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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三九年六月二十一日,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天色阴沉,空中飘着毛毛细雨,放眼望去视线模糊,街道上的人都只能看个大概。被战争摧残、经常被轰炸的古星市,到处都是断垣残壁,虽是传统佳节,可市场萧条,街上正常营业的店铺不过十之五六,行人更是稀少。

    可该上街活动的,还是必须出去。战争再残酷,人也必须得活下去。在古星市雨坪区东南方向的一片民宅,走出一位穿着黑色警服的年轻警察。他宽阔的额头,两道浓眉微微皱起,鼻梁挺直,棱角分明的双唇紧抿。此人叫朱慕云,是古星警察局保安处的一位普通巡警。

    现在的巡警,集现代巡警、片警和城管的职责于一身。人力车三轮车要管,小商小贩要管,街面巡查要管,别人家婚丧嫁娶也归他们管,几乎凡是街面上的都归他们管。交通疏导、协查案件,甚至抓捕抗日分子,都能看到巡警的身影。

    朱慕云懒洋洋的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嘴里嘟嚷着一句“糟腥天气”,返身锁好门。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压了压警帽,沿着屋檐小跑着冲进巷子里。

    “1、2、3……66。”朱慕云心里默念着,当他数到66的时候,就知道到巷子口了。从开始穿警服的那一天起,他每天上班的时候就养成了这个习惯。从巷子口到前面的无名粉店还有三十七步,到警察局还有4785步。朱慕云上班的速度是每一秒走两步,而巡逻的时候,平均一秒走一步。

    “云哥,今天我送你吧?”刚到巷子口,一辆黄包车突然奔了过来,停在朱慕云的身边。车夫也很年轻,瘦削的脸上挂着笑容,一脸期盼的望着朱慕云。他叫三公子,大名江群,只是从他记事起,就很少有人会提起他的大名。

    “端午节你还出什么车,赶紧回去,晚上我买点粒子,再称两斤猪头肉回来。”朱慕云望了三公子一眼,眉头皱了起来,低声说道。

    如果光听名字,谁也不会想到三公子竟然会是一位黄包车夫。头上虽然戴着斗笠,身上披了块塑料布,但下半身却快湿透了。小时候,三公子的父母希望他能过上锦衣玉食的公子哥生活,但谁能想到,成年后的三公子却只能当苦力。

    “下雨,坐车的人才多呢。要称猪头肉的话,当然得是美味餐馆。”三公子年纪比朱慕云还要大两岁,去年rb人轰炸古星,他的家没了,家人也死光了。要不是遇上朱慕云,现在的三公子早就成了一杯黄土。

    “到前面一起吃米粉。”朱慕云依然不上车,他早就与三公子约法三章,早上自己坚决不坐他的黄包车,晚上去夜校时,可以让三公子送。他其实早就想买辆自行车,但以现在的薪水,再存一年也未必能买得起。

    “今天有事没?”三公子没有再坚持,跟着朱慕云到了前面街角的无名粉店。但奇怪的是,两人进去后,却背靠背分坐在两张桌子上。三公子看了旁边一眼,压低声音,问。

    朱慕云是警察,三公子这个黄包车夫,自然就义不容辞成了他的免费探子。市面上有什么风吹草动,甚至朱慕云需要查明的店铺和人员,他在拉脚的时候,都能顺便打探。只要是朱慕云吩咐的事情,三公子宁愿不拉客,也要帮他做好。

    “长塘街又新开的几家铺子,你有时间注意一下,特别是那家晓阳照相馆。回春药铺那里,也不能放松。”朱慕云想了想,这样的年岁,还有人跑来古星新开照相馆,实在让人奇怪。

    朱慕云虽然只是巡警,但也需要对街面上的情况了解清楚。特别是在他的一亩三分地内,大小事情,他都得清楚。所以,只要有机会,他就会让人替自己了解情况。像三公子这样的人,他有数个之多。

    朱慕云觉得,自己知道的情况越详细,面对任何情况就更有把握。这不但是他的职责,也渐渐成了他的习惯。如果自己辖区内有哪家的情况他没掌握,总觉得浑身不自在。但这样会让他花费巨大的精力和时间,朱慕云所有的精力,也几乎都放在摸排上面。要不是有三公子这些人帮他,恐怕到现在他连两成情况都摸不出来。

    “你放心,我都盯着。”三公子忙不迭的说。虽然这样跟朱慕云说话很别扭,但这是朱慕云要求的。他们虽是好友,还是邻居,但在外面总要保持一定的距离。虽然他难以理解,但一直以来,对朱慕云都是言听计从。

    “华生呢?”朱慕云随口问。

    “他天没亮就出去了。”三公子说,华生也是朱慕云收留的小乞丐,晚上回来的时候,在他门口睡觉。华生跟三公子一样,也是他的线人之一。

    “要是忙不过来,就让华生也过去。”朱慕云叮嘱着说,三公子和华生,每天难混温饱,他的薪水有一半用来补贴他们。

    “不用。你放一百个心,我现在没事就把车摆在回春药铺的对面。”三公子悄声说,他是正宗的黄包车夫,不管把车摆放在哪里,都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朱慕云吃完后等着三公子,看他把汤都喝干净。放下后,三公子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神情。能不饿肚子,就是他现在的人生目标。

    朱慕云见雨小了些,小跑着去了城西的警察局。三公子想追上去,但被朱慕云一脚给踢了回来:“把事情办好才是正道,别整这些没用的。”

    望着朱慕云奔跑在雨中的身影,三公子眼睛里濡着泪花,转身拉着黄包车就去了长塘街。朱慕云或许在街坊的眼中,名声不那么好。但三公子却很清楚,朱慕云对自己是真好。如果没有朱慕云,自己活不到今天。

    “三公子,你何必天天去拍他的马屁?人家连正眼也不会瞧咱们。”同样一位黄包车车正好见到这一幕,还以为三公子被欺负了,替他打抱不平的说。

    “我就喜欢。”三公子嘟嚷了一句,拉着车子跑进了雨中。

    朱慕云跑到警察局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快湿透了。正要去拿雨衣时,遇到了他的搭档贺清和。贺清和三十多岁,个子不高,微胖。他是原来警察局留下来的的巡警,朱慕云与他搭档大半年,学到了很多经验。

    “起火啦?”贺清和见朱慕云火急火燎的往上冲,似笑非笑的说。

    他的原则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现在端的是rb人的饭碗,没必要那么认真。朱慕云悟性很好,高中毕业,脑子活,学什么都快。特别是朱慕云逻辑推理能力,在他的教导之下,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衣服都快湿透了,要是感冒你给治啊。老贺,今天是不是要发福利?”朱慕云刚才进来的时候扫了一眼,原本早就应该出门的巡警,竟然都聚集在大厅。想到今天是端午节,或许会发点肉、蛋什么的也未可知。晚上自己肯定得跟三公子和华生好好吃一顿,如果局里发福利,自己就能省不少。

    “狗屁!得出任务,又是帮特务处抓人。”贺清和没好气的说。这个月,他跟朱慕云已经协助特务处行动好几次了,每次都是抓地下党。

    端午这样的佳节,不但没有福利,反而还要出任务。他们所谓的出任务,可不是正常的巡行,而是抓捕抗日分子,当然牢骚满腹。最重要的是,这样的任务,原本就不是他们保安处的事。

    去年下半年rb人占领古星市后,原警察人员大部分逃散,机构解体。年初,新警察局正式成立。除了小部分留任外,大部分都是新招募的。警察局有警务,司法、保安、特务等处,并设立了城关、新兴等九个区公所,以及二十二个分驻所及派出所。保安处人最多,经常被特务处抓壮丁。

    警察处管理枪支弹药和人事升迁调补;保安处管理户籍、发放“安居证”和查店、巡行;司法处管理档案、取证材料、处理人犯;特务处负责侦查情报、抓捕等。

    朱慕云和贺清和都是保卫处的人,以前也参加过特务处的行动。特务处的处长曾山,为人阴险狠辣,又有rb人撑腰。保安科的处长李自强,每次对曾山的请求,总是有求必应。而他们参加特务处的行动,有功无赏,有过还得罚。贺清和一听说要协助特务处行动,自然很不满。

    但再不满,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贺清和和朱慕云,都到警备处领了一把中正式步枪和五发子弹。他们来到大厅的时候,正好见到特务处的曾山和保安处的李自强一起从楼上走下来。他们身边,赫然站着一个rb少尉军官:小野次郎,他是古星rb特务部宪兵队特高课的小队长。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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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野的出现,让嘈杂的大厅一下子变得落针可闻。而朱慕云见到小野,心里一动。rb人一向不干预警察局的事情,今天小野亲自来了,显然要抓捕的人非同一般。

    可是朱慕云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宪兵队的人,外面好像也没有。大厅内反倒以保安处的人居多,让他们维持秩序、疏导交通还可以,但要抓人,还得靠特务处的人。而特务处出动的人,包括处长曾山在内,也不过五个人罢了。

