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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尔多普没有说话,拿着望远镜看去,发现对方是藏在半圆形里,想要绕道攻击都不行,他放下望远镜,转头看了眼,发现他带来的人已经死了十几个,立刻眉头一皱,大声道:“支援,请总督阁下支援!”

    “是!”一个士兵匍匐着倒退,快速跑出了明朝枪击范围,调头去请救兵。

    楚成栋看的一清二楚,心里大喜,连忙道:“停止射击,节省子弹。”

    他的话音一落,明朝的射击就停了,所有人都只是盯着还趴在地上荷兰人,手里发热,虽然打不中,还是想继续射击。

    荷兰人一见对面的射击停下来,纷纷抬起头看向前方,一会之后又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阿尔多普现在只能确定前面是明人,却还是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手持刀棍的明人突然会有火枪了,还埋伏在这里,有多少人,还有什么阴谋……

    阿尔多普皱着眉,想着要拖延时间,便仰着头,大声喊了几句。

    楚成栋有意拖延荷兰人的进攻时间,让赤嵌城有更多时间准备,同时控制荷兰人的进攻节奏,争取主动权,便装作没听见。

    当然,他也听不懂阿尔多普在瞎咧咧什么,乐意就这么耗时间。

    阿尔多普隔着一百多米喊,几句下来嗓子就不行了,想了想,索性趴在那一动不动,思索着对策。

    荷兰人都趴在地上,警惕着前面,然后看着影子不断的缓缓转动,时间慢慢过去。

    报信的士兵很快跑回了普特曼斯的身前,大声的报告:“阁下,我们遇到伏击,上尉请求支援。”

    普特曼斯眉头一挑,毫不在意的道“普洛斯,你带五百人支援阿尔多普。”

    “是!”普洛斯毫不犹豫的应声。

    那个士兵大喜,领着普洛斯沿着已经熟悉的路,快速去支援阿尔多普。

    普洛斯走了很久,似乎觉得无聊,这才道:“阿尔多普遇到了多少土著?”

    这个士兵连忙道:“不知道。”

    普洛斯微楞,道:“他们将阿尔多普包围了?”

    “没有。”士兵道。

    普洛斯眉头皱起,停下脚步看着这个士兵,面无表情。

    这个士兵脸色微变,慌忙道:“有火枪,埋伏在前面,没有露头,不知道多少人,火力很猛,我们无法突破。”

    普洛斯看着他,道:“火枪?明人的那种鸟铳?”

    士兵摇头,道“不,是火枪,射程与我们相当,威力可能更大一些。”

    普洛斯顿时冷哼一声,恼火道“该死的葡萄牙人!”

    葡萄牙已经被西班牙吞并,海外殖民地被荷兰‘买’下了很多,两国的关系很紧张。葡萄牙失去了在海外争夺的实力,对武器贩卖格外热心,大部分火器都是从他们手里流出去的。

    普洛斯骂了一句,而后就冷色道:“走,给黄皮猴子一个教训,让他们见识我的厉害!”

    “是!”士兵大喜。不管那里藏着多少明人,他们都有八百人,这么多人,足以横扫整个远东!

    阿尔多普等人已经匍匐退出了明朝攻击的范围,正站在五百米外,望着那处防御工事,苦思如何冲进去,剿灭里面的明人。

    实际上阿尔多普好几次都想不顾一切的冲进去,可他实在不甘心,因为这会死很多人,三百人,死三分之一都不是他能承受的,并且,他也不知道那土堆后面的明人有多少。

    在坑道内的楚成栋一直在观察着阿尔多普,心里琢磨着他能招来多少援兵,要是有个两千,他就得跑路了。

    他身边的小队长也一直警惕着,道“大人,这帮红毛鬼到底要干什么,他们为什么不在赤嵌城附近登岸,要跑这么远?”

    楚成栋不假思索的道:“不知道,他们的行事很诡异,赵大人那边也参不透。”

    小队长点点头,道:“这些红毛鬼真难看,真的如同鬼刹一般。”

    楚成栋心里赞同,没有理会他,静候着。

    普洛斯的援兵来的比预计的要快,一见到躲在树林里,防备明军偷袭的阿尔多普,不由得大笑道:“嗨,阿尔多普,你这是怎么了?”

    阿尔多普上前,道:“抱歉少校,我们遭到明人的伏击,他们拥有火器,不比我们的差,我们失利了。”

    “看我的。”普洛斯拍了拍阿尔多普的肩膀,大笑着上前。

    阿尔多普眉头皱了一下,目光冷色一闪,跟在他身后。

    普洛斯来到阵前,以望远镜眺望着明军的布置,好一会儿,双眼一睁,有些明悟的道:“唔,是明人的风格,那么,现在除了强攻,没有其他办法了是吗?”

    “是!”阿尔多普道,明军堵在这里,除了消灭他们,后顾无忧的前进,别无他法。想要消灭,只有正面强攻一途!

    普洛斯道“那还等什么,准备进攻,消灭所有明人吧,对了,头不要打烂,我要摆放整齐的放在赤嵌城下,吓唬那群土著。”

    阿尔多普双眼狠色一闪,道:“是少校!”

    “上尉,去吧!”普洛斯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道。

    “是!”阿尔多普神色振奋,带着所有人,端着枪,大步向前走去,在快要到三百米距离的时候,陡然大吼:“冲,杀光黄皮猴子!”

    “杀光黄皮猴子!”八百荷兰白人士兵,端着枪,怪叫着向前冲去。

    “大人!”楚成栋身边的小队长一见,顿时大惊的道。

    楚成栋默默算了一下,然后面露坚定道“传令大炮准备,箭炮准备,手榴弹准备!”

    “是!”随着楚成栋的命令传出,他们身后的半山腰上,掩藏着的十门大炮露出森森的洞口。身边的一个个大箱子打开,露出里面的火器。

    在阿尔多普跨入三百米距离的时候,楚成栋猛的一挥手,大声道“开炮!开枪!”

    他话音一落,半山腰间的黑洞洞的大炮填进去炮弹,点火。

    嘭嘭嘭

    一颗颗炸弹飞出,仿佛是直线一般,直接落向阿尔多普的人群。

    不等阿尔多普震惊,两百多人的火枪齐齐开火。

    砰砰砰

    一颗颗炸弹落地,炸的是尘土飞扬,血肉横飞,一个个大坑出现,缭绕着浓烟以及刺鼻的硫磺味。

    “冲,不要停!”阿尔多普大惊,可还是瞬间做出了决定,并带头向前冲去。

    在他们身后的普洛斯面色阴沉,心底将葡萄牙人恨的半死,在他看来,火枪,火炮这些,明人肯定是从葡萄牙那买的!

    阿尔多普就没办法想那么多了,他必须冒着枪林弹雨进攻,没有退路!

    “攻击!开枪!”阿尔多普在炮声中大吼,神态凶狠。

    楚成栋毫无惧色,扔掉长枪,拿起身边的弓箭就沉声道:“箭炮,准备!”

    “射击!”

    咻咻咻

    一道道箭矢射出,在一百多米外炸响,两百多箭矢,密集而下,在炮声隆隆中很不显眼,可越来越多的白人被炸飞,倒地,再也起不来。

    “继续射击!”楚成栋搭箭,连连射出。

    弓箭的炸药不停的炸开,不知多少人被炸死,即便是阿尔多普也受了上伤,可他还是咬牙冲锋,只要冲过最前面的那些挡箭牌,他就有信心消灭所有人明人,将功折罪!

    一道道箭炮射出,不知道射了多少,炸死了多少人,明军不停息的在射箭。

    炮声隆隆,镇山倒海,覆盖所有冲过来的荷兰士兵,浓烟滚滚,沙尘漫天,残肢断臂到处都是,鲜血横流。

    “大人,他们要冲进五十米了!”

    “手榴弹准备!扔!”

    楚成栋拉开手榴弹,猛的就扔了出去,转身又是第二个。

    两百多个士兵,齐齐投掷,手榴弹比箭炮更有威力,在他们身前不远处炸开。

    手榴弹太过密集,如同雨落一般,没有一点空隙。

    一声炸响掀起一片尘土,交错在一起,伴随了不知道多少人命。

    阿尔多普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荷兰士兵如同惯性的一般冲来,很快就到了铁丝网前,正在奋力的敲打。

    嘭

    一颗手榴弹扔过来,直接将这些人炸飞。他们如同活靶子一般,任由手榴弹轰炸。

    普洛斯已经在后退,他知道,他上当了,八百人,可能剩不下几人。

    他大步向回跑去,想要告诉普特曼斯,明人不是他们印象中的的土著,他们的火器比他们更先进!

    就在他跑回去的时候,郑芝龙已经找到了普特曼斯的舰队。

    “让我试试这些红毛鬼的舰队的实力!”

    郑芝龙的舰队开始向禾寮港使去,做出决战姿态。

    荷兰人进攻赤嵌城,必须要遏制,别处没有援军,只有他这一支,他有四十艘战舰,哪怕拼掉荷兰人一半,也将是重创!到那时候,荷兰人不管是进是退,都由不得他们!

    就在郑芝龙准备与荷兰舰队进行决战的时候,西班牙人的舰队终于有明确方向——湄洲岛!

    熊文灿早有预计,亲率海军主力,迎了上去。

    决战在突然之间到来!

    这会儿朱栩正站在湄洲岛基地的最高处,凭栏远眺,目之及处,波涛汹涌,狂风渐起。

    普洛斯惊慌失措,飞快的跑回禾寮港。

    可他还没到,郑芝龙的四十艘舰船已经快速驶来,三艘中舰,一百多门大炮,齐齐的对准禾寮港,合拢准备决一死战。

    普特曼斯早已经发现了,迎军备战。

    巴利萨神色颇为震惊,站在普特曼斯,急声道“阁下,这是明朝的战舰吗?他们为什么会有战舰,那火炮与葡萄牙人也不太一样!”

    普特曼斯也皱起眉头,心里不安,不过已经来不及想太多,直接下令道:“迎战!”

    巴利萨连忙道:“是!”

    他们现在被堵在这里,除了迎战,没有其他办法。

    普特曼斯现在有五十多艘船,战船二十多,可炮船只有三艘,其他都是纵火船之类,还有不少是商船临时改建的。

    赫克特号有三十五丈,其他两艘也有二十多,总共配备了七十多门火炮。

    赫克特号驶出来,直接横过来,炮口向着禾寮港之外,也就是西侧,其他两艘炮舰同样姿势,横成一排,剩下的纵火船之类都快速冲向前,向着郑芝龙的舰队,疾速如风。

    郑芝龙的四十艘战舰,三艘中舰,配备了一百二十门多门火炮,速度渐渐放缓。

    郑芝龙内心很忐忑,他在做海盗的时候也打过海战,可都是小打小闹,正规军之间的战斗还是第一次,因为军中弥漫的谨慎气息,他现在也是抱了拼命的心思来开战的。

    他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对面的一举一动,一面要模仿,一面想着破解。

    过了一阵,一个校尉在他边上道“大人,已经进入一千丈范围了。”

    郑芝龙望远镜看到荷兰人的三艘战舰横亘在那,一群小船蜂拥而来。

    他强压内心不安,沉声道“停船,开炮!命小舰快速靠近敌舰,用箭炮攻击!”

    “遵命!”

    郑芝龙命令一下,三艘中调转方向,六十多门大炮齐齐开火。

    嘭嘭嘭

    火炮在八百丈外开火,炮声轰鸣,一颗颗炮弹飞出,直奔荷兰船队。

    一艘艘小舰飞快,扑向禾寮港。

    普特曼斯看着一颗颗炮弹飞来,神色一惊,手里的望远镜差点拿不住。

    嘭嘭嘭

    一颗颗炮弹在附近炸响,激起水柱,水花飞溅,如同下雨一般。

    巴利萨双眼凝重,道:“阁下,明人大炮的射程比我们的远,我们开炮打不到他们,而且他们的炮比我们多。”

    普特曼斯冷着脸,道:“靠近,命纵火船突袭!”

    “是!”巴利萨神色严肃。

    事情再三出乎他们的预料,现在也只能拼死一战!

    荷兰的战船向前开,要与明朝的炮舰对战,但他们没有将希望寄托在战舰上,而是纵火船上!

    郑芝龙拿着望远镜,注视着对面的一切动作,眼见敌船靠近,尤其是那些纵火船,面色冷肃,道:“命小舰拦截所有敌舰!”

    “遵命!”

    三十多艘小舰,快速的向前冲去,每艘船上都有一百多人,五十多火枪兵,五十多箭炮兵,火枪,弓箭都远远的对准。

    砰砰砰

    在三百米内,明朝小舰上的火枪就开始对着这些纵火船开火,在两百米内,箭炮就开始射击。

    纵火船船都不大,火枪射击攻击力相对较少,可箭炮不同,只要射到船上都会爆炸,这些商船哪里经得起,没炸几下就会漏停,停下,下沉。

    三十多艘小舰,拦住了五十多艘纵火船,船上的士兵已经发现,这些箭炮非常好用,连连用箭炮攻击。

    海上的情势近乎在一面倒的变化,炮声隆隆,爆炸声密集,海水滚荡,赤水如流。

    普特曼斯在望远镜看的是清清楚楚,神色无比的难看。

    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他带着无比的信心而来,笃定三百人就能占领台湾,现在却是这种局面!

    嘭

    突然间,两颗炮弹罗在赫克特号,轰然的炸开,大船猛然一震,剧烈的晃动。

    普特曼斯差点摔倒,扶着栏杆站稳,眼神急急闪烁。

    巴利萨从甲板上爬起来,到普特曼斯身边,急声道:“阁下,现在怎么办?”

    明朝的火器比他们先进,比他们多,舰船实力也比他们强,现在他们近乎是靶子一样!这样下去,必败无疑!

    普特曼斯拿着望远镜,颤抖着观察着四周,眉头紧皱,面色黑沉。

    嘭嘭嘭

    明朝六十多门大炮,集中轰击,不管是阵势还是炮声,都颇为宏大。

    郑芝龙一直在注意着战场,终于醒悟过来,沉声道;“红毛人外强中干,给我全力攻击,将大炮都调集过来!”

    “是!”

    另一边的大炮被迅速调过来,一百多门大炮,威力成倍的在增加,大明军队的士气也在高涨。

    轰轰轰

    炮声如雷,响彻海面,一颗颗黑色炮弹,如同巨大的雨滴,飞速的落向普特曼斯的头顶。

    嘭嘭嘭

    有三颗炮弹击中了一艘荷兰战舰,舰船剧烈震动,浓烟滚滚,大火熊熊。

    上面不知道被炸死了多少人,船很快的开始下沉,上面活着的白人大呼小叫,惊恐万状。

    巴利萨扶着栏杆,双眼大睁的道:“阁下,快看,他们的纵火船来了!”

    在赫克特号几百米外,一艘艘小舰在靠近,上面已经可以看到清晰的火枪兵,正在瞄准他们。

    普特曼斯看着海面上,心思不属,猛然间好似清醒了一般,大叫着道“射击,射击!”

    他话音一路,船边立刻来了很多士兵,端着枪,等着明朝舰船到射击范围就准备开枪。

    可还没到两百米,明朝的火枪就开始射击,子弹如雨般砰砰砰而来。

    “阁下!”

    巴利萨扑倒普特曼斯,大声道:“大人,明人的火枪射程也比我们的远,快走!”

    普特曼斯再也没有之前的从容镇定,爬起来很是狼狈的向船舱内跑去。

    靠近的小舰越来越多,火枪连连射击,近乎打的上面的荷兰士兵抬不起头。

    没多久距离就到了两百米,到了弓箭的射击范围。

    “箭炮兵,射!”

    小舰上的的校尉沉声大喝,挥动着长刀。

    枪兵放下长枪,拿起弓箭,纷纷开始向着赫克特号射去。

    这种射击几乎没有要求,只要射中就行。

    嘭嘭嘭

    一根根箭炮炸开,将赫克特号炸的是面目全非,烟尘漫天,剧烈震颤。

    刚刚逃到船舱的普特曼斯与巴利萨停了下来,转头看去,只见一支支箭炮仿佛要如雨般落下,用不了多久,这艘战舰都会被这样炸沉!

    巴利萨心里一片冰冷,看着普特曼斯,嘴角动了动,没有出声。

    普特曼斯神色却渐渐平静下来,看着巴利萨道:“我们好像做了一件蠢事,招惹了不能招惹的国度。”

    巴利萨点点头,他害怕的说不出话来。

    轰

    一颗炮弹落在船头,嘭的炸响,将整个船都炸的好似要散架,更是一沉。

    “阁下……”巴利萨颤抖着声音说道。他不想死,这样下去一定会死的!

    普特曼斯扶着一根根铁索站稳,神色依旧不变的道:“巴利萨,挥动白色旗帜吧,我要与明朝司令官谈一谈。”

    巴利萨嘴角动了动,而后也平静下来,道:“是阁下!”

    赫克特号在缓缓下沉,但在最高处,一面白色大旗,在来回的摇晃。

    郑芝龙很快就看到了那面旗帜,心里砰砰砰直跳,大声道:“停止炮击,命小舰登船,控制所有人,敢于反抗,一律格杀!”

    “遵命!”边上有校尉传命。

    明朝炮火停下来,战舰上的荷兰人,菲律宾人都慢慢的扔掉枪,任由明朝士兵登船。

    普特曼斯走过来,看着领头的校尉,没有说话,说了对方也听不懂。他面色异常的冷静,双眼毫无惧色。

    这校尉没那么客气,直接五花大绑,将所有白人都捆的如同粽子,扔到他们的小舰上,任由这艘赫克特慢慢沉默。

    郑芝龙带着十艘俘虏战舰,七百多荷兰士兵以及两千多菲律宾仆役,缓缓的转向安平城。

    韩子集知道消息后,无比大喜,没多久赤嵌城赵应辰也传来消息,已经消灭登岛的荷兰人!

    “太好了太好了!”

    韩子集激动的在大堂里走来走去,他也没想到,荷兰人这么不堪,就这么被他们击败了,他们都没有用全力!

    郑芝龙损失很少,一艘小舰被炸沉,十几艘轻伤,三艘中舰几乎都完好无损,只战死了四十多人!

    可战果太大,他们全歼荷兰人,一个都没跑,还有三千多俘虏!

    “快,派人传信给熊总兵!”

    韩子集这里得到了很多消息,其中一条就是:这些西夷外强中干,完全没有预料的那么强悍!

