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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家主公传来的信?里面写了什么内容?”

    杨思忍不住伸长脖子去看卫慈手中的信……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这人竟然如此开心。

    莫非……他眉梢轻扬,内心多了一缕名为八卦的情绪,等他定睛一瞧,顿时失望。

    “不就是那个丰真愿意留下来……怎么,此人到底有何惊世才能,竟然让你这么开心?”

    卫慈收敛面上的笑意,正色道,“慈可不是为了子实归顺而开心。”

    杨思诧异,问,“哦?那是为何?”

    卫慈道,“子实平日里放浪形骸,几乎无人能劝说他收敛。不过,他答应主公戒除寒食散。”

    真爱啊,这是……

    杨思眼中闪过些许惊讶,寒食散这玩意儿他不陌生,听说服用多了便再也离不开它,服散过程若有差池,重则毙命。纵然如此,仍有人将它奉为圭臬,因为戒除寒食散的过程太痛苦。

    太多人坚持不下去,选择继续用寒食散麻痹自我。

    不过……丰真答不答应戒除寒食散,这跟卫慈开不开心,有几毛钱关系?

    似乎看出杨思面上的困惑,卫慈笑着道,“戒除寒食散并非一日之功,他可有得受了。”

    杨思听后,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合着他开心,仅仅是因为丰真要吃苦头了?

    这狐狸的心怎么就那么黑?

    卫慈道,“靖容不懂,等你真的见过子实之后,你会明白的。”

    旁人为他身体操碎了心,当事人却不当一回事,可劲儿了糟践,可劲儿了浪,焉能不气?

    现在丰真要狠狠倒霉,卫慈不开心一会,真是对不起他以前操碎的心。

    不过……

    压平嘴角翘起的弧度,眸色晦暗地看着手中的书信,眉梢带着些许疑惑。

    杨思问他,“你又怎么了?”

    卫慈平静地回答,“慈只是没想到子实这才二十七八,服散竟有四年之久……”

    杨思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说道,“服散四年还有精力找死,不知保养,的确是个命硬的。”

    卫慈暗暗摇头,他的话可不是那个意思,但他没办法跟杨思解释清楚。

    他前世隐居中诏汴州,与丰真保持着书信往来,记得丰真初次接触寒食散,已过而立之年,如今他才几岁?竟然已经服用四年半的寒食散,并且已经成瘾,实在是令人纳闷不解。

    说起来……他似乎忽略了什么?

    卫慈心中闪过一丝灵光,刹那间醒过神!

    寒食散!

    这东西的确在士族阶层风靡流行,但那时候九州五国已经萎靡倾颓,无药可救了,一些醉生梦死的士族贵子以寒食散麻痹自我,上行下效,寒食散扩散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算算时间,距离寒食散真正被人扩散滥用,应该是三五年之后的事情。

    前世的丰真是听人说寒食散能增强体质才去服用的,如今的他仅仅是为了享乐作死。

    在此之前,寒食散仅在士族阶层中小范围流行,不曾如此泛滥。

    现在呢?

    回想几年前的考评,那名参与考评的士子当众脱衣调戏他,卫慈的脸色青白交加。

    不由自主的,他的脑海浮现了尘大师的话。

    寒食散提前多年风靡流行,兴许和那个盗取东庆国运的妖孽有关。

    “服散四年之久,瘾头已经成形,想要彻底戒除,可要吃一番苦头了。”

    前世的丰真服用寒食散也才一两年,后来被姜芃姬强行压着戒了。

    据丰真本人回忆,戒散的过程痛苦无比,令他对寒食散三个字都产生了条件性的恐惧。

    今生服散四年……戒散的痛苦岂不是成倍增加?

    杨思讥诮道,“你就幸灾乐祸吧,那个丰真认识你也是够倒霉的。”

    寒食散的瘾头没有毒、、/品那么大,彻底解除的几率也高,但戒断反应可不是常人能忍受的,精神上的强烈渴求、身体上的痛苦,双重施压之下,唯有靠着毅力才能挺过去。

    流涕流泪、肌肉疼痛抽筋、肠胃痉挛、头疼恶心……

    丰真曾试着戒除,但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他忍了一会便放弃,选择向寒食散大佬低头。

    如今么……姜芃姬怎么可能允许他放弃?

    丰真也不知道姜芃姬对自己做了什么,寒食散瘾头上来的时候,他除了一双眼睛能动、脑子能思考之外,全身四肢瘫软无力,张口难言,神智始终维持着清醒,感觉体内的动静。

    瘾头发作,从烈阳晌午持续到日落黄昏,汗水已经将他的内外衣衫打湿几回。

    感受体内的痛苦渐渐退去,丰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似从十八层地狱爬回来。

    “感觉怎么样?”

    姜芃姬从屋外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捧着干净衣裳的护卫。

    丰真仰躺在地上,慢慢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只是四肢依旧虚软,连坐起身都困难。

    “不想……跟你说话……”

    丰真满脸汗水,困倦地阖上眼,不忍回想之前的痛苦,更不忍回想被瘾头支配的自己。

    瘾头上来的时候,他在脑子里想了数百种如何摁死姜芃姬的办法,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竟比野兽还要癫狂残忍。

    哪里还有半点儿理智?

    “我让人给你准备了清淡排毒的食物,洗漱之后用一些。近一个月,瘾头发作会比较频繁,持续时间也比较长,若是没有充足的体力和饱满的精神,我怕你撑不下来。”

    姜芃姬道,“你也该庆幸,你服用寒食散比较规矩,没有肆意滥用。”

    丰真用了四年多的寒食散,但每次的量都很小,间隔时间也比较长,直到近一年才频繁起来,用量也开始加重,不然的话,他早就一命呜呼,死得不能再死了。

    姜芃姬精神脑域强大,可以暗中帮助他保持清醒,较为安全地渡过戒断期。

    丰真听后,忍不住全身发颤。

    一次便这般痛苦,近一个月还会多次发作,他哪里撑得住?

    “我能后悔么?”

    不想戒了。

    “不能,忍得了一时,以后便是海阔天空。”姜芃姬看着咸鱼一般躺在地上的丰真,笑道,“我最近酿了一些酒,远比平日喝的酒更加香醇浓烈,等你稍稍控制了瘾头,请你喝两杯。”

    酒……

    丰真咂了咂嘴,口舌发燥,“我现在就想喝两杯。”

    


    美——

    丰真洗了个热水澡,换上柔软透气的轻便衣裳——因为常年服用寒食散,他的肌肤十分娇嫩,稍稍磨一磨都能露出明显的红印子,疼痛不已,所以他只能穿破旧的旧衣裳。

    洗了个澡,长发还沾着湿气,他坐着喝了一杯姜芃姬酿的酒。

    一口下肚,酒水所经之处**无比,暖意蔓延至四肢百骸,微醺酒意直冲大脑。

    “世间竟有如此烈酒?美哉!”

    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但过后便回味无穷,那种微醺的酒意令他全身轻飘飘的。

    爽——

    感觉比寒食散还要爽。

    姜芃姬眼角微抽,直播间的观众更是表示担忧。

    【书中自有颜如玉】:主播,你确定这家伙戒了寒食散够?要不把酒也戒了。

    【江湖蹉跎】:不止要戒酒,还要戒赌戒色,直播间都应该传递正能量,像是丰真这样放浪形骸的家伙就应该接受改造。干脆让他出家当和尚吧,五蕴皆空算了。

    【落地花生糖】:哈哈哈,虽然应该同情,不过真的忍不住,心疼一把丰真。

    【小天使】:如果没有碰见主播,丰真想怎么浪怎么浪,想怎么作死就能怎么作死,现在么……唉,身不由己……碰见主播,也许是丰真这辈子最大的劫难。

    姜芃姬道,“酒易伤肝,不宜多喝,今天喝这么小半瓶就行。”

    她把剩下来大半的酒都倒到自己的碗里,脖子一仰全喝光了。

    “我的酒——”

    他刚伸出手阻拦,她碗中的酒液已经不剩几滴,速度快得丰真反应不及。

    姜芃姬冷嗤道,“那是我的。”

    丰真咬牙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可恶!”