    难道说,特务处的人已经能以一当十?朱慕云并不这么认为。这样的组合本身就很奇怪,小野次郎和曾山亲自出马,而行动又以保安处为主,就更加让人难以理解。

    “今天抓的共党嫌犯很重要,抓到活的,赏两百法币,伤的,赏一百法币。如果死了,扣一个月薪水!”曾山走到楼梯阶上,望着下面的人群,缓缓的说。抓一个就能咬出一串,如果死了,一点用处也没有。

    “小野先生,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曾山见众人唯唯诺诺,很是满意。他转头看了一眼小野,马上后退了一步,恭敬的问。

    小野小声的用半生不熟的中文说了一句:“赶紧布置下去”,就径直下了楼。这让朱慕云更是意外,这次特务处调用保安处的人,说明要抓的人很紧要。要不然的话,小野也不会亲自来盯着。

    不但如此,布置任务的时候,也是由特务处的副处长兼行动队长何梁布置的。就在大厅,何梁在黑板上画下一张简易的平面示意图,将特务处人员和调用的保安处人员位置标了出来。贺清和和朱慕云,负责太古街的西头。那里靠近古江,远离事发地点,基本上不会出任何事。

    朱慕云虽然心有疑惑,但脸上却不会表露出来。在警察局跟着贺清和,让他学到了很多东西。特别是贺清和的生存之道,让他受益匪浅。跟特务处的人打交道,不该问的绝对不要问,不该知道的,绝对不要知道。有些事情,就算是知道了,也得装作不知道。否则的话,轻则穿小鞋,重则永远消失!

    直到曾山最后道出目标,朱慕云才知道要抓的人竟然在自己的辖区:长塘街文华书店的老板赵文华!

    这个赵文华,朱慕云自然是认识的,而且他还在文华书店不止一次去过。就在前天,朱慕云还去买了本书。两人称不上朋友,但算是熟识。万没想到,整日穿着长衫,戴着眼镜的赵文华,竟然会是共党嫌犯!

    朱慕云没来得及换衣服,只是披上雨衣后,就与贺清和背着枪出发了。长塘街和太古街是他们的巡逻区域,以前是步行前往,今天要抓人,坐的是警车。出门的时候,朱慕云特意看了一下时间,八点四十分。

    太古街是东西向街道,在警察局的南边。太古街的东边与长塘街交叉,一直通到了古沙街。往西则一直通到了古江路,再往西,就是辽阔的古江。原本古江路是古星市的古城墙,城墙倒塌后,依城墙修成了现在的古江路。

    朱慕云和贺清和,就被安排在太古街的西边,靠近古江路的位置。这里距离文华书店有两里多,他们两人其实也就起个防患于未然的作用。如果数十人都抓不到赵文华,凭他们两人,也是徒劳。

    “老贺,抽烟。”朱慕云拿出一包三炮台,他烟瘾不大,但总随身带着一包烟,因为贺清和的烟瘾很大。吞云吐雾之后,贺清和的话就开始多了起来。

    贺清和一般抽二分钱一包的金牌烟,这是hb产的。烟盒上是一台穿着戏服的男女,价格便宜,在古星的销量很大。但朱慕云烟瘾不大,每次都会买三分一包的三炮台。因为他喜欢三炮台上面印的刘关张骑在马上金戈铁马的征战场面,还有那句:“三炮台今之名烟,刘关张古之英雄”的宣传语。

    “走,休息一会。”贺清和接过烟后,懒洋洋的走到了旁边一户人家的屋檐下。

    贺清和一口烟吸进肺里,脸上就露出满足的神情。虽然是一名巡警,但他的要求也很低,能吃饱饭,全家不饿,可以平安无事的活着就可以。如果闲暇的时候,还能抽抽烟、打打牌,简直就是神仙一般的生活了。

    朱慕云也给自己点了一根,他没有开口,只是有些无聊的望着行人稀少的街面。果然,贺清和深深地吸了几口之后,双指夹着烟屁股,看了看东面,这才说道:“今天的事情,可是透着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朱慕云明知故问,他年纪虽然不大,可是在警察局干了大半年后,城府已经不知道深了多少倍。

    多听多看,少说少问,遇事多琢磨,不要轻易表态。只要能做到这几点,保平安是没有问题的。朱慕云进警察局后,就看到了不少人,因为嘴上没有个把门的而出事。有的时候,一句无心之言,就能给自己带来弥天之祸。这是朱慕云总结的经验,是经过血淋淋的事实检验过的。

    “抓赵文华这样的文弱书生,特务处的人足够了。况且,今天小野还出了面,如果赵文华真的很重要,应该让宪兵队派人才对。如果赵文华不重要,何必要有这么高的赏钱?你注意到没有,今天参加行动的,主要是保安处的,特务处才几个人。”贺清和分析得条条是道,这也是在朱慕云面前,换个人他是绝对不会这样大放厥词的。

    “还真是你说的这样,老贺,你没当处长真是可惜了。”朱慕云随手一记马屁拍了过去。他虽然也推断这其中有说不通的地方,但却不会说出来。这一点他不像贺清和,从来不卖弄,有什么事情心里明白就行。

    “以我的能力,不敢说处长,当个科长、队长应该是没问题的。”贺清和被朱慕云一吹捧,马上有些飘飘然。他干警察十多年了,不敢说见惯了大风大浪,至少当警察的套路还是清楚的。其实当官比干事要容易得多,只要对下会发号施令、对上会溜须拍马就可以了。

    “你在保安处真是大材小用。”朱慕云微笑着说,奉承话无需本钱,却比敬烟的效果好得多。他这大半年从贺清和那里掏来的经验,大部分都是这么来的。贺清和现在也没什么其他爱好的,就只剩下在他面前吹嘘。

    “我敢这么跟你说,今天一定会出事。”贺清和听到朱慕云的奉承,更是笃定的说。他可是十几年的老警务了,比细微处就能看出端倪。在别人面前,他可能会收敛些,但在朱慕云面前,他必须树立权威。

    “再出事跟我们也没关系。”朱慕云不以为然的说。

    虽然脸上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可朱慕云却暗暗打起了精神。他早就没有了刚进警局时的粗疏大意,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变得心细如发。早上的情况有些异常,他一直在琢磨。任何不合理的事情,背后一定隐藏着秘密。贺清和这么一分析,他觉得与自己的推理不谋而合。今天如果说出事,肯定跟赵文华有关。

    “这倒是句实话。早上你吃了啥?”贺清和看到前面的何老倌面馆,突然站住脚步,问。

    “还没呢,走,我请你吃面,前面是何老倌的面馆。”朱慕云哪能不知道贺清和的心思?忙不迭的说。如果不是因为贺清和喜欢占小便宜,他也没办法跟他走得这么近。也正是因为朱慕云“厚道”,贺清和才愿意跟他搭档。

    “那怎么好意思,天天让你请,今天我一定得我来作东。”贺清和佯装客气的说,但他一摸口袋,突然叹了口气,对着朱慕云作无奈状:“今天没带钱包,下次一定我请。”

    “没事,下次再说。”朱慕云笑了笑,没有说破。但他心里说,你哪次又带了钱包呢?至少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是“没带”钱包的。

    两人身着警服,又背着枪,原本店内三张桌子都坐了人,但他们在临窗的桌子坐下后,同桌的人马上识趣的移到了其他桌子。吃过面,两人自然不会马上离开。他们占据的是临窗的桌子,能看清整个街面,离门口也近,一旦发现情况,马上就能冲出去。现在的雨越下越大,两人才不会傻乎乎的在街上守候呢。

    收筷之后,朱慕云再次递了根烟过去,但他自己却没有抽。都说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但他的烟瘾还没到这个程度。因为是公众场合,贺清和说话显得很谨慎,抓人的事绝口不提,只跟朱慕云闲聊。

    “贺警官,朱警官,吃好了吧?”面馆老板何老倌端着两杯茶恭敬的走了过来,待他们点头后,才把碗筷收拾走。

    “这是面钱。”朱慕云顺手把面钱放到桌上,虽然这是他的辖区,但他不管在哪家,都是必须要付钱的。这是他的原则,要不然的话,每天他都会觉得脊梁骨痛。

    “两位警官能来小店吃面,那是看得起我何老倌,哪还能要钱。”何老倌连忙推辞,贺清和与朱慕云可是街面巡逻的警察,如果收了他们的钱,以后自己还有安生日子过么?再说了,两人难得来自己的面馆吃面,让他们白吃一顿也无妨。

    “让你收下就收下!朱警官廉洁自律,岂可坏了他的名声?”贺清和冷喝了一声,他刚开始对朱慕云做法很是不以为然,自己保一方平安,白吃白喝白拿点又算得了什么?