    这对大明太重要了,对士气,军心太重要了!

    不过,已经晚了。

    明朝的海军主力,与佛朗机人的四十多艘战舰在湄洲岛,一百里外远远的对上。

    明朝一艘大舰,十二艘中舰,二十艘小舰,两千四百多人。

    佛朗机,十二战船,改装的商船三十,五千多人。

    大舰上,熊文灿立在船头,静静的看着前面。

    佛朗机的最大舰贝当号上,奥昆多瞪着眼。

    两者遥遥对视,几乎同时的下令道:“进攻!”

    两支舰队迅速的靠近,以各种姿态的,以大炮相互进攻。

    大明与西班牙人的决战,就此拉开!

    奥昆多指挥着十二艘战舰,十五艘纵火船,快速逼近明朝舰队,做咄咄逼人的强势攻击之势。

    他边上一个少校,神色有些肃然,道:“将军,明人怎么会有战舰?那些海盗在骗我们吗?”

    奥昆多满脸大胡子,声音浑浊好似沙哑,面无表情的道:“这应该是明人所有的家底,只要打垮了它,我们就能在沿海横行,想要什么地方就有什么地方,占他们一个省也都不难!”

    这少校一听,大喜道“是!”

    西班牙人纵横海上,虽然吃过几次亏,可强大的实力还在,自然更有强大的信心,虽然明朝的舰队看起来有模有样,但他们干过这样的也不是一次一两次了。

    奥昆多手里拿着望远镜,沙哑着声音道“准备,纵火船前进!”

    “是!”

    西班牙的舰队快速前进,他们的作战方案往往是以大炮为主要攻击力量,然后以纵火船辅助。

    奥昆多是西班牙宿将,调动起来极其熟练,颇有些章法。

    相反,明朝的海军根本没有作战经验,只是依海军训练手册进行训练,演练,没有经过实战。

    熊文灿作为主帅,看着疾速冲来的西班牙舰队,转头看向朱聿键。

    朱聿键一身的理论功夫也是从未施展过,此刻看着西班牙舰队,本能的道:“舰队准备开炮,小舰机动前进,箭炮兵准备!”

    “是!”

    明朝的舰队的速度减慢,大炮一个个抬头。

    “开炮!”

    旗令兵挥动旗帜,直接开炮。

    嘭嘭嘭

    数百门大炮一同开炮,气势惊人,一颗颗炮弹在数里之外飞向西班牙人的舰队,气势颇为摄人。

    这个时候西班牙人刚刚准备,他们的大炮还没有能将明朝舰队纳入射程,眼见明朝火炮大开,西班牙人都大为吃惊。

    一个少校站在奥昆多边上,惊恐万状的道:“将军,明人怎么会有比我们还好的火炮?现在怎么办?”

    奥昆多阴沉着双眼,哼了声,道:“一定是葡萄牙人搞的鬼,东拼西凑的东西,给我全部将他们打沉!”

    “是!”

    西班牙舰队快速推进,调整大炮,冲进明朝的炮火中,要与明朝对战。

    “开炮!”

    “开炮!”

    熊文灿在望远镜看着西班牙的舰队逼近,沉声大喝。

    明朝舰队的大炮比西班牙人多四十多门,其中还有一艘大舰,饶是如此,熊文灿还是心惊肉跳,面色紧绷。

    在大海上,本就有一种不安全感,此刻在无限的被放大。

    嘭嘭嘭

    一百多门大炮不停开炮,硝烟弥漫,浓烟滚滚,炮声震天。

    西班牙的舰船有几艘被击中,慢了下来,有几个纵火船直接炸开,碎成一片片的木板,漂浮在海上,红色弥漫,一具具尸体漂浮。

    明朝的小舰在快速向前冲去,一根根箭炮射向那些纵火船。在优势的火力面前,明朝一开始就占据主动。

    朱聿键听着炮声,看着远处升起的浓烟,他想起了朱栩与他说过的一句话:今后战争的胜负,由大炮决定!

    “开炮!”他大吼。

    明朝大炮射程远,威力大,没有理由会输!

    朱聿键内心澎湃,竖着刀大吼不止。

    一门门大炮猛烈的开火,轰击向逼近的西班牙舰队。

    一百多门大炮,虽然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很渺小,可面对舰船还是倍显威力,西班牙舰队一艘艘的起火,冒着浓烟,甚至有几艘已经在开始下沉。

    奥昆多身边的少校有些紧张,道:“将军,明人的火炮威力很大,不能继续向前了。”

    奥昆多神色自如,语气无比自信的道“放心,荷兰人已经占领台湾,明人首尾不能坚固,只要我们打垮这只舰队,他们就会投降,我们想要什么都会有!”

    少校看着奥昆多,心里顿时稳当下来,哪怕周围不时响起炮弹声,还是拍马屁的道“将军阁下说的是,明人富庶,远飞那些岛民可比,若是他们投降,我们最前面能逼迫他们交出一万两黄金,二十万白银,还有整船的茶叶,瓷器,丝绸……”

    奥昆多脸上露出笑容,道:“准备还击,纵火船加速前进!”

    “是!”少校大声道。

    明朝的大炮已经不知道开了多少次,一盆盆冷水浇上去,热气腾腾,然后继续开炮。

    海上炮声隆隆,船只密布,两只舰队的前锋已然混合在了一起,交锋上。

    “箭炮,射击!”

    明朝小舰上,校尉已经亲自上阵,搭弓拉箭,射向一百米外的西班牙纵火船。

    弓箭上的火药都不多,可炸木船来说实在是恰到好处,只要被弓箭射中,都能将木船炸出一个大洞了。

    小舰上的士兵很快就发现了问题,不再向船上射,都攻击在船边上,只要几个就能将这艘船炸的进水,然后下沉!

    二十多艘小舰,一千多人,一千多只弓箭,将西班牙人的纵火船统统拦住,近乎没有例外的,全数射中,然后炸沉。

    海水中不知道多少人在挣扎,呼救,还有很多尸体,血染红了不知道多少海水。

    “将军,我们的纵火船过不去!”

    一个少校跑过来,灰头土脸的道。他是一艘纵火船上的一个船长,拖着半条船逃回来。

    另一个校尉跑过来,道:“将军,他们的纵火船来了,他们拥有小炮,很危险!”

    奥昆多拿着望远镜,从远到近的看,眉头皱起,刚才的自信这会儿已经没有了,只有紧皱的一张脸。

    轰轰轰

    明朝的炮火越发的密集,成百成百的炮弹在天空中飞舞,几颗炮弹落在了奥昆多的身后。

    嘭

    几声炸响,整个船剧烈摇晃,道道浓烟升起,伴随着惨叫声。

    奥昆多一个不稳摔倒在地上,几个士兵连忙搀扶,道:“将军阁下,你没事吧?”

    奥昆多爬起来,扶着帽子,脸上已经是一片肃色。

    “将军,现在怎么办?明人的纵火船上来了。”

    “他们的火枪射程比我们远,还有那个箭炮,我们的船会硬生生的被炸沉的……”

    一干人很着急,明朝的火炮太猛烈,还有那让人牙疼的箭炮,这么下去,他们都得埋葬在大海里!

    奥昆多的大肚子轻轻起伏,面无表情却暗自抽搐着脸角,内心却都是不甘的怒火。

    一群土著而已,他怎么能败!

    他拿着望远镜转头看去,他的舰船在三三两两的开火,玩好的已经没有几艘,能开炮的大炮已不足六十门!

    他的火炮相比明人,射程短,威力小,最重要的是,他没了纵火船,只剩下不到十艘的战舰,其中有火炮的只有六艘!

    这样的装备,面对土著那是绰绰有余,可面对装备比他们还好的明军,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现在的舰船机动性非常的差,根本没有什么战术可言,在海上就是大炮对轰,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胜利者!

    “将军,他们的援军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少校大声道。

    奥昆多飞速拿起望远镜,向明朝军舰身后看去,只见一艘艘战舰正向这里赶来,看不到尽头,最起码有百艘!

    “将军,我们撤吧!”一个少校放下望远镜,颤声道。他看到十多艘明朝小舰正在驶来,有的端着枪,有的拉着弓,虎视眈眈。

    奥昆多眉头拧成川字,咬牙道:“撤!”

    他很清楚,不撤也不行,明朝有领先优势的大炮,箭炮,舰船也这么多,怎么还能打下去?

    虽然他这一撤就后果难料,可不撤那就必死无疑!

    西班牙舰队快速转向,转头就要向南跑。

    朱聿键,熊文灿一直盯着,一见都大喜的道“快,追击!”

    两人内心都是狂喜,一直担忧,小心谨慎,却完全没有想到,海战是这样,佛朗机人如此不堪一击!

    “对了,分兵南下,支援安平城!”这个时候,朱聿键还有一些理智,连忙又道。

    熊文灿惊醒,下令分兵,一支五十艘的舰队南下,他带着主力追击佛朗机人船队。

    大舰太过笨重,不适合追,中舰与小舰是主力,中舰开炮阻吓,小炮速度全开,以箭炮攻击。

    奥昆多所在的舰船不时的震颤,已经被几艘小舰赶上,正在以箭炮连翻攻击。

    “将军,这样不是办法,明人的纵火船一直咬着我们,火枪,大炮都不起作用!”一个少校心惊胆战的说道。

    小舰在一百米外,大炮是没用了,火枪的话,对面的箭炮威力更大,站着就是靶子,趴着连换弹都不行。

    奥昆多紧皱眉头,他的自信从容早就没了,看着紧紧追咬着的明朝舰队,声音沙哑的沉声道:“令两艘船横向穿插,拦住明朝的舰队,让我们脱身!”

    “是!”

    有少校应声,有两艘船紧急转向,向着明朝最前面的小舰横冲过来,一副要撞沉他们的模样。

    “减速,转向,箭炮攻击!”

    小舰迅速做出反应,只得暂时停止追击最大的那艘,应付撞过来的两艘。

    以小舰上的箭炮想要短时间击沉或者击毁一艘战舰是不可能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奥昆多的大舰越行越远。

    熊文灿在望远镜里看着,心里急的要命,恨不得飞身替代,绕过去追那艘大舰。

    西班牙舰队还有七艘,都在拼命开炮,阻击明君的追杀。

    海面上你追我赶,炮声隆隆,浓烟滚荡,木板漂浮,尸体遍布。

    过了许久,朱聿键总算冷静下来,肃色道“大人,不要追过头,太远了会有危险。”

    熊文灿心里一震,点头道:“嗯,我心里有数。”

    明人对大海是颇为敬畏的,且从未出过远海,不知外面的情形,自然不能真的一路追下去。

    大明的中舰由于架设了更多的大炮,且相对来说没有西班牙舰船的轻便,速度赶不上,只能以小舰追击,小舰如果不能在两百米内攻击,是射不中的同时还会自身陷入危险,是以,西班牙人是逐渐远盾,脱离了明朝的攻击范围。

    奥昆多渐行渐远,神色没有多少变化,哪怕彻底摆脱明朝的追击,反而神色更难看了。

    “将军,你怎么了?”少校疑惑的问道,摆脱追兵,死里求生不应该是好事情吗?值得高兴吗?

    奥昆多拿着望远镜,依旧在观察着明朝军舰,好半晌都没说话。

    少校看着他们仅剩下的四艘船,犹豫着道:“将军?”

    奥昆多放下望远镜,满脸都是土灰,再不见之前的威严贵气,语气慢吞吞的道:“荷兰人,估计回不来了。”

    “什么?”少校心里一惊,虽然在本土他们瞧不起荷兰人,可在海外荷兰人一直都很强,西班牙都要避让的。可细细一想也是,荷兰人比他们更先进攻明人,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只能是凶多吉少了。

    少校还是不解,道“将军,荷兰人全军覆没,远东的地盘就都是我们的,为什么还不高兴?”

    一下子损失六七十艘战舰,几千人,即便荷兰人想要增援,一来一回也是近两年后的事情了。且这个增援还不能少,至少比之前的战力强,以荷兰人现在的状态,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们的地盘太多,本土又危机重重,想要派大军支援万里之外,征讨明朝,报仇雪恨,是万不可能的!

    奥昆多微微摇头,道:“不,明朝的虎牙露出,远东将要大变,我们与荷兰人都将危险了。”

    少校神色一惊,道:“将军阁下,你是说,明人会出海,攻击我们吗?”

    “如果换做是我们,你觉得放弃吗?”奥昆多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少校浑身冰冷,他们这次几乎是全军出动,现在活下来的仅仅是几百人,明朝几乎没有损失,如果他们一百多艘战舰进攻马尼拉,他们根本守不住!

    “将军,那怎么办?”少校很震惊,不能等着明人来攻,这些土著会生吞了他们的!

    奥昆多耸了耸肩,道:“在菲律宾我有全权处置的权利,回去后,派人谈判吧。”

    少校能从奥昆多‘随意’的话里听出浓浓的不安,以及对未来的某种深刻担忧与——不抱希望!

    ‘希望明人还是土著,守着大陆不出来……’听着他们对话的一群人,纷纷心里祈祷。同时他们还打算,回去之后就准备退路,一旦明人来攻,他们就立刻逃跑。

    明人,已经不是他们印象里的土著了!

    熊文灿成功击退佛朗机人,给了他极大的信心,正领着海军,由北向南的清扫,同时汇集各地情报,很快就知晓淡水城刘靖铭,鳌拜收拾了荷兰人分兵的那部分人,郑芝龙在内江剿灭了剩余的人,还俘虏了他们的主将!

    “好,好!太好了!”朱聿键大喜,连忙道:“快向皇上报信!”

    熊文灿也是大喜过望,看着各地的情报文书,内心激动异常,本来心惊胆战的一场大战,居然以这种戏剧系的方式落幕。

    “呈送给皇上,咱们尽快收拾残局,回去面见皇上!”

    熊文灿大声道,他真的很激动,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却是虚惊一场。

    他用海军主力迎敌,其他的舰船在保卫在湄洲岛,就是担心他败了,会波及湄洲岛的朱栩,希望能有个拖延时间,让朱栩先跑。

    熊文灿,朱聿键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心底长松一口气,面露喜色。

    既大胜了一场,也让他们看不明白了佛朗机人,红毛人的真正底细,实在是难得的大喜讯!

    在湄洲岛内焦急等待的朱栩,直到第二天才知道具体战事奏报。

    他坐在桌前,双手颤抖的捧着熊文灿的奏本,脸角抽搐个不停,都不知道什么表情,总之双眼是兴奋无比,睁的老大。

    这个消息着实让他很震惊,震惊之后就很激动,激动的无法自控。

    这一战的大胜,标志着远东,甚至于亚洲海上的霸权将会是明朝的,他担心的那些事情,都将是过眼云烟!

    “皇上,定神茶。”曹化淳轻轻走过来,递上一杯茶。

    朱栩顿时就没好气的道“去去去,要什么定神茶,朕心情好的很……”虽然这么说,还是伸手接过来,心脏剧烈的咚咚咚跳个不停,强忍着喝了口。

    曹化淳看着朱栩,知道他心情好,也微笑着侍立在一边。

    朱栩喝了口茶,心情还是难以平复。

    荷兰人,西班牙人都见识了大明的厉害,绝对不会派大军跑到万里之外来与明朝决战的,一来是做不到,劳师远征,一来一回得两年!二来得不偿失,不管胜败,他们都不能常驻,亚洲依旧还会是明朝的!三来就是根本没那个实力,都拿不出十万八万的海军来!

    明朝现在有一百多艘中舰,短时间内可以继续增加到五百艘,真要是一场大决战,朱栩有信心,也打的起!

    总之,朱栩现在信心十足!

    经历这么一战的海军,定然也会脱胎换骨!

    朱栩脑海里一时间想到了很多事情,各种美好的畅想纷至沓来,让他应接不暇,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来,情不自禁的陶醉。

    真的是太多太多美妙的事情了,是朱栩早就在畅想,梦寐以求的,到了现在,终于要成为现实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曹化淳上前,道“皇上,曹总兵预计今天晚些时候会到。”

    朱栩一怔,醒悟过来,连忙道:“命海军那边不要懈怠,准备二十艘中舰,三十艘小舰,要空的,火器,粮草齐全。再命喻安性准备好五千人,从现在起待命!”

    他从幻想中挣脱出来,眯着眼,目露寒光。

    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西班牙屠杀大明百姓,还欺负到头上来,岂能战败了让他们逃回去就了事!

    菲律宾,不,吕宋朱栩要定了,今后西班牙永远都别想再回来!

    荷兰人现在全军覆没,虽然他们的地盘大明不能全盘接受,可几个关键的地方也一定要拿到手,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曹化淳到底是文人出身,性格更趋向于保守,沉默一会儿,罕见的谏言道:“皇上,出宫日久,是否该继续巡视,尽早回京?”

    身在这个大环境,朱栩已经习惯,神秘一笑的道:“等你见识到后面的好处就会后悔这么跟朕说了,去传旨吧,对了,那些人都什么时候到?”

    曹化淳微楞,接着酒道:“科尔沁的大汗,察哈尔的特使,朝鲜的两位王爷半个月前已经启程,倭国的使臣,萨摩藩的桦山久守,琉球的国王,国相,是六天前启程,安南莫氏的国主,郑氏,阮氏的特使,两天前已经启程,缅甸,南掌等国的使臣也在两天前启程,左良玉,多尔衮等人已经启程,预计,最多四天时间,都能赶到……”

    朱栩暗暗吸了口气,道:“嗯,命他们加速吧,赵率教的重甲骑兵什么到?”

    “回皇上,再过三日便可到。”曹化淳道。

    朱栩点头,目光沉凝的思索一会儿,道:“命唐王统筹,这次军演是给我大明,大明番邦看的,谁要是丢朕的脸,朕绝不轻饶!”

    “遵旨!”曹化淳道。

    海军在迅速的清扫战场,每个人都很振奋,见识到了这些红毛鬼,佛朗机的外强中干,他们都信心百倍,勇气万钧。

    熊文灿,唐王来不及回来奏报,正在巡视整个台湾战场,了解具体情况,然后才班师回基地。

    傍晚的时候,曹文诏风尘仆仆的到了,一见面就单膝跪地,大声道:“恭贺皇上大胜西夷,我大明皇威浩荡,遍及海外,皇上之英明神武,直追太祖太宗,文治武功,旷古未有……”

    朱栩坐在那,听着他的马屁声,不由得笑了声,摆手道:“行了,朕现在正高兴,你要是让朕得意忘了形,打你一顿都是轻的!”