    他还没喝够。

    姜芃姬道,“还想喝么?撑过下一次瘾头吧。”

    丰真:“……”

    吾有一句‘汝甚叼,令尊知否’,不知当讲不当讲。

    柳羲你给老子回来!

    一如姜芃姬所言,戒散初期十分痛苦,发作频繁,一旦撑过这段时间,便是海阔天空。

    从一开始的一两日一次发作,一次发作大半天,慢慢变成三五日发作,发作半个时辰。

    两个月之后,丰真的精气神慢慢好转,脸颊多了些健康的红晕,双唇的青色退去,连消瘦的脸颊都胖了两圈。他还未彻底戒除寒食散,但瘾头发作的时候已经不需要姜芃姬特地照看,仅凭他自己的毅力就能扛过戒断反应,忍住服用寒食散的念头,这算得上莫大进步。

    当然,以直播间观众的吐槽来讲,也许美酒对丰真的吸引力远大于寒食散。

    戒散的好处无疑是明显的,这点丰真最有感触。

    之前的大脑类似蒙上难除污垢的玻璃,如今污垢尽除,阳光可以毫无阻碍地穿透玻璃。

    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思考速度也比曾经快了很多,甚至连记忆力都恢复不少。

    要知道他服用寒食散,脑子便有些迟钝,记忆弱,一些不重要的事情总是过耳既忘。

    姜芃姬见他恢复得不错,直接将人提拎到了政务厅,派遣典寅当他的临时护卫,哪怕对方跑去如厕了,典寅也要在茅厕外等候,不得轻易离开……这让丰真忍不住炸毛。

    姜芃姬道,“这不是怕你瘾头突然发作么?有典寅瞧着,我比较放心。”

    丰真道,“你这话谁信?”

    确定是关心他?

    他身上带着的寒食散都被清剿干净,想用寒食散也用不了。偶尔酒瘾上来,他想喝点酒或者偷摸出去找姐儿玩玩,饮酒作乐,没多久典寅就瞪着一双眼睛,幽幽地出现,不发一语地看着他,什么话都不说,就这么看着他。饶是丰真脸皮厚,他也不好意思继续搂着姐儿。

    这叫关心?

    一来二去,他都要被吓痿了!

    姜芃姬正色道,“秋收刚结束,奉邑郡又要忙碌过冬的事宜,不管是百姓民生还是军队练兵,一件接着一件,忙得人头都大了。这种时候,你一人享乐,这让旁人怎么想?先忙完这阵子,随你怎么玩闹,酒色美人,一应花销,我给你报销。如何?”

    这么好?

    丰真心中怀疑,但姜芃姬说得太诚恳了,他忍不住选择了相信。

    风瑾啧了一声,主公画大饼的画技更加精湛了,丰真还不知何为加班的恐惧。

    不过,他暗中见过丰真瘾头发作的模样,如今还未彻底戒除便让他接触正事,不会出纰漏?

    姜芃姬道,“无妨,别看这人病怏怏的,实则精力过剩。一旦闲下来,脑子里不知想什么东西,瘾头发作起来也凶险。让他在政务厅好好干着,耗一耗精力,保证他连寒食散是什么都没力气去想。说白了,以前散瘾发作就是闲得,忙碌起来,情况就会好转。”

    她一本正经地胡诌,风瑾却不敢苟同。

    他怎么不知道繁重的工作量可以戒除散瘾的?

    分明是自家主公胡编乱造。

    十一月下旬,古信心腹带着商队来到象阳县,这次带来的东西远比之前总和还要庞大。

    “奴见过东家。”

    心腹还是初次见姜芃姬,但他面上的恭敬却不是作假的。

    “这次计划如何?”

    姜芃姬跟这位心腹在书房详谈,周遭护卫和婢女都被清场了,她还把直播间暂时关闭。

    古信的心腹便是聚宝斋的管事,他道,“一切顺利,所有‘天宫琉璃’已经以三成的价格卖给北疆商行联盟,换来钱财珠宝全部登记在此,还请东家过目。”

    姜芃姬伸手接过那一册厚重的账目,上面记载果然详细无比,数目没有分文出入。

    “这次辛苦你了,我打算拨二十万贯用以嘉奖运送的商队。”

    虽然只有三成,但收益无疑是恐怖的。

    二十套玻璃首饰头面以正常价格售卖,总计一百八十三万贯。

    剩余两千套则以三成价格卖给北疆商行联盟,总计一千七百三十六万贯。

    两者总计一千九百一十九万贯,这些都换成了等价的金银珠宝,上下浮动不大。

    聚宝斋管事还用了十数万贯去收购大量的羊皮羊毛,几乎要将北疆农家积蓄的存货搬光。

    管事笑道,“这都是奴等应该做的。”

    姜芃姬笑着收起账目,温和道,“不,嘉奖才是你应该得到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83中文网 )</div>

    


    聚宝斋管事的确值得嘉奖,不仅能完美完成任务,面对千万贯巨财还能稳守本心,不贪分毫,姜芃姬若是不好好奖励他,让他获得应该有的奖励,以后谁还会给自己卖命?

    哪怕她知道聚宝斋管事能做到这点,必然是古信暗中留了后手,但奖赏分明,不可吝啬。

    所以,除了奖励给运送商队的二十万贯,她还额外从私库取出两万贯给管事。

    徐轲一直帮着姜芃姬打理私库,每一笔支出和收入他都会详细记录,看到这两笔支出,饶是他见惯了自家主公的大手笔,仍旧忍不住咋舌……整整二十二万贯啊,这不是二十二贯。

    知道二十二万贯是什么概念不?

    只需要拿出其中一万贯,便能向东庆买一个县丞的位置,捐十万贯,能当有名有实的郡守。

    这不叫大手笔,那什么才叫大手笔?

    徐轲看着这两笔支出叹息,看到另一笔入账更是惊得连毛笔都丢了。

    国库一年收入也才九千万贯到一亿五千万贯,自家主公不过是个县丞,名不正言不顺地占着奉邑郡全境,几个月收入近两千万贯……徐轲忍了半响才抑制住想要尖叫的冲动。

    为此,他神情恍惚,几乎是打着飘来到了象阳县政务厅。

    风瑾一抬头,看到数月不见的徐轲,比记忆中瘦了好几圈,他关切道,“瞧孝舆这般模样,想来茂林县的事物极其繁重。若是太累,不如跟主公商议一下,先在家休息两日?”

    徐轲愣了愣,回神道,“轲无碍……”

    茂林县的政务的确挺忙,一开始那段时间更是忙得昏天暗地,日月无光,徐轲险些忘了睡眠是何等滋味……所幸,他成功熬过那段时期,一切上了正轨,接下来的事情让底下的人按照章程去办,徐轲只需要处理一些琐碎杂务,加强监督和巡查即可。

    风瑾诧然,将徐轲身上打量了一圈。

    徐轲身上还穿着几年前婶娘和寻梅给他做的旧衣,原本合身的旧衣,此时显得空荡荡。

    “多补一补,瞧你瘦了好多。”

    风瑾这半年的工作量也不少,按理说也该清减两分,奈何政务厅的伙食太好,加上他身边还有贤惠细致的妻子照顾,愣是养得面色红润,好似一朵被精心浇灌伺候的鲜花。

    徐轲点点头,仍旧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两人还未说两句,政务厅外传来陌生的脚步,伴着调不成调的曲儿,徐轲蹙了蹙眉头。

    风瑾道,“应该是子实来了。”

    子实?

    徐轲在茂林县忙得昏天暗地,偶尔才有空去关心象阳县的事情,其中便有丰真的戏份。

    据说此人寒食散成瘾,行为放荡不羁,仅凭这个,徐轲对丰真的初印象便是合格线以下。

    徐轲道,“丰子实?”

    风瑾点点头。

    话音刚落,一道青色儒衫身影几乎是飘着进来,周身还带着些许的酒气,双眼微眯,嘴里哼着不知道是什么调子的曲儿,他机械性地跟风瑾道了一声午安,扭头便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徐轲这么一个大活人,愣是被丰真给忽略了。

    “喝酒了?”徐轲诧然。

    主公竟然如此纵容丰真,允许他政务厅工作期间喝酒?