    但现在,他却很认同朱慕云的理念。rb人没来之前,在街上白吃白喝不算什么,但现在再白吃白喝,脊梁骨都会被人戳断。

    “那就多谢了,两位慢坐,我去招呼其他客人。”何老倌放了心,虽然桌子要被他们占用,但只要不是白吃,他心中的恶感自然就少了许多。

    “坏了。”朱慕云目光一直望着街面,突然低声惊呼一声。今天真是见鬼了,特务处的曾山,竟然亲自来巡查,而且目光与他对视,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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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清和沿着朱慕云的目光望去,手指间的烟头掉到了桌上而不自知。执行任务的时候擅自离岗,而且还被曾山抓了现行,后果实在难以预料。

    “两位很清闲嘛。”曾山径直走到他们桌旁,冷冷的说。

    “报告曾处长,贺清和和朱慕云正在执行任务。”贺清和很快冷静下来,猛的站起来,双脚立正,朝着曾山敬了个礼,大声说。

    贺清和一起来,朱慕云也马上站了起来,望了曾山一眼,低眉后退一步站在桌旁。曾山的语气虽然冷淡,可并不严厉,是他对抓捕赵文华十分有把握?还是根本就没把自己和贺清和放在眼中?

    “你们的位置是在街上,难道说面馆里也有共党?”曾山冷嘲热讽着说,不理会贺清和,自顾自的坐在了桌旁。

    “此地视野开阔,便于隐蔽,一旦发现嫌犯,马上就能出击。”贺清和笑吟吟的说。

    “曾处长,我们也只是‘打牛’,有你们特务处出马,还用得上我们么。”朱慕云连忙笑吟吟的掏出三炮台,给曾山敬了一根,顺便还给点上了火。

    “曾处长用过早餐没有?这里的面不错,何老倌,来碗肉丝面,多放肉。”贺清和没等曾山说话,马上朝何老倌催促着说。他的声音不高,但却几乎是在吼。

    “坐吧。”曾山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贺清和和朱慕云毕竟只是巡警,让他们抓地下党,确实有些苛刻。

    从曾山进来的那一刻,朱慕云脑内就像翻江倒海似的。他参加特务处的行动也有几次了,哪次行动曾山会亲自巡查?不要说曾山,就算是何梁,也是从来没对他们正眼相待的。朱慕云的目光不敢离开街面,曾山进来后,他也一直用余光注视着街面。

    蓦然,朱慕云看到了三公子。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三公子的客人确实越来越多。黄包车上的客人,朱慕云只能看到腿。那人翘着二郎腿,从侧面只能看到他的裤子和皮鞋。朱慕云一看到那双皮鞋,脑海中一下子就蹦出了赵文华!

    因为那双皮鞋是棕色的,而且是尖头皮鞋,这样的皮鞋不多见,最重要的是,赵文华长年穿着这样的皮鞋。就在前天,他还见赵文华脚上穿着这双皮鞋。朱慕云正要站起来的时候,曾山突然一拍桌子,让他浑身一颤,到嘴边的话也被吓了回去。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但朱慕云刚才一刹那的视线却一点也没受影响。三公子黄包车上的那双棕色尖头皮鞋,他越看越像赵文华的。只是曾山一吼,他马上收回了目光。

    “朱慕云!”曾山突然大喝一声,眼中的怒火似乎要喷射出来:“我进来后,你连正眼也不瞧我,也太不把长官放在眼里了吧!”

    “曾处长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只是担心嫌犯会跑掉。”朱慕云谦恭的说。他的目光再也不敢望向窗外,他突然明白,发现赵文华是麻烦,没看到赵文华反而能平安无事。

    况且,曾山是正面看到街面的,他应该比朱慕云看得更清楚。如果曾山都没有发现赵文华,自己又何必多嘴呢。祸从口出,这个道理朱慕云再明白不过。

    “曾处长亲自出马,什么嫌犯也跑不掉。”贺清和连忙打圆场。

    “有特务处出马,嫌犯插翅难飞!”曾山几口把面吃完,筷子一扔,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老贺,我们也走吧。”朱慕云苦笑着说,曾山来了后,他跟贺清和再也不可能在面馆躲雨了。紧了紧雨衣,两人钻进了雨中。

    朱慕云朝着西边瞥了一眼,已经看不到三公子的黄包车,他迅速收回目光,像个没事人一般站在街角。朱慕云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再往西,因为不能抽烟,贺清和只是站了一会,就显得异常烦躁。

    “这鬼天气,朱慕云,去东头。”贺清和等了一会,最终失去了耐心。抓人的事,根本就轮不到他们。再说了,今天是端午节,早点回去也应该。如果不是特务处有任务,他们现在不是在局里,就是在茶楼喝着茶磕着瓜子。

    “不太好吧。”朱慕云迟疑着说。他一直在思考,曾山怎么就来了这里、三公子车上拉的会是赵文华吗?他知道三公子是认识赵文华的,只要回去,马上就能知道真相。虽然他是警察,但如果赵文华真的能顺利离开,他会觉得很欣慰。

    “你怎么还不明白,曾山都亲自过来了,这里还有我们什么事?”贺清和有些不满的看了朱慕云一眼。

    朱慕云的性格越来越像一名警察,遇事圆滑且畏缩,有的时候这是好事,但有些时候,却是无能和平庸的标志。

    贺清和的感觉很准,他们往东走,很快就遇到了特务处的人。正如贺清和所言,今天必定要出事,围得如铁桶一般的包围圈,竟然没能逮住赵文华,让他给跑掉了。而且还是提前跑掉的,特务处的人只差几分钟,就能把赵文华逮住。但就是这几分钟,让他们捕了空。

    “你们不在自己的位置,跑回来干什么?”何梁今天亲自带队,原本以为赵文华是瓮中之鳖,哪想到却扑了个空。

    赵文华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到了文华书店,何梁正一肚子的无名火。出来的时候,可是拍着胸脯向小野和曾山保证,一定会把赵文华带回去。现在见到贺清和和朱慕云私自离开既定位置,自然就成了他发泄的目标。

    “我们一路过来,并没有发现可疑分子。”贺清和笃定的说,出动了数十人,却没抓到人犯,这次行动自然是彻底失败。而行动失败,最终得有替罪羊,他可不想成为何梁的替罪羊。

    “有没有发现可疑分子,不是由你说了算。”何梁冷哼一声,没有再理会贺清和,带着特务处的人,沿着太古街往西而去。如果赵文华要逃,肯定会往西,因为只要过了古江,就是游击区。

    一直以来,朱慕云都是以贺清和马首是瞻。除了通过这种方式,从贺清和嘴里多听到一些生存之道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天塌下来,个子高的会很顶着。这,其实也是一种生存之道。

    “刚才曾处长可是亲自检查了我们的工作,他可没说我们失职。”贺清和不紧不慢的说。何梁虽是特务处的副处长兼行动队长,可特务处是曾山的,何梁只是曾山的一条狗罢了。

    “你……”何梁被顶得说不出话来,今天曾山确实很奇怪,既然让自己带队,又四处巡视。表面上是对抓捕工作很重视,可实际上却严重干扰了他的工作。

    “何副处长,既然任务失败,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巡逻了?”贺清和说,他的潜台词很明白,自己是保安处的巡警,抓捕地下党,原本就不是他的事。

    “保安处的人都可以走了,反正有你们不多,没你们不少。”何梁讥讽的说。原本他就不同意让保安处的人参与这样的行动。既然确定赵文华是地下党,特务处应该多派人手。可曾山却只给了他三个人,而赵文华提前提到消息,他连赵文华的衣角都没摸到。

    贺清和却不会跟他计较,也不敢跟他计较。何梁的这番话,算是摘清了保安处与特务处的关系。贺清和带关朱慕云因到保安处交差,把枪交还后,拿着警棍上街巡行。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但没有那把步枪后,他们轻松多了。

    枪能给人带来安全感,但更能增加危险系数。贺清和就多次告诫朱慕云,当警察的,能不带枪,尽量就不要带枪。

    ***

    “李兄,多谢了,下次请你吃饭。”曾山站在二楼的窗户,望着贺清和与朱慕云走出警察局的大门,微笑着说。虽然何梁的任务失败,可是他与李自强的合作却很顺利。

    “都是给rb人卖命,有什么好说的。”李自强叹息着说。曾山把小野搬出来,他根本没办法拒绝。

    “你手下的人,虽然无能,可有的时候,无能的人,也有无能的用处。”曾山哈哈大笑,朱慕云和贺清和躲在面馆里,哪像个警察的样子。这样的人也就只能在保安处混,要是在特务处,早就被他踢出去了。

    “你可别把话说得太满,贺清和可是老油条,他的鼻子有的时候比狗还灵。”李自强提醒着说。曾山说自己的手下无能,不就是间接说自己无能么?

