射程远,不易炸膛,风雨等影响大幅降低,唯一缺点就是换弹慢。”

    朱栩看着神机营的士兵正在换弹,收回枪支,确实比较慢,点头道:“嗯,这个问题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需要各个方面都能跟上来,让军器局那边慢慢研制,不要放松就是。”

    后膛枪不是那么容易的,这里面涉及的炼铁,冷却等等之类朱栩也不太了解的技术,所以只能交给毕懋康等人慢慢积累经验,摸索,改进。

    是以,想要用火枪来野战短时间内是不可行的,不过火炮的可能性还是很大,只要有射程足够远的火炮,在亚洲,在海上,大明都将是无敌的!

    曹变蛟不知道朱栩心里所想,顿了一会儿道:“是。不过如果将破虏枪与弓箭一切配合守城,加上火炮,应该会有更好的效用。”

    朱栩‘唔’了声,若有所思的颌首。

    火枪换弹慢是个弊端,可射程远,敌人冲锋的时候远远的来一波,然后是弓箭手,确实会有不错的效果。

    吴襄在边上听着不说话,只是竖着耳朵,秉持着低调。

    大明的军队,现在基本上分为三个区域,一些人也将他们分成三个‘派系’。

    辽东系,就是出自山海.关以内的,以孙承宗,熊廷弼等人为首,包括了毛文龙,吴襄,祖大寿,还有就是满桂,赵率教等人。另一个是南方系,就是杨嗣昌,洪承畴,卢象升等人,另外一个就是西南了,以秦良玉威望最高,集中地将领最多,地位又稍差一些。

    三大派系里自然以孙承宗的‘势力’最强,毕竟他也是两朝帝师,在朝多年,更是如今的次辅,位高权重。

    不过这些都是外人的看法,朱栩知晓,洞若观火,并不在意。

    “臣参见皇上!”

    一个紫衣的锦衣卫小队长快步走过来,在朱栩不远处单膝跪地道。

    朱栩手里出现了一杯茶,拿起盖子道“平身吧,哪里的消息?”

    紫衣小队长站起来,道:“回皇上,锦衣卫从南和侯府上探查到,南和侯,镇远侯以及保国公等余孽后代图谋不轨,魏忠贤居中,另外……他们意图推信王或者信王之子谋逆篡位……”

    朱栩喝茶的动作停下来,盖上茶杯,表情有些怪异。

    他知道京城内外有些人不安稳,却没有想到,是以魏忠贤勾连在一起,并且赤,裸.裸的想要篡位。

    这点人自然不在他眼里,茶盖摩挲着茶水,目光看着这个紫衣小队长道:“信王是什么态度?”

    紫衣小队长道“他们还没去,信王府大门紧闭,没有异动。”

    紫衣小队长说着,将一道详细的奏本递给朱栩。

    朱栩放下茶杯,接过奏本看了起来。

    这是锦衣卫对这件事的详情描述,包括如何发现,以及怎么样进一步查实的。

    说起来是有些意外,是锦衣卫通过调查这些勋贵之后如何逃脱,京城之内什么人在遮掩,资助,这才从一些细节上锁定了南和侯方一元与镇远侯郭培民,再暗中调查,慢慢的将魏忠贤给摸了出来。

    朱栩笑了笑,这道奏本在手里拍了拍,其实锦衣卫能不能查到是一回事,他能不能解决是另一回事。

    既然这些人迟早要跳出来,那么这次注定逃不过,锦衣卫的查实,不过是提前给了朱栩一点看戏的乐趣。

    “传令,这件事锦衣卫不用插手,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朱栩道。

    对于锦衣卫,他采用的八分职权,两头管理,将全国的情报分配给八个人负责,由骆养性,朱宗汉共同管理,同时这八个人直接向司礼监备份情报。

    “是!”紫衣小队长道。

    说完,他又拿出一道奏本,道:“回皇上,陕.西传来消息,关中大地震。”

    朱栩眉头一挑,连忙接过来。

    这是锦衣卫写的奏本,并不是巡抚李邦华,里面内容很简单,言称影响极大,怕是百年未见,具体还需巡抚衙门在震后核实。

    朱栩神色变了变,看着奏本不语。

    这个时候是小冰川在渐渐走向最猛烈到时期,寒潮,暴雨,大旱,地震,冰雹,鼠疫,火灾,不管是地质上还是天气上,亦或是人祸,只要能发生的灾情,近乎都集中的,密集的发生了,仿佛说好了一样,要将大明赶尽杀绝,不留余地。