    风瑾长叹一声,道,“主公让典寅盯着他,不允许他用寒食散或者过度饮酒,也不知道这人将酒藏在什么地方,每日午休必然喝得醉醺醺,只是他的政务却做得极好,未曾出错。”

    对于姜芃姬来说,只要属下没有踩到她的底线,她也乐得纵容他们,允许他们有自己的私人爱好,丰真能在典寅的围追堵截下保持每日半壶酒,要说没有姜芃姬默许,绝不可能。

    风瑾和徐轲都属于私生活检点,作息自律的典范,对于丰真这样背道而驰的家伙,他们肯定看不惯的,只是姜芃姬都没怎么追究,他们也不好对丰真加以约束,只能眼不见为净。

    两人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丰真也是光明正大地听。

    他嗤了一声,嘲笑这两人。

    典寅围追堵截厉害,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藏几坛酒偷偷喝,小意思。

    更别说,他的酒友还是她们的主公姜芃姬,典寅要是能发现了,那才叫奇怪。

    他得意地想着,一低头,发现桌上多了两封卷着的属性,火漆还没揭开。

    给他的信?

    丰真揭开一看,酒意醒了大半。

    “哎呀呀——糟了!”

    风瑾听到动静,问道,“发生何事?”

    丰真捏着下巴道,“从不知道我竟然是个香饽饽,谁都争着抢。”

    风瑾和徐轲诧然对视,有人给丰真写了信函,意图招揽他?

    “落款这名儿有趣,上阳风怀玠,咦——这名儿怎么跟怀瑜这般相似?”

    一看书信落款时间,竟然比卫慈还要早半个月,只是地理远近不同,他最先收到卫慈的信。

    风怀玠?

    那不是风瑾的弟弟风珏?

    徐轲一扭头,果然风瑾的表情都黑了,好似涮了一层厚厚的黑漆。

    “那是家弟。”风瑾答道。

    丰真诧然地看看书信,再看看风瑾。

    风珏和风瑾竟然是亲兄弟?

    确定是一母同胞么?

    性情不像啊。

    相较于有些放浪不羁、离经叛道的风珏,风瑾便是正正经经的世家贵子,举手投足都像是尺子量过的,不疏远也不亲近,做事一板一眼……也不怪丰真没将两人联想到一块儿。

    半响之后,他笑了笑道,“怀玠辅佐的那人野心不小,主公又不可能曲居人下,这两人要是打起来,必然有一战,以后……你们亲兄弟对阵的局面,怕是难以避免。”

    风瑾的脸色又黑了一层。

    他讨厌黄嵩!

    真不知道那个黄嵩给风珏灌了什么迷魂汤,区区宦官之后如何值得风珏倾力相助?

    “哼,各为其主,若是真有那么一日,瑾自当清理门户。”

    风瑾轻哼一声,对丰真的感官也差了一层。

    丰真却不在意,他这个性格也不适合与这些正人君子打交道。

    拆开另一封信,丰真啧了一声,“看样子,那个黄嵩的确有些门道。”

    风瑾挑眉,“怎么了?”

    丰真道,“我有一名好友,你兴许也认识。姓程名靖,字友默,渊镜先生四徒之一。如今他就在黄嵩的翟阳县,对他高度赞誉,甚至为黄嵩写了一封信给我……这个黄嵩若无野心,鬼都不信!我说,我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以免后患无穷?”

    先下手为强?

    如今姜芃姬占据奉邑郡全境,手中有两万精心训练的兵卒,等明年开春便能横扫丸州,将整个丸州纳入名下。到时候直接奏折一封,强迫东庆皇室封其为丸州州牧,亦无不可。

    若此时为了将劲敌掐灭在萌芽之时,派遣重兵横跨半个北方去打黄嵩,明年便拿不下丸州。

    但是……任由黄嵩在南方北方交界处做大,他们也不爽。

    风瑾道,“此事还是与主公商议为好。”

    到底是任由一个劲敌成长起来,还是先顾着自己发展壮大?

    这个问题对于姜芃姬来说,闭着眼睛用脚趾头都能选对。

    “那么着急做什么?”她笑着道,“程靖这人我听说过,渊镜先生的关门四徒之一。来历挺大,可是你们别忘了,咱们家子孝也是渊镜先生的徒弟啊。黄嵩得到程靖辅佐又如何,还能日天不成?我也在琅琊书院求学过几年,对程靖这人有一定了解。他?不足为惧!”

    听到诸如“日天日地”之类的话,风瑾和徐轲一脸正经,听不懂,很污的丰真却是秒懂。

    “程靖若是无才无能,如何能被渊镜先生看重?”

    丰真听到姜芃姬说程靖“不足为惧”,不由得蹙了蹙眉,对这个通过卫慈认识的好友,丰真一直挺欣赏的,对程靖也报以了高度的肯定,姜芃姬轻视的态度令他有些不悦。

    “我不是说程靖无才无能,而是说他和黄嵩搭档,怕是互相拖后腿。”姜芃姬道,“黄嵩这人我认识,程靖这人也从琅琊书院诸多学子口中了解过一些。他们在一起能共患难,未必能共享福。程靖这人比怀瑜龟毛多了,他不仅以君子标准衡量自身,也喜欢以此标准衡量旁人。黄嵩这人么,大节无过,小错满身……啧啧……这两人性格不合适,除非有一个退让改正。”

    姜芃姬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继续道,“简单来说,程靖这个性格需要一个有包容性的主公,不介意他的些许指摘,黄嵩则需要无视他那些小毛病的下属,不然的话,简直是一场灾难。”

    当然,凡事都有蜜月期,黄嵩和程靖此时还处于浓情蜜意的状态,情、、/人眼里出西施,看哪儿都觉得满意。黄嵩目前势小,自然会谨慎收敛,程靖也会一心辅佐,全力相助。

    不过,等黄嵩实力强大了,他身边人手众多的时候,程靖这些规劝也许会很碍眼。

    说完,她总结一番,“我们顾好自己的事情就行,站稳脚跟远比什么事情重要。”

    丰真道,“任由黄嵩做大,必然是主公头号劲敌。”

    姜芃姬嗤笑一声,“我的劲敌?他再修炼个十年八载也没资格。纵然能与我分庭抗礼,他也一样赢不了我。若是顾着这么一个劲敌而忽略了更加重要的事情,那才是本末颠倒。”

    按照姜芃姬最初的计划,她的战场在北疆和东庆北方,南方那块地方她暂时无暇顾及。

    “没有黄松也会有绿嵩或者黑嵩,强大自身才能无所畏惧。”

    所以,姜芃姬依旧坚持自己的主见,明年开春收复丸州!

    只要占据了丸州,加上附近的崇州以及暗中掌控在柳佘手里的浒郡,三地串联成一片,到时候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人有人,要兵有兵,再加强对骑兵的克制,未必不能赢过北疆。

    赢了北疆有什么好处?

    不仅有丰富的矿藏、无数金银珠宝、广阔的地域和商业区域,还有无数马场和精锐的战马。

    东庆境内的马场集中在沧州,拿不下沧州或者得不到沧州孟氏的支持,骑兵根本不成气候。

    如果能蚕食北疆,有了马场和精锐的战马,还愁骑兵组建不起来?

    有了骑兵,再扭头攻打东庆境内的势力,几乎易如反掌。

    丰真眼神认真地看着姜芃姬,内心感慨,此子心性坚定,不为外物所动,却有明主之相。

    “这个冬日,还是要辛苦你们了。开春之后备战丸州,诸位没什么意见吧?”

    风瑾和徐轲脸色巨变,似乎想起去年冬日被加班支配的恐惧。

    唯独不了解情况的丰真笑着应道,“主公所托,岂敢推辞。只是,主公莫要忘了先前约定。”

    吃喝玩乐的报销大腿,一定要抱好,这可是以后的饭票啊。

    姜芃姬同样回以轻笑,“自然,允诺子实的事情,我怎么会忘记。”

    徐轲对风瑾使了个眼色,询问情况。

    主公和丰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PY勾当?

    风瑾暗中叹息,嘀咕着说了,徐轲险些没笑岔气。

    “主公讲的话,如何能当真?”徐轲一边笑一面吐槽,“主公常常将这些话挂在嘴边,殊不知政务厅永远忙碌,一年到头只忙一阵子,一阵子便是一年……哪有时间让他吃喝玩乐?”