    “这个计划天衣无缝,贺清和就算真是条狗,也闻不到气味。”曾山得意的笑道。这个计划是他与小野亲自制定的,就连何梁都不知情,遑论贺清和这样的无能警察了。至于朱慕云,他更是没放在眼中。如果不是仗着在日语专修学校学习,根本不可能进警察局。

    “既然他们顺利完成了任务,是不是就免于处罚了?”李自强说,明明是特务处设的套,却让保安处的人来背黑锅,他这个保安处的处长当然不痛快。而且,还得被曾山冷嘲热讽,他就更加不痛快了。

    “这得看何梁的报告,在这件事上,必须公事公办。”曾山说,做戏就要做全套,要不然就会前功尽弃。如果何梁拿出真凭实据,赵文华之所以逃脱,主要责任在保安处的话,他肯定会追究保安处的责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天才壹秒記住『xiazaimao qu 】虽然今天下了一天雨,可是华生身上却没淋湿。这小子虽是乞丐,但精得跟猴一样。

    “哥。”华生看到朱慕云,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后,目光马上就被桌上的食物牢牢的粘住了。两包猪头肉,还有半瓶酒,最重要的是,还有一堆粽子,这些东西把他的魂都勾走了。

    “先吃。”朱慕云拿出两个碗,给自己和三公子倒了点。面对这样的食物,他们不可能淡定。不管有什么事情,现在也比不上吃饭大。

    华生左手抓了个粽子,用蛮力剥掉粽叶,右手夹了两块猪头肉,全部往嘴里塞。闻到酒香,油淋淋的右手端起三公子身前的碗,一扬脖子就把酒灌进了喉咙。

    “咳咳……”华生一下子被呛住。

    “小孩子喝什么酒。”三公子一把将碗夺过来,在华生脑袋上敲了一下,笑骂着说。

    “我可不是小孩了。”华生还想来抢碗,可他人矮力气小,根本就不抢不过三公子。至于朱慕云身前的那个碗,他却是连碰都不敢碰。

    “华生,总在街上乞讨也不是办法,过段时间我给你找份事干。”朱慕云说,华生虽是乞丐,但很机灵。见惯了人生百态,也学会了察言观色。只要肯努力,不管做什么事,都会成功的。

    “我觉得在街上混挺好的,哥你不是经常要打探消息么?我就专门给你满城打探。”华生摇了摇头,因为满嘴的食物,有些吐词不清。

    乞丐三年,皇帝不做。每天晚上他回来,朱慕云都会给他带吃的,有的时候是一个馒头,有的时候是一碗面,白天就算没有要到任何东西,也饿不死他。而朱慕云需要了解街面的情况,他觉得自己比三公子更合适去打探消息。

    “给我打探消息的人多了,你得学一门手艺,要不然以后怎么养家糊口?”朱慕云说,现在华生还小,以后终将成家立业,总不能乞讨一辈子吧。他现在只是巡警,让别人打探消息只是未雨绸缪,不管打探到什么重要的消息,以他的资历和人脉,也很难发挥重要作用。

    “我一辈子跟着哥。”华生摇了摇脑袋,坚定的说。当乞丐逍遥自在,他才不想去学什么手艺呢。

    “既然跟着我,就得听我的话。”朱慕云沉声说。以他现在的能力,也只能让华生去辖区内的商铺当个学徒。其实以华生的年纪,最应该去学校。

    “不但要听云哥的话,还得守云哥的规矩。”三公子在一旁叮嘱着说。朱慕云说话老成,办事沉稳,他虽然比朱慕云大两岁,可是所有的事情,都是朱慕云说了算。

    “我知道,出了这个屋,只能说与哥认识,不能说是哥的兄弟,在外面更不能打哥的招牌。”华生马上说道。

    “这是一种掩护,也是一种保护。”朱慕云说,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三公子和华生跟自己的关系,他们再想替自己打探消息,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警觉。

    至少,有些人在看到三公子和华生的时候,很容易就联想到自己。虽然现在的朱慕云,只是一名普通的巡警,但未雨绸缪总是好的。他没有经过特别训练,只知道行事越小心翼翼越好。

    至少,自己所干的事情,要经得起自己推敲。只有自己看不出破绽,才有可能瞒得过别人,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在这个乱世生存下去。

    “三公子,你下来,我有些话问你。”朱慕云等他们将桌上的东西吃得一干二净后,说。

    “我到门口守着。”华生一抹嘴巴,马上知机的跑了出去。

    三公子走到里屋,将床前柜子移开,在墙壁上一推,平坦的墙壁露出一个黑悠修的洞口。他率先走了下去,朱慕云跟在后面,顺手将墙壁和柜子复原。

    三公子对下面的情况似乎很熟悉,他随手摸到一盒火柴,点燃了墙壁上的油灯。下面是一个小型的防空洞,从去年开始,古星几乎每天都会遇到空袭。只要有条件的人,都会挖防空洞。

    朱慕云租到这套房子后,稍加改造,将防空洞挖到了隔壁。两套房子虽只隔着一堵墙,但下面却有防空洞连着。这也是他们之间的通道,如果要私下见面,只能走地下的防空洞。

    朱慕云与三公子并没有住在一起,而是邻居。这是朱慕云精心安排的,他每次来找三公子,一般都是从地下过来。

    而晚上,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朱慕云都会睡在地下的防空洞。对经历过上百次空袭、见识过无数次的血肉横飞后的朱慕云来说,睡在防空洞才能让他安然入梦。

    他还打算将防空洞扩大,以后让三公子和华生都住进来。

    “今天上午九点左右,你是不是从太古街拉了位客人去古江?”朱慕云问。这件事涉及到地下党,他必须问清楚。而且还不能被旁人知道,哪怕是华生也不行。

    “上午九点,我确实从太古街过了,拉的是文华书店的赵掌柜。我是在长塘街南边回春药铺的门口碰到他的,当时他正往南走。”三公子清楚朱慕云想知道什么,将情况详细说了出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天才壹秒記住『xiazaimao qu 】

    上车后,朱慕云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今天曾山的表现,以及今天围捕的失败,都透着太多的疑惑。事情反常即为妖,今天的事情就很反常。

    突然,朱慕云脑海里跳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曾山与赵文华,不会是一伙的吧?这个念头虽然很荒谬,甚至朱慕云都不敢深想。但真是如此的话,所有的事情都能解释得通了。

    曾山亲自跑到何老倌的面馆,在自己发现端倪时,突然训斥自己,那不就是给赵文华打掩护吗?

    怪不得要让保安处的人参加行动,怪不得只给何梁三个人,怪不得赵文华能提前一步离开,怪不得曾山会来长塘街巡查。曾山哪里巡查啊,简直就是在给赵文华打前站!

    一想通此节,朱慕云豁然开朗!

    其实这个念头一直在他脑海盘旋,只不过他一直不敢,也不愿意相信罢了。

    “去长塘街,你上午接赵文华的地方。”朱慕云突然说,既然自己推断出这个结论,自然得验证,而且还得是亲自验证。

    朱慕云是警察,赵文华是共党嫌犯,抓捕赵文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今天抓捕行动失败后,局里还发了悬赏令,发现赵文华就奖五十块呢。如果能活捉,依然是两百。他现在的行为,就算被人发现,也能说得过去的。

    朱慕云让三公子重新跑了一趟拉赵文华的路线,他在车上计算着时间。按照上午何梁的布置,三公子至少会碰到三拨警察。但三批人,都没有理会他。

    其他两拨是怎么回事,朱慕云并不清楚。但三公子遇到自己的时候,曾山正好在场。自己与贺清和被他训斥,背对着街面,根本不可能发现赵文华。

    而诡异的是,三公子拉着赵文华才走没多久,曾山就离开了。现在回想起来,曾山就是替赵文华打前站。

    “你在这里等我。”朱慕云拿出手电筒,仔细照看着地面。现在已经停雨,他沿着道路朝着黑犁村走去。

    很快,朱慕云就发现了尖头皮鞋的鞋印!虽然今天下了一天的雨,但尖头皮鞋与草鞋的区别太明显了,哪怕只剩下一个浅浅的鞋印,也没能逃过他的法眼。

    越往前走,鞋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明显。有几个鞋印,连底纹都很清楚。在这样的地方,像这样的鞋印,只能是赵文华的。

    朱慕云跟踪着鞋印一直到了黑犁村,进村后鞋印就淡了,再想追踪就难。而且,朱慕云也不可能一家一户的查验。

    况且,他也进不了村。才到村口,村内的狗就开始狂吠。朱慕云没有再进去,但他绕着黑犁村转了一圈,特别是各个路口,更是看得特别仔细。

    “明天你跟华生在附近多转转,如果发现赵文华,不要惊动,马上告诉我。”朱慕云说,幸好从中午开始雨就小了,要不然的话,根本看不到赵文华的尖头皮鞋印。

    朱慕云望了前面不远的黑犁村,除了偶尔有几户人家点了灯外,其他地方都笼罩在黑暗当中。黑犁村的情况很复杂,靠近古江,很多人家里有渔船,听说不少跟江那边的游击队有联系。