    朱栩压着心思,抬头看向这紫衣小队长道“你知道多少?”奏本里东西都是言简意赅,还是当面说的清楚。

    紫衣小队长犹豫了下,道:“回皇上,根据陕.西那边的说法,依照司礼监的划分,只怕是八级地震。”

    朱栩眉头挑了挑,沉吟一会儿道:“传旨京城,户部尚书亲自去陕.西,指导救灾,吏部尚书同往,监督赈灾钱粮。”

    “是。”曹变蛟应声。

    “还有什么消息?”朱栩看向紫衣小队长道。

    紫衣小队长脸上动了动,微微抬头,道“宫里传出消息,李娘娘有孕了。”

    朱栩先是一怔,而后道:“你是说李才人?”

    “是。”紫衣小队长道。

    朱栩神情有些恍惚,这件事来的有些突然,他一时间还有些不太接受,直直的愣神。

    “贺喜皇上。”

    倒是吴襄,曹变蛟等一群人纷纷抬手,大声说道。

    朱栩背起身,望向京城方向,表情有些怪异。

    恍恍惚惚间,时间过的这么快,他都要有孩子了。

    过往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在眼前闪过,仿佛昨天他还在跟皇嫂斗智斗勇,为了出宫费尽心思,一转眼小永宁快十岁了,他也要有孩子,为人父了。

    好一阵子朱栩才反应过来,心里有着一抹欣喜的畅快,笑着道:“嗯,传旨,升李才人为贵人,命宫中好生照顾,太医院那边不能懈怠……”

    “遵旨。”曹变蛟道。

    朱栩难得的高兴,在原地走来走去,猛的道“京城的锦衣卫不要动,传旨给朱宗汉,继续准备,不要着急,待京城事了再动手。传旨给骆养性,海上,东南亚要尽快,朕不日就南下。”

    “遵旨!”紫衣小队长单膝跪地,然后起身,慢慢退了出去。

    朱栩背着手,眯着眼,目光遥遥的看着京城,果断道“两天……应该差不多了,传旨给鲁王,命他以宗人府宗正的名义,圈禁南和侯,镇远侯。”

    “遵旨!”曹变蛟神色不动,心里却明白,皇帝这次要刺激魏忠贤,迫他尽快动手,然后尽快收拾残局,好早日南下。

    朱栩说完,脸上陡然又笑着向吴襄道“朕在京城一直都听说济.南的温泉非常出名,还有没有其他好玩的?”

    曹变蛟眉头微动,皇帝这个离开军营,会有危险!

    吴襄实则对京城的局势不甚明白,闻言想了想道:“回皇上,科举将近,近来济.南涌入了不少士子佳人,在趵突泉边上,时常会有文会,皇上若有意,臣可以派人去打听一番。”

    “文会啊……”

    朱栩对这个倒是颇为向往,奈何他读书用功不够,肚子里的墨水不多,想了想就道;“也好,就当先打个前站,到应天,秦淮河也不能不去,丢人就先丢在这里好了。”

    皇帝随口而说,其他人自然不敢认真,都微低头不语。

    “走,再骑马冲锋一次!”

    李解语怀孕,给了朱栩大好心情,说着就走下瞭望塔。

    他近来很喜欢骑马冲锋的感觉,挥舞着长刀,可以放肆的喊叫,砍杀。哪怕只是演习,也让他通体舒坦,心里的烦闷一扫而空,畅快无比。

    吴襄等人自然都陪着,皇帝的马术不怎么样,真要是坠马出点事情,他们可承担不起。

    朱栩在山.东优哉游哉,京城的乱象越来越多。

    北直隶的士绅们大部分被抓,其他的纷纷躲藏起来,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人跑了,田亩,家产都被东厂抄没一空,海捕文书发的到处都是。

    东厂的能量这次让所有人震惊,各府各县都安插了人手,除了臭名昭著的缇骑,各处的番子加起来居然也有数千人,加上临时招募的,整个北直隶,东厂的人超过万人!

    外加东厂还能调动各地的府兵,县兵,近乎没有什么人能够抗衡,要么老老实实被抓,要么被强硬的塞进囚车!