    风瑾道,“可不是?一年到头,唯有过年前后有七日休沐,可这七日,食肆、赌坊、青楼、南院……家家闭户,准备着过年与家人相聚。店都关了,不知道他要上哪里享乐。唉,又是一个被主公糊弄的,不知他何时能知道真相……怕是不会太迟。”

    两人相视一笑,看到彼此眼中的幸灾乐祸。

    成安县,卫慈也收到程靖归顺黄嵩的消息,对此他只能感慨一句命运。

    杨思这人眼光老辣,对黄嵩和程靖的评价与姜芃姬说言没有多大出入。

    卫慈沉默以对。

    杨思道,“你与程靖乃是同门师兄弟,以后打起来,怕是难做。”

    卫慈不甚在意地道,“要说难做,还能比得过怀瑜和风珏这对亲兄弟?”

    不只是风瑾和风珏,这俩兄弟的大兄可是辅佐了另一人,分明是三兄弟彼此扎心才对。

    “那你怎么一副难过的表情?”

    卫慈未曾对答。

    他如何回答?

    难道告诉杨思,他沉默以对,仅仅是因为前世的程靖也是效力黄嵩手下?

    程靖在黄嵩势力最巅峰的时候被囚,因为君臣意见相左,矛盾愈发尖锐。多年矛盾爆发开来,一发不可收拾。最后程靖被囚,关了两年多,等黄嵩兵败自尽,程靖听闻消息,最后自戕牢狱。

    他修书一封给程靖,试图招揽对方,奈何程靖还是去了黄嵩那边。

    杨思捏了捏下巴,道,“你在琅琊书院的交际圈不是挺广的?想办法多骗几个人过来。你家主公在琅琊书院求学三年,‘同窗之谊’可比其他关系靠谱,帮助他总比帮助黄嵩要好。”

    卫慈苦笑,哪里是他不想“诓骗”?

    分明是八字犯冲,招揽困难。

    前世的程靖,他的主公黄嵩兵败自尽,他也自戕牢狱,打败黄嵩的人是姜芃姬。

    前世的吕徵,他的主公称帝之后御驾亲征,最后被陛下领着数千精锐奇袭,直捣黄龙,砍了首级,几个“皇子”争权夺利,反而被姜芃姬逐一蚕食,吕徵为了城内百姓选择投降,但他却选择了爬上城墙一跃而下,临死之前赌咒发誓,成了姜芃姬难以抹去的一笔血债。

    前世的韩彧虽然也是旧主被杀,但他却接受了招安,本以为能安分养老,只是人到中年,妻子携同妻族暗中谋划宫变,想要改天换日,奈何人蠢,事迹败露,韩彧被牵连,吞金自杀。

    前世的卫慈……不说了,反正他最后也是自戕的结局。

    啊,这么一想,渊镜先生几个徒弟的死跟陛下都脱不开关系。

    至于其他从琅琊书院走出来的学子,更是死的死,伤的伤。

    卫慈是真的想将认识的同窗全部拉过来,好歹能免于一场“血战”不是?

    不过自家主公那个脾气,不是什么谋士都适合她。

    君臣的关系不是单向的,反而是双向的,唯有两者都合适才能造就千古佳话。

    举个栗子,黄嵩也算是未来的雄主,前世距离天下之主仅有一步之遥,程靖也曾被渊镜先生品评为“王佐之才,济世之臣”,这两人碰到一块儿应该是强强联合,结果呢?

    黄嵩和程靖君臣关系破裂,后者被囚禁牢狱两年多,最后自戕殉主。

    最好的人才未必是最好的选择,自家主公只需要选择真正能辅佐她的人就行。

    “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卫慈道。

    他专心致志为姜芃姬考虑,自然要为她选择最好最合适的帮手,那些拖后腿的还是算了。

    重活一世,卫慈看得很开。

    杨思啧了一声,嘲讽地道,“我看,八成是你家主公求学期间人缘不怎么好吧?为何你家主公比黄嵩更加有潜力,程靖却更看好黄嵩?想想你家主公那张得理不饶人的嘴……啧啧,做个不负责任的假设,莫不是你家主公在书院求学的时候把人家程靖给狠狠得罪了?”

    卫慈哑然,他避重就轻道。

    “友默早已出师,主公在琅琊郡的时候,这俩应该没碰过面。”

    没有碰过面,自然不存在得不得罪的问题。

    只是……

    姜芃姬在琅琊求学,卫慈大半时间都在外头晃荡,但这不意味着他不关心书院的事情。

    要说人缘,自家主公在琅琊书院的人缘还真是不怎么好。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家主公的性格相当随性,书院学子多半是中规中矩、做事一板一眼的“正经”人,后者对姜芃姬随便的举止和作风自然看不上,甚至恨不得掩鼻而过。

    不过,要说朋友,她也是有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只是,大多都是酒肉朋友,一起喝花酒的。

    杨思托着腮道,“唉,那大概是无缘无分吧。不过我听人说程靖之才不亚于前朝皇甫丞相,你就真不担心程靖帮助黄嵩在北方站稳脚跟,到时候,这可是个心腹大患。”

    卫慈道,“巧妇难煮无米之炊。”

    “何意?”

    “他们缺钱。”卫慈笑了笑道,“短时间内发展不快,势头不猛。”

    杨思道,“这可未必。我从昌寿王那里了解过黄嵩的消息,这人家里当真是不缺钱的。黄嵩的奶奶本是寒门寡居之妇,因容貌姣好被黄覃看中,黄覃纳其为妻,过继了寡妇前夫之子,也就是黄嵩的父亲,待其如亲子,黄嵩更是被黄覃当做亲孙疼宠。黄嵩之父借助黄覃在朝中的人脉,做了不少经营勾当,赚钱不知凡几,身家厚重。黄覃权势滔天,暗中挪用国库……”

    几辈人的经营,不都是为了子孙后代?

    黄覃、黄嵩之父,这两代人的积蓄最后都是给黄嵩的。

    黄嵩的本家受到黄覃提携,这些年也是起色不少。

    黄嵩缺人,但绝对不会缺钱。

    如今又有风珏和程靖两个重量级人物相助,想来过不了多久也不会缺人了。

    卫慈笑道,“慈的意思是……黄嵩没有主公有钱。”

    前世,黄嵩发展的确迅猛,占据东庆北方大片沃土,如今么……

    卫慈当真不是很担心。

    姜芃姬前世发展起点这么低,依旧能强势上位,如今开局这般好,没道理会阴沟翻船。

    “黄嵩这人聪明得很,没有绝对把握,他不会主动招惹强敌。”卫慈和姜芃姬的意见一样,潜心发展自己的力量,这样才能在乱世中占据一席之地,“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对上。”

    不仅不会对上,说不定两家还能结盟,合作一阵子。

    卫慈刚有这个念头,那边的程靖也在劝说黄嵩与姜芃姬搞好关系。

    程靖瞧着整个坤舆图,沉着声音道,“北方局势,俨然成型。柳佘占据崇州,浒郡又是他经营多年的老巢,依照他的手段,哪怕让出来了,浒郡实际上还是在柳佘手中……”

    浒郡以前是穷山恶水,不属于任何一州,它的面积比东庆面积最小的一州还要大一些。

    如今已经是东庆的产量大郡!

    崇州、浒郡在加上姜芃姬盘踞的三分之一的丸州,北方势力基本在柳家父子手中。

    “主公若想与柳羲一较长短,气候未成之前莫与其争锋,该将重心放在南边。柳家父子虽然雄踞北方,但北方还有北疆三族虎视眈眈,他们无暇顾及南面势力,这是主公的好机会。”

    黄嵩叹息,道,“可是友默,南边的昌寿王与谌州还在较劲儿,哪个都得罪不起。”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两个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黄嵩还真不是对手。

    程靖浅笑道,“未必。”

    昌寿王与谌州交锋,二者难分胜负,但这也意味着二者都在消耗彼此的实力。

    他们会越来越弱,黄嵩可以见缝插针,妥善经营,越变越强。

    黄嵩想了想姜芃姬的性格,愁苦着脸道,“纵然有北疆三族盯着,但柳羲此人脾性诡异,做事更是出人意料,去年还是象阳县县丞,如今已经占据奉邑郡,丝毫不顾及朝廷诏令。”

    若是她心血来潮打黄嵩,黄嵩现在还真是没有招架之力。

    程靖道,“安伊娜二皇子妃暴毙,这个消息已经传入北疆三族,蛮族觊觎中原大地已久.最晚明年开春,马草丰沃之时,他们便会整兵攻打东庆。首当其中的,不正是柳佘的崇州?”