    赵文华如果在黑犁村的话,很有可能今天晚上就要过江。白天江上有巡逻艇,地下党根本没有机会过江。

    “云哥,赵掌柜可是跟rb人对着干的……”三公子为难的说。

    他以前替朱慕云打探消息,都是为了破案,或者帮人找猫寻狗。他一家都死在rb人手中,对抗日志士,有着发自内心的敬仰。

    “要不你跟去跟着赵文华混?”朱慕云脸上露出不悦之情,三公子只是一名黄包车夫,很多事情都不能跟他说。如果说了,不但会害了他,也会害了自己。

    “我明天就在这一带转。”三公子缩了缩脖子,虽然心里不乐意,却不会违背朱慕云的意志。他的命是朱慕云救的,不管朱慕云让他干什么,都不会拒绝。

    “去学校吧。”朱慕云说。

    到学校后,朱慕云让三公子先回去。但三公子走后,朱慕云却没有进学校,而是朝着北面走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天才壹秒記住『xiazaimao qu 】只能将所能利用的关系全部利用起来,罗双燕虽然只是接线生,但掌握的信息量非常大。只要她愿意,可以窃听全市所有经过她接线的电话。

    “有……”罗双燕拖沓着声音,似笑非笑的说。

    “明天晚上古星饭店。”朱慕云忙不迭的说,虽然肉痛,但如果没有小恩小惠,罗双燕也不可能给他提供信息。

    “这还差不多,电话的通话时间很短,四二八六甚至都没有说话,那边只说了三个字:‘马上走’。”罗双燕说,因为朱慕云的关系,她对长塘街和太古街的电话都特别留意。这个电话只说了一句话,她印象很深。

    “谢谢。”朱慕云没有再多问,有了这三个字,所有的一切他全明白了。

    既然到了罗双燕家,自然也得跟她一起去学校。但他与罗双燕一起到学校后,进去请了假,随后朱慕云叫了辆黄包车去贺清和的家。

    他虽然断定赵文华就在黑犁村,但要把消息捅出来,还得贺清和才行。

    朱慕云告诉贺清和,自己得到消息,赵文华逃到了古江边的黑犁村。当然,他绝口不提亲自去黑犁村暗查的事。

    “我们马上去抓人,看特务处那帮废物还敢给我们处分?”贺清和一听,满脸兴奋。

    特务处的那帮笨蛋,被赵文华跑掉,最后却让自己和朱慕云背了处分。如果因为朱慕云的消息,把赵文华缉拿回来,看他们还有何话说。

    “我们去抓地下党?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是让何梁去干吧。”朱慕云摇了摇头。

    这年头,人命最贱,可是自己的命却比黄金还贵重。谁知道黑犁村是什么情况?如果有新四军游击队怎么办?

    “走,一起去见何梁。”贺清和马上说。虽然直接抓到赵文华是件大功劳,但如果要冒险的话,还是算了吧。他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

    “我算哪根葱啊,有你老贺出马足矣。再说了,我还得去学校呢。”朱慕云奉承着说,顺便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也给贺清和找了个借口。

    “那好,我们别的也不要,只要有赏钱就可以了。”贺清和点了点头,没有参与抓捕,也不可能有实质性的功劳。

    “一切但凭你老兄作主。”朱慕云抱了抱拳,转而离开了贺清和家。赏钱不赏钱,他倒不在意。他只是不想让赵文华这个败类,再去祸害国人了。

    “去白石路五号。”朱慕云马上出门帮贺清和拦了辆黄包车,对车夫说。

    白石路在古星市的东北区,rb宪兵司令部就在白石路的南边。而白石路的北边,则是rb将古星大学改成的陆军医院,以及rb人的居民区。再往北,就是李家庙兵营了。而白石路五号,正是特务处副处长何梁的家。

    “何处长在家吧?我是警察局的贺清和。”贺清和在门外敲门后朗声说道,住在白石路的,都是rb占领古星后的“俊杰”,他们很识时务,不是商贾就是高官。如果不主动报出姓名,很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你来干什么?”何梁听到贺清和声音后,才出来开门。见贺清和两手空空,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冷若冰霜。

    他以为,下午贺清和背了个处分,肯定是来求情。可是贺清和一点“规矩”都不懂,就敢登门拜访,太不识抬举了吧。亏贺清和还是老警察,简直就头蠢驴。

    “何处长,我发现赵文华的线索了。”贺清和压低声音说,隔着不远的十二号,就是曾山的住所,他可不想让曾山知道。这种事只能找一家,找了何梁,就不能再找曾山,这也是规矩,否则两面都不能讨好。

    “真的?!”何梁又惊又喜,白天他将特务处的人都撒了出去,可是到现在一点线索也没有。幸好曾山没有追究他办事不力,也没有在特高课告他的状,要不然的话,他这个副处长,随时都有可能被撸。可就算如此,他依然觉得很遗憾。只有将赵文华抓回来,才能洗刷耻辱。

    “就在黑犁村,上午躲进去的,晚上肯定要过江。”贺清和说,朱慕云一介绍情况,他马上也作出了与朱慕云同样的判断。

    “现在八点多了,你怎么才来报告?”何梁一看时间,很是不满的说。

    “何处长,我可是一得到消息马上就来告诉你了,连曾处长和李处长那里,都没有禀报呢。”贺清和笑吟吟的提醒着说。

    “算你小子识趣,抓到了功劳算你一份。”何梁这才转怒为笑,看来贺清和还是识时务的。

    “我只是提供点线索,哪敢领功劳。只要何处长能记得保安处有我贺清和这号人,就足够了。”贺清和谦逊的说。在警察局混,最忌讳的是跟人抢功劳,特别是跟上头抢功劳,那简直就是找死。只有那些愣头青、二傻子,才会总惦记着那点功劳。

    “放心,功劳你不要,赏钱肯定少不了你的。”何梁明白贺清和的意思了。贺清和不愧是老警察,这些套路还是很清楚的。

    第二天一早,急于知道消息的朱慕云,比往常提前半个小时就从家里动身了,以至三公子在巷子口都扑了个空。朱慕云原本觉得自己够早的,可没想到,贺清和比他还要早。无利不起早,果不其然。

    见到贺清和后,朱慕云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性急了。幸好自己位低权微,不会引起别人注意。但此事值得自己注意,不管什么事都要保持平常心。这要是被有人心看到,恐怕就会怀疑昨天晚上的事与自己有关。

    朱慕云暗暗告诫自己,以后这样的事情可不能再发生。他在警察局无权无势,既没背景也无后台,要不是无意报了日语专修学校,恐怕也没办法进警察局。

    身在乱世之中,他必须时刻警惕才能存活下去。因为他的平安,不但关系到自己,还有三公子、华生等兄弟。

    “怎么样?”朱慕云掏出三炮台递了一根过去,给贺清和点上后,自己也来了一根。既然来了,就得表现得很关切。至少在贺清和面前,自己也应该很关切才对。

    “不怎么样。听说赵文华只是受了伤,又让他给跑了。”贺清和一脸可惜的说。没有抓到赵文华的人,一切都是空谈。不要说功劳不会有,就算是赏钱,也泡汤了。

    “受了伤,怕是难得活了吧。”朱慕云倒不关心功劳和赏钱,像赵文华这种人,如果不死那才是祸害。

    “你放心,不管他有没有死,都不会扣我们的薪水。”贺清和却误会了朱慕云的意思,他以为朱慕云是担心赵文华如果死掉,不但没有赏钱,而且还要扣一个月的薪水。赵文华受伤,是特务处造成的,跟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何处长怎么说?”朱慕云又问。

    “人没带回来,没给两耳括子就不错了。”贺清和看了看楼上,有些幸灾乐祸的说。

    何梁被曾山叫进了办公室,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么久还没有下来,以他的经验判断,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天才壹秒記住『xiazaimao qu 】整个警察局,除了自己之外,就连李自强也知之不详。至于局长方本瑜,更是不会插手这等具体事务。

    恍然大悟的曾山,马上把何梁又叫了进来。这次曾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不但请何梁坐下,甚至还给他递了根烟。

    “刚才我是太着急了,你的脸没事吧?”曾山温和的说。

    “属下无能,不能替处长分忧,实在惭愧。”何梁不明白曾山的意思,刚才还暴风骤雨,现在却温情脉脉,是自己吃错了药,还是曾山得了健忘症?

    “昨天晚上你擅自行动,而且行动失败,这是过。但你勤勉用功,还是要表扬的,你等会去领一百块。”曾山沉吟说。

    “没抓到赵文华,哪敢领赏?”何梁生怕自己听错了,曾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恤下属了?