    京城之内,纷纷扰扰,谣言满天飞。

    一方面是内阁打出了‘反腐’的旗号,誓言‘官无大小’,‘涉腐必究’,在官面上进行轰轰烈烈,强势的宣传。另一方面是暗地里的流言四起,夹杂其中,让人看得云里雾里,分不清南北。

    ‘当今皇帝篡改新皇遗诏,篡位登基……’

    ‘景正得位不正,皇位本属信王……’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景正谋逆……’

    甚至还出现了童谣,不过第一时间就被扑灭,暗地里散播的人,在朱栩强大的控制网中,飞速的消散。

    尽管朝报义正言辞,可历来朝廷的信用都很差,出尔反尔,朝令夕改比比皆是,不知道多少人仓惶的逃出京城,亦或者闭门躲祸。

    京城纷纷扰扰,千姿百态。

    不消半天时间,司礼监就拟好旨意,传给了李解语。

    皇宫里自然一片喜庆,小永宁对李解语怀孕格外的激动,整日粘着,甚至赖在鱼藻宫。

    张太后对此倒是欣慰,总好比整日闯祸的好。

    宗人府宗正鲁王朱寿鋐也接到了旨意,晋王恰巧也在,看着这道圣旨,满脸都是疑惑,一肚子不解。

    “你可看得出什么?”晋王抬头看向鲁王直直的问道。

    鲁王心底同样的疑惑丛丛,南和侯,镇远侯在勋贵中并不怎么显眼,在京城也都异常的低调,可以说是个小透明,皇上为什么会突然传来这样的旨意?

    不过鲁王深知朱栩的手腕,沉吟着道:“虽然皇上不在京城,可京城的大小事情怕是没有几样能逃得过他的眼,或许,这两位侯爷是我们看走眼了。”

    鲁王的话让晋王心里一惊,恍若有所悟,接着就道:“南.京勋贵向来以魏国公徐文爵马首是瞻,徐文爵又是个墙头草,最擅长见风使舵,如果这两人真有问题,那徐文爵会不会是幕后主使?”

    鲁王看了眼晋王没有说话,这位快憋疯了,整日里就想出事,看热闹,期望浑水摸鱼。可京城已经这么热闹了,他还躲在这里,一点都不敢冒头。

    鲁王心里暗暗摇头,站起来道:“这件事皇上自有安排,晋王无需担心。”

    晋王听着鲁王若有若无的警告,神色不变,心底对鲁王很不屑,都坐上了宗正宝座,还是平淡无奇,一点作为都没有。

    鲁王送走了晋王,思索一阵,便装作如无其事的派人去请方一元与郭培民。

    郭培民与方一元近乎同时抵达宗人府,两人看到彼此的时候都是神色一怔,眼神有警惕也有疑惑。

    “二位侯爷,请!”

    从大门内走出十几个侍卫,将他们半围,腰间佩刀,目光凛凛。

    方一元与郭培民脸色顿时大变,他们本来就心里有鬼,这一下顿时慌了,本能的就想反抗。

    可他们没有带兵器,且只有他们两个人,十几个侍卫手已经放在刀柄,微低着头,眼神里都是冷漠之色。

    “请吧。”领头的侍卫离的不远不近,神色冷淡。

    方一元与郭培民心里大乱,这个时候也只能装作没有其他事情,僵硬着脸走进了宗人府大门。

    没多久,宗人府就放出消息。

    ‘南和侯,镇远侯心怀怨愤,意图不轨,即日起圈禁宗人府,查后再判’。

    这个消息在纷乱的京城并没有多大影响,毕竟过去圈禁,杀戮的宗室亲王,勋贵不知道有多少。

    可在有心人眼里就不同了,内阁,六部等人,都从中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最特别的,就是魏忠贤了。

    他正在喝茶,这个消息令他将茶水都打翻,湿了一桌。

    挥退报信人,魏忠贤抬头向北方,皇宫方向看去,目光幽冷,迸射着寒意。

    “皇上,你就真的这么自信吗……”

    魏忠贤神色冰冷,皇帝显然已经知道了,将方一元,郭培民下狱,这是在逼他,逼他提前动手!

    魏忠贤站起来,脸上前所未有的冷漠,望着墙壁,仿佛能看穿,望入皇宫,目光落在御书房,那里有一个年轻人正在低头看着奏本。

    “只是,你凭什么这么自信……你还能有什么布置……”

    魏忠贤低语,双目是灼灼的野心光泽。

    魏忠贤站在原地,脸色漠然,半晌之后大步走了出去。

    “将唐通找来,我们一起去信王府!”