    北疆三族攻打东庆,柳佘这一关是避不开的。

    如今,恐怕崇州已经积极备战,准备迎战北疆三族的骑兵,哪里会顾及黄嵩?

    柳佘乃是柳羲之父,老父有危难,柳羲怕要倾家荡产去抵抗北疆骑兵,相较之下,黄嵩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外敌压力。哪怕黄嵩发展比柳羲晚,但这个差距又不是不能弥补。

    柳羲父子被北疆三族牵绊,不管是赢是输,付出的代价都不可能小。

    此消彼长之下,黄嵩与柳羲,孰强孰弱,尤未可知。

    黄嵩原本还有些沮丧的,经由程靖这么一分析,倒是多了几分自信心,重新恢复元气满满的状态。风珏见状,暗暗松了口气。之前错失杨思,的确给黄嵩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如今来了一个程靖,算是弥补了缺憾。

    另外几位也在赶来的路上,黄嵩还给本家的亲人发了邀请,几个有才能的人纷纷赶来……等一切上了正轨,黄嵩的势力会快速发展起来,东庆皇室也该走向末路了。

    黄嵩与程靖详谈甚久,颇有一见如故之感。

    程靖道,“听闻怀玠的二兄风瑾便在柳羲手下?”

    黄嵩神经一紧,风珏更是暗暗蹙了蹙眉头。

    黄嵩道,“各为其主,怀玠是怀玠,风瑾是风瑾,友默不要多疑才是。”

    程靖笑着道,“靖并非怀疑怀玠,只是担心明年开春,柳羲挥兵丸州,上阳郡会不攻自破。”

    若是上阳郡也投降了,只剩一个承德郡,柳羲就能轻松吃下。

    黄嵩诧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为何?”

    风珏倒是想明白了,关键还在风瑾身上。

    程靖解释道,“风氏祖籍在上阳郡,便是如今的上京一带,上阳郡郡守与风氏关系极好。风瑾乃是风氏二子,有了这层关系,柳羲手中又握着强兵,难保风氏不会出面劝说……”

    风氏乃是东庆四大高门之一,更是上阳郡的地头蛇,郡守都要看他们一族的脸色过活。

    风氏的态度能极大影响上阳郡最后的归宿。

    “若是上阳郡顽固守城,哪怕最后城破,多少也能让柳羲放点血。若是不攻自破,这人的势力将会得到最大限度的保存。”程靖笑了笑,道,“靖更加偏向于柳羲能捡便宜。”

    世家惯会审时度势,做事滴水不漏,面对强兵压境,自然是归顺为上。

    更别说,风瑾就在柳羲手下效命,对于风氏来说,归顺的好处远远大于抵死反抗的。

    明知不可为,偏要为之,那是没脑子的棒槌,绝对不会是世家。

    程靖选择黄嵩,不仅仅是因为黄嵩更加符合他的脾性,更加接近他心中明主的形象,另一重原因便是柳羲如今看似风光,实则是高空走钢丝,稍有风吹草动便会万劫不复。

    北疆三族是摆着看的?

    柳羲如今有多风光,以后面临北疆三族的压迫,压力便会有多大。

    相较之下,黄嵩更加符合他的期许。

    不过,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北疆三族的的确确有能力南下的基础上。

    北疆有能力南下不?

    卫慈笑而不语。

    【天舞二十年十一月初,北疆马瘟,战马染疾病猝死,存活者十之一二】

    犹记得前世,北疆三族对中原磨刀霍霍,结果却因为几匹来自刹澜国的汗血种马而引发了前所未有的大规模马瘟,战马病死无数,幸存者不足一二,骑兵战力几乎被废了个干净。

    等北疆三族从马瘟打击缓过劲来,中原腹地已经打得如火如荼,几大诸侯鼎力。

    北疆三族偷袭姜芃姬后方老巢,巧的是,留守看家的便是亓官让,没让北疆三族占多大便宜。等姜芃姬打完仗回来,直接气炸了锅,抄着家伙又去打北疆,暂时从中原混战脱身。

    哦,然后北疆被将姜芃姬疯狗一样的打法打懵逼了。

    如今的陛下比前世更加强大,等她统一北方,完全可以在北疆三族缓过气之前主动进攻。

    有句话说得好,趁你病,要你命。

    想到北疆三族丰沃的马场和数不尽的矿藏,卫慈几乎要笑眯了眼睛。

    每每看到卫慈笑得如此小人得势,杨思都忍不住鸡皮疙瘩乱飞。

    另一处,姜芃姬险些气炸了锅。

    她暂时没空理会北疆马瘟如何了,她只想知道,哪个***弄大了她家大白的肚子!

    战马都是骟过的,大白怎么可能怀孕?

    难不成还是马夫干了丧心病狂的事情?

    “别舔,问正事呢。”

    姜芃姬抬手抚顺了大白的马鬃,脸上还挂着笑,一扭头,阴狠狠地瞪着管理马厩的马夫。

    大白一脸无辜地蹭着姜芃姬的脸,时不时伸出舌头想舔她,口气有些重。

    姜芃姬什么火气都没了,任由大白表达亲昵。

    自从上次大战,姜芃姬很少拉大白出来遛马了,难怪小姑娘这么想她。

    她今天是想出去打猎,弄点儿野味和政务厅的小伙伴烧烤吃火锅的,马夫把大白拉出来,她瞅了一眼,险些气炸,典寅动作利索地将马夫摁在地上,听候姜芃姬的发落。

    马夫战战兢兢地道,“主公,小的不知发生了何事啊。”

    姜芃姬的视线挪到大白肚子,已经能看出孕肚了呀,她还感觉到对方身体有令一个微弱的精神波动……分明是怀孕了。可是战马都骟过,大白对伴侣要求极高,每到春天求恩爱的公马不是没有,全都被小姑娘一蹄子给踹走了。如今可是深秋,怎么就大肚子了?

    姜芃姬伸手摸了摸大白的肚子,隐约能摸出点儿什么。

    哺乳类生物在孕期的时候警惕性大大提高,谁摸母马肚子,准保被赏一蹄子,不过大白对姜芃姬相当信任,脾气依旧温顺……嗯,仅限于姜芃姬,对于其他人,那就是傲娇女王病,谁惹它,它踢谁。

    “马厩里面还有没有骟干净的公马?”

    她撸了撸袖子,打算亲自操刀阉了那匹公马。

    直播间观众看得一脸懵逼,他们原本还想围观姜芃姬打猎烤野味呢,不知道情节怎么发展成这样了,为何突然说要骟公马?倒是有个家住北方草原的小伙伴有经验,道出了缘由。

    【汉美我的嫁】:噫,难不成是大白姑娘要当妈妈了?

    这条弹幕发出来,众人纷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炸了锅。

    【牧牛流奶】:握草!拿来洒家四十米大刀,哪个不要脸的公马让我家大白闺女怀孕的,经过洒家的允许了吗?主播,不用你动手,本宝宝就能阉了那个不要脸的公马。

    【琵琶吃枇杷】:不是!等一等——我们家大白是闺女?不是帅小伙么?

    【女娲不是女祸】:嘎嘎?大白那么帅的马,不是帅小伙么?我超级喜欢它和主播配合作战,扬起马蹄踹人的狠度,一蹄子就把人的胸骨给踢碎啊,那么猛的马,竟然是姑娘?

    【油爆香菇】:#鄙视,主播那么猛的家伙,那还是个妹子呢,大白怎么就不能是姑娘了?

    姜芃姬一面安抚对她亲热的大白,一面疾言厉色地质问马夫。

    大白可是她的坐骑,现在也不是春天,怎么将没有骟过的公马放在她家大白的马厩?

    她家大白独有的VIP马厩是什么马都能待的?

    马夫抬头,面色露出些许诧然之色,结结巴巴地道,“确实有那么一匹……”

    “牵出来,看我不亲自骟了它!”