    一百块,这可是抓到受伤赵文华的奖赏。他虽然觉得伤到了赵文华,但人却没有带回来呢。

    “你不是伤到了赵文华么?吩咐下去,最近加紧对全市的医院和药店盘查。”曾山说,小野一提醒,接下来的戏他当然要唱全。

    曾山对“飞鱼”有两种判断,一是没有受伤,或者说伤的是其他人,又或者是何梁谎报军情。这样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下面的人,为了邀功请赏,捡到条破枪,敢回来报告说杀了一支游击队。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二是飞鱼确实受伤了,如果伤势不重,对飞鱼的身份反而是一种掩护。受了伤的地下党,那可是英雄,肯定会被重用,这样的结果甚至比不受伤还要好。但他最担心的是,飞鱼会受重伤,又或许伤重不治,那就白瞎了。

    “我马上去办。”何梁被曾山一个巴掌加一百块制得服服帖帖,再也不敢耍心眼。

    “如果发现赵文华的行踪,切忌不要打草惊蛇。”曾山叮嘱着说。如果赵文华再被围捕一次,那自己的计划就真的泡汤了。

    曾山的补救,在一定程度上确实掩盖了事实。古星地下党最近连遭破坏,组织上已经怀疑内部出了问题,正在进行深入调查,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赵文华。

    而赵文华两次被围捕,而且还受了伤,他身上的疑点自然就被消除。按照现在的说法,赵文华是经过了血与火的考验,对革命的忠诚不用怀疑。

    但在第二次围捕中,赵文华却受了伤,他腹部中枪,以游击队的条件,根本就不可能治愈。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古星治疗。从黑犁村到古jx岸的游击队,再从游击队回到古星,这一进一出,走的是两条路线。

    虽然进出都是晚上,但赵文华作为一名老地下,工作经验丰富。再加上他受了伤,是别人眼中的战斗英雄,无意中闲谈几句,就将所有路线摸清了。

    组织上为了给赵文华取出体内的子弹,决定让他马上回来。赵文华的伤必须在古星治,这里的医疗条件是古jx岸无法比拟的。

    赵文华不但要在古星动手术,而且还要在城内休养一段时间。游击队的药物极度缺乏,而且居无定所,如果在游击队休养,无异于自杀。

    赵文华现在是一名忠诚而勇敢的革命战士,自然要尽最大努力给他治伤。只是一路上,赵文华的心结却一直没解开。

    他的行踪,除了地下党和曾山之外,不可能再有人知道。而无论是地下党,还是曾山,都不可能出卖自己。唯一的可能,就是被哪个不开眼的识撞上了,回去之后,一定要让曾山严惩对方。

    “小杨同志们,一路上辛苦你了。”赵文华躺在担架上,对旁边的一位年轻人说。

    这位年轻人是杨家湾交通站的地下交通员杨一凡,他在黑犁村过江后,很快与游击队取得联系。原本他是准备去根据地找组织,但他的伤让他必须再回来。这次回城,就是由杨一凡一路护送。

    “跟你相比,我这点辛苦不算什么。”杨一凡憨厚的笑了笑,他是古jx岸杨家湾的一位农民,要不是rb人来了,他现在应该还在家里作田。但现在,却成为一名忠勇的革命战士。

    “是啊,赵同志,我以后也要跟你一样,成为一名勇敢的革命战士。”另一边的一位年轻女孩何青香说道。

    她是一位革命热情高涨,刚从事地下工作的地下党员。此次赵文华回城治疗,就是由她负责一路照顾。

    “你一定会的。”赵文华微笑着说。虽然受了伤,但却成了英雄。不管组织上再怎么排查,也不可以怀疑到自己头上。或许这是无心插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古江东岸北边的五合村,有一个地下党的联络点。杨一凡对五合村的情况很熟悉,摸黑进了村,很快就联系好了,带着赵文华和何青香到了联系点。抬担架的人,则原路返回。第二天早上,天麻麻亮时,杨一凡推着独轮车,送化了妆的赵文华进城。

    五合村在李家庙兵营的北边,而往南则是rb人在古星的居住区,检查虽然严格,但士兵比自卫军要好糊弄。杨一凡很有经验,让赵文华装得了急病,进城的时候,rb人果然只随便检查了一下便放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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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才壹秒記住『xiazaimao qu 】但作为乞丐,华生也不可能理直气壮的找上门,毕竟那些东西都是谢春雷的,他就算喂狗,华生也无可奈何。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华生回来后,三公子已经回来了,桌子上摆着两个馒头。饿了一天的华生,一见到馒头两眼放光,扑过去抓起来就大嚼起来。

    “饿了就早点回来啊。”三公子看着华生饥不择食的样子,给他倒了碗水。

    “我本想在美味餐馆吃点油水,哪想到谢老板今天这么早就关门了。”华生喝了口水,停顿了一下,说。

    听到华生说起美味餐馆的事,三公子并没有在意。他知道华生去了黑犁村,很想知道是否有收获。白天他也在黑犁村转了转,但连个坐车的也没有。至于赵文华,他在黑犁村转了几圈,自然也是没见着的。

    “今天在黑犁村有发现没?”三公子问。

    “传闻很多,但一点有用的都没有。”华生摇了摇头,作为乞丐,他只能被动打听。如果总是问起警察抓人的事,恐怕会被轰出黑犁村。

    “明天你还得去黑犁村,没找到赵文华之前,每天都得去。”三公子说。

    “这不用你说,如果明天没有消息,我准备就在黑犁村过夜。”华生说。他跟着朱慕云后,难得有具体的任务,他当然得全力以赴。

    等华生吃完后,三公子带着他去地下防空洞向朱慕云禀报今天的情况。朱慕云认真的听着,有的时候还会打断,问一些问题。虽然他已经确定赵文华昨天在黑犁村,而且现在赵文华应该早就离开,但他还是让华生把黑犁村的平面图描述出来,最好是能精确到每一户的方位,甚至是有多少窗户、院子有多大,家里有几间房。

    “哥,我哪记得住这些?”华生大感头痛,他原本以为自己打探得很仔细了,可是根本经不起朱慕云的询问。

    “今天没记住,那明天再努力。”朱慕云说,让华生一次就全部记住黑犁村的情况,根本是不可能的,他也没有奢望华生会一次就记住。既然赵文华逃进了黑犁村,说明那里的情况很复杂,如果现在多掌握点情况,对以后办案肯定是有帮助的。

    三公子今天也进了黑犁村,两人一起回忆,最终画了个黑犁村的大概。对这样的成绩,朱慕云已经很满意,他让华生接下来把空白的地方补充完整。

    “华生,你是不是还饿?”三公子见华生无精打采,问。

    “怎么?馒头你没吃?”朱慕云望着三公子,诧异的问。每天晚上,他都会给华生带点食物回来。

    “给他吃了。”三公子连忙说,他顺便介绍了华生在美味餐馆的情况,那家餐馆离朱慕云的住处不远,他与朱慕云还在美味餐馆吃过饭,也都认识老板谢春雷。

    听到三公子说起今天晚上美味美餐的事情,朱慕云心里突然一动。

    “我不饿,哥,明天我就在黑犁村待着,不查到赵文华的消息绝不回来。”华生说。

    “赵文华肯定不在黑犁村了,你们再去打听赵文华,只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朱慕云说。何梁行动之后,他们再去打听赵文华的消息已经没有意义。但他却想摸清黑犁村的情况,这已经是他现在的职业病了。

    “我听哥的,把地形记全就回来。”华生说。

    第二天一早,朱慕云特意让三公子去美味餐馆买米粉。小饭店为了多赚钱,早上都会兼卖米粉、面条的。在外面吃米粉,华生不好跟着一起去,买回来吃就都能一起吃了。

    “美味餐馆没什么事吧?”朱慕云随口问,让三公子去买米粉,自然也是想知道昨天为何提前打烊的事。他的思维现在越来越缜密,任何异常的情况,都会引起注意。如果不知道昨天晚上美味餐馆提前打烊的原因,这件事会一直挂在心里。

    “听说是谢老板来了两个亲戚,一男一女,男的我没见着,女的很年轻,像个大学生。”三公子说。

    “华生,你有时间注意一下。”朱慕云没有把那男的和赵文华联系起来,在他看来,赵文华就算回古星,也不应该来雨坪区,这里没有医院,也没有诊所,基本上是居民区。

    “好。”华生说,美味餐馆原本就是他的活动范围,注意美味餐馆是顺手而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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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才壹秒記住『xiazaimao qu 】今天何梁把赏钱发下来了,贺清和给了朱慕云五块。虽然不多,但朱慕云请他吃顿饭是情理之中的事。而朱慕云正好借这个机会,亲自去美味餐馆看看。

    “何梁这个王八蛋实在太贪了,听说曾处长给了一百,结果到我们手中只有十块了。”贺清和坐下来义愤填膺的说。

    曾山奖了一百,何梁到手就扣了一半,给了手下三十,给他二十。而他自然而然也先扣了一半,只拿出十块跟朱慕云平分。这其实也算是传统,只不过朱慕云不懂这些套路,他自然也是不会主动说出来的。

    “有总比没有好吧,只是钱少了,就只能委屈你到这个地方来吃饭了。”朱慕云不以为意的说,以他对贺清和的了解,如果贺清和没有截留,那才出鬼了。只是这样的事,他从来不说破,这些都是规矩,说破就没意思了。