    魏忠贤找来一名亲信,大声的说道。

    他大踏步向前,很是威风凛凛。

    “是!”亲信领命,快速离开。

    “公公,我们这是要去哪?”傅应星跟在魏忠贤身后,神色破为激动的说道。

    这几天他们东厂了抓了不知道多少人,抄了多少家,虽然只有三成,可赃物可观的令他心头难抑,激动不已。

    “去见信王!”

    魏忠贤坐上轿子,淡淡说道。

    他语气平常,表情也平静。

    傅应星神色怔了下,想要问,轿子已经起来了。

    魏忠贤带着人来到信王府后门,唐通已经在等着了。

    唐通看着很是普通的信王府后门,待魏忠贤打发走所有人,这才走近低声道“公公,这就要动手了?”

    信王是他们的最后一步,一旦来这里,就表示最后一刻终于到了!

    魏忠贤看了眼唐通,这位显然还不知道方一元与郭培民已经被抓,神色不动的道:“嗯,我们现在去见信王,你待会儿就回去准备,通知那几人,明晚寅时!”

    “好,就寅时!”唐通大喜,他不过不惑之年,还大有前途,可最大的前途,莫过于从龙之功!

    魏忠贤神色平淡,平淡中透着一抹极寒的冷漠。

    信王府早就被东厂控制了,魏忠贤带着人,畅通无阻,径直来到信王府大厅。

    朱由检带着妻儿,一家七口正在吃饭。

    面对魏忠贤的气势汹汹,朱由检异常的平静,其他人包括周王妃都面露惊色,紧张的不敢吃饭。

    朱由检从容自若,夹着菜,吃着饭,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今年也不过二十出头,从气度上看,远远超过这个年纪。

    魏忠贤的目光落在朱由检脸上,转而又落在他边上的朱慈烺身上。

    朱慈烺是朱由检长子,今年不过五岁,神色慌乱,颤巍巍的想要躲到朱由检的身侧。

    魏忠贤环顾一圈,向朱由检抬手笑着道“奴婢参见王爷。”

    朱由检盛汤,神色不动的道:“你要造反了?”

    魏忠贤微怔,有些讶异的看着朱由检道:“王爷怎么知道?”

    朱由检喝了口汤,道“景正不是皇兄,可以任你糊弄,他压了你这么多年,现在又要卸磨杀驴,以你的个性,不会坐以待毙。”

    魏忠贤好似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向朱由检,脸上出现一抹玩味的表情,道:“是奴婢小看王爷了,那王爷猜猜,奴婢要做什么?”

    朱由检端着碗,喝着汤,一会儿之后,擦了擦嘴道:“不管你要做什么,都注定失败,景正的手段你比我清楚。”

    魏忠贤背起身,学朱栩眯着眼,打量着他道:“确实如王爷所说,想必外面的流言您也听到了,景正得位不正,现在该是您登基的时候了。”

    朱由检放下碗,看了眼边上的三个孩子,笑了笑道:“不要害怕,身死事小,失节事大,我们是太祖子孙,当不畏惧生死。”

    三个孩子还懵懵懂懂,哪里听得清信王的话,只是睁大眼看着朱由检。

    周王妃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只是搂紧身边的孩子。

    吴承恩从侧门走出来,下人抱出数个火油桶,放在饭桌四周,边上是一个个拿着火把的家丁,每一个都视死如归的表情!

    魏忠贤脸色变了,看着那一个个油桶,足以将这个大堂都炸飞!

    他阴沉着脸,看着朱由检道“王爷,大位就在眼前,莫非你一点都不在意吗?这是太祖的打下的江山,你难道忍心看着被景正毁掉吗?”

    唐通也忍不住了,小心的看了眼那些火油,急声道“王爷,你睁开眼看看,整个大明都是天下大乱,人心思定,你要眼睁睁的看着,太祖的江山被景正硬生生的毁掉吗?大位马上就是您的了,一点都不动心吗?”

    朱由检面无表情,道“我大明江山可以亡在自己手里,绝不会忘在一群阉宦之手。本王于国于民无益,不会丢太祖太宗的脸,辱没朱家子孙后代。”

    魏忠贤看着那一个个火把,一桶桶火油,脸色阴沉的可怕。

    朱由检是他计划里最关键的一环,失去了他,即便控制了皇宫,也不会有人听他的,京东京西两处大营不用一天就能到!

    唐通心里害怕,他们站的这么近,一旦不小心火星落在油桶上,他们都会被炸死!

    魏忠贤心如电转,突然看着朱由检道:“王爷,如果说,景正已经死了,你现在还想自焚吗?”