    姜芃姬一面发火,一面扭脸避开大白亲热的舌头。

    难以消受美人恩啊。

    不过几个来回,她感觉自己发髻都要被大白舔掉了。

    马夫不肯挪动脚步,姜芃姬眉梢一蹙,严厉问道,“怎么了?我的命令不好使?”

    见姜芃姬是真的生气了,马夫诚惶诚恐地道,“主公恕罪,只是那匹马……那匹马是难得的骏马良驹,小的以为主公让小的将它与大白放在一个马厩,这是为了撮合它俩啊……”

    姜芃姬一脸懵逼,“啊?”

    便是怔神的一瞬间,大白的舌头已经在她的脸颊舔了一圈。

    这个马夫也是爱马之人,近两年更是将最威武雄壮的大白当成亲闺女看待,每日割最新鲜最上等的马草给大白吃,让它保持油光水滑的美丽外表,维持最健康的状态。

    一个多月前,商队进贡了一匹混血的北疆骏马,小伙子贼漂亮。

    马夫也战战兢兢询问过这匹公马如何处置,这个年纪还没有骟,明显就是留下当种马用于繁衍更加优良的后嗣,姜芃姬给的回答是直接放在大白的马厩,于是马夫就这么照做了。

    听了马夫委委屈屈的讲述,姜芃姬终于从脑海翻找出那段时间的记忆。

    姜芃姬颇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两岁左右的战马都是骟过的,聚宝斋管事献马之前只说那是一匹血统优良的北疆战马,父一辈是刹澜国的汗血宝马,可没说这匹马没骟过。

    没骟过的战马脾性爆裂,极难驯服,若是到了春日发、、/情季节,更是难以控制。

    姜芃姬原本还想等李赟回来了,将这匹好马送给他,如今一看却是不能了。

    她不清楚李赟的骑术如何,也不想让他冒着风险去驯服一匹野性未驯的烈马。

    马夫战战兢兢地问道,“主公,小的还要将小白牵过来么?”

    小白?

    姜芃姬嘴角神经略有失控。

    “牵过来!”

    马夫照做,等她看到那匹从头到脚写着“乖”的马,姜芃姬终于明白对方为何叫小白了。

    大白看到小白,上前两步蹭了蹭,对方温温和和地回应,连步子都走得秀气万分。

    “这马……真的没有骟过?”

    她就没见过这么秀气听话的公马,小白的体型比大白稍稍壮硕一些,毛色也是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站在大白身边看着像亲姐妹,看看大白主动的模样,她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她说不出话,直播间的观众却能帮她吐槽。

    【想不出艾迪了】:啊,我家大白闺女果然是女王,肯定是它驯服了小白。

    【随便取一个】:肯定啊,其实大白现在的年纪,搁在马群之中也算是剩女啦。小白似乎才两岁多,正是小鲜肉一枚,这俩生的宝宝,血统肯定好得没话说,主播就别棒打鸳鸯了。

    【还算好听吧】:一般来讲,古代的战马都是骟过的,易于驯服和管理,他们会留下血统最好、状态最佳的公马作为种马,孕育强大的后代。小白虽然秀气了一些,但好歹也是汗血宝马和北疆战马的后代,不说纯血,但也是血统二代啊,主播就别骟了它了。

    姜芃姬拧了拧眉头,问马夫北疆那边马场的种马一匹多少钱。

    马夫不知道北疆的情况,但他听说过沧州马场的种马价格,血统优良的种马,一匹十万贯上下。这是外头寻来的好马,要是自家马场产的种马,价格肯定没有那么贵。

    姜芃姬怔了一下,眼神在小白身上瞟了一眼,这匹马似乎有些怕生,缩在大白身后。

    姜芃姬:“那么这一匹呢?”

    马夫道,“小的向商队打听过,小白似乎是花了十五万贯买来的。”

    十五万贯的种马?

    这么一个害怕胆小的怂样?

    姜芃姬深吸一口气,道,“算了,不骟了。”

    过了一会儿,她问道,“你养马经验丰富,你看小白身体如何?可有生病?”

    哪有种马会这么害羞胆小?

    秀气得像是马中的大家闺秀。

    她家的大白反而像是霸道总裁。

    北疆来的马,姜芃姬还真是有些不放心,不过她感知了一番,对方的身体状态很不错。

    马夫连忙道,“并无,小白身体状态极好。”

    姜芃姬沉默了一下,嗤笑道,“我倒是没见过脾气这么怂的战马。”

    大白怀孕了,姜芃姬也不好骑着它去打猎,干脆让人给小白披了马鞍和马镫。

    马夫惊慌道,“主公不可,这匹马还未驯服,要是不慎惊到了主公……”

    姜芃姬道,“没事,它有本事将我甩下马背,我倒是对它另眼相看了。”

    小白有本事把姜芃姬甩下马背?

    事实证明,它有这个心没这个胆。

    动物的感知能力远比人类强大,越是有灵性的动物越强烈。

    普通人面对姜芃姬气势全开的时候,只会觉得这人的气场高达两米八,一身威仪,高不可测,但在这些动物眼中,那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好似碰见了最可怕的天敌。

    别说小白这种在马场长大的马,哪怕是野生的烈性野马,碰到姜芃姬也会不由自主地打怵。

    为什么姜芃姬会那么喜欢风瑾家的长生?

    因为小孩儿懵懂之时和动物的敏锐是一样的,长生不惧怕她,反而和她亲近,她当然喜欢。

    同理,小白这样乖顺,她一样讨厌不起来。

    小白深知“识时务者为俊杰”,跑得快又跑得稳,各项指令未曾出错。

    姜芃姬骑着它去打猎,本以为它会被猎物吓住,结果证明它的胆子并不小,草丛偶尔窜出些小猎物,它也是镇定自若,耐力、奔跑速度、体态……种种素质并没有辜负它的血统。

    姜芃姬骑在小白的马背上,手里攥着大白的缰绳。

    一边打猎,一边给大白遛马透风。

    整天待在马厩里面,大白又是孕期,不出去透透风,若是发起脾气来,谁能压制它?

    跑了一圈,小白的表现还算令人满意,姜芃姬允许它住在她家大白的VIP马厩。

    姜芃姬带着猎物满载而归,如今这个季节正是猎物肥美的时候,烧烤特有滋味。

    不过……

    “大白怀孕了,盯着点儿。”她叮嘱照看大白的马夫,“若是小白有些躁动,将它们隔开来。”

    马夫点头哈腰,连忙应下。

    大白依依不舍地被马夫牵回马厩,一路上是一步三回头,看得姜芃姬极为愧疚。

    这便是一场小小的插曲,姜芃姬当成趣事儿告诉李赟几个。

    茂林县、成安县和角平县的建设依旧如火如荼,因为这半年吸纳了大量的流民和逃窜出来的青衣军、红莲教,加上之前俘虏的战俘,所以各方面建设倒是不缺人,众人撑过最忙的那段时间,剩下的事情按照章程去办就好,亓官让几个终于能忙里偷闲,稍稍松缓一口气。

    将各县的事情安排妥当,几人忙里偷闲回到象阳县,偷闲两日。

    李赟原先在茂林县忙碌,后来确定将成安县作为屯田的试用县,他就被抽调去了成安县帮忙,这家伙在农田上的天赋极好,近半年下来,荒田的开垦和分配已经完成大半。

    听到大白怀孕,公马还是拥有一半刹澜国汗血宝马血统的优良战马,他不由得心动了。

    “主公——”

    姜芃姬翻着烤肉,问道,“怎么了?”

    “这、这大白若是生产,生下的马驹可否赏赐给赟?”

    李赟刚开口,一道犀利的目光嗖嗖聚集到他身上。

    哪个男儿不爱好马?

    大白的素质摆在这儿,公马是拥有汗血宝马血统的彪悍战马,二者的后代能差到哪里去?

    对于武将来讲,若能得到一匹富有灵性、素质上佳、与自己心意相通的战马,战场之上如虎添翼,更是万金难求。李赟一开口,提前预定了一匹极有潜力的好马啊。

    可恨自己没有提前开口,竟然被李赟这小子抢了先。

    姜芃姬笑着道,“好啊,你若是喜欢,领走便是。”

    “多谢主公!”