    曹文诏见皇帝还是原来的模样,心里一松,站起来嘿嘿笑道:“微臣好不容易学的,皇上至少也开心一下。”

    朱栩笑着站起来,看着他道:“朕开心是有的,你在琉球,萨摩藩做的事情朕都知道了,做的不错,这次之后,朕给你加上将军衔!”

    明朝军改之后,总兵之上还有将军,上将军,元帅三个名头,并没有具体权职,是一种荣誉。不过大明现在没有一个将军,谁是第一个,那绝对是荣耀满身,光宗耀祖!

    曹文诏脸色大喜,慌忙又收敛,睁大双眼的走近道:“皇上,时机成熟了吗?”

    朱栩嘴角勾起,背着手,冷笑道:“佛朗机人这次全军出动,只有三四艘,几百人逃回去,整个吕宋加起来也不到一千守兵,还都是当地的杂兵,你说,时机够吗?”

    曹文诏连忙单膝跪地,沉声道:“曹文诏请命,为皇上,为我大明开疆拓土,再建一省!”

    朱栩笑容更多,曹文诏倒是懂得他的心思,摆了摆手道:“嗯,这个你心里有数就行,不要急着。你去的时候,扮演的是救世主的角色,驱逐佛朗机人,然后打击豪强劣绅,控制一些人,我们不要事事都抓在手里,巡抚,甚至总督都可以让出去,最重要的是实际控制住吕宋,以最小的代价,最稳妥的手段确保平泰,能收足税粮,税银。至于学院,教化之类,也一定要下力气,这些朕不与你多说,会让人去做,你的任务,就是扫灭佛朗机人,还有,马六甲,巴达维亚等几个富庶的,属于红毛人的地方也给朕拿下来,走,看地图再说……”

    曹文诏见朱栩说正事,没敢插科打诨,跟着他来到作战室。

    朱栩摊开地图,道:“吕宋一定全部拿下,这里土地肥沃,要组织当地人种植,建立农场……这些有人会去做,你呢,拿下吕宋,然后是巴达维亚,马六甲这几个地方,荷兰人占据的地方太多,一时间不能全都拿下来,关键的是在这几个地方建城,建立海军基地,只要守住了,这里面就都是我们的,慢慢来就是……”

    曹化淳看着地图,确实是一片非常广袤的地方,想要彻底都拿下,稳住,这一来一回,没有个大半年是不行的。

    朱栩手指在地图上敲来敲去,道“这些地方差不多都是土著,一见火器就吓破胆,当然,没有他们也不是你对手,不过尽量不要动刀兵,咱们是来解救他们的,先期给点甜头也行,有各种手段,朕以前教过你的,‘威逼利诱’,慢慢吞并他们,政务,军事,经济,文化等各方面,我们不出头,但要实际控制……一旦占领吕宋,马六甲,朕就会彻底开放海禁,我大明急需的钱粮,都能从这些地方得到补充……”

    曹文诏明白朱栩的意思,道:“皇上放心,这马六甲,微臣亲自去看一看,然后依势建城,再驻大军,别说只有七八千人,哪怕是十万,微臣也给拦在外面!”他看出来了,这个马六甲很关键,只要堵住这里,以北的海上都是大明说了算,想怎么来都行,再也不用担心红毛人,佛朗机人的威胁了,堪称是海上的山海关!

    朱栩对曹文诏自然很信任,道:“嗯,其他事情就不嘱咐你了,朕已经让喻安性准备好三万人,由你统领,海军那边也在准备,五十艘舰船,火炮齐全,比你之前那些商船强太多。喻安性留在吕宋,朕很看好他,马六甲,你觉得谁合适?”

    曹文诏面露思忖,好一会儿道:“皇上,杨嗣昌此人胸有大略,倒是合适。”

    朱栩微微点头,这个人确实不错,若是有他守马六甲,他倒是安心,颌首道:“嗯,就他了,过两天他就会到福建,朕会让他赶过去。对了,朕准备让唐王进行一次盛大的海陆联合军演,你有这方面的经验,等唐王回来,你给他出出主意,不了,你写点心得留下吧,兵贵神速,你今晚连夜出海,带上熟悉的海商,还有那几个投降的佛朗机人,红毛人俘虏作为向导……”

    “是!”

    曹文诏面色不动的应声,他听出朱栩的话有些凌乱,这说明他的心思激动难平。

    朱栩现在确实还很激动,没办法冷静,他自己已经发现,却顾不得,继续道:“南海上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可临机决断,不必拘泥太多,佛朗机人,红毛人的仓库,除了一部分拿出去收买人新,其他的都给朕运回来,朕在南直隶有一个‘金银村’,是布木布泰在负责,货物什么的,登记好给他,金银财宝……送进宫吧,朕的内帑也空了好些年了……”

    “那些不是荷兰人,佛朗机人的地盘,暂时不要动,与他们沟通好关系,最好建立朝贡关系……”

    “对了,蒙古部落,朝鲜,萨摩藩,琉球,还有安南等地,都选一些人派过去,让他们沾点光,知道在我们大明的好处……”

    “红毛人,佛朗机人都尽量不要杀,朕要他们一些人回去送信,有用的朕还要留下……”

    “朕最在意的,就是粮食,金银倒是其次,如果有些地方土地肥沃,反而没什么人,可以移民国内的灾民,也可以雇佣当地的土著……”

    “对于反叛,不要心慈手软,镇压一定要彻底,凌厉,有震慑效果……”

    曹文诏一直都很认真的听着,实际上内心已经焦灼,恨不得立刻率兵出征!

    天色将黒,海军准备好船只,粮草,武器装备,喻安性也整肃好军队,整装待发。

    站在码头,寒风凛冽,遍布着肃杀之气。

    曹文诏道“皇上,赏赐给江.苏的粮草,军饷还没有用完,其余的用在琉球以及萨摩藩,一年半载的应该不需要担忧。这三万人兵部从山.东,浙.江抽调了不少,也带来了一部分钱粮,暂时还不需要惊动朝廷……”

    朱栩背着手,笑着道:“你们是不操心,朕接到的奏本是一本接着一本,内阁的两位辅臣,六部尚书侍郎,甚至四.川的秦良玉还写信给朕,劝朕‘轻重缓急,有所侧目’,你说说,朕的压力有多大……”

    曹文诏保卫琉球,征讨萨摩藩,他又在这里停留大半个月,明眼人都知道他要做什么,在国家困难的时候,再三动兵,惹来非议实属正常,朱栩也没办法怪罪谁,只能进行‘模糊’处理。

    曹文诏没有在这上面纠结,低声道:“皇上,海外,是否需要亲王坐镇?”

    朱栩眉头立时就一挑,一时间还没办法回答。

    曹文诏这个想法出乎他的预料,却在情理之中,是他露了这一环节。

    海外广袤,不能任由外面的将军们没有节制的随意乱来,一不小心就真成了‘藩镇’,需有所节制。

    朱栩背着手,心里转悠一圈,道:“嗯,你觉得谁合适?”

    “微臣不知。”曹文诏回答的异常果断。涉及到亲王这一层相当敏感,即便是他也不能掺和。

    朱栩只是随口一问,心里还在思索着人选,一会儿心里就不由得叹气。朱棣的圈养政策,使得宗室内没什么人才,他想要找个合适的人选都不容易。

    吕宋,巴达维亚是两个核心,统治者菲律宾以及马来群岛,至少需要两个宗室王爷。他现在手里的那几个,要么野心勃勃,暗藏不满,要么庸碌无能,只知享乐,做不来事情。

    曹文诏也看出来了,沉吟着道:“皇上,也可以派内监出海,负责监察。”

    朱栩看了曹文诏一眼,点点头道:“嗯,朕心里有数,人选朕再斟酌,你去吧,朕交代你的事情,一定要上心。”

    “是!”

    曹文诏应声,然后就大步向着不远处的港口走去。

    那里喻安性正在忙忙碌碌的安排人手,操弄船只,他们要连夜出海。

    “出征!”

    过了好久,曹文诏举着长刀,大声喝道。

    “吾皇万岁!大明万岁!”

    五千士兵沉声大喝,举着兵器,杀气如云,澎湃如潮。

    朱栩眯着眼,遥遥看着,心怀激荡,目中有着一抹豪情。

    望着船队渐行渐远,朱栩不由得自语道“真想与他们一道去……”

    曹化淳站在朱栩身侧,听着他的话,目光也看向舰队,在黑暗中航行,远远看去如同一只怪兽,异常摄人。

    半晌之后,朱栩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道“明日的那些荷兰人俘虏就应该会被押送回来,到时候分开关押,严格审讯,一些人才要留下来,可以交给皇家政院,也可以充斥到各地,总之要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是。”曹化淳道。

    朱栩看了一会儿,直到看不到了,这才转身回返。

    接下来,会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朱栩一边走一边道:“朕记得皇家政院那边有个‘藩院’,专门学习外语,处理外事的,现在怎么样了?”

    要说起来,曹化淳比朱栩辛苦,朱栩记不起,或者漏忘的事情,都要在他这里找补回来。

    曹化淳回忆一番,道“皇上,以前是归属鸿胪寺,现在都是礼部,下面有一个都藩司。”

    朱栩点头,道:“进行剥离,放到内阁之下,设立外务司,分为商务,政务两种,商务放在金银村,政务在京城。商务司负责经贸往来的审批,管理,谈判等;政务司负责国外之人去留的审核,交往,接待,出访,还有,将会派遣专使常驻他国,用以方便交流……”

    曹化淳一字不漏的记下,道:“是。”

    今夜注定事情很多,朱栩打发走所有人,静下心来,在书桌前,拿起笔。

    在标题上,用力的写下四个大字:联合舰队。

    然后就开始写其作用,功能,以及存在的意义,他神情专注,洋洋洒洒的写下去。

    简而言之,就是以大明为核心,联络周边国家,潜在的也包括荷兰,西班牙等等,组建一支开放性的国际性的庞大海军,表面上用来打击海盗,保护海上和平稳定,实际上可用来维持各国各地秩序,作为强大的战略武器,威慑所有国家!

    对于倭国,尤其是东南亚国家,深受欧洲殖民者威胁,他们一定需要大明海军的保护,能够参与进来自然不会拒绝。

    荷兰人,西班牙不会再愿意与大明作对,他们也需要应对海盗威胁,保护商船,会有需要,加上战败后要在远东保持影响力,定会更有心。

    对大明来说就更需要了,有人出钱出力帮大明建立海军,还能捆绑各国,战术,战略都很重要。

    这些都是草案,朱栩还需要思索,再与人讨论的。

    写好放一边,然后拿起笔,标题是:海上通行规则。

    一写就停不下来,将海上通行规则,风险规避,人道救助,停驻,补给,友好合作等细则都写了不少。

    写好后吹了吹,放到一旁,继续写:自由贸易法。

    这个就是要求签约国彼此开放贸易,互通有无,这会对那些闭关锁国,落后的国家造成极大冲击,自然,好处就会是明朝,荷兰等这样的大国或者贸易立国的国家。

    这个写的非常多,哪怕到收笔朱栩也还是意犹未尽,总觉得写的不够详尽。

    然后是武器出口规则,其中严格规定了不得向远东地区,大明势力范围出口火器等等,在各自利益地区,不得作出损害事宜等。

    朱栩这一页写了很多东西,早就在脑海里回荡了不知道多少遍的。

    最后,在天要微亮的时候,朱栩身前的两张纸的标题分别是:大明帝国与西班牙王国友好条约、大明帝国与荷兰共和国友好条约。

    里面写了很多东西,实则就是大明鲸吞两国殖民地,逼迫两国投降的条约,里面对大明与两国的关系重新定位,划分势力范围,确立明朝在远东的霸权,然后就是各种合作条约,最重要的就是海贸!

    面对大明这东方强国,两国除了合作,没有其他选择!

    朱栩写了一晚上,脑袋空空的,看着这些一时间也不知道继续写什么。

    转头看向窗外,远方泛白的天色,白天还有一堆事情,朱栩揉了揉脸,整理好便转身上床,拉过被子睡觉。

    鱼肚白渐渐变得通红,海面上慢慢起波涛,拍打着沿岸。

    曹化淳出了基地,亲自接人——平王到了。

    平王挺着大肚子,甩着两只手臂,听着身边汇报着昨日的海军大胜,双眼睁大,充满惊喜的向曹化淳道:“皇上高瞻远瞩,今后我大明再无海疆之危,真是可喜可贺……”

    曹化淳微笑,陪着平王向基地走去。

    平王脸上高兴,手臂甩的更有力,小眼睛眨了眨,笑呵呵的道:“公公,皇上最近可有说什么?”

    曹化淳微微躬身,道:“王爷指的是?”

    平王凑近一点,道:“就是关于安南。”

    朱栩之前给他透露过,想让他在安南就藩。

    多尔衮在安南遇挫,主要就是骑兵对上了象军,吃了小亏,随着海军大战,云.南那边都停了下来,现在可以说,毫无寸功,没有寸进。

    曹化淳不太清楚平王的心思,摇头道:“皇上近来只关注海事,未提及其他。”

    平王小眼睛眨了下,笑呵呵道:“那我待会儿去问皇上。”

    曹化淳跟了一步,道:“王爷,皇上说了,各地国王,使臣都快来了,让您做好准备事宜,由您出面接待。”

    平王之前是宗人府宗正,这个倒是手到擒来,身份也合适,神色却若有所动的道:“公公,这次的动静这么大,皇上是不是要做些什么?”

    周边的国家,地区,部落的大小头头脑脑基本上都会来,即便不来也有会钦使,这是大明近百多年来未见的!

    曹化淳微微一笑,道:“主要还是给西夷之人看的。”曹化淳说的是海陆联合大演武。

    实则上,除了洋鬼子,朱栩也是想震慑一下周边的一些藩国,不管是倭国,还是缅甸,安南,他都要示威,立威,震慑!

    平王没问出什么,抿了抿嘴唇,又笑呵呵道:“扬威海外,布施恩德,非我大明莫属!”

    曹化淳躬着身,跟着走,心里暗自摇头,自语道咱们这位皇帝从不做亏本买卖,扬威可以,布施绝对没有!

    两人很快来到朱栩的‘寝宫’,曹化淳走进去,很快又出来,低声道:“王爷,皇上彻夜未眠,刚刚睡下。”

    平王一听,连忙道:“那本王等皇上醒了再来。”

    曹化淳点头,给平王安排房间。

    经过一天,海军大胜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邹维琏与新接任的福.建总督马爌的心情各不相同。

    邹维琏是长松一口气,提心吊胆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马爌是个精廋的中年人,目光冷静,神色正经的有些过分。他倒是颇为激动,听了不少传言,波澜壮阔,有些后悔没能参与。

    邹维琏放下心后,脸上笑容也多了些,道“现在海事平了,我等也可以宽宽心,专心做事了。”

    马爌坐在那,一本正经的道:“邹大人,本官已经安排好驿馆,派重兵把守,确保万一!”

    邹维琏已经接到朱栩的圣旨,知道有太多重要的人要来,嗯了声,道:“福.州府近来还算太平,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我大明乃泱泱天朝,不能被番邦小觑,还得更加用心才是。”

    马爌点头,道:“那么,大人是否找个机会向皇上请罪?”

    邹维琏神色微怔,旋即就默默的端起边上的茶杯。

    他已经领教了,这位马总督性格执拗的有些过分,在他看来,福.建被皇帝集体降职就是他邹维琏的过错,不请罪就更不对,一直在规劝他。

    大胜之后,春风得意,邹维琏心里也担忧朱栩后面还有处置,沉吟一阵,道:“待会儿本官去湄洲岛见皇上请罪,马大人可一起去。”

    “好。”马爌言简意赅,脸上没有表情。他升官,调任,还没有谢恩,正好是个机会。

    这个时候没有闹钟,好在有人形的,两个多时辰后,曹化淳就将朱栩给喊醒了。

    朱栩一边洗脸,一边道:“熊文灿,唐王回来了吗?”

    曹化淳道:“还没有,预计晌午之后能回来。平王到了,女真的代善,多尔衮等人也到了,在等候皇上召见。”

    朱栩擦了把脸,吐了口气,清爽了一些,道:“准备椅子,让他们来见朕吧。”

    “是。”曹化淳应声。

    没多久,曹变蛟带着禁卫,‘护送’着平王,多尔衮等人来到朱栩的书房。

    平王率先进来,接着是代善,多尔衮,多铎,硕托,满达海等人,都是一身官服,颇有些威风凛凛。

    平王抬手,代善,多尔衮等人单膝跪地道“臣等参见皇上!”

    朱栩坐在书桌内的椅子上,看着众人微笑道:“免礼,来人,赐座。”

    “谢皇上。”一群人起身,有内监端进来椅子,众人挨个坐下。

    曹变蛟站在朱栩桌子右侧,腰间握刀,处于十分警备的状态。

    平王一脸轻松的微笑,侧着身,仿佛有话要与朱栩说。

    代善神色淡漠,坐在右边第一个,低着头,如老僧坐定。多尔衮面色平静,目光冷酷,又不见其他情绪。多铎挺着身,昂着头,脸上倨傲,目光锐利,硕托小心谨慎的缩着脖子,仿佛要将自己藏起来。倒是满达海,神态从容,不卑不亢。

    朱栩环顾一圈,目光落在平王身上,笑着道:“皇叔,这一路辛苦了吧?”

    平王侧身向朱栩,笑呵呵的道:“不辛苦不辛苦,一路上游山玩水,风景如画,倒是轻松写意的很。”因为要卡路程,必须比朱栩走的慢,所以大船队不止是慢,有时候还停留在某地好些天。

    朱栩笑了笑,转向代善道:“朕听说,你们吃了象军的亏?”

    代善微微躬身,面色不动的道:“是,因为没有防备,所以败了,还请皇上降罪。”

    朱栩打量着这几个金国遗民,他们的心思不难猜,端起桌前的茶,喝了口,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无需介怀。嗯,皇叔正好也在,有些话,朕也就敞开了说。”

    平王做认真聆听状,倒是多尔衮目光微闪,几个手指猛的缩了下。

    朱栩顿了顿,便道:“安南不臣已久,更是屡次叛乱侵犯,朕是一忍再忍到忍无可忍,朕的这次南下,安南就是解决的重点!”