    朱由检脸色微变,旋即平静如常,淡淡道:“如果他死了,身为亲王,理当殉国。”

    周王妃等人瑟瑟发抖,都没有出声。这件事信王与她们早已经说过,殉国,也是理所应当。

    魏忠贤神色冷漠无比,朱由检显然存了死志,根本不是言语能打动的。

    那些火把只要有一滴落下,整个大堂都将化作灰烬!

    朱由检不能死!

    哪怕不能用,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死!

    魏忠贤双眼里都是冰冷之色,道:“既然王爷执意不肯,奴婢也不是没有替代之人,福王还有子嗣在!”说完,他转身就走。

    唐通神色慌乱的看着朱由检,跟着离开。若是继位的不是朱由检,他的功劳就要大大缩减了!

    朱由检看着魏忠贤的背影,神色轻叹。

    如果福王真的还有子嗣,或许确实合适,至少魏忠贤能收下不少当年‘国本之争’的失败者。

    朱由检看了眼自己的妻儿,神色悲痛,旋即决然的看向王承恩道“点火吧,本王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王承恩深深的看着朱由检,手里的火把就要落下。

    “慢着!”

    突然间,一声大喊从不远处传来。

    一个穿着内监服饰的中年人,快步走过来。

    王承恩手一顿,看着来人,脸色微变:“你是司礼监的人?”

    来人确实是司礼监的人,崇祯三年就被安排在信王府,只是一直默默无声。

    中年人走过来,抬手向朱由检道“奴婢见过王爷。”

    朱由检已经猜到了,神色冷淡道:“你为何而来?”

    中年人站起来,从袖子里掏出一道圣旨,大声道:“信王朱由检,接旨。”

    朱由检愣神,一群人也都看着他。

    中年人见朱由检不动,面露威严的再次大声道:“信王接旨。”

    朱由检眉头皱了皱,他本存了死志,却没有想到景正还给他留了密旨。

    想了想,他对着王承恩等人摆了摆手,上前跪下道:“臣接旨。”

    其他人都纷纷跪在朱由检身后,哪怕是油味刺鼻也不在乎。

    “奉天承运……信王朱由检,机警有为,敏恭慎达,甚合朕意……朕离京日久,京城不可无主之人,特命信王临时监国,统辖内阁六部,以遏宵小。”

    中年人长篇大论,可旨意的意思还是很明白。

    朱由检一时间换不过来,景正又让他监国了?

    “臣接旨。”朱由检抬起手道,尽管心里疑惑丛丛。

    中年人将朱由检扶起来,笑着道“王爷,是该您出山,扫灭宵小,安定人心的时候了。”

    朱由检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景阳宫那位早就打好算盘,令他收拾魏忠贤了。

    京师现在乱成一锅粥,人心惶惶,确实应该尽快安抚。

    “可是,本王如何扫灭宵小,安定人心?”朱由检疑惑的看着中年人道。魏忠贤掌握大权,他可是没有一兵一卒。

    中年人一笑,道“大人只管去内阁,皇上自有安排。”

    朱由检点点头,心里不得不佩服朱栩,论起这样的手段,他一百个也比不上。

    不过朱由检已经不是以前了,他看着中年人,直击要害的道“不知皇上以后打算如何处置本王?”

    中年人笑着,道:“皇上说了,既然王爷不想去台.湾,那就自己选个地方。”

    朱由检微微点头,会意了,稍稍思索一番,道:“本王去陕.西吧,或许还能有些作用。”

    中年人明白,这是要他转述的,躬着身道:“奴婢知道了。”

    朱由检说完,看了眼周王妃等人,大步向外面走去。

    朱由检确实不一样了,仿佛放下了一个巨大的包袱,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以前看似明亮的双眼,现在清澈如水,从容淡然的向外面走去。

    中年人躬着身,心里暗道‘终究是亲兄弟,皇上果然没有看错。’

    与此同时,内阁也接到了冯祝传达的旨意。

    ‘北直隶改设河.北省,陈奇瑜任巡抚,陈新甲知错能改,举报有功,朕心甚慰,准戴罪立功,任河.北总督,即刻组建总督衙门,统辖境内兵马’。

    如此一来,本来听调于兵部的各地府军,县军统统归了陈新甲麾下。

    孙承宗等人都愣神半晌,好久之后才轻声自语:“皇上的旨意来的真是时候……”