    李赟喜得双颊飘红,不知道是喝酒喝得,还是太开心了。

    一窝子人在政务厅涮烤肉,画面太美,画风太奇葩。

    杨思是头一回来到象阳县,更是头一回参加这种性质的聚会。

    嗯,更是第一次用外边万金难求的玻璃烤盘烤肉,感觉每一片肉的价值都得到了升华。

    他半眯着眼,把姜芃姬手下的人扫了一圈,眉梢微蹙。

    照理说,北疆形势岌岌可危,为何这些人不见半点儿紧张,反而吃烤肉吃得起劲?

    特别是那个身穿旧衣,喝酒喝得双眼迷蒙的丰真,好似骨头都喝软了,歪斜靠在卫慈身上。

    卫慈叹息,倒是不好将丰真推开。

    烤肉吃得差不多了,亓官让几人纷纷对视一眼,然后风瑾被推出来。

    他作揖道,“主公,据崇州方面的消息来看,北疆方面已整装兵马,我们该如何应付?”

    几个谋臣从其他三县回来,不仅仅是为了吃这么一顿烤肉啊,还是为了商议对策。

    姜芃姬把嘴里的肉嚼了几下咽下肚子。

    她颇为光棍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然还能怎么办?”

    众人:“……”

    风瑾叹息,不由得亲昵道,“主公莫要拿瑾开玩笑了,说正经呢。”

    “我也很正经啊,现在聚会吃烤肉,谈这些烦人的正事做什么。”

    姜芃姬不甚在意地道。

    杨思和丰真下意识蹙了蹙眉头。

    这么不靠谱?

    卫慈笑着打圆场,“主公心中有了对策,的确不适合在这场合道出,败了大家伙儿的兴头。”

    风瑾暗中觑了一眼卫慈,对方面色自然,好似姜芃姬真的有了对策。

    姜芃姬道,“我在等消息,若消息属实,今年大家好好过,不用担心北疆的威胁。用不着他们明年找我们晦气,过两年,我们主动找他们北疆的霉头!该吃吃,该喝喝,尽兴要紧。”

    杨思暗中看了一眼卫慈,总觉得卫慈和这个主公之间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默契。

    “柳县丞等什么消息?”

    杨思未曾归顺,对姜芃姬的称呼也有别于别人。

    “北疆马场的消息。”姜芃姬话音刚落,外头便有传信兵过来,半跪在地,双手高举一封竹简信物,她笑了笑,面上瞧不出半点儿愠色,道,“我去瞧瞧,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展开,里面的信件内容令她唇角上扬。

    卫慈问,“好还是坏?”

    “自然是好的。”姜芃姬道,“这下子,北疆可是蹦跶不起来了。”

    诚然,蝴蝶效应令很多事情发生了变化,但某些标志性的事件依旧如约发生。

    刹澜国距离北疆有千里之遥,距离中原腹地更是远之又远。他们从本国选了最好的汗血宝马卖到北疆,怎知这几匹马在运送途中染了马瘟,马瘟又有潜伏期,一路上陆陆续续病死了几匹,马贩子们也没有察觉,只当是水土不服,这些马儿不适应国外的环境,哪里知道它们已经染病?

    等到了北疆,马贩子将活着的汗血宝马卖出了高价,这可害苦了北疆规模最大的几个马场!

    因为战马的特殊性,大多数公马都会被阉割,骟过的战马更加温顺容易驯服,掌控方便。

    少数优良品种的公马会被留下来当做繁衍的种马,保证孕育出最优质的下一代。

    这一代的北疆皇庭大王算不上多么英明神武之人,但他有野心,还能听得进旁人的谏言,在“智者”建议下,他整合商业联盟,将马场资源紧紧掌控在皇庭手中,不得轻易贩卖战马。

    前者避免了外来的商业冲击,加强本土的商业竞争能力,后者则增加了北疆的战力以及皇庭的威严和统治。以前只要有钱就能从北疆马场手里买到足够多、足够好的战马,如今不行。

    为了给北疆战士提供更好的战马,提高整体战斗力,北疆皇庭每年都会拨出一笔钱购买刹澜国的汗血宝马,然后再将这些汗血宝马租借给各大马场,培育出来的二代战马不得外售。

    北疆三族本就以骑兵为主要战力,靠着这个办法,战力急速飙升。

    大夏朝覆灭之前,北疆三族以大夏为宗主国,自己为附属国,年年朝贡,岁岁称臣。

    如今大夏覆灭,九州分为五国。

    曾经和北疆三族一样的附属国——南蛮四部,一年前灭了南盛国皇室,占了南盛国半壁江山,从曾经的附属国翻身占了宗主国的地盘,这让北疆三族信心倍增,野心越发壮大。

    南蛮四部那些蛮人都能做到的事情,他们北疆三族为何做不到?

    东庆不争气,内乱不断,正是北疆挥兵中原,逐鹿天下的大好时机!

    北疆皇庭为了培育更多的战斗力,每年购买的刹澜国汗血宝马数量都在增加。

    最初也才一两匹试试水,如今动辄十几匹,二十几匹。

    今年预定购买三十五匹的,奈何汗血宝马娇气,路上水土不服死了一些。

    纵然如此,北疆还是买了十九匹汗血宝马,按照马场规模大小,全部借了出去。

    然后——

    马场按照往年的惯例给公马和母马配种,因为马场管理极好,北疆气候也不错,母马长年发、、/情,刹澜国送来的汗血宝马都在四岁左右,正是配种的黄金年龄。

    北疆皇庭租借的汗血宝马是有时间限制的,马场方面也不敢浪费时间。

    每年这个时候,几乎是马场最为繁忙热闹的时节。

    当然,忙碌的都是照顾马场马匹的奴隶。

    只有极少数的时间,他们才能忙里偷闲,三五奴隶聚在一起细细低语。

    “你们有没有觉得奇怪——今年这些汗血宝马怎么感觉格外没劲儿?”

    另一名奴隶道,“水土不服呗,再者说了,往年都是春夏送来的,今年晚,自然没劲儿。”

    “这倒也是——”

    种马不好当,适龄适孕的母马成百上千,但马场就分到那么一两匹汗血宝马,可不累着了。

    大约过了小半月,照顾汗血宝马的奴隶惊恐地发现有一匹汗血宝马毫无预兆地倒在地上。

    喊来了兽医,这才发现这匹汗血宝马生了重病。

    “之前还好好的呀,怎么会——”

    奴隶急得冷汗直流,吓得牙齿都在打哆嗦。

    作为马场的奴隶,他们捆成一捆,价值还不如汗血宝马一根马鬃重要。

    如今珍贵的汗血宝马生病了,他们万死难辞其咎!

    更加令他们揪心的事情发生了,这匹病重的汗血宝马还呕血,皮肤总浮现青紫淤血。

    马场以为奴隶暗中打伤汗血宝马,暴怒不已,第一时间处置了一批奴隶。

    兽医想尽办法治疗,这匹马还是病死了。

    尸体很快就腐烂发臭,气味极重,惹来不少昆虫蚊蝇。

    一匹汗血宝马的价值高达四五十万贯,死了一匹便是损失了那么多钱,搁谁谁不心疼?