    众人现在都知道,皇帝在海上挫败了两个强敌,有强大的水师,可以横行海上,那么接下来,自然就是轮到安南。

    朱栩目光看向代善,多尔衮等人,道:“朕打算将安南一分二,北面的作为平王的封地,南面,朕打算一分为七府,其中,你们女真人,可得一府。”

    代善,多尔衮等人都是面色微惊,却强压着没有发作。

    不过多铎,硕托等人还是激动难抑,双眸灼灼的看着朱栩。

    朱栩微笑,道:“朕也知道,安南人口稀少,你们可以将被北方的尽迁走。朕也知道,以你们的兵力还做不到,朕会命鳌拜带一个火炮营协助你们,象军在火炮面前,其实不堪一击,无需过多担忧。”

    如果是骑兵,利用高机动性,火炮的作用会将到最低,可要是慢悠悠的象军,那就只有被屠杀的份!

    代善,多尔衮等人对视一眼,起身道:“谢皇上。”他们的话语里,有人激动,有人漠然,有人冷淡。

    都是聪明人,朱栩的话他们听的十分清楚。这是要他们迁走北方的人,腾出地来给明朝的百姓。南方一分为八,只怕他们女真人得到的会是最差的!

    代善与多尔衮是最了解女真的现状的,两人单膝跪地在,目光都一阵闪烁。

    女真人现在大部分都在代善多尔衮旗下,辽东已经不被被他们‘认可’,但即便是在大明南方,女真人也有分裂。

    那就是以鳌拜等人为代表的‘奴才’与代善,多尔衮为代表的‘主子’。

    这也是朱栩刻意为之,他笑着摆手道:“都免礼,朕不会亏待功臣,你们可能不知道,安南南方才是富庶之地,你们去了就知道了,还有其他困难吗?”

    代善看了眼多尔衮,而后道“臣等没有。”

    朱栩满意一笑,道:“嗯,做的好,朕不会吝啬赏赐,这次演武,你们也一起看看吧。”

    “臣等遵旨。”代善,多尔衮等人齐声道。

    “你们去吧,好好休息一番,也可随处走走看看,平王留下。”朱栩道。

    “臣等告退。”代善,多尔衮等人道。

    朱栩看着这群人退出去,从桌上拿起一道文书,看向平王道:“这次征讨安南,皇叔露个面,什么话也不用说。除了女真的三万骑兵,蒙古察哈尔,科尔沁各出兵一千,朝鲜一千,萨摩藩一千,琉球一千,安南莫氏一千,这些是做善后用的,朕担心多尔衮,代善做的不够干净,皇叔到时候要善用这些人……”

    平王知道,这是要他做‘名义上’的统帅,好接管安南北部,表情有些愣愣的道:“是,臣等都听皇上的。”

    朱栩手指在桌面上缓缓敲击着,道:“安南北部比南部差一些,好在也算开垦成熟,只是被荒废了,朕会从辽东调集官员过来,他们对移民安置有经验,会处理,皇叔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摆足姿态,稳定情势……”

    平王等朱栩停了,这才有些僵硬的笑呵呵道:“臣虽然愚钝,做不了什么事情,可样子还是能装的,这个皇上放心。”

    朱栩笑了笑,手指敲的更快了些。

    平王的到来,标志着征讨安南已经时机成熟,无需再做多余的试探了。

    女真人朱栩打算分在中间部分,南北有辖制,不给他们乱来的机会,同时逼迫他们向西进攻,那里是明朝曾经的八大宣慰司!

    朱栩慢慢的眯着眼,东南亚,要有意思了。

    与此同时,代善,多尔衮等人也在密议。

    代善沉着脸,道:“景正多疑善变,我们要小心。”

    硕托连忙跟着,道“他最善卸磨杀驴,我们不能稀里糊涂的为他征战!”

    多铎看了眼多尔衮,没有说话。

    满达海微肃,默然不语。

    多尔衮笔直而坐,右手摩挲着扳指,神情阴冷淡漠。

    在‘主子’这一系里,也分成两派,一个是多尔衮,多铎兄弟,大约有两万人,另一派是代善,硕托,满达海父子三人,差不多有一万人。

    凡是都需要双方妥协,才能走向下一步。

    代善见多尔衮不说,眉头一皱,道:“多尔衮,你的看法。”

    多尔衮摩挲扳指的手一停,目露凌厉的道:“不管如何,我们都没有选择,若是景正能守约,给我们一块封地,最多用三年,我们就不用这么寄人篱下,仰人鼻息了。”

    “可是,他要不守约怎么办?”硕托紧接着一句道。

    满达海这个时候开口,道:“关键不是这个,是前面一句。”

    代善看了满达海一眼,眼神不悦,旋即沉色道:“好,既然没有选择,那我们就赌一次!”

    多尔衮不在乎被代善抢主导权,他在思索朱栩的用意,仅仅是为了逼迫他们为他征战,做先锋吗?

    多尔衮不信,以景正狡诈的性格,肯定还有别的阴谋,只是他一直都猜测不到。

    平王与朱栩谈了一次,然后便离开湄洲岛,前往巡抚衙门,准备接待四方来宾。

    在晌午过后,熊文灿,唐王,郑芝龙等人相继回来,同时还有押解着的荷兰人的大批俘虏。

    港口,登岸处不远处,朱栩背着手,望着一群人迤逦上岸,亲自来迎接。

    “臣等参见皇上!”一群人威风凛凛,大步而来,满脸的激动、

    朱栩大手一挥,大声道:“众将平身,此番大胜,你们居功至伟,不日论功行赏,一个都不会差!”

    “谢皇上!”一群人呼喊的声音更大。

    朱栩看着凛凛然的诸位将领,心潮澎湃,安慰几句,便带着他回转。

    “跟朕说说经过。”在书房内,朱栩迫不及待的道。

    海战发生在南北两端,一个是熊文灿,朱聿键指挥的与西班牙的决战,一个是郑芝龙在内江与荷兰人的决战。

    三人虽然都写了奏本,此刻见朱栩兴致很高,还是一五一十的说,附加还下了‘西夷似强实弱,外强中干,不堪一战’的论断。

    海军就应该是骄傲的,至少现在需要这股骄傲,朱栩没有刻意去纠正,听完后,满意的道:“嗯,你们做的都很不错,比朕预计的要好,熊文灿,唐王,你们拟一个奖赏的奏本上来,有什么要求也尽管说,朕一律都准了!”

    在场的众人都是大喜,纷纷单膝跪地道:“臣等谢过皇上!”

    朱栩摆手,道:“论功行赏是跑不了的,不过眼下另一件大事,海军要承担起来,还要做的好!”

    熊文灿,朱聿键都知道是海陆联合大演武的事情,两人对视一眼,朱聿键沉声道“皇上放心,经过这一战,臣等多少有些心得,加上舰船超过三百艘,臣一定给天下人一场难忘的大演武!”

    朱栩颌首,道:“这件事很急,各地番邦首领很快就会到,一定要计划周祥,多演练几次,不能在番邦面前丢了我大明天朝上国的脸面!”

    “臣遵旨!”熊文灿,朱聿键异口同声,铿锵有力!

    朱栩微微点头,转头看向曹化淳,道:“将朕昨日写的抄录几份,熊大人,唐王一份,平王以及邹维琏等人各一份,其中还有几张到时候给琉球,萨摩藩等看看,提提意见,查漏补缺,现在时间紧迫,只能拟个大概,日后再慢慢补充,完善。”

    “是。”曹化淳道。

    曹化淳知道是什么,熊文灿,朱聿键倒是不清楚,只能等着看。

    朱聿键等了一会儿,道:“皇上,荷兰那个主帅一直要求面见皇上,希望与我大明进行谈判。”

    朱栩笑了声,道:“一切的谈判都得等大演武结束,先晾着。”

    “遵旨。”两人没有意见,同时道。

    最先到福,建的,是安南,南掌,缅甸,暹罗等钦使,这些国家,内部也是纷乱不休,内战不断。不过大明现在毕竟是庞然大物,虽然远不如两百年前,可交往也没什么坏处,内部的各个势力都派出了使者团,各怀着心思,难以揣度的来到大明。

    随后是科尔沁的大汗巴达礼,他快马加鞭,亲自赶来。

    然后是琉球国王尚丰以及巡抚尚廉,接着是萨摩藩的萨摩守桦山久守。

    朝鲜的两个国王也到了,因为彼此敌对,倒是分开走的。

    最后到的是察哈尔林丹汗的使者,国师尼克鲁。

    平王都很认真的负责接待,衣食住行样样安排的妥妥当当,福.建巡抚衙门,总督府都异常认真,保卫的是密不透风。

    大明附近的将领,湖广,江..西,广.东,广.西的几乎都到齐,要陪同朱栩观摩这场军演。

    赵率教的三千骑兵一早到了,正在唐王的安排下,紧张的进行演练,确保军演不会出错。

    除了大明国内的,传教士汤若望等,荷兰的一些俘虏都是‘贵客’,还有一些对朝廷,当地官府可能心存不满的‘异族’也在名单上。

    海面上,三百五十艘战舰,遍布港口,龙旗招展,飒飒作响。

    岸上,是三千铁甲骑兵,以及五千全副武装的步兵迎风而立,肃杀威严!

    景正元年,七月二十二。

    第二天就要进行大演武,朱栩在进行最后一次的检视。

    海军三百艘,遍布在海面上,巍峨严整,上面有近一千门灭夷炮!一门门黑色大炮,罗列有序,黑洞洞的炮口如同深渊,令人心悸。

    陆军领头的是赵率教的三千铁甲军,从人到马,全身都是黑色的铁皮,静立着,无声无息,给人无比强悍,无坚不摧的强大感觉!

    “不错!”

    朱栩远远的看着,胸中涌荡着豪气,更有底气了。

    “皇上,京城,南直隶来信。”曹化淳递过两封信给朱栩。

    朱栩下意识的嗯了声,然后才反应着接过来,打开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海兰珠,布木布泰两姐妹,同时有孕了!

    朱栩看着这两封信,本来挺高兴的,但马上笑容就有些僵住了。

    他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如果,李解语生的不是男孩,布木布泰,海兰珠两人中生了一个儿子的话,这个异族女子的儿子就是皇长子!

    明朝已经很久没有嫡长子出现了,麻蛋,事情要大条了!

    朱栩能感觉到,这种情况十有八九会发生,真要是这样,朝野还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风波,再来一次‘国本之争’都有可能!

    “希望李解语生的是儿子……”

    朱栩心里有些惴惴的自语,这个时候,他还不愿意与现在的班底起冲突。

    曹化淳隐约也明白了,这个不仅是皇位传承那么简单,还涉及到礼法的根本!

    皇帝要对大明百姓一视同仁,去除‘蛮夷’偏见,那么布木布泰,海兰珠也在列,这将是一次生硬的冲突!

    ‘只能寄予李娘娘生的皇子了……’曹化淳心里低语。

    他们回程之时,各地各国的国主,使臣现在都被安排在福.州府的驿站内,好吃好喝的招待。

    这些人都自然不会老实的待在驿站,静极思动或者充满好奇,先后出了驿站,在四处闲逛。

    虽然福/建近来遭灾,可福.州府还是很富庶,行人如织,商人如流,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能来的大部分都对大明持‘友好’态度,即便‘不友好’也都克制着,希望能获取一个稳定,有利于自身的关系。

    除了——安南郑氏。

    一处酒楼,灯火通明,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气氛相当热烈。

    二楼的靠窗户位置,三个安南人,穿着在明人看来异常别扭的衣服,在那叫嚷着不知道说着什么,争的是面红耳赤,口水四溅。

    小二看不下去了,走过来道:“客官,还请小声一点,不要影响其他客人。”

    小二话音一落,两个看上去颇为贵气的年轻人猛的一拍桌子,其中一个用别扭的汉语道:“我说,明朝已不堪一击,他说你们强大,我们争论不休,你是明人,你说,谁说的对?”

    小二脸色顿时一沉,道:“我大明昌盛,北平建奴,难平西夷,何来不堪一击之说?客官还请慎言。”

    小二话音一落,说话的年轻人嗤笑一声,道:“就在前不久,你们还帮着莫氏进攻我国,结果被我国三千人一战击溃,这就是你说的昌盛吗?”

    小二顿时结舌,他根本不知道那边还有战事发生。

    实际上多尔衮之所以会败,一个是当时他们不愿意作战,二来是象军的突兀,三来就是当时败的是前锋,并不是女真骑兵主力。

    小二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却知道大明绝对不会败给区区的安南,冷声道“吾皇圣明,攻无不克,别说你们郑氏了,就说是整个安南,我大明要是讨伐,最多三个月就能令你们灭国!”

    “放肆!”

    “好狗胆!”

    桌上的两个郑氏年轻人大喝一声,拍着桌子站起来。

    “你们何时能战胜我大黎!”

    “明朝外强中干,不堪一击,若是胆敢羞辱我大黎,休怪我不客气!”

    这小二近来一直在皇家政院旁听,听的最多的就是大明历史,深知安南是边陲小国,又分裂多个割据势力,哪里能是大明的对手!加上这群人这么看不起大明,他内心火大,梗着脖子道:“从太祖到现在,你们何时能与我大明相抗,不要忘了,你们是我大明属国,若是不敬,我朝大军朝发夕至,灭国就在眼前……”

    啪

    这小二还没说完,一个年轻人一巴掌就打了过来!

    “我割了你的舌头!”

    “明朝的人就是贱,不打不行!”

    两个年轻人冲过来,一个一脚将小二踹倒在地,两人涌过去就是拳打脚踢,嘴里叽里咕噜虽然听不懂,却也知道那是在辱骂。

    楼上倒是没有其他人,楼下跟随保护的总督府兵马听到动静,连忙冲上来,拦住两人,道:“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坐在那喝酒,一身的奇怪服饰的中年人站起来,看着领头的小队长,冷声道:“这个人侮辱我大黎,这只是一点教训,要在我大黎,早就砍头示众了!”

    小队长眉头,转向已经站起来,鼻青脸肿,浑身是脚印的小二。

    小二神色愤怒,盯着这安南三人道:“他们是胡扯,分明是他们侮辱我大明,我争辩几句,他们就拳脚相加,蛮夷就是蛮夷!”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次!”

    安南的两个年轻大怒,就要上前动手。

    那个中年人转向那小队长,脸色不善的道:“哼,今天一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否则我们立刻打道回府,上明我国陛下,定不会轻易罢休!”

    小队长眉头皱了皱,有些难以决断。

    这个中年人是安南郑氏的钦使,是一位国公,他要是闹将起来,他承担不起。

    “这样,都跟我走,让知府大人处置。”小队长道。只能这样,至少他无权处置什么。

    中年人背着手,冷声道“我没空跟你耽误,你将他押回去,严惩一番,否者我们决不罢休!”说着,直接一甩袖子,大步的向楼下走去。

    两个年轻人嗤笑一声,神态无比嚣张的离开。

    小队长拦不得,还得派人‘保护’他回驿站。最后看着那小二,安抚的道“好了,跟我们走个过场吧。”在他看来就是一件小事情,到衙门说几句话就会放出来。

    小二也没辙,尽管心里一肚子火,还是闷声道:“我跟掌柜告假。”

    不知道为什么,在小二还没到福.州府的时候,‘明人侮辱黎朝’,‘欺辱番邦’的消息就传的到处都是,沸沸扬扬。

    小队长是总督府的人,虽然是武将,可也感觉到了浓浓的阴谋味道,在将那小二送入福.州府衙门之前,低声嘱咐道:“千万不要强出头,花钱消灾。”

    小二现在已经害怕了,没想到只是一个口角之争,居然会演变这样,脸上有些害怕的点头。

    福.州知府张景元,听着衙役的报告,再看跪在地上的小二,眉头直皱,神色有些不耐。

    福.建的‘新政’已经推动到了府一级,只是架构有了,习惯之类的难改,有什么事情,还是到知府衙门,大理寺也不敢跟知府作对,现实状况就是如此了。

    一个主簿在张景元耳边低声道:“大人,现在福.州府住了很多番邦国王,使臣,这事情要是闹大,巡抚,甚至皇上那边脸上都好看。”

    张景元稍微侧身,道:“这个本官知道,现在该怎么处置?”

    主簿瞥了眼瑟瑟发抖的小二,道:“判个流刑,先关着,等事情结束,这群人走了,随便找个由头放了就是。”

    张景元点头,道:“是个办法,你去。”

    主簿点头,从上面下来,在小二耳边低语了几句。

    小二连忙道:“多谢大人,小人尽听大人安排!”

    啪

    张景元一拍惊堂木,沉声大喝道:“惊扰藩使,损我国威,判处流刑,十日后执行!”

    小二心里本来还担忧,这会儿大喜道:“多谢大人。”

    “押下去!”张景元一摆手,直接道。

    自有衙役押着人下去,小二还在喊着‘谢大人’,这一场‘口角之争’就这样稀里糊涂又滑稽的判决中结束了。

    安南郑氏的使者听到后自然是大喜,在驿站吵嚷喧天,高声唱和。

    守卫的士兵听不懂,倒是不远处的安南阮氏听的面色冷漠,因为里面全都是对明朝的侮辱之词,嚣张无比——他们担心会给安南惹祸。

    朱栩现在还在完善与西班牙,荷兰两国的条约,尽可能的设置陷阱,为此他也算是绞尽脑汁,死了不知道多少脑细胞。

    这些‘使团’是朱栩在意的,曹化淳自然时刻派人盯着,消息很快就传了过来。

    朱栩听到后,几乎是本能的太阳穴跳了跳,目露寒光。

    曹化淳神色微惊,很少见到朱栩失态,躬着身道“皇上,可是有什么不妥?”

    朱栩看了眼曹化淳,心里有些恼怒,却又不能宣之于口。

    他知道这股无名火气的来历,是历史上满清干的龌蹉事,虽然现在大明没到那种不堪程度,还是触及到了他敏感的神经。

    朱栩放下笔,面色微沉,许久道“邹维琏是什么态度?”

    曹化淳道“没有动静。”

    朱栩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着,心里转着无数个念头。

    这个时候的明人虽然有着身为天朝上国的骄傲,可国家,民族的意识相当单薄。历史上明朝灭亡后,很多人的诗词都用了‘遗民’这个很值得深究的自称。

    ‘是该培养民族,国家意识了……’

    朱栩心里自语一声,猛的沉声道:“传旨,福.建巡抚衙门,福.州知府衙门,总督府,督政院,大理寺的主要官员立刻来见朕。海军的熊文灿,唐王,参将以上的都来,还有各地过来的总兵,总督,巡抚,四品以上的,都来见朕!”