    从朱慕云和贺清和一进来,他们身上的警服就让店内的伙计心中一颤。这年头,黑狗子进门可不是好事。马上就伙计到后面通知谢春雷。看到是朱慕云,谢春雷暗暗松了口气。朱慕云虽然是伪警察,但本性还没有完全泯灭。而且就住在附近,他来吃饭是正常的。

    “朱警官,快里面请。”谢春雷亲自过来招待。

    “谢老板生意很好嘛,听说你这里又多了两个人?”朱慕云瞥了一眼后院,那里被一道帘子挡住了。他知道,后面不但有厨房,而且还有几间住房和杂屋。

    “来了两个亲戚,现在这世道,乡下也快活不下去了。”谢春雷随口解释道。

    “既然来了亲戚,就得报户口,如果没有安居证,会很麻烦的。”朱慕云提醒着说。

    “已经报上去了。”谢春雷忙不迭的说。

    “要是办不好,可以找朱警官嘛,别的事不敢说,帮街坊上个户口,办张安居证还是没问题的。”贺清和笑着说,保安处的人,也就在这上面有点小权力。他最喜欢别人求他办事,只要别人开口,自己的油水就来了。

    “朱警官人很好的,办不下来肯定找朱警官。”谢春雷哈着腰说。

    伪警察再好,他也不敢相信。如果是真亲戚,或许他会找朱慕云。但何青香和赵文华都是见不得光的,而且赵文华以前还住在朱慕云的辖区,朱慕云可能认识,岂敢让朱慕云帮着办安居证呢。

    朱慕云没有再说什么,他目光一瞥,突然看到通往后院的门口有一张年轻娇美的脸庞。只是两人的目光一碰,对方迅速羞恼着把帘子放下。

    跟贺清和吃过饭后,朱慕云让伙计把剩下的饭菜打包。朱慕云与贺清和在门口分开后,走路回了家。在美味餐馆门口坐着的华生,见朱慕云出来,马上跟着一路回去了。

    “拿回去吧。”朱慕云在巷子口把饭菜交给华生。

    回到家后,朱慕云通过地下防空洞,到了隔壁。这是他自己定下的规矩,不管什么时候都要遵守。上来后,看到三公子和华生已经在吃了。见到朱慕云进来,两人就要站起来给他让位。

    “你们先吃。”朱慕云摆了摆手,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在这样的岁月,没什么比吃饱肚子更重要的了。

    “今天我也在附近转了转,好像没什么情况。”三公子吃了一点就收手报,华生年纪太小,得多吃才能长得快。

    “除了谢掌柜总是往后面跑外,那个漂亮姐姐也出来过几次。”华生毕竟一直盯在美味餐馆门口,对里面的情况更清楚。

    “常在那吃饭的有哪些人?”朱慕云问,他到现在也没有怀疑谢春雷,只是作为一名警察的好奇心和职业病,让他想知道谢春雷这两个亲戚的底细。

    朱慕云辖区内的每一户,家里有多少人,有没有生人,生人的底细,他都会摸清楚。至于那些新搬来的,或者新开的店铺,更是他重点关注的对象。就算他自己忙不过来,也会让三公子帮着调查。

    朱慕云做的事情很琐碎,但也很细致,这让他更容易发现真相。当天晚上,他不但找了昨天赵文华和何青香进来时,正在吃饭的那些食客核对,而且还找到了分管这个片区的巡警郭建强。

    朱慕云住在郭建强的辖区,与他自然是相熟的。郭建强很肯定的告诉朱慕云,谢春雷并没有新报户口。

    这个反常的情况,让朱慕云一下子敏感起来……

    而那几位食客,朱慕云穿着警服上门,自然不敢对他有所隐瞒。他们虽然没有注意入店时赵文华的模样,但他们却闻到了一股草药味。

    这更加重了朱慕云的怀疑。

    如果谢春雷知道,自己随口的一句:已经报了户口,就让朱慕云紧追不舍的话,肯定会后悔莫及。他一直觉得,朱慕云去年才加入警察局,太稚嫩,根本就不会注意自己。如果说一定要注意的话,应该是这一区的巡警郭建强才是。

    朱慕云要进美味餐馆检查是逾越,可郭建强却是职责所在。朱慕云找他帮忙,自然是义不容辞。大家都是巡警,他这次帮了朱慕云的忙,以后在长塘街和太古街有事,自然可以找朱慕云办。

    而且,朱慕云找他办事,从来没有亏待过他,这次也不例外,随手就塞了两包三炮台给他。当然,朱慕云不会直接让郭建强去查,他只是“善意”的告诉对方,美味餐馆的两个生人,是谢春雷的亲戚,让他关照一下,早点把户口报上去。

    谢春雷一听说郭建强来了,马上从后院疾走出来。他一掀开帘子,双手抱拳笑吟吟的说:“郭警官来啦,快请坐,我让人炒两个菜。今天的猪头肉不错,一定要尝尝。”

    郭建强不比朱慕云,这可是自己片区的巡警,县官不如现管,他对郭建强的重视要远胜朱慕云。只要郭建强进了自己的店,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给对方点好处。

    “不用了。老谢,来亲戚了?”郭建强摆了摇手,目光朝着谢春雷出来的后门瞥了一眼。

    “来了两个乡下的亲戚,但一个病了。”谢春雷一看到郭建强问起此事,心里暗骂,这黑狗子的鼻子还真灵。

    “有病就得治啊,准备住多久?”郭建强说着就要往后走。想要拿好处,自然就得让对方着急。对方越着急,自己的好处就越多。

    “郭警官,我这里还有瓶汾酒,要不今天尝尝?”谢春雷一把拉住郭建强,手里却塞了两张纸币在郭建强的口袋中。他的动作有如行云流水,一点也不露痕迹。

    “真的?”郭建强一捏口袋,停住了脚步。

    “我还能骗你不成?”谢春雷笑着说,他马上拿了瓶汾酒出来,又让人赶紧炒了几个好菜,陪着郭建强喝了起来。

    谢春雷趁着上菜的时候,在店门口转了一下,虽然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可是外面的情况却一目了然,门外一切如常。这让他稍稍放下心来,看来郭建强只是例行公事。但他心里决定,赵文华已经不能再待在后院了,今天晚上就必须马上转移。

    但谢春雷并没有注意,待在门口的华生,两只耳朵早就竖起,斜靠在墙壁上,仔细的听着他跟郭建强的谈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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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建强收了谢春雷的钱,喝了谢春雷的酒,再加上朱慕云提前打了招呼,自然不会完全走程序。再说了,酒足饭饱,口袋里又有钱,怎么还会去核查落实呢?这个时候,最好是去听场戏,或者泡个澡,那才是最舒服的事。

    酒足饭饱的郭建强走后,谢春雷当即决定,夜上就安排赵文华转移。为了应付可能的检查,他又安排了另外一名男子住进去,至于何青香,因为已经露过几面,依然还住在美味餐馆。

    郭建强下午找到朱慕云,将他拉到一旁,拍着胸脯保证,美味餐馆的人上户口没有问题。对郭建强的保证,朱慕云笑笑没吭声。郭建强身上的酒味未消,就算自己没打招呼,美味餐馆新来的人也会很顺利的上户口。

    “这是今天谢春雷给的资料,两个人还有照片,你看看。”郭建强拿出一份资料递给朱慕云。

    “你既然检查了,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朱慕云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接过资料。

    “我要关照的人,我自然得用心。”郭建强笑着说。既卖了朱慕云的面子,又在谢春雷得了好处,这样的事情他很喜欢干。

    “我只是听谢春雷那么一说,该审查你还得审查,如果出了问题,我可不负责哦。”朱慕云又塞了两包烟给郭建强,在他肩膀了拍拍。

    他现在不能肯定美味餐馆的人是否有问题,但不管他们有没有问题,他都不会为这两个人承担责任。

    “那是当然。”郭建强随口说。

    “多谢了,下次请你吃饭。”朱慕云说。

    朱慕云对谢春雷新来的“亲戚”很好奇,他很想知道,谢春雷这几天是否会有动作。可他得巡逻,只能让华生盯着美味餐馆。

    “郭建强找你干什么?”贺清和随口问。

    “还不是美味餐馆报户口的事?”朱慕云笑了笑,顺手一根烟递了过去。

    “街坊邻里固然要帮忙,但也不要太好心。”贺清和提醒着说。朱慕云毕竟还是太年轻,就算有一定的能力,但在人情世故方面却还欠缺一些。

    “没关系,以后还总还是要打交道的嘛。”朱慕云不以为意的说。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贺清和突然问,朱慕云的情况特殊,不但是巡警,而且还是日语专修学校的学生。毕业之后,未必还会干这个小小的巡警。精通日语,在现在的古星市是很容易找到一份好工作的。

    “我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呗。”朱慕云说,他还有三个多月就毕业了,但未来会如何他还没有打算。