    在朱由检抵达内阁的时候,李解语正在与李思忠叙话。

    李思忠听了半晌,起身单膝跪地道:“臣明白,臣请辞禁军副统领,今后闭门读书。”

    李解语抚摸着小腹,轻声笑着道:“叔叔不要见外,没事可让婶娘常常进宫叙话。”

    李思忠应声,出了鱼藻宫。

    与此同时,大病初愈的鲁钦被任命为禁军副统领,执掌大内兵权。

    随着一道道密旨发出,京师的局势悄然发生着改变。

    曹钦程告假,孙承宗名正言顺的插手巡防营,虽然没有做出什么明显的动作,只是下了几道不动声色的命令。

    魏忠贤与唐通与唐通还在不断的密议,计划着‘反正’的纤细步骤。

    “香.河的兵马你真的能调动吗?”魏忠贤问道,香河有两千县兵,用好了也是一大助力。

    唐通神色肯定,道:“公公放心,大不了杀了那知县就是!”

    魏忠贤默默的计算,道;“安远侯等人聚集了两千人,明天我调开东门守兵,让他们杀入皇宫,然后再以巡防营剿除,彻底掌握皇宫……”

    唐通神色迟疑,道“公公,真的有福王子嗣吗?”

    魏忠贤神色不动,道:“没有,到时候即便信王自焚,也可以随便找一个孩童替代,稳住局势,其他的,可从长计议。”

    唐通神色变了变,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这样的糊弄。

    可事情到了这个关口,已经由不得在想其他办法了。

    唐通猛的站起来,道“好,事不宜迟,咱们分头行事!”

    魏忠贤没有说话,目送他离开。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心里很不安,本来万无一失的计划,这个时候总感觉错漏百出,危机重重。

    “皇上,就让我们赌这最后一局!”

    魏忠贤太阳穴鼓起,咬着牙恨声道。

    北直隶已经失控,除了东厂与顺天府,各地的衙门也开始对士绅‘抢劫’,大肆的清洗,

    由南到北,处处都是官差抓人,抄没家产,偌大的官道上挤满了囚车,‘赃物’。

    不知道是不是有‘默契’,这些人都极少去骚扰普通百姓,哪怕是大一点的商户都没有被波及,通通都是冲着‘士绅’去的。

    北直隶发生这样的‘骚动’,即便有着‘正义’,也难以让天下人,尤其是读书人接受,一道道弹劾的奏本飞入通政使司,最集中的就是魏忠贤,其次是陈奇瑜。

    这场‘骚乱’只限于北直隶,其他各地还算平静,只是越来越多的‘士绅’感觉,千方百计的‘谋求自保’。

    聊.城。

    朱栩的船队停在这里已经不少日子,山.东各级官员都求见过,除了巡抚与总督,再没有人减去过。

    船上的‘皇帝’经常会下船走动,只是保密严密,一般人无法靠近,只能远远的看着穿着龙袍的年轻人出出进进。

    ‘皇帝’坐在软塌上,斜躺着,正看着一本书,专心致志。

    在他不远处,曹化淳侍立,微低着头,恭恭敬敬。

    “皇上,您的参汤。”一个捧着盘子,小步走进来的内监,来到‘皇帝’近前,低声道。

    ‘皇帝’头也步态,只是不轻不重的嗯了声。

    内监放下碗,又小心的看了眼‘皇帝’,这才无声退下。

    他一走,曹化淳就缓慢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皇帝’待那内监一走,连忙起身,小跑来到曹化淳身边,躬着身,低声道:“公公,现在怎么办,小的怕汤里再有毒……”

    曹化淳抱着浮尘,神色如常,道:“倒入花盆就是,然后就睡觉。”

    “睡觉?”这小内监一愣,不敢违背,慌忙点头道:“是是,一切都听公公的。”

    退出去的内监悄然与几个人擦肩而过,那几人都神色不动,各自忙各自。

    月上柳梢头,月儿半圆。

    朱栩的船队里静悄悄的,黑灯瞎火,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黑暗中人影来回的穿梭,悄悄的放置着什么,交错离开。

    四艘船都是如何,到处都是黑影。

    曹化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船,在岸边不远处,静静的看着。

    待这些黑影消失不见,曹化淳身边一个禁军侍卫低声道“公公,现在怎么办?”

    “依计行事。”曹化淳道。

    “是!”那侍卫应身,大步离去。

    本来黑漆漆的岸边突然间灯火通明,侍卫们都在大声喊叫“什么人,你们在干什么,都给我站住!”