    曹化淳神色微惊,道:“皇上,明日就要军演,现在这么晚了?”

    朱栩摆手,道:“朕是睡不着了,他们估计也是,不如就来秉烛详谈吧。”

    曹化淳稍作犹豫,道:“遵旨。”

    朱栩这旨意一下,将整个福.州府都给惊动了,一大群议论纷纷的向着湄洲岛基地赶过来。

    除了福.建军政两系,海军,云.南来的左良玉,杨嗣昌等人也都赫然在列,还有广.东,广.西两省的一干文武大臣,可以说大明南方的军政大臣都在了。

    月朗星稀,清风徐来。

    偌大的场地上,朱栩坐在最前面,他左右两边摆满了椅子,坐了足足有近一百人!

    待一群人都坐下,朱栩招手道“给各位大人上茶,咱们今天就闲聊,都放松一点。”

    谁敢放松,在巡抚衙门朱栩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整个福.建官员都被降了三级。

    邹维琏,马爌,张景元等福.建官员都做的比较近,此刻都颇为严肃,心里嘀咕,这个时候又出了什么事情。自然,在他们看来,一场‘口角之争’不过是小事情,不值得在意。

    朱栩喝了口茶,笑着道“诸位,有什么事情要先跟朕说的吗?”

    大部分人都是从外地匆匆赶过来,自然有很多事情要与朱栩奏报,不过现在气氛明显不太对,众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朱栩放下茶杯,微笑道:“好,那就朕来说说吧。”

    一群人都微微倾身,做认真聆听状。

    曹化淳不动声色的抬头看了眼邹维琏方向,坐在朱栩身侧不远,拿着笔,今天他要亲自记录。

    朱栩斟酌着话语,慢慢的开口道“前一阵,佛朗机人屠杀我大明子民,福.建巡抚衙门出了分歧。”

    邹维琏等人心里咯噔一跳,神色凝肃。

    众人也都瞥了眼邹维琏方向,静等着朱栩说下去。

    “巡抚衙门主张不管不问,‘商贾贱民,死有余辜’,大概是这个意思了,朕很生气,我大明子民被人屠杀了,身为父母官,朝廷重臣,居然是这样一个态度……”

    “朕很生气,也很寒心,惩治了整个福.建官员以儆效尤,也更加坚定了讨伐佛朗机的决心,曹文诏已经率兵出海,不日将攻克佛朗机在吕宋的王城,擒拿一干祸首回来治罪,朕相信,至此以后,我大明子民,不管到哪里,都能昂首挺胸,无惧无畏,因为——他们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国家:大明——在坚定保护他们!”

    朱栩坐直身体,声音郎朗的道“通过这次海战,朕要告诉所有敢于对我大明不敬,肆意屠戮我大明子民的人、国家,杀我百姓就是犯我大明,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

    满场地上的人都心里一震,心底有些说不出来的意味,可还是不明所以,不知道皇帝这么晚将他们叫来,是为了什么。

    朱栩端起茶杯,给他们一点消化的时间,喝一口又放下,继续道“之前,福.建官员说‘生衅海外’,所以不管,现在人家欺负到头上了,福.州知府,你是怎么判的?”

    张景元被突然点名,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快步出列,抬手向朱栩道:“回皇上,为了大局,臣判了流刑。”

    “具体说。”朱栩道。

    张景元头上出现冷汗,他已经被降了三级,这要是一个不好,这辈子就完了。

    他不敢擦头上的冷汗,一五一十的道:“当时安南郑氏的使者与那小二有口角,小二是皮外伤,那使者态度蛮横,执意严惩小二,又加上民意沸腾,微臣担忧闹大会影响皇上的谋划,所以假意判了流刑,过几日就会放出来。”

    朱栩目光转向邹维琏,道:“邹巡抚,你觉得这话里有什么问题?”

    邹维琏出列,抬着手,思忖一会儿道:“臣认为还算恰当。”

    “还算恰当?”朱栩不置可否,转头向其他人看去,大声道:“你们有什么不同看法吗?”

    在座的有宗室王爷,一省总兵,一省巡抚,一省总督,可以说,都位高权重,随时都可能直接调入京城,成为京中高官,进入大明决策层的精英。

    这会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说话。

    朱栩笑了声,道:“好,朕来说。”

    “第一,根据‘新政’,法司断案之权归哪个衙门?邹维琏,你来说。”

    邹维琏脸色不动,道:“回皇上,归大理寺,不过现在‘新政’不全……”

    朱栩直接挥手,打断他,道:“第二,他这么断案,简直是将大明律法视若儿戏,毫无根据的胡乱断案!视朝廷法度,纲纪如无物,完全没有在意分毫!视天下百姓同猪狗,信手玩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邹维琏,你来说。”

    邹维琏眉头皱了皱,道:“回皇上,张大人也是为了顾全大局,虽有逾矩,但其心为善……”

    朱栩摆手,道:“第三,是非不分,善恶不清。这个案子到底是什么情况?谁是受害者,谁是加害者?即便朕只是听了几句话也能猜到大概。邹维琏,你能猜到多少?”

    这种事不说是安南人,即便在大明也比比皆是,无非是权贵仗势欺人,司空见惯。

    邹维琏却是说不出口了,因为理由都是一个:‘顾全大局’,已经说过了,再说就是理屈词穷了。

    朱栩看着他,等了一会儿又道:“这些呢,朕虽然生气,但还能勉强接受,只是,这最后一条,朕是万难容情!”

    众人心里都是一跳,纷纷微微倾身,都预感到一丝不妙。

    邹维琏,张景元两人更是如此,都神色凝重的等待着。

    朱栩挺直身体,目光环视一圈,语气冰冷又铿锵,道:“前些日子,佛朗机人在海外屠戮我大明数百子民,福.建巡防衙门的态度是‘商贾贱民,生衅海外,死有余辜’,也就是他们被屠杀活该,咱们不用在意,闭上眼,该喝酒的喝酒,该下棋的下棋,吟诗作对,诗歌唱和,尽情逍遥自在……”

    “朕的态度呢,就是将福.建大小官员全都降至三级,以示惩戒!”

    “结果呢,今天倒好,人家到咱们地盘上来欺负了,我们的父母官做的真好,给咱们的人直接判了个流刑……”

    邹维琏心里得有些难以接受,他始终认为,张景元做的没什么不对。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他只得勉为其难的下跪,道:“臣知罪。”

    张景元同样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可也不得不认罪,万分难受的跪下道:“臣知罪。”

    两人的表情朱栩都看在眼里,身形向后靠了靠,淡淡道:“福.建巡抚衙门之前的态度,令朕讨伐佛朗机的心思更加坚定,前几日的海战,基本上消灭了佛朗机人的主力,曹文诏已经率军出海,不出意外,半个月后就能押着佛朗机主将回来问罪!至此以后,朕倒是要看看,还有谁敢屠杀我大明百姓,还有谁敢不敬我大明!”

    “朕要告诉所有大明子民,不管在哪里,都能昂首挺胸,无所畏惧——因为他们的祖国是大明!朕也要告诉所有藩国,西夷,大明不可欺,敢动心思,伸出手,我大明就要严厉惩戒!”

    “你们所有人,给朕记住两句话:大明的尊严,高于一切!犯我大明,虽远必诛!”

    在做的所有人瞬间热血澎湃,心脏咚咚咚剧烈跳动,双眼大睁的看着朱栩,闪动着灼灼的烈日之光。

    “吾皇万岁!大明万岁!”

    不知道谁喊出第一句,所有人几乎同时站起来,武将单膝跪地,文臣抬手躬身。

    声音如雷,响彻云霄,甚至于不远处的值守的士兵都单膝跪地,跟着沉声大喊。

    邹维琏,张景元本已经苍老,坚硬如铁的内心,此刻也有些触动,心里有着一股莫名的豪气升腾。

    接着两人都脸色僵硬,有些骚的慌。

    在这个场地里,只有他们两人跪的是那么的尴尬!

    朱栩一拍椅子站起来,沉声道“传旨,福.建巡抚邹维琏,福.州知府张景元,软弱无能,目光短浅,祸国殃民,可怜可恨,即可下狱论罪!安南不臣,屡有叛逆,朕一忍再忍,一让再让,今日欺侮太甚,忍无可忍!传旨,命多尔衮率领赤金卫为前锋,左良玉为主帅,杨嗣昌为作战参谋,十日后,十万大军,讨伐安南,不胜不归!”

    “臣遵旨!”

    左良玉,杨嗣昌等人出列,沉声应道。

    “曹变蛟,你亲自带人,将那几个使者送去大理寺,凌晨在菜市口,削首示众!”朱栩道。

    “是!”曹变蛟应声,带着一群人,大步离去。

    黑夜中,龙旗猎猎,煞气冲霄。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朱栩的话,肯定会对大明形成巨大的冲击,这种冲击会在报纸的辅助下,扩大的无以复加!

    这些都是日后的事情,朱栩站在那,俯视着这群人,沉声道:“朕的话,你们回去写心得,呈上来给朕看,觉得写的不好的,现在就可以辞官回乡,朕一律欢送!”

    “臣等遵旨!”整齐划一,没有一丝杂音。

    朱栩背着手,不动声色的微微点头。

    安南郑氏的三个钦使还在喝酒,醉醺醺的,开心不已。

    “哈哈,那个贱民被判了流刑,明人是怕了我们了!”

    “明朝确实不行了,咱们大黎注定要崛起!”

    “没错,广.西,广,东都是我们的!”

    “回去之后,就请国主动用大兵,先没了莫氏余孽!”

    “然后就讨伐明朝,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主动割地给我们!”

    嘭的一声,曹变蛟突然破门而入,直接道:“全都押走!”

    三人一见曹变蛟带人气势汹汹而来,神色微变,酒醒多半,其中那个国公沉声道“放肆!,这里是你们能乱闯的吗?给我滚出去!”

    嘭

    迎来的就是一拳,倒地,晕乎乎的起不来。

    然后被拖着腿拉过来,手铐脚链齐齐加上,捆的如同粽子一般,提着头的就拖出了驿站。

    这会儿那小二已经来了,知道是怎么回事,无比的激动,亦步亦趋的跟在禁军后面。

    “你们这些贱民,知道我是谁吗?”

    “放开我,放开我,国主是我舅舅,你们知道得罪我的下场吗?”

    “你们这些贱民,我们是你们皇帝请来的,你们敢对我们无理,不怕杀头吗?”

    这三人还不停的叫唤,曹变蛟一个颜色,这些人就统统被塞住嘴,拖向大理寺方向。

    金忠善对着国王李倧道“我早就料到了,大明皇帝陛下,不会容忍的。”

    李倧默默点头,没有说话。

    尚廉,桦山久守两人也是暗自摇头,大明的强大不是安南人看到的那个样子,不发威还好,一发威谁人可敌?

    这三人口无遮拦,行事狂悖,只怕是没有好下场了。

    大理寺连夜进行了公开判决,很多人都在围观,最后的判决这三人的罪名是‘无藩之礼,藐视天朝,狂悖不法,冥顽不化’——斩立决!

    在天色蒙蒙亮,不知道多少人的围观叫好,安南那三人的求饶声中,三人被处斩,人头用石灰腌制好,装进盒子。

    这件事不过是个插曲,天色渐亮,在湄洲岛东南角,一群群骑兵,步兵在集结,严阵以待。

    在海面上,一艘艘战舰在聚集,分成三个方阵,一门门大炮黑洞洞的对着前方,至少有三百艘船,近千门灭夷炮!

    在湄洲岛东南角。一个个高台伫立,远远的对着海面。

    随着天亮,这些高台上有了人影,唐王,熊文灿等人都忙的脚不沾地,这场大演武准备的有些突兀,紧张,事事都要认真考虑,丝毫疏忽不得。

    朱栩也没有睡意,继续着他的写作大业。

    正写着的标题是:颜色革命。

    他决定将‘朝贡体系’进行实质化,先从‘礼法’二字入手,以‘文化一统’开道,并付诸于安全保障,推动他们内部的改革,让他们变成‘小中国’,逐步控制一些战略要地,拓展大明的发展路径,增加大明对抗天灾的能力。

    至于明初的那种‘宣慰’制度,朱栩打算彻底抛弃。

    写完这一张,朱栩又拿起一张纸,标题写的是:国际货币。副标题是:远东一切贸易,尤其是海贸,需以大明货币为准要。

    明朝的货币,现在还是混杂不清,想要彻底清理,完成新币替换,至少需要几年,但市面上流通的金银相对也很少。新铸的货币实际上又是低于本身价值,因此不管是纸币,还是实物都稳赚不赔,极其适合成为‘国际货币’!

    一旦真的成功,那么皇家钱庄就要出海了,哪怕在欧洲建立分行也将成为可能!

    推荐朋友的一本书,《不朽大皇帝》,一觉醒来稀里糊涂就成了一个国家的皇帝,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一本不小白的书,很有内涵。

    朱栩尽管表情平静,内心如同沸水一般。

    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时期,欧洲正在慢慢的从神圣罗马帝国摆脱出来,走上殖民扩张的道路,这条路为他们积累了无比可观的财富,推动着他们资本主义的发展,极大的促进了工业革命的到来以及爆发。

    不过,现在的他们,还在挣扎着,神圣罗马帝国依然死而不僵,西班牙雄视欧洲,英国韬光养晦,荷兰苦苦挣扎着独立,欧洲大陆战火不休,奥斯曼虎视眈眈,一切还在混乱中。

    他们的实力都还很弱,比起几十年后差的太多,大明相对来说,有着非常好的优势。

    四周没有大的威胁,足以吊打所有国家,海上也是一样!

    大明地大物博,商业积累也算可以,只要获得一个和平的环境,商业发展起来,绝对远超欧洲人!

    现在,是最好的时候,最好的机会!是一个空档,可以让大明安心发展海贸,积累财富,同时输血国内,度过危机!

    朱栩一个字一个字的写着,内心早已经迫不及待。

    他写的很粗糙,很多细节顾不上,只能构建大的框架,日后慢慢填补,完善。

    不知道过了多久,曹化淳悄步进来,道:“皇上,时间差不多了,该换衣服了。”

    朱栩从神情专注中醒来,努力的睁了下眼,深吸了口气,直觉脑袋沉重,混沌一片,眼前漆黑。

    好一会儿,朱栩才揉了揉脸,定着神道:“嗯,朕洗漱一番,让平王,唐王先招呼着。”

    “是。”曹化淳道。

    在朱栩洗漱,换衣服的时候,外面已经很热闹了。

    在东南的一个个水泥高台上,已经站满了人。

    科尔沁的巴达礼,察哈尔的尼克鲁,倭国的使者,萨摩藩桦山久守,琉球的尚丰,尚廉,安南,南掌,缅甸,暹罗等国的使者,在一处处高台上,好奇的左看右顾。

    还有荷兰的俘虏,巴达维亚总督普特曼斯,以及西班牙的一些俘虏,站在另一处,被看押着,也在好奇的四处看来看去。

    他们都知道明朝要演武,却不知道这个演武到底是什么模样,明朝要给他们看什么。

    另外一片最大的,偏远的高台,上面都是豪商,士绅,在野官员等有影响力的一方名人名士。

    其他的就是大明各处的官员,包括了福.建,广.东,广.西等地的官员,文武都有,多尔衮等人赫然也在列。

    虽然说不上万邦来朝,可也将大明附近的藩属聚集的差不多了,是前所未有的盛事!

    朱栩身穿龙袍,在平王,唐王的左右簇拥下,大步出了门,然后上了正中间,最高最大的那个高台。

    “臣等参见皇上……”

    “参见大明皇帝陛下……”

    四处高台的人都在行礼,这些声音参差不齐,甚至能从声音里听出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

    朱栩没有在意,背着手,站在最高处,只有他一个人,足以俯视四周的一切。

    他右手一挥,大声道“免礼,开始!”

    他话音一落,四处响起沉沉的鼓声,号角长鸣,一鼓肃杀之气顿时激荡而出,在高台弥漫。

    熊文灿在挥动旗帜,沉声大喝道:“大演武开始,第一科,冲锋!”

    他话音一落,在高台的西侧,众人的右手,先是响起沉闷的马蹄声,接着是地动山摇般的摇晃。

    所有人都紧张的拿起手里的望远镜,遥遥的看去。

    只见尘土漫起,一群骑兵快速冲出,每一个都是身披重甲,从人到马都罩在铁皮内,看上去冰冷森硬。

    他们在渐渐加速,如同利剑一般向前冲去。

    这样的铁甲军,在近处看可能会感觉到摧枯拉朽的气势,远观却没什么大不了。

    安南,缅甸等使者都暗暗摇头,这样的铁甲兵遇到他们的象军,只能是不堪一击。

    “明朝怎么会拿出这样的士兵来演武?”

    “是啊,听说明朝没落了,现在看来果然是。”

    “算了,咱们也就是来看戏的,配合一下吧……”

    “说的也是,就是不知道他们又能给咱们些什么东西……”

    高台相距较远,加上马蹄声,他们也没有什么顾忌,相互直接就交谈起来。

    在另一边的普特曼斯看的暗自摇头,现在已经是大炮火枪的时代了,这种华而不实的重甲骑兵,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就在这个时候,领军的赵率教,猛的一抬手,大声道:“破击!”

    他话音落地,铁甲军骤然加速,烟尘滚滚,地动山摇,沉闷的马蹄声仿佛要撕裂大地,咚咚咚如铁流一般前进。

    他们极速向前冲去,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似能冲破一切阻碍!

    在他们前面不远处,有石头人,木头人,稻草人组成的‘敌人’,他们漫山遍野,一望无垠,单单这些阻碍就足以让铁甲军陷入进去,跋涉难行,成为活靶子。

    “哈哈,明朝这是干什么,要表演铁甲军穿梭石碓吗?”

    “这么大的地方,铁甲军未必能走完,估计就要卸甲休息一阵子了……”

    “那为什么要铁甲军?明朝没有普通骑兵吗?骑兵不是更好吗?哈哈……-”

    安南,缅甸的使者忍不住的大笑,仿佛已经能看到铁甲军陷在里面,脱甲,徒步离开的可怜模样。

    普特曼斯身边的一个少校,摇头笑道:“阁下,明朝这是干什么,像我们示弱吗?这是陷进吗?”