    “你学了日语,那可是人才,必然会重用的。”贺清和说。

    “我没什么要求,只要有口饭吃就行了。”朱慕云随口说。他看了贺清和一眼,发现贺清和突然停了下来,目光望着前面新开的那家晓阳照相馆。

    这家照相馆是端午节前新开的,在长塘街靠太古街以南的西边。对这种新开的店铺,朱慕云一向比较注意,他还交待过三公子,让他注意。

    “老贺,怎么啦?”朱慕云很奇怪,贺清和的目光复杂,有怀疑、惊讶,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这不应该啊,这几天跟贺清和每天都要经过这里,他并没有特意注意啊。照相馆开张的时候,两人甚至还特意去拜会去老板戴晓阳,当时贺清和并没有异常。

    朱慕云顺着贺清和的目光望去,今天照相馆外面挂了块牌子,上面写着:“回馈新老顾客,照相八折优惠。”

    这样的牌子也常见,世道艰难,很多人家吃饭都成问题,照相馆的生意自然大不如前,打折促销也正常。但能让贺清和失神,那就说明不一般了。朱慕云盯着招牌深深地看了一眼,就将目光收了回来。

    贺清和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愣了一下,见朱慕云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才松了口气。每个人都有秘密,他自然也不例外。

    自从看到招牌之后,贺清和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就算是朱慕云递给他烟,也只是默默的接过,静静的抽着。

    朱慕云虽然好奇,但他已经不是初出茅庐时那会,只会将好奇心埋在心底。贺清和不说,他绝对不会主动问起。

    下班之后,朱慕云请罗双燕去吃了顿饭。晚上,下课后,他特意在美味餐馆的后门守着。他很想看看,谢春雷到底会有什么动作。

    朱慕云推断,谢春雷做贼心虚,晚上肯定会有行动。果然,到了午夜,美味餐馆的后门悄无声息的打开,借着微弱的灯光,朱慕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赵文华!

    朱慕云一直在猜测谢春雷的两位“亲戚”是什么样的人,他很耐心的守候着。半夜的时候,美味餐馆的后门无声的打开了。一直在等待的朱慕云,目光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

    当朱慕云看到赵文华缓缓走出来的时候,他惊讶得差点叫了出来。但瞬间他就冷静下来了,现在他知道,美味餐馆必然是地下党的一个联络点,而谢春雷必定是地下党的人。甚至有可能,整个美味餐馆的人,都是地下党。

    朱慕云不动声色的远远跟着他们,谢春雷并没有让赵文华转移得很远,就在隔着两条街的地方。

    虽然知道了赵文华的住处,但朱慕云却忧心忡忡。如果谢春雷不知道赵文华的身份,必然会给谢春雷带来灭顶之灾。

    “砰咚!”

    快四更的时候,谢春雷突然听到外面有东西掉落的声音。他侧身听了一下,又没动静了。但似乎却听到了脚步声,虽然很轻,但却真实的传到了他耳中,这让他一下子警觉起来。

    谢春雷连忙点亮煤油灯,拉开门栓,举着灯到了院子里。外面漆黑一团,他将煤油灯举得高高的,也只能朦胧的看清一点。但他对院子中的情况无比熟悉,很快就发现,院中多了一团纸包着的石块。

    谢春雷一摸到纸团,顾不上看,迅速打开后门,探出身子四处观察。可后街静悄悄的,哪里还有人影?将身子迅速收回来,关好后门,回到房间后,他将煤油灯调亮,这才把纸团拿出来。

    纸团上面只有六个字,但却让谢春雷心惊肉跳:“赵文华是叛徒!”

    谢春雷拿着纸团,立马睡意全无。本着对同志的信任,他觉得不应该相信纸条上的话。可是纸条上的那六个字,像是被使了魔咒一般,不停的住他心头扎去,越来越猛烈,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

    一大早,在美味餐馆的后院,何青香百无聊赖的待在房间。没有事情,她都不能随便离开屋子。见谢春雷进来,马上站起来迎了上去。发生在院子里的事情,她一无所知。

    “老谢,老赵没事吧?”何青香问。

    “他很安全。”谢春雷说,何青香革命热情高涨,但地下工作经验欠缺,进城后总想干大事。纸条的事情,自然不能告诉她,否则以她的性格,非出事不可。

    “他身体很虚弱,要不要我去照顾?”何青香说,每天无所事事的待在这家餐馆的后面,她觉得是虚度年华。她要向赵文华学习,早日成为一名卓越的地下工作者。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安心住在这里。”谢春雷安抚着说。

    “我的任务就是照顾他,现在他走了,我的工作岗位也应该换一个地方。”何青香很坚持,毫不妥协的那种。

    “他现在有人照顾,照顾他的任务……。”谢春雷原本想说何青香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但他突然改口,说:“照顾他已经有另有其人,但你一定要去的话也可以,但是……。”

    “不要‘但是’了,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何青香惊喜的说,昨天晚上转移的时候她就申请要跟着赵文华一起走,但谢春雷没有同意。

    “老赵的情况还很危险,你要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的照顾他。”谢春雷叮嘱着说,不管赵文华是否叛变,都必须时刻有人在身边。

    何青香革命热情高涨,让她名为照顾,实为监视再是适合不过。

    “保证完成任务!”何青香高兴的说。

    每天早上,谢春雷都会挑着担子去菜市场买菜。今天也不例外,他挑着担子去了菜市场。每天的猪头、排骨等肉食,自有屠户帮他送到店里。但每天的时令蔬菜,还得他亲自去市场买回来。

    而这也成了他与上线接头的最佳途径,赵文华原来属于城工委,现在知道赵文华可能叛变,他必须立刻汇报。谢春雷回到店里后,很快就有送菜的贩子上门。最后来的是一位穿着粗布衣衫的中年男子,手粗皮糙,一看就是经常干粗活的农民。但他进让后,与谢春雷目光一碰,嘴里哈哈一笑,挑着菜就径直到了后院。

    一到后院,中年男子放下担子,闪进了最里面的那间房。谢春雷也随之走了进去,一进房间,他就紧紧握住了中年男子的大手。

    “老俞,家里还好吧?”谢春雷压抑着见到同志的兴奋,微笑着说。中年男子叫俞雷,是市城委的地下交通员。

    去年rb占领古星之后,****在古星成立古星市特委。特委下面分别有城工委、工委、学委、铁委和航委等部门。分别对yc市工作、工人运动、学生运动、铁路系统和航运系统。各个部门不发生横向联系,尽量保证本部门的独立性和安全性。谢春雷和赵文华,都属于城工委,城工委书记许值,是他们的直接领导,此时许值在城外西边的根据地内。

    “一切都好,家里的人到了吧?”俞雷问,他与杨家湾那边是两条线,他更隐蔽,作为菜农,可以在古星城的大街小巷到处转,传达上级的指示。

    “到了,现在有个紧急情况,你看看。”谢春雷拿出今天凌晨捡到的纸条。

    “这是从哪来的?”俞雷一看惊诧不已,一旦有同志被认定是叛徒,性质是很恶劣的。党内最讲纯洁,一旦出现叛徒,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昨天晚上有人扔进来的。你不知道?”谢春雷说。

    “我怎么会知道?!老谢,看来你的身份也暴露了,要随时做好撤回去的准备啊。”俞雷望着纸条,担忧的说。上面的字迹很别扭,显然是用左手写的,也没有落款,说明不是党内的同志写的。谢春雷的身份,如果被党外同志知晓,是件很危险的事。

    “我还以为是咱们的同志在示警,对方应该没有恶意,现在应该还没有问题。只是营救的事,是不是得慎重考虑?”谢春雷说,如果赵文华真的已经叛变,美味餐馆怎么可能还能平安无事?而且,他今天一直注意观察着周围,并没有发现异常。

    “不可掉以轻心,老谢,你必须马上转移!我先回去,傍晚在二号联络点见面再议。”俞雷沉吟着说。是不是自己的同志他也无法肯定,但在此之前,必须按照敌方来应对。

    看到谢春雷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俞雷又叮嘱着说:“老谢,这个联络点从即刻起废弃,你现在就去二号联络点!”

    “这个联络点从来没有出过问题,是不是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谢春雷说,他告诉俞雷,已经派何青香去“照顾”赵文华。

    “革命工作不能靠侥幸,难道以前那些血淋淋的教训,还不够让我们警惕吗?”俞雷生气的说。

    “好吧,我马上安排。老赵那边怎么办?”谢春雷郑重的点了点头,他是一名老党员,麻痹大意会有什么后果,他非常清楚。

    “你不是安排了人么?我们不能随便怀疑自己的同志,但是更加不能放过一个叛徒!不管我们采取什么措施,自己的同志都不会有怨言的。”俞雷郑重其事的说。

    “这样吧,今天我跟赵文华待在一起,傍晚再去二号联络点。”谢春雷沉吟着说,赵文华也是一名老地下党员,从内心上讲,他也不愿意相信赵文华会是叛徒。但现在如此严峻的形势,让他不得不提高警惕。前段时间古星的党组织屡遭破坏,赵文华本身就是有嫌疑的。

    “也好,但一定要注意保密。”俞雷叮嘱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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