    人声鼎沸,将从船上下来的一群黑衣人下的魂不附体,四处乱窜。

    这个时候原本的四条船悄悄向前移动,原地多了几条堆满柴火的小船。

    轰轰轰

    一个接着一个的炸响,火光冲天,漫天都是大火,熏的半边河道通红。

    那些黑衣人大喜,一边躲藏着禁军的搜捕,一边拼命逃离,想要去找主子报喜,要赏钱。

    朱栩并没有睡,与曹变蛟正在对弈。

    消息很快就传递到他耳朵里,对着近乎一面倒的棋局,朱栩弃子,看着曹变蛟笑着道:“好戏开场了。”

    曹变蛟没有说话,如果魏则西等人要谋逆,最大的危险就是活着的皇帝,所以皇帝必须死,否则一切都将无用!

    一只只信鸽在空中翻飞,传递着各处的消息。

    安远侯,保国公等人之子不断聚集人手,藏在京城不远的一个小村子里,有三千人,每个人都配了马,藏匿着,等待京城的信号。

    香.河的唐通也在调集县兵,随时准备向京城开拔。

    在同一时间,魏忠贤将傅应星,侯国兴,客光先等人喊到一起,开始透露一些口风。

    “公公,你是说,有反贼要进攻京城?”客光先神色震惊,很不可思议。

    其他人都面露愕然,这民乱不少,却还没有敢来袭扰京城的。

    魏忠贤神色不动,道“这个是锦衣卫提供的密保,曹侍郎要我全权处置,所以我打算将东门的守兵调动西门,全权防护。”

    现在东门归魏钊管,他听着魏忠贤的话,面色不动,不点头不摇头。

    其他人倒是无所谓,在他们想来,无非就是一波乱民,若是剿灭了,说不得还能记上一功!”

    “傅应星,你调两千人马,跟着我,随时听我的命令!”魏忠贤肃声道,仿佛乱民已经到了眼前。

    “是!”傅应星没有二话,立马点头。

    魏忠贤手里有两千东厂番子,在家巡防营,哪一点禁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眼前这些人看似是最为信任,亲密的人,但魏忠贤依旧还是放着他们。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魏忠贤紧紧闭着眼,双拳紧握,心脏如擂鼓。

    大事就在眼前!

    月黑风高,杀人夜。

    不过子时,京师仿佛倒寒潮一般,刮起一阵阵冷风。

    安远侯之子等人都穿戴整齐,武器齐备,三千人悄悄摸向京城东门。

    “狗皇帝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他!”

    安远侯之子骑着马,走在最前面,恨声说道。

    保国公之子面色阴鹜,神色振奋的道:“景正死的确实太容易了,不过,等我们进了皇宫,他在地下会感受到我们的怒火!”

    “不错,景正能杀人,我们也能,我们还要比他杀的多!”

    “对,得快速进城,迟则生变!”

    “加速吧,寅时之前必须到!”

    三千多人立马就加速,这些都是乌合之众,各种理由的聚集在一起,大部分还都不知道今天是要攻打皇城。

    香.河。

    唐通召集一干手下,沉色道:“诸位,兵部曹侍郎传来命令,有乱民攻入京城,急招我们护卫京师!”

    县军一般是校尉配三个百人队队长,三个队长闻言都是一愣,京城有乱民?即便有也用不着他们香.河的县兵吧?

    唐通平日拉拢人心,算是心腹的只有一个,其他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问道“敢问大人,可有兵部的手令?”

    唐通从桌上拿出一道文书,直接递给他,神色威严的道:“即刻整军,马上出发!”

    两人看过曹钦程签署的文书,眉头皱了皱,这件事怎么看都很诡异。

    京城有三万巡防营,乱民能有多少,居然要调香.河这两千人?

    “大人,知县可知道?”其中一个又开口问道。根据制度,县兵日常事务归总督府调配,若有重大行动需要知县同意。

    唐通面色如常,淡淡道:“自然知道,严格执行命令!”

    “遵命!”

    两人没有再说,单膝跪地的大声道。

    唐通见压服两人,神色微笑,心里痛快,目光灼灼的望着外面。

    过了今晚,他就有了从龙之功,立列朝班,位高权重的!

    京城之内,魏忠贤也在调动巡防营,将东门近乎空出来,他带着傅应星,两千人,部署在东安门外。

    魏钊没了兵权,跟傅应星一起,陪在魏忠贤左右,神色凝重的道“公公,我们这是要做什么?”