    普特曼斯双手按着高台的边缘,望着那处烟尘滚滚,面无表情,可眼神透着不屑。

    他们败的貌似有点冤。

    “射击!”

    就在这个时候,赵率教拉弓搭箭,他身后的士兵也是如此,动作整齐划一。

    咻咻咻

    一根根箭炮激射而出,漫天如雨,远远看去,如一道巨箭一般,划过一道弧形,射落在前面两百米开外。

    嘭嘭嘭嘭嘭

    箭矢落地,剧烈的爆炸声陡然响起,那些石像,木桩,草人肉眼可见的被炸成碎片,激飞出去,烟尘如同波纹一般,滚滚向四周蔓延。

    铁甲军还在冲击,赵率教继续搭箭,向前射去。

    箭炮如雨,炮声如雷,那些看似庞大,漫无边际的‘敌人’硬生生的被炸出一条路来。

    铁甲军气势如虹,不断向前攻击,在庞大,密集的‘敌人’中,横冲过去。

    高台上的人目瞪口呆,完全没有想到,铁甲军还有这样的攻击手段!

    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在铁甲军后面,五千步军快速跟上,最前面的搭弓射箭,一根根箭矢飞射而出,足足有数百根,这次不是集中,而是飞散射击,与前面的‘敌人’硬碰硬!

    一排排的‘敌人’散落,倒地,被炸飞,土尘滚荡,爆炸声如雷,响彻云霄,在四周涌动,震耳欲聋。

    安南,缅甸几个刚刚还得意大笑的人,现在都神色凝重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真要是遇上,别说象军了,就是铁军也会被撕开,在这样强大攻击力面前,一定会被冲垮,兵败如山倒!

    普特曼斯眉头皱起,不停的眨眼,这种攻击手段对他们的火枪兵来说是致命的,非常危险!

    或许大炮可以应对,可是,明朝也有大炮,射程更远,威力更大,足以压制,摧毁他们的炮阵!

    他身后的一些人也不再议论纷纷,他们的火枪兵换弹很麻烦,以这铁甲军的手段,足以冲到面前,无所顾忌的绞杀了。

    “第二科,海战!”

    熊文灿敲击着大鼓,沉声大喝。

    在离高台不远处的海面上,飘浮着一些小船,密密麻麻,铺满了半个港口,上面的一些猪狗鸡鸭突然打开门一般,向岸上冲来。

    高台上的人都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

    远处的海面上突然间从三个方向出现战船,正在向这个方向驶来。

    这些战船普遍都不大,三十多丈居多,上面架设着黑洞洞的大炮,安静,整齐,无声无息的从三面包围而来。

    在不足一千丈的范围内,突然一声大炮响起。

    接着,就是第二声,然后分不清!

    嘭嘭嘭

    数百门大炮,齐齐开火,密集的炮弹甚至遮住了阳光,重重的砸向那些还跑下猪狗鸡鸭的小船上。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浓烟滚滚,海水翻腾,还有那些惨叫声,刺激了所有人的眼与耳。

    炮声密集,仿佛从不间断,将那一处全都笼罩浓烟以及炮声中。

    高台上,不管是蒙古两个部落,还是朝鲜两国王,亦或者是萨摩藩,琉球,都是满脸惊愕,双手紧紧抓着栏杆。

    普特曼斯眉头紧紧的皱起,双眼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警惕。

    他是被郑芝龙二十艘战舰击败的,现在的海面上,最起码有三百艘!

    三百艘是什么概念,就是现在的荷兰,西班牙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这么大的战舰!

    或许,这还不是明朝的全部!

    普特曼斯胸口起伏,心脏好似要炸开,他这个时候无比后悔做出入侵台湾这个决定!

    太愚蠢了!

    过了没多久,海面上的炮声渐渐停了,一阵微风出来,将那些浓烟慢慢吹散,露出了浓烟掩盖下的模样。

    海水滚动不休,破碎的木板到处都是,没有一艘船还是完整的,海面上都是‘尸体’,飘飘浮浮,晃晃悠悠,令高台上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哪里要是真的有人会怎么样?能活下来几个?

    高台上的大部分人都心脏剧烈跳动,面色凝重,眼神慌乱,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不等他们冷静下来,这些战舰又动了,驶向刚刚被轰击过的海域,炮口转向,指向陆地。

    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那些猪狗鸡鸭正跑向岸上的一座‘石头城’,完全是有巨石堆砌,依着山棱,看上去就易守难攻,是一处坚不可摧的‘要塞’。

    战舰在调整炮口,在石头城的西面,有人出现,推着一门门沉沉的大炮,架设在数百丈之外,一个个炮口对准石头城。

    推出来的越来越多,密密麻麻,有人目视过去——足足两百门!

    铁甲军,步军站在他们身后,军容严整,煞气干云,静谧无声。

    “第三科,海陆联合!”

    熊文灿吹着号角,大声喝道。

    他话音一落,海面上的舰船,陆地上的大炮,几乎同一时间开火。

    嘭嘭嘭

    千门的大炮,声音如雷,惊动云霄,一颗颗炮弹更是你拥我挤,迫不及待的落向石头城。

    嘭嘭嘭

    一阵大响,整个高台都在晃动,仿佛要倒下。

    所有人都揪着一颗心,紧紧的盯着石头城。

    石头城剧烈的晃动,浓烟腾空,土尘翻飞,在摇摇欲坠。

    炮火还在继续,一颗颗炮弹落下,那些巨石在松动,四处燃起火光。

    嘭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间一声沉闷的大响,那座庞大的石头城,如同失去了根基一般,轰然倒塌,土尘弥漫,巨石滚动。

    安南阮氏的使者,嘴角僵硬的抽了下,喃喃自语的道:“用了多久?”

    缅甸的使者愣神,双眼大睁的道“不知道,很短……”

    南掌,暹罗等使者都神色凝重,呼吸急促。

    这火炮太可怕了,一座坚城这么短时间就被摧毁,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挡住大明的火炮?

    到现在为止,大明出动的军队只有一万多人!

    大明有多大,有多少人口?到底有多少军队?多少火炮!

    没人知道,但都清楚,大明要是想,肯定会有更多!

    安南,缅甸都是与大明冲突不断的国家,现在都是脸色难看,心里惴惴不安。

    大明要是报复,他们能怎么办?抵挡得了吗?这些大炮足以摧毁一座坚城,他们如何抵挡?依靠象军吗?

    普特曼斯双手抓着栏杆,脸色平静的可怕。

    明朝的战船,大炮,火器,作战手段都比他们荷兰要强,甚至于可以更强,又有地理优势,他们荷兰如何与明国争锋?

    尽管心里无比难以接受,却深深的明白,他以及荷兰不能与这个强大的国家作对,否则将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这些番邦,俘虏各有心思,大明的官员就更不同了。

    这里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们国家的军队如此的强大,强大到了这种程度!

    在朝的武将,文官,士绅,商户,名士,现在都无比的震撼,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们以往知道大明强大,但眼见才明白,是如何的强大,可怕!

    就凭这样一支军队,别说过去的建奴了,就算是铁木真再生,也不能匹敌!

    高台上,高台下,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的将目光转向中间,最高的那个高台上。

    那里有一个人影,一身龙炮,背着手,沐浴在盛阳之下,如立云端,光芒夺目,巍峨如山,高不可攀!

    明朝的演武科目还在继续,下一个科目是守城,这一次,众人依旧震撼不已。

    火炮,火枪,箭炮,地雷,手榴弹等将城门外一千丈到二十丈,化作了炮火之海,在极短的时间内,硬生生的将地面削了好几遍!

    以这种守城手段,别说登楼了,就是靠近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一些老将推算,三千人守城,想要攻下来,除非不惜一切代价,日夜不间断的攻城,十万大军以一半以上的人命去填,才有可能攻下来!

    这简直太过可怕,五万将士为了一座城,哪个国家能承受得起!

    安南,缅甸的使者面色蜡黄,口干舌燥,心里恐惧无比,现在就恨不得跑回去奏报。

    普特曼斯深吸一口气,强压心底的惊惧,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最高台方向,他已经做出了决定——无论如何也要与明朝和谈,决不能敌对!

    以明朝的海军,给荷兰十倍的兵力,船只也未必胜得了!

    千山万水总是情,给个全订行不行?

    这场演武注定是震撼人心,震耳欲聋,各有效用的。

    蒙古的科尔沁部落信心大增,察哈尔必然有所收敛与顾忌。

    朝鲜跟随明朝的决心会更加坚定,萨摩藩的桦山久守会誓死效忠,琉球的小动作会近趋于无。

    安南,缅甸自然会恐惧不安,在国内纷乱不休的时候,万万不会希望与强大无匹的明朝再次开战,或者引他们干涉。

    荷兰人,西班牙人这次是彻底认清了现实,心里不安,神经紧绷,心情难以平复,却都在想着要与明朝尽快议和。

    大明的文武百官内心沸腾,满面红光,有着熊熊烈火在胸腔燃烧,更想仰天长啸!

    那些士绅,在野官员,名士,百姓们则胸中鼓荡,无比的自豪,神情激动难抑,无以言表。

    平王,唐王两人也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朱栩,心思各有不同。

    平王心里颇为感慨,当年的小惠王终于成了现在的威武的景正帝,多年一切心思都没有白费。

    唐王内心涌动,心里暗道这才是我大明皇帝该有的样子!

    不管众人怎么想,朱栩对这场演武很满意,相信一定会有很大的效果!

    他背着手,看着军演渐渐落幕,头顶的太阳已经挂在西南,不问众人有没有心思吃饭,等彻底结束,朱栩都大手一挥,道:“摆宴!”

    他这一挥手,将众人满肚子的心思都压了回去。

    海军基地的食堂内。

    这个食堂很大,虽然是临时搭建,却足以容纳五百人同时用餐。

    每个桌子上的菜肴都很精致,都是一个代表,色香味俱全,是福.州府顶尖大厨们做的。

    朱栩以及唐王,平王等人自然坐在最前面,最尊贵的位置。

    唐王,熊文灿等人都很高兴,这次演武极大的提升了将士们的信心,显示了海军的强大,今后海军的地位一定会越来越重要!喊着裁撤的声音一定会变小!

    朱栩吃的有些慢,主要是昨晚没睡,胃有些不舒服。他自然是最高兴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前面的一大群人。

    明朝展现的军事力量,绝对是碾压级别的,不管是四周的倭国,安南,缅甸,还是海外的西班牙,荷兰人,在陆地上绝对不敌,在海上,大明也正在走向无敌!

    这次演武的效果,一定将是核爆级别,会迅速起效!

    在他下首不远处,安南,缅甸的使者们食不知味,不时抬头四顾,面色凝忧,一直都忐忑不安。

    大明演武的战斗力量太强了,才一万多人,足以横扫他们国家了,他们素有旧怨,并没有过去多久,这让他们如何安心!

    察哈尔,林丹汗使者尼克鲁沉着脸,看着满桌子的精致菜肴,胃口全无,久久无言。明朝越发的强盛了,令他心惊。察哈尔其实也并不强,这几年依靠明朝的支持,吞并了不少小部落,可也不能雄视大漠,不能与明朝对抗,现在更不能了!

    倭国的使者现在也不淡定,几十年前的朝鲜战争,明朝还没有这么强大的海军,如果明朝记恨之前的仇怨,他们倭国能抵挡吗?

    最食不下咽的就是荷兰,西班牙的一干俘虏了,见识到明朝的强大,他们连反抗的勇气都生不出。

    庞大的海军舰队,强大的陆军,哪一个都不是他们能轻易战胜的,如果不能与明朝保持良好的关系,不说大明附近的殖民地,亚洲的,甚至是在全世界范围内,他们都将变得极其不安全!

    这种结果太可怕了,他们承受不了,他们的国家也承受不了!

    必须要与明朝修好,保持良好的关系,确保他们的利益不受侵害!

    这是荷兰人,西班牙人共同的心声,他们迫不及待,焦急难熬,目光始终看着朱栩的方向,恨不得现在就与大明皇帝陛下和谈!

    可大明皇帝陛下除了说了几句客套话,安抚一番,就再也不说话,慢条斯理的吃饭了。

    这些人,很压抑,很煎熬。

    相对鲜明的,就是大明周边乐于见到大明强盛的小国,部落,

    蒙古的巴达礼倒是很开心,强大的明朝才能保护虚弱的科尔沁。

    朝鲜有倭国的危险,又虚弱不堪,非常需要大明的保护。

    萨摩藩就更是了,桦山久守虽然得了萨摩守的官职,获得了德川家的认可,可也是胆战心惊,生怕被发现背靠了明朝,现在见大明如此强大,那点担忧也就不翼而飞了。

    最开心的就是大明的那些官员,士绅,名士了,军队的强大可以认为国朝根基稳固,四海升平,这是他们最乐于见到的!虽然在朱栩面前有所收敛,可还是推杯换盏,笑声不绝。

    “皇上,微臣敬你……”

    “皇上万岁,愿我大明千秋万世……”

    唐王,平王等人一脸笑容的给朱栩敬酒,语气恭敬异常。

    朱栩喝了几杯,放下酒杯道:“宴席结束后,嗯,两个时辰后,平王,唐王,熊文灿到朕书房来。”

    三人都是神色微惊,旋即道:“是。”

    这场宴席就是给这些人的一个缓冲,以利于下面的事情。

    朱栩胃不舒服,坐了一阵子,便站起来,转身走了。

    不知道多少人在注视着朱栩,他一走,惊动了几乎所有人,都抬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出了门,眼神还是收不回,一些人的眼神里有说不清的无数意味!

    朱栩懒得理会他们,他要养精蓄锐,等待接下来的‘战役’!

    餐厅里的那些人,自然有唐王,平王招呼,饶是如此,两人也是焦头烂额,左支右对的应付。

    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自然可以离开,将这场大演武宣扬的到处都是。

    而留在基地内的人,没人知道有多少人如热锅上的蚂蚁,焦灼不安,写了密信派人送走,可还是不安心,千方百计的找明朝的官员旁敲侧击的打听。

    明朝这场演武不会没有目的,可到底是什么,没人知道,要是弄不清楚,他们睡觉都不安心。

    平王,唐王,熊文灿等人左支右绌,拦阻,安抚,许愿用尽一切办法令这些人平静下来,甚至于荷兰人的普特曼斯总督不断的要求与明朝谈判,闹到了曹化淳的跟前。

    曹化淳现在正在整理朱栩近来的讲话,这些都要润笔,修饰之后发到京城的,现在的内阁,日后的修史,这些都无比的重要。

    他在朱栩身边,很清楚这场演武的作用,最重要的就是震慑!

    震慑东南半岛一些心怀不轨的小国,震慑红毛人,佛朗机人,震慑大明内部不安分的人!

    朱栩在睡觉,虽然是累的,也是故意在晾着那些人,熬着他们,自然是不需理会。

    一直快到天黑,朱栩才神清气爽的洗把脸,换身衣服,走了出来。

    “皇上。”曹化淳站在朱栩边上,只说了一句话,其他都在不言中了。

    朱栩笑了声,一边走向书房,一面道:“外面热闹吧?”

    曹化淳跟着,道:“是,很多人来求见,荷兰人都要冲出来了。”

    朱栩转身进了书房,坐在椅子上,直接道:“嗯,让杨嗣昌,多尔衮等人去吧,尽快讨伐安南郑氏,速度一定要快,海军也支援,以最强的力量,收复安南!”

    曹化淳明白朱栩的意思,躬身道“遵旨。”

    击败荷兰,西班牙的海战并不能显示明朝的强大,这场军演也还是不够,必须要一战酣畅淋漓,摧枯拉朽,雷霆的闪电大胜,才能显示明朝的强大与霹雳手段!

    朱栩手指在桌面上慢慢的敲击着,心念翻转。

    大明北方,长城以北基本上没有威胁,察哈尔还蹦跶不出花来,算是安稳。

    东方海上也就倭国能折腾一二,但即便他们不闭关锁国也不是大明的对手,无忧。

    南海上,荷兰,西班牙的海军主力基本上被消灭,不管谈判成功与否,主动权都在明朝,他们再无肆掠的能力,妥。

    东南这些小国,内部并不太平,征战不休,实力不断被削弱,无力挑战明朝,可却是不安稳因素,需要震慑,确保他们不出幺蛾子,好让大明有一个安稳的外部环境,尽全力的处理内政。

    ‘小冰河’正在走向最为剧烈的时期,从方方面面影响,将会使得明朝越来越虚弱,同时明朝的‘景正新政’也在进入深化,细致阶段,需要潜心,全力的去做,分心不得。

    朱栩用了六年的时间,透支了明朝的国力,打造强军,扫灭建奴,建立海军,击败海上强敌,就是为了确保虚弱的这段时间能够不被打扰,不会发生绵延不休的大战或者其他事情,将大明拖入万劫不复。

    现在,是最后一步了!

    压服东南这些国家,明朝最后一块潜在威胁也被降低到最小,未来几年都不用太费心力。

    “叫唐王,平王,熊文灿来吧。”朱栩手指猛的一顿道。

    “是。”曹化淳转身,打发人去传。

    三人其实早就等着了,一听连忙快步小跑过来,行礼道“臣参见皇上。”

    朱栩正端着茶杯,笑着道:“平身,怎么样,被闹的够呛吧?”

    平王与朱栩关系近,一副什么也不争就不怕的亲近态度,笑呵呵的道“皇上早就知道了,臣被缅甸,南掌一些使臣缠了一个多时辰,一会儿说要进京纳贡,一会儿又想要我们的大炮,还有说战舰的,这些臣哪做得了主……”

    朱栩喝了口茶,笑容不减的道“意料之中的事情,呐,看看这些,一边看,一边听朕说。”说着他就拿起几张纸递给三人,这些都是曹化淳命人抄录,整理过的。

    “对待北方,”朱栩斟酌着话语,道:“科尔沁,与我大明军事已经一体化,现在要做的,就是文化,政治,贸易一体化,朕会命内阁推动科尔沁进行体制改革,设立书院,接着是开放互市,除了禁品之外,都可以畅通来往,皇家钱庄,惠通商行等都要在科尔沁设立分行,目的是要将贸易一体化……至于察哈尔,有限接触,还是要遏制为先……”

    朱栩在纸上写的很复杂,嘴上倒是相对简单,可即便这样,三人听还是直皱眉头,总觉得有些不理解。

    “朝鲜,萨摩藩,琉球,都是一样的处置,”

    朱栩没有理会他们,他决意建立一个庞大的‘大中华圈’,看着三人道:“海贸会彻底的放开,将会不断的建立完善的商业规则,在制度上会推动他们融入我大明,在海上也要建立联合的海军舰队……”

    对于海贸,明朝一直都持一种不闻不问,实际限制的态度,现在朱栩要彻底开放,唐王,平王,熊文灿都是传统文人,看着纸上的更为详细的条款目录,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总之呢,在军事,政治,经济,文化,商业上,要统一起来,与大明形成安危共同体……”朱栩不动声色,慢慢的总结性的告诉三人,实际上他就是要慢慢的吞并,北方以蒙古骑兵防备可能到来的俄罗斯人,在海上打造一条保护内陆的强大岛链!