    因为这些汗血宝马是从北疆皇庭那边租借的,马场方面还要全权负责,赔偿损失。

    最后追究下去,照顾汗血宝马的奴隶一个都逃不掉,纷纷被残忍杀害,给马儿陪葬。

    北疆三族有天葬的习俗,汗血宝马经过兽医鉴定是生了怪病,不是别的,所以也天葬了。

    这好似一个开端,这匹汗血宝马死亡刚半月,另一个马场又传来汗血宝马生重病的消息。

    第二匹生病的症状与第一匹一模一样。

    北疆从未有过马瘟,自然没将这两匹病马的症状往这方面想,哪怕想了,也会否定。

    据他们所知,得了马瘟的马,顶多七八日便会病发,急性一些一两日就出现病重特征。

    马瘟也只从刹澜国的马贩子那边听过,北疆等地根本没有马瘟这回事。

    这些汗血宝马从刹澜国千里迢迢而来,走了快一年,到了北疆三族之后又在马场配种半多月,根本没有生病的迹象,顶多有些精神不振,要是马瘟,早就死一片了好么。

    殊不知,马瘟也有不同种类。

    刹澜国的马瘟,发病急,染病半月之内必然出现症状,死亡率高达九成以上。

    这次马瘟的源头却不在刹澜国,而在路途,连刹澜国的马贩子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染上的。

    潜伏期极长,根据马匹身体素质和抵抗能力,潜伏期从一月到四月不等。

    当然,一旦病发,这意味着病情已经严重得无力回天,难以救治。

    好比第一匹病死的汗血宝马,内脏几乎充斥着淤血和浓水,肌肤皮表泛着大片的淤血。

    因此,马场的主人才怀疑是奴隶暗中用汗血宝马泄愤,将宝马打得内伤病重。

    更加重要的是,这种病马的尸体需要火葬处理,不然昆虫蚊蝇便会将病源传染到其他宿主。

    诸如,马、骡、驴都是易感染的宿主,其中以孕期的母马和体质较弱的幼马最容易感染。

    有了第二匹,自然会有第三匹和第四匹,几乎没有相隔太远的时间。

    此时此刻,马场的配种基本已经接近尾声。

    汗血宝马连续死亡,这引起了北疆皇庭的高度重视,皇庭大王下令让人彻查此事。

    此时,众人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刹澜国的马贩子,只是人家收了钱早就启程离开两个月了。

    没等他们查明,马场又接连传来种种噩耗,高价收买的十九匹尽数死亡,不留活口。

    十九匹汗血宝马,每一匹的价格都在四十五万贯到六十万贯之间,为了它们,皇庭拨出至少一千万贯的金银珠宝,如今刚配种一轮便死光了,这个损失谁来赔偿?

    面对这个损失,北疆皇庭的大王愤怒咆哮。

    刹澜国这是将十九匹病马当成好马卖给他们,坑他们钱?

    马瘟病源是通过昆虫蚊蝇传播的,宿主身体体质直接影响潜伏期长短。

    北疆推崇天葬,任由汗血宝马的尸体在地上腐烂,被蚊蝇昆虫或者飞禽走兽当做食物。

    马场又不是干净无尘的地方,奴隶们也不会对那些小小的蚊蝇昆虫有什么防备。

    可想而知,这场马瘟真正扩散开来,会有多可怕。

    北疆皇庭被刹澜国的马贩子坑了一千万贯的巨财,所幸所有母马已经配种完了,陆陆续续发现千余母马顺利怀孕,勉强挽回了一些损失,不然北疆皇庭这次真是要亏本亏得掉裤裆。

    只是,厄运并没有就此结束。

    大约半月之后,之前怀孕的母马高烧不退,整个身体好似肿了一圈,呼吸似牛喘,偶尔还会剧烈咳嗽,鼻孔大开,流淌出大量含着泡沫样液体的“鼻涕”,这明显是生了重病啊。

    照顾孕马的奴隶吓得三步并作两步,急忙将这个事情上报上去。

    奴隶哆哆嗦嗦,身子抖得像是筛糠,嘴里不住地求饶,生怕自己也被暗中处理了。

    “难道说,母马身上的病是之前那些汗血宝马惹来的?”

    马场主人面色阴沉,母马躺在马厩的地上,气息粗重,身子却像是灌了水一样,肿了一大圈,病态严重,瞎子都能瞧得出来,这匹孕马是生了重病,“它还能救么?”

    马场兽医苦着脸,无力地摇了摇头。

    寻常小病还能治,但像这样病入膏肓的,实在是无力回天。

    马场主人暗中咬紧了后槽牙,目光似乎能迸射出见血封喉的毒液。

    之前的汗血宝马已经损失了太多的钱财,幸好母马受孕几率还算高,若顺利分娩,北疆这边的损失便能扯平,再配种繁衍个三五年,训练成强大的战马,之前的损失都能成倍赚回来。

    现在呢?

    被当成金子一样精心照顾的孕马生病了,病情严重,兽医都无力回天。

    母马死了,肚子里的胎儿也保不住,一次便损失了血统优良的母马和更加有潜力的马驹。

    想到这一笔损失,马场主人的心都要碎了。

    还未等他从这个打击中回过神,另一片区域的奴隶过来回禀,又有孕马病重。

    “什么——”

    天旋地转,马场主人的声音都变形了。

    他半响才忍住咆哮摔东西的冲动,连忙对兽医道,“过去看看!”

    又是一样的病症!

    看到第二匹生病的母马,马场主人心中一沉,连忙道,“给所有孕马都检查检查。”

    很显然,汗血宝马身上的病已经传染到这些母马身上了,若是趁早发现,说不定还能救。

    只是,这种马瘟潜伏期内的症状轻微,顶多有些精神不济,孕马的情绪本身就不高,实在是不好判断。最后,兽医还是找出五匹有些病症症状的病马,被人紧急从马场隔离出去。

    这件事情又一次惊动了整个北疆皇庭,北疆皇庭大王咆哮着、愤怒着,底下的人默默承受对方的口水攻击,“智者”兀力拔前段时间因为反对奢靡风气被北疆大王冷藏了近一年。

    北疆大王的确能听得进谏言,又有野心,但骨子里依旧是北疆汉子,更加崇尚武力。

    他对兀力拔挂在嘴边的之乎者也和大道理分外不屑,嘴皮子有什么厉害的,加上他又是喜欢享受、喜欢奢靡的脾性,兀力拔反对北疆贵族的奢靡风气,不就是在管束他平日里的行为?

    近一年来,兀力拔已经被北疆大王冷待了,时不时还会被呵斥两句。

    不过北疆大王脑子还在,并没有做太过分的事情,只是让兀力拔工作清闲下来而已。

    如今面对这些危机,他又想起这位好帮手了。

    “爱卿可有计策?”

    兀力拔想了想,沉声道,“大王,臣以为,不如狠心一些,舍弃了那些孕马!”

    北疆大王一听,险些气得仰倒过去。

    他诚心诚意地问,对方就给这么一个馊主意?

    放弃所有的孕马?

    踏马怎么不上天呢!

    刹澜国买来的汗血宝马已经损失了一千万贯,那些母马也是北疆血统最好的战马,一匹价格比不上汗血宝马,但也值个三五万贯甚至更贵,成功受孕的母马总数超过一千五,没有怀孕的母马也有两三千,要是将这些被汗血宝马碰过的母马都宰了,损失之大,简直挖心!

    “滚——”

    喘过气来,北疆大王气得抓起手边的东西掷向兀力拔。

    这都什么馊主意?

    十九匹汗血宝马已经让他们损失千万贯巨财,那些母马的价格也有四五千万贯,加上它们肚子里的汗血宝马的马驹,若是全部舍弃了,北疆三族这次便要损失七八千万贯!

    能留下来当配种的母马,哪一匹不是个中翘楚?

    如今都杀了,北疆的战马会损失多少精锐?

    兀力拔被砸了个正着,梳得整齐的小细辫变得乱糟糟,他不发一语,沉默得躬身退下。

    他也知道皇庭大王为何如此生气,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但他有种预感,若是不这么做,也许以后的损失会更大。

    只是,皇庭大王不会答应他的建议,各大马场的马场主更加不会答应。

    北疆大王让马场封锁这个消息,免得动摇北疆勇士的作战决心,一面令人抓紧排除病马,治疗病马,能挽回多少损失便挽回多少损失……一阵子下来,他的头发都白了不少。

    只是,之前啃食病马尸体的昆虫蚊蝇已经扩散开来,再想抑制可就困难了。

    病马之中,十匹就九匹病死,剩下的一匹活下来了,肚子里的马驹也已经死于腹中。

    这个噩耗远未结束,不仅仅是孕马出现发病痕迹,连马场的小马驹也出问题了。

    那几日,北疆马场风声鹤唳,北疆皇庭充斥着大王各种咆哮愤怒的吼声。

    马场守卫森严,半点儿风声都没流出来。

    姜芃姬派遣的探子并没有查到马场内的具体情况,但对她而言,这点消息已经够了。

    “北疆皇庭这次可是亏大了。”姜芃姬笑着将那卷竹简递给卫慈,让他看过传递给其他人,“不仅要将裤裆输掉,说不定连祖上积累的家当都要赔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