    魏忠贤遥望着这道宫门,哪怕到这个时候他也不愿意与这群人泄露分毫,面无表情的道:“近来京师不安稳,皇上不在京城,有备无患。”

    魏钊眉头皱了皱,神色出现一抹挣扎,道:“公公,有些事情做不得。”

    魏忠贤转头看了眼,这个一直没有在他眼里的叔叔,眼神微微闪烁,没有回应。

    魏钊脸上又挣扎了一番,忍着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内阁灯火通明。

    朱由检坐在主位上,孙承宗陪坐。

    鲁钦已经接管禁军,站在两人面前,沉声道:“回王爷,禁军已经调整完毕,一只苍蝇飞不出去,更别想飞进来!”

    陈新甲举报了唐通,举告有功,现在是河.北省总督,他道:“回王爷,顺天府府兵我已经接管,唐通以及那些乱民交给我!”

    朱由检抛开了那一腔热血,整个人都显得无喜无悲,没有了负担,闻言没有什么表情,转头看向孙承宗道“孙阁老来安排,必要的时候本王会出面。”

    孙承宗对朱由检的改变心底有些讶异,尤其是知道他宁死也不与魏忠贤为伍,单这份气魄与气节就令人高看一眼。

    孙承宗微微点头,看着鲁钦与陈新甲,沉声道“唐通,乱民都要在京城门外解决,要让天下人知道福王之子以及魏忠贤谋逆!本官已经接管巡防营,魏忠贤手里的两千人禁军不用管,本官亲自人处置,明天一切都会平定,顺天巡抚,总督要做好安抚的工作!”

    “是!”

    陈奇瑜与陈新甲同时道。

    不管如何,京城这场乱事,就要在今晚解决!

    丑末寅初,天色将明。

    安远侯之子等人终于将三千人开赴到了京城东门不远,刀锋凛凛,直指大门。

    安远侯之子在最前面,满怀激动的道:“虽然我们只要几百人,但只要口号一出,裹挟之下,这三千人就能攻破皇城,占领皇宫!”

    “千秋大业,就在今夜!”保国公之子大声道。

    宁阳侯之子抽出长刀,寒声道:“我要将京城那些昏官庸吏杀个干净!”

    一群人都很激动,望着不远处,黑暗中的大门。

    “传令下去,今天之后,每个人一百两赏银!”保国公之子扬着马鞭大声喊道。

    “喔喔……”

    顿时人群沸腾,大声呼喊,响彻云霄。

    饶是如此,他们也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他们也没有觉得奇怪。

    默默的计算着时间,寅时一到,安远侯之子猛的举起长刀,大声道“国难至,清君侧!”

    “国难至,清君侧!”

    “国难至,清君侧!”

    “国难至,清君侧!”

    先是前面几十人喊,接着是上百人,后来三千人同时大喊,声音如雷。

    诸位侯爷之子大吼大叫,打马向京城冲去。

    “国难至,清君侧!”

    他们还没有到城门,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无数已经熟睡的百姓被惊醒,纷纷大惊的推开窗户,远远的就看到东门方向灯火通明,喊杀声震天。

    “这是……有人要谋反吗?”

    “清君侧,靖国难,这是太宗当年的口号,莫非又有宗室的人要篡位……”

    “完了完了,真的有人谋逆,京城要大乱了……”

    百姓担惊受怕,纷纷躲起来。

    而那些朝廷官员是最怕的,每一次更朝换代他们都是最有危险的。

    朱由检领着孙承宗,陈奇瑜,陈新甲等人站在乾清宫台阶前,看着远处火亮色的天空,都面色沉静中透着凝重。

    “开始吧。”

    朱由检听着喊杀声,淡淡的说道。

    “遵命!”

    孙承宗出宫,直奔东安门,魏忠贤所在。

    孙承宗单人出门,直接就出现在离魏忠贤不远处的大门前。

    魏忠贤看着孙承宗,脸上不由得笑了,这个时候,他想起了很多事情。

    当年他一心想要交好孙承宗,替孙承宗等东林党人前前后后做了很多事情,可换来的,不过还是一句‘阉贼’,没有人在意他,甚至有的当面吐他吐沫。

    他心里恨极,得势之后对东林党人大肆报复,其中就包括孙承宗,只是因为有皇帝的维护,这个孙承宗才能活到今天,出现在他面前!

    不过,今天出现了,却也勾起了他无尽的恨意,这就是最后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