    “东南这些呢……”

    朱栩手指敲着桌子,语气放慢的道:“内部纷乱,纲常缺失,礼法废置,他们都是我大明的藩属,朕不能容忍!但现在也不是干预的时候,要徐徐图之……”

    主要还是东南半岛是一个烂摊子,地域太大,太复杂,明朝这个时候不能掺和,以免陷入泥沼,不能自拔。

    熊文灿等人没有说话,已经看到了‘东南半岛之策’,其中有联络‘正统’,暗中扶持;与各国建立联合军队,海军;加强贸易,开放互市等等。

    这些都是小手段,做着一些准备,大明不缺银子,现在缺粮食,开放互市,对大明来说,是一种成本更小,效果更加的‘抢劫’!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科尔沁,朝鲜,萨摩藩,琉球都会很欢迎大明的‘帮助’,大明是天朝上国,在从各个方面帮助他们,尽管会有疑虑,可还是会应承,更会积极去推动落实。

    他们都在面对威胁,需要大明的保护,需要大明的坚定态度!

    东南半岛的政策是硬软两手,一面‘震慑’,一面拉拢,分化:以强大的军力震慑的他们不敢动弹,一面寻找需要的棋子利用!

    半岛现在水很深,大明也不能打耗日长久的大规模作战,且没有多少好处,不划算。

    那么,接下来,就是荷兰与西班牙。

    朱栩又端起茶,道:“你们好好看看,琢磨琢磨,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朕。”

    平王,唐王,熊文灿三人抬头,然后又对视一眼,全是沉默着,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明朝重文轻武,重农抑商,现在皇帝明显更热衷于商业,还是要全面开禁,对他们这些想法已经根深蒂固的人来说,是一种非常难受的冲击,一时间无法自醒。

    朱栩等了一会儿见没人说话,便道“平王去见巴达礼,尼克鲁。唐王见朝鲜,萨摩藩,琉球,熊文灿见东南半岛诸国,如果还参悟不透彻,就先研究后或者来问朕,再去。事关朕的国政,你们决不能出错!”

    三人心神一凛,立刻站起来,道:“臣遵旨!”

    朱栩暗暗的深吸一口气,这些都并不是重点,他要做的才是最重要的!

    三人又看了朱栩一眼,告退出去。

    三人出了朱栩书房,在外面不约而同的停下来,对视着,沉默一阵子。唐王沉色道“皇上天纵英姿,高瞻远瞩,雄才大略,我等纵然有所不解,却也不能拖后腿,此事必须全力去做,不能懈怠丝毫!”

    平王倒是很赞同,他是看着朱栩一路走过来的,也亲眼看着大明的一点一滴的变化,甩着两只手看两人道:“嗯,是。”

    熊文灿的性格偏软,并不是坚定的‘战将’,见两位王爷都这么说了,想了想,道:“这些倒是不难,只是要花时间去做。”

    这个自然是,朱栩虽然只是简单一说,可却写了好几页纸,涉及到方方面面,也是一种‘新政’,需要大明从上到下的齐力去推动,现在只是与各国的头头脑脑碰头,达成一个意向,事情还得日后精心的细耕慢做。

    三人对视一眼,唐王道:“我们分头行事,不能辜负圣望!”

    平王,熊文灿都点头,各自转身离去。

    三人走了没多久,朱栩定了定神,便道“将普特曼斯带来吧。”这位是荷兰东印度公司驻扎在巴达维亚,也就是现在的雅加达的总督。西班牙那位奥昆多跑了,抓到的小喽啰还没有谈判的资格。

    普特曼斯现在有些狼狈,没有换洗的衣衫,头发梳的也不如以前,面上有有些枯槁,总之,从外到内,他都不好,很不好,糟透了。

    尽管狼狈,他还是非常绅士的,以罗马帝国的礼仪向朱栩行礼,道:“普特曼斯见过大明皇帝陛下。”

    他说的是纯正的罗马语,边上有一个行走南洋的商人在做翻译。

    朱栩端坐,点头道“请坐。”

    朱栩话音落下,一个禁卫搬过来一把椅子,放在朱栩桌前的不远处。

    普特曼斯又一行礼,在椅子上坐下,直视着朱栩,道:“尊敬的大明陛下,对于之前的冒犯,我深感歉意,我愿意做出赔偿,弥补贵国损失……”

    朱栩神色不动,道:“赔偿是必须的,已经很久没有人敢于冒犯我国,不过我不希望听到寻常的话语,单调的重复过去的一些词汇。你应当知道,我国海军正在讨伐马尼拉,你觉得会用多久?马尼拉与巴达维亚并不远。”

    普特曼斯脸色微变,沉着脸,没有说话。

    他已经知道明国在讨伐菲律宾,却没有想到,明国的胃口这么大,居然连巴达维亚的主意也在打!

    奥昆多是倾力而出,马尼拉基本上空了,不说明朝的正规军,就算一群稍有规模的海盗都有可能攻破他们王城!他们的东印度公司总部,巴达维亚也是一样,并没有多少人驻守,只要明朝稍微用力,总部就会被端掉,附近群岛的殖民地都将会落入明人手里,甚至还会威胁到更北,整个亚洲!

    这个结果想想就令他不寒而栗,他们将会被赶出亚洲,失去在亚洲的所有,并且再也回不来!

    还有更可怕的,明国可能在世界范围内与荷兰展开战争,荷兰已经在与西班牙明争暗斗,绝不愿意再加上东方这个强大的帝国!

    普特曼斯心底虽然恐惧,脸上却没怎么动容,他也是老牌的殖民总督,自有一套手段,目光直直的看着朱栩,道:“我们会给出足够让皇帝陛下满意的代价来换取陛下的友谊,不过我希望在此之前,陛下的大军不会进攻我们的属地以及船队,在没有谈判结束,贵国大军也不会对我们做出敌对的行为。”

    朱栩微笑,道:“朕非常愿意答应你,不过你应该知道,海域太大,朕不确定朕的通知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做到了哪一步。”

    普特曼斯目光骤凝,神色露出一丝紧张,明国皇帝不是在骗他,这确实是现实的问题,并且,自从他被俘虏已经过去太久了!

    一旦那些地方真的被明朝攻占,想要他们再吐出来就是不可能!他现在更担忧,明朝是否会兵出马六甲,彻底将他们扫除亚洲!

    荷兰的殖民地现在分属三块,美洲,非洲,亚洲,其中以亚洲最大,最为富庶,贸易获得的利润也最丰厚,美洲,非洲太落后,比不了,若是荷兰被赶出了亚洲,那损失将是不可计数,他回去将会接受最严酷的审判!

    朱栩面色平静,至始至终都没动过。

    他没有用任何的阴谋诡计,堂堂正正,大势在大明,任由红毛鬼有什么阴谋诡计,他大军破之!

    普特曼斯心里不安,他手里几乎没有筹码,根本无法与明国皇帝谈判,他眼神一直看着朱栩,好长时间才道“尊敬的陛下,东印度公司愿与大明保持绝对的友好关系,并为这次的冒犯付出令您心动的代价,还请你能以友好作为回应,普特曼斯保证,这次的事情,永远不会再发生!”

    朱栩微微摇头,道“你应该知道,你们喜欢的丝绸,茶叶,瓷器之类,在我大明其实并不多么贵重,我国的领土面积是西班牙的上百倍,人口二十倍以上,我个人拥有的商行,每年白银收入近一亿两,我并不认为你能付出让我心动的数目。”

    翻译不动声色的看了朱栩一眼,皇帝的话明显是在吹牛,不过他还是如实的翻译过去。

    果然,普特曼斯一听就双眼大睁,面露惊愕,可想想他每次运送的那些瓷器,丝绸都卖出的天价,面前的又是强盛的明国皇帝,似乎没有什么不妥。

    他脸色变了变,无比为难。明国太强了,强大到荷兰现在十倍的力量也无法抗衡,当然,也不可能倾国而出的不远万里的来与明朝开战。

    他左右晃了下头,皱眉有些着急的道:“尊敬的皇帝陛下,或许……我确实给不出令您满意的代价,但我愿意以最大的代价,换取与陛下真诚的友谊。”

    朱栩好整以暇,道:“说说看。”

    普特曼斯心里挣扎一番,道“我愿意赔偿陛下一万两黄金,五十万两白银,大米等粮食一百万斤,并且,我愿意将我们一半的属地送给明国。”

    朱栩看着普特曼斯,以一种平静到令人不安的神色道:“你的这些东西应该都在南方的岛上,或许用不了多久,朕的大军就会发现。”

    普特曼斯的脸立刻皱了一团,气息有些急促起来。

    明国皇帝这不是恐吓,是现实,他们的海军已经出海很多天,攻破马尼拉并不需要多久,那么占领他们的属地,东印度公司的总部巴达维亚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普特曼斯手里没有筹码与朱栩谈判,被朱栩几句话就怼出内伤,憋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神闪烁的拼命想对策。

    与此同时,平王在接连与科尔沁大汗巴达礼,察哈尔特使尼克鲁进行谈判,他的目标是与科尔沁在军事之外进行更多的,密切的合作,比如使得科尔沁建立明朝体制,学习明朝汉字,礼仪,在经济上更加密切,开放互市,使用明朝新币,确立彼此的严格的关系等等。

    巴达礼自然是心有抵触的,可面对强大的明朝,军事力量又被控制的情况下,只能不断的妥协,最后达成协议就是‘顺义王王位世袭罔替,不得更改’,其他的,基本上都依照朱栩的意图,点头答应了。

    察哈尔就不同了,他们是成吉思汗的直系后裔,黄金家族,哪怕没落的一塌糊涂,还是虎倒不散架,很多问题上都坚决的回绝了,倒是希望与明朝互市,尤其是获得在火炮,铁甲,武器方面的支持。这些明朝是断然不会答应的,谈来谈去,最终就是察哈尔同意学习明朝的礼仪,汉字,通行明朝货币等,其他都拒绝了。

    平王也没有过多要求,对待察哈尔,朱栩的策略很简单——‘温水煮青蛙’!以时间慢慢熬着,时机一旦成熟,就是明朝彻底解除北方威胁的时刻!

    平王相对比较顺利,没有多少阻碍,唐王要谈的,要说的就比较多。

    他与朝鲜,萨摩藩,琉球挨个进行交谈,主要目的,除了建立联合海军,还有陆军一体化,简而言之,就是军事力量一体化,朝鲜,萨摩藩,琉球可以说都没有军队,却都面对这危险,有明朝帮助组建,训练军队,当然是万分乐意。

    军事之外,还有‘书同文,车同轨,商同路’,三国都要在政治体制上,文化上都要仿照明朝,并与明朝建立统一的制度,文字,度量衡等,在海贸上也要建立完善的规则,统一税务等等。

    简而言之,这些国家各个方面太落后了,大明决定大力帮扶,令他们从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各方面的大幅度提升,靠近‘天朝上国’,过上幸福安康的好日子。

    实则上,除了朝鲜,萨摩藩,琉球都还是相当的‘蒙昧’,明朝的计划野心勃勃,令他们都心潮澎湃,激动不已,恨不得能够立刻成功!

    唐王与三国商定,确立了具体办法,只等明朝出详细条陈了。

    熊文灿与东南半岛的国家正在挨个谈判,这些国家没有几个太平的,内部纷乱不休,战争不断,‘小冰川’也在影响他们,他们一面希望明朝不会对他们构成威胁,一面又希望得到明朝的支持,尤其是火器,战舰之类。

    熊文灿是‘忽悠’的高手,一面与他们达成‘称臣纳贡’的协议,一面又强调‘礼法不可废’,大明不能容忍‘冠履倒置’,将对‘不法者’进行必要的惩治,将不少使者都吓的心惊胆战。东南半岛叛乱,‘反正’不知道进行了多少次,大明两百多年前建立的‘法统’早就成为摆设,这个时候大明要干涉,对现在的一些割据者来说,自然无比恐惧!

    在熊文灿的‘恐吓’下,这些使者争先恐后的做出保证,在边界,贸易,建立联合海军,纳贡数额上等做出巨大让步。

    但熊文灿并不点头,一而再的进行压迫,逼迫他们进行更多的让步,一副要恢复明朝初期的‘八大宣慰府’的架势。这次这些使者都不再说话,更不能答应,因为他们只是使者,做不了那么多的决定。

    熊文灿一直、不断的以言语来‘威吓’,他心里清楚,不管这些人现在心里怎么不满,打什么主意,一旦左良玉,杨嗣昌的大军踏灭安南,这些人的让步会更大!

    在他们谈判的同时,普特曼斯还在挣扎着,与朱栩进行谈判。

    “尊敬的皇帝陛下,”普特曼斯站起来,行礼道:“对于这次的冒犯,我深感不安,还请告诉我,如何才能平息您的怒火,让荷兰与大明和平相处,永不互犯。”

    将主导权推给对手,也是一种谈判技巧,朱栩不理会,道:“你应当明白,我国完全没有与荷兰谈判的必要,不说亚洲,即便我国远征欧洲也并不难。是你,要求与我国谈判。想要平息战端,需要你足够的诚意。”

    普特曼斯内心难以平静,满脸的艰难。

    这种情况与其说是谈判,不如说是‘投降’,现在只是在谈‘投降’的条件,不能要求战胜者怎么样,只能尽力的保全自己现有的好处。

    可是怎么保全,普特曼斯满脑子都在转悠,找不到一点点的办法。

    面对大明皇帝的从容淡定,普特曼斯满心的慌乱,他看着朱栩,神色微沉,道:“尊敬的陛下,我愿意将我们在南海上的所有属地无偿的送给大明,并且付出足够的代价,希望能换取陛下的友谊,能够允许荷兰继续在明国周围贸易,不受损害……”

    亚洲实在太富庶了,荷兰不能丢掉,哪怕不能像以前那么霸占,可还是希望能够继续海贸,其中的利润会减少,可依旧远超非洲,美洲!

    朱栩神色不变,道:“我国崇尚自由贸易,若是两国能有和平,大明将会保护荷兰在南海甚至在亚洲的贸易活动。”

    普特曼斯一听,顿时双眼一亮,若是能获得明国的保护,他们将会节省一大笔费用,只管交易即可!

    他蓝眼睛看着朱栩的表情,微微转动的道:“陛下,除了之前的黄金,白银,粮食之外,我还将向明朝购买战舰,大炮,火枪,当然,还有瓷器,丝绸等等,其中的利润,我只要一成,最多一年时间,我将给贵国带来上千万白银的利润!”

    朱栩对现在的荷兰贸易利润不太了解,却知道他们‘海上马车夫’时代,每年在亚洲的贸易纯利润,运回欧洲的就高达20吨黄金以上,要是加上其他的,利润会高的惊人!

    这普特曼斯现在已经在打明朝战船,火炮的主意,朱栩不自觉的眯了眯眼,欧洲现在是战火连天,陆上凶,还是也即将凶,‘军火出口’或许将是一条意料之外的暴利行业!

    朱栩第一次的面露微笑的道:“总督阁下,你的提议朕感兴趣,但你还是没能付出让朕满意的代价。”

    普特曼斯眉头一皱,看着朱栩道“尊敬的陛下,这已经是我的能力的极限,如果你还有其他非分的要求,以我的级别根本做不到。”

    这点谈判的小手段朱栩心知肚明,不听不理,很直接的道“你应当清楚,大明的怒火能燃烧到整个世界,你们公司将首当其冲。”

    普特曼斯感觉到了朱栩的咄咄气势,想着朱栩刚才的那一抹微笑,心里忽然一动,道:“陛下,如果明国能制造出更多的战舰,大炮,火器,利润将更加庞大,我能为您找到买家。”

    朱栩笑容多了一分,道:“你是说,这些利润足以让你赔偿给朕,令朕满意?”

    普特曼斯明显感觉到朱栩语气轻快了一分,越发谨慎道:“是。”

    朱栩看着普特曼斯,没有说话,心里在转动。

    发展商贸的目的实际上是要为发展制造业,积累原始资本,现在的制造业对明朝来说很重要,不论是应对灾情还是利润,都很重要!

    丝绸,布匹,茶叶,瓷器这些都算是轻工业,造船,火炮,火枪算得上是重工业,若是真的能有广阔的市场,那带动的影响,上上下下的绝对巨大无匹,不可想象!

    不过朱栩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身体坐直,道:“在南海上的,你们所有东西都赔偿给朕,除了你们身上的衣服,其他都不能带走,黄金,白银,粮食翻倍。”

    普特曼斯嘴角抽搐了一下,亚洲最富庶,他们的投入也最大,现在都拱手送给明朝,那损失不是一点半点,赔偿金又翻倍,简直要了他的老命!

    他看着朱栩,张口就要拒绝,可对面的朱栩平静的表情,硬生生的又咽了回去。

    如果拒绝,不止是南海上,整个亚洲都将是明国的,还有就是,他的命也要留下!

    普特曼斯压着一丝惧意,心里盘算一阵,直觉阵阵滴血,这么大的数字,要去总公司求助才行,可一旦求助,他就完蛋了。

    普特曼斯内心剧烈挣扎,两头都是死,眼前的更为迫切!

    朱栩心里暗自点头,荷兰人的底细差不多摸清了,他们的实力还不够强,并没有日后‘海上马车夫’那般资本雄厚。

    普特曼斯脸角难受,看着朱栩道:“尊敬的陛下,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不过,请宽限我足够的时间。”

    朱栩眉头微动,道“你要多久?”

    现在夏季刚过,各地都是收成不久,粮食应该都握在手中,普特曼斯有办法调动,毕竟从明国到荷兰,来回一趟是两年,他还有时间处理这次事件,一阵之后,他看着朱栩道“半年。”

    半年,夏秋两季。

    朱栩嘴角微笑,道:“可以。”

    普特曼斯心里大松一口气,这个‘赔偿金’事宜算是过去了,他应该是获得了明国皇帝陛下的‘友谊’。以亚洲货物在欧洲的暴利,他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回本三成,勉强应付总公司的那些董事。

    朱栩身体坐直,声音和缓的道“你要多少?”

    普特曼斯一怔,看着朱栩,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勉强的思忖道:“战舰,三十艘,火炮,八百门,火枪,三千支,当然,这只是初期,我要回去摸一下情况……”

    朱栩闻言,心里计算起来。

    大明三十丈的舰船,造价大约在六千两白银,三十艘是十八万两,火炮一门是二千两,八百门一百六十万两,火枪是三百两一支,三千支也就九十万两,林林总总也才两百多万两。

    虽然明朝不会给最好的,但价格肯定会给最贵的,可即便翻一倍,也就四百万两,离朱栩的心里预期,还是差的太远。

    朱栩眉头一皱,道:“总督阁下,这个远远弥补不了朕的损失。”

    普特曼斯说完也感觉到了,见问题又绕回来,沉吟一声,道:“尊敬的陛下,这些,您需要多久才能交易?”

    “立刻!”朱栩果断的道。明朝老式火枪多的很,这些战船都是第一代,完全可以直接卖出去,新建第二代,至于火炮,老式的也不少,总之能很快凑齐。虽然都是老式,试验产品,可比现在欧洲的通用的要好上不少,客户会满意。

    普特曼斯能感觉到大明皇帝陛下平静表面下对‘银子’的狂热喜爱,眼神微动,露出一点笑容来,道:“尊敬的陛下,我要修改我的订单,翻三倍如何?”

    朱栩笑容顿时多了起来,道:“不错,不过朕不希望,这是一次性的交易。”

    普特曼斯对欧洲的情形无比了解,这一百多年来战争就没有停息过,谁都希望能拥有优势的武器,如果谁有,一定会大价钱购买,只有有一个人购买,那么所有人都会!

    普特曼斯是个商人,深通里面的道理,微微躬身,道:“陛下,未来三年内,这个数额,将会是十倍!”

    朱栩矜持的笑容立马如同化开的冰山,道:“你赢得了朕的友谊,你需要什么,想要买什么,朕都会大开方便之门!”

    普特曼斯心里大松一口气,同时目光微敛,他早就眼热明朝的商品,以往他们如何都打不开,要是就此打开了明朝的商业之路,这场战争或许是福非祸!

    普特曼斯矜持的点头,这是一场艰难的谈判,他输掉的太多,现在要想办法怎么弥补回来。

    “那么,我的朋友,下面可否让我们认真的来谈一谈赚银子的事情?”朱栩站起来,笑容满面的说道。

    普特曼斯脸角僵硬的动了下,道:“当然,一切遵照陛下的旨意。”

    朱栩笑着走出了书房,心里大是畅快。

    实际上,他谈判始终都是这位普特曼斯总督阁下,而不是荷兰,毕竟来回一趟两年,怎么谈?只要压服这位总督,那么与未来的‘海上马车夫’的关系就建立了。他们需要亚洲的利润,朱栩需要亚洲之外的粮食,目前来说,是各取所需。

    当然,明朝将要经历虚弱期,大战略就是堵住马六甲,确保内部平稳,一切都是为了这个战略服务。

    现在,双方是愉快的达成了协议。

    普特曼斯跟在朱栩身后不远,悄悄擦了头上的冷汗,不管怎么说,他是活下来了。

    朱栩摆了丰盛的宴席,宴请普特曼斯,准备与他好好交流一下感情。

    普特曼斯现在一脑门子官司,承受的压力不是一星半点儿,哪里有心思吃饭,但宴请的是大明皇帝陛下,他有再多心思也要忍着。

    朱栩很客气的举了三次杯,然后就开始问问题了。

    “若是我们两国的海军在海面上遇上,该如何避让?遇到利益分配问题,是否有以战争来决定?”

    普特曼斯一听就心头狂跳,在亚洲如何能与明朝作对?数百艘战舰,荷兰要以战争来决定,那必将全军覆没!

    很明显,他的想法还是停留在南海,可朱栩却不是。

    “若是商船遇险,或者被风吹到彼此的势力范围,该如何办?若是有商船没有淡水,或者需要修补,恰好彼此的属地在附近,是否要施救?”

    普特曼斯皱眉,现在的船只普遍很脆弱,翻船,沉没是常有的事情,按照他的想法,自然是要救,还要大力的救,荷兰每年要失踪几十艘,上百条人命,这不是一艘船,几百人这么简单,他们船上的货物都价值连城,一艘就损失巨大!

    “若是遇到海盗,或者其他国家侵袭,我们彼此是否要救援?”

    普特曼斯近乎本能就要求明朝必须提供保护,以强大的海军救援,同时表明他们荷兰也会。

    “若是对方的商船,商人抢了对方的生意,是否可以动用暴力手段抢夺,以至于开战?”

    “我们的交易应当是平等的,税收该怎么办?用什么货币交易?”

    “若是大明将武器卖给荷兰的敌人,荷兰是否会有异议?”

    “若是彼此对海外属地产生异议,发生冲突,该怎么处理?”

    普特曼斯听着朱栩的话,期初还能回答,后面就直接的看着他,心里在问自己:他是不是在威胁我?

    不过接下来大明皇帝陛下的话,让他长松了一口气,很快‘据理力争’起来。

    第一个是《大明帝国与荷兰共和国的友好条约》,其中对彼此的势力范围进行了划分,确认,并且普特曼斯一再要求朱栩,加上了两国‘任何分歧以友好协商的方式解决,完全排除动用武力的可能’。

    第二个是《大明帝国与荷兰共和国的贸易条约》,彼此约定了交易的方式,货币,物品,税务等等。大概就是在明朝周边贸易的船只需要有明朝核发的通行证,以大明货币为通行货币,不得与未经明朝允许的国家进行贸易,税务以每艘船货物的千分之一收取等等。

    第三个是《海上通行以及援助规则》,第四个是《联合舰队条约》,第五个是《组建联合商行协定》,第六个是《友好援助条约》等等,林林总总,有十五个条约之多。

    这些条约都是两人口头在商议,最终的还是要细细推演,并非一时半刻能确定的。

    普特曼斯表面上在与朱栩不断的据理力争的谈判,实际上心里大松一口气,甚至于开心。

    明国皇帝说的这些,并不苛刻,或者说,在很多地方更像是在保护,让利给他,给了他极大的好处,如果真是这样与明国签订了条约,那么他们荷兰在亚洲依旧可以横行,商贸不但没有损害,还能得到明朝的保护,更加的畅通无阻,更加的安全!

    ‘这就是明人那种自大的性格,要‘施恩于我’?让我感受天朝上国的气度吗?’普特曼斯神色不动的看着朱栩,心里自语,同时开心的不得了,真要是这样,那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朱栩神色不动,一边客套着,一边慢悠悠的喝酒。

    要说开心,真正开心的应该是他!

    普特曼斯并不知道日后的荷兰有多强大,也不知道大明海军其实是纸老虎,还无法远洋,更不知道,这些条约看似是明朝在亚洲保护他们,实则上是明朝商船出海后,需要荷兰人的帮助!

    很快,马六甲以内基本都是明朝的,除了海盗,明朝的商船可以横行无阻,慢慢的发展;出了马六甲,也可以利用与荷兰人的‘联合商行’为掩护,韬光养晦,积累经验,一面为明朝打下根基,赚取足够的利润,也可以让明朝安稳的度过危险期。

    同样的,海军也可以在马六甲以内放心大胆的训练,争取早日可以远航,到时候可以与‘海上马车夫’,‘日不落帝国’进行正面竞争!

    总的来说,朱栩希望达到的目标,已经超额完成了。

    朱栩看着普特曼斯,心情大好的道“作为朋友,朕不能苛刻的对待朋友,你的那些船只,朕会还给你们,每艘船支付一千两白银即可。”

    普特曼斯脸上不动,心里抽了一下,他有一百多艘大小船只,这么一来,又一笔银子要出去了。

    以往他都不在意这点小数目,现在动辄就心疼,疼的厉害。

    同时他也发现了,这位大明皇帝,不是一般的爱银子。

    ‘或许,我可以投其所好……’普马腿上看着朱栩,心里微动,嘴上道:“感谢陛下的慷慨。”

    “喝酒!”朱栩端着酒杯,一脸高兴的笑道。

    普特曼斯心里不是滋味,还是举起酒杯。

    朱栩喝着酒,心里吐了口气,暗道‘现在就差西班牙了,不知道老曹做的怎么样……’

    虽然朱栩与荷兰人的协议里有很多‘排他性’,‘唯一性’的约束,但这种约束只是条约上的,朱栩明面上不会违反,可暗地里是不会老实的履行的。

    西班牙是老牌的欧洲强国,现在也还没没落,该利用的,朱栩绝不会放过!

    ‘若是我支持西班牙,是否会让‘海上马车夫’,‘日不落帝国’出现的时间往后拖……’

    朱栩在心底自语,削弱,拖延欧洲的殖民时间,对大明来说自然是有百利无一害!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欧洲现在太复杂,是一个大变之期,不能常理度之。

    这场‘大谈判’并没有旷日持久,明朝有着极其良好的信用记录,并且是周边国家崇拜的对象,现在明朝要‘保护与帮助’他们,自然是万分乐意。

    当然,不乐意的科尔沁等根本没有抵抗的实力!

    第二日,天大明,在朱栩的书房内,平王,唐王,熊文灿向朱栩汇报着情况。

    平王看着朱栩,挪动了下胖身体,道:“皇上,科尔沁基本没问题,察哈尔跟您预料的一样,很排斥,倒是那个倭国……”

    朱栩神色微动,道:“倭国怎么了?”

    平王神色似有些疑惑,道:“倭国的使者跟臣说,希望明年能进京上贡,并且愿意加入我朝的一系列计划,不管是联合海军,还是商贸,甚至是体制改革,都愿意商讨……”

    朱栩眯起了眼,拿起边上的茶杯思索起来。

    倭国也就是日.本,一直都是比较特殊的国家,岛国情绪很重,狭隘自卑又自大,他们的心态是复杂难明。

    倭国表示愿意加入大明的计划,应该是看到了大明的强大,至于说‘体制改革’,只怕对倭国现在当家的德川将军来说——正中下怀!

    ‘日.本要革新吗?’

    朱栩心里若有所思,对现在的日.本,他除了从锦衣卫以及曹文诏带回来的一些消息外,基本上都不了解。

    不过,大明不好过,身为岛国的日.本会更不难过,只要大明掐断它的对外贸易,日.本将会非常的煎熬!

    朱栩抬头看向平王,神色平静的道“倭国的上贡数额,每年黄金一万两,白银一百万,粮食两百万石,其他不计,至于倭国要参与我朝的计划……他们必须要完成国内的改革才行,达到朕的要求,否则一律拒绝!”

    倭国现在有一百多个诸侯国,想要统一就很难,至于政治体制改革——完全没可能!

    简单来说,朱栩就是要将日.本排除在了他的计划之外,实行全方位的封锁!

    平王一副‘我明白了’的模样点头道:“是,臣待会儿再去谈。”

    朱栩的目光朱聿键道“唐王?”

    朱聿键倒是比平王更为干练,神色一肃的道:“回皇上,微臣这边倒是都很顺利,朝鲜,琉球,萨摩藩都很支持,只是一些细节还要再商讨。”

    这三国现在都处在危险的边缘,需要大明的保护,而今明朝的计划看上去是‘利于他们’,自然不会拒绝。

    微微点头,朱栩的目光看向熊文灿,笑着道:“怎么样,遇到软钉子了吧?”

    熊文灿坐在最末,微微倾身,面上倒是如常,道:“回皇上,安南,缅甸的态度有些糊弄的意味,甚至连上贡的数额都不肯交代,其他都还好说,明年愿意进京上贡,恭贺皇上大婚,亲政。”

    朱栩端起茶杯,轻哼了一声,这两国都是狼子野心,现在还占据着原属大明的一些国土,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道“传旨给左良玉等人,告诉他们,必须打着收复国土的口号,声音要大,还有,在缅甸边境进行一些动作!”

    边上的曹化淳立刻就知道了朱栩的意思,躬身道:“遵旨!”

    熊文灿等人没有异议,雷霆收复安南,震慑东南半岛,确保数年甚至十数年的和平,是明朝的既定策略。

    朱栩看着三人,沉吟一阵道“你们再去谈,然后写好文书来给朕看。”

    这场大演武带来的效果有些超过朱栩的预计,当然是好方向。

    从北到南,科尔沁,朝鲜,萨摩藩,琉球,台湾,这一条线已经控制在朱栩的手里,现在是从军事,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进行融合,一旦时机成熟,朱栩只要一道圣旨就能令他们削去国号,真正的成为大明一省!

    “遵旨!”平王,唐王,熊文灿三人站起来,道。

    待三人走了,朱栩躺在椅子上,望着门外,目光灼灼,如同有火焰在翻腾。

    他这一趟南下最重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就看曹文诏以及左良玉等人的了,只要再震慑住东南半岛,大明就可以获得一段相当长时间的平稳期,让他安心的整顿内务。

    曹化淳站在朱栩身侧,一直洞若观火,心底也暗松一口气。

    皇帝做事向来剑走偏锋,与常人不同,一路走来之所以能地位稳固,支持的朝臣没有过多反对声,就是因为他没错、没败过!这一路披荆斩棘,经历了不知多少,或明或暗反对皇帝‘新政’的更不知凡己,一旦皇帝稍有差池,尤其是一场战争失败,将会引起巨大的连锁反应,不可想象!

    好在,皇帝又一次胜利了!

    除了能继续稳固皇帝的‘英明神武’,是‘对的’,还能给明朝带来巨大的好处。依照目前已经商定的,四周各国的‘贡品’,就有上百万银子,百万石粮食,若是加上海贸的一块,这个数字曹化淳心里都没底,肯定惊人!

    曹化淳心念转动着,好一会儿不见朱栩动静,上前低声道:“皇上,是否用膳,或者休息一下?”

    朱栩是又一夜无眠。

    朱栩微微摇头,道:“各种条约要尽快拟定,以免夜长梦多,签署好了就将人送走,不要再留下了。对了,派人追老曹,带上普特曼斯的亲笔信以及几个亲信,告诉他,荷兰那边就不用打了,直接接管就行。”

    曹化淳躬身,道:“是。”

    朱栩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着,目光沉思,好一会儿道“设立吕宋宣慰司,复建旧港宣慰司,‘书同文,车同轨’,军事,政治,经济,文化要迅速融为一体,马尼拉,巴达维亚,新加.坡,要驻守大军,牢牢控制马六甲海峡……”

    曹化淳静静的听着,朱栩的意思他能明白,明朝将要在南海诸岛新建书院,商行等等,传播明朝的‘先进文明’。

    待曹化淳记下后,朱栩又道:“骆养性到了吗?”

    曹化淳想了想,道“应当快到云.南了。”

    朱栩手指敲击的慢了些,道:“让锦衣卫进来,这些话荷兰人,西班牙人,想办法控制一些,情报网要扩大了。”

    “是。”曹化淳会意,道。

    “接下来,就是时间的问题了。”朱栩松了口气,目光悠悠的道。

    曹文诏去南海,一来一回起码要两个月,安南的战事一时半会也不会结束,他要在福.建待一阵子了。

    曹化淳听出了朱栩的话里的意味,稍作思忖的道:“皇上,朝廷那边政务堆积日多,南方不宜久待。”

    朱栩自然知道,‘新政’现在刚开始,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做,不过这里的事情也耽误不得,手指在桌面又敲击起来,猛的道:“传旨内阁,六部尚书,命他们举荐内阁辅臣,再增加六人!”

    现在内阁是两人,增加六人就是八人,加上一直空缺的首辅,就是九人编制。

    随着政务的不断增加,朱栩也感觉到有些不堪重负,需要增加助手了。

    曹化淳点头,道:“遵旨。”

    “嗯,京中近来还有什么事情发生?”朱栩坐起来,端着茶杯道。

    曹化淳稍作回忆,道:“刚刚司礼监来消息,永宁公主带着李香君偷偷跑出宫,说要去做女将军,跑进京东大营,被吕国公亲自送了回去,太后下了封口令,不得外传。”

    朱栩眉头一挑,摇头叹道:“这丫头,是要气死皇嫂啊……”

    小公主这么离谱的根源在哪里,曹化淳心知肚明,等了一会儿又道“钱谦益称病,已经递交辞呈了。”

    朱栩先是微怔,嘴角微翘,玩味的道:“这是因为不想去台湾吗?”

    曹化淳没有说话,他是内监,不能揣度外臣。

    对于钱谦益,朱栩一直都觉得不堪大任,笑了笑便道:“他要辞官便让他走吧,台湾找别人去,温体仁那边没有闹幺蛾子吧?”

    温体仁将来是要去安南的,这位长袖善舞,虽然心思多,可能做些事,去安南最好不过。

    曹化淳道“温大人没有动静,刑部张尚书近来在重审‘东林旧案’,名义上是‘朔本清源’。”

    朱栩猛的转头看向曹化淳,道:“谁批准的?”

    曹化淳微微躬身,道:“毕阁老。”

    朱栩目光闪动的看着曹化淳,然后又转过来,倚靠在椅子上,眼神闪动,沉思不语。

    当年他在廷议上,借着赵南星等人的案子,将朝堂内外的东林党人一网打尽,杀的杀,关的关,流放的流放,这个案子,当时震动天下,全靠他的‘一意孤行’撑过来的。

    东林党在这个时候的绝大部分人心里都是‘国之贤士’,尽管朱栩这几年,尤其是这一趟,强行对东林党进行定案,可还是改变不了人们,尤其是士绅,官场之人的看法,想法。

    张问达也是东林元老,他想重审,哪怕是翻案朱栩都不难理解,只是毕自严点头,就值得他思索了。

    曹化淳看着朱栩的神色,心里挣扎一番,还是谏言道:“皇上,以张尚书来重新厘定案情,将有助于‘新政’。”

    朱栩明白曹化淳的意思,点头又摇头,道:“毕师的想法肯定不是这么简单,只怕,还有其他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