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高与柳州牧关系如何?”
祁夫人将御寒的披风脱下交给侍女。
“关系不错呀,以前我们俩可是经常一块儿去……”黄嵩顺嘴一说,视线撞上自家夫人严厉的眸子,顿时将后面的话咽回去,以前的风流历史实在不方便说,“……总之,私交不错。”
值得庆幸的是,祁夫人并没有计较他没说完的话。
“我看那位柳州牧,野心不是一般的大。今天一番交谈下来,我觉得她恢复女子身份,兴许不是被动而是主动。”祁夫人坐下,端起侍女斟好的茶水,喝了一口润嘴,语出惊人。
黄嵩蹙眉,道,“不可能吧,兰亭身份遮掩挺好的。若非今天这桩事情,我怕是发现不了。再者说了,恢复身份有什么好处?兰亭若是男子,如今获封丸州牧,配合她父亲的势力,稳坐北方。朝廷奄奄一息,显然是没得救了,如今这样,不过是回光返照……她恢复女子身份,除了给自己添堵添麻烦,还有其他好处?若是瞒着,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何苦呢?”
至于子嗣姻缘?
与未来的前途相比,这都不是问题。
子嗣这事儿,她可以私底下寻个合心意的男人,自己给自己生一个孩子还不简单?
至于孩子的父亲,要么养着要么杀了,有的是办法处理好,不留蛛丝马迹。
如果不是旁人主动揭发或者她自己犯蠢,怎么可能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怎么可能发现?
谁会怀疑整天和自己喝花酒、楼花娘的小伙伴是个女的?
不管是从言行举止还是做事作风,他根本没瞧出丝毫破绽。
至于姜芃姬的长相问题,以如今的风气来看,比她娘气的男人多了去了。
祁夫人眼皮子一抬,丢给丈夫两枚白眼,“这便是女人的直觉,你懂什么?今天和那位柳州牧谈得还算愉快,根本感觉不到半点儿身份被揭穿的不快,更没有对外来的迷惘或迟疑,反倒像是早有准备的样子。若真是这样,这位柳州牧,野心绝对比我想象中还要大!”
面对妻子的猜测,黄嵩只给了一个反应。
“哦。”
祁夫人道,“哦什么哦,你倒是给点儿反应啊。”
黄嵩笑道,“为夫能给什么反应?兰亭有野心,这件事情又不是现在才知道?目前关系不还好着么,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总不能因为兰亭野心太大,为夫就上门跟她割袍断义吧?”
祁夫人说,“那也要有所准备啊,你着眼昊州,此地位于南北接壤之处……”
两人按照目前的发展态势,必然会有利益触碰的一天。
黄嵩笑了,抬手将夫人揽进怀中,夫妻俩姿势亲昵,好似抱着娃娃一般。
他低声道,“夫人心思,为夫不是不懂,不过如今还不是时候。兰亭势大,盘踞北方,但那只是表面风光,近几年内,为夫和她只有合作,不会发生冲突。你的担心啊,有点儿早了。”
“为何?”祁夫人诧异。
黄嵩低声道,“北方势力,不止柳氏父子,还有北疆。北疆一日不除,兰亭的势力就一日被约束在北疆。为夫和她起争端,这才是自找死路。她安心向北发展,为夫从北向南发展。彼此结盟,互不干扰。等她什么时候解决了北疆,什么时候,我们俩才会彻底对立。懂了?”
私交是私交,公事是公事。
不止姜芃姬看得清楚,黄嵩也明白。
合则为友,分则为敌,是敌是友,端看立场如何。
“原先为夫还觉得兰亭对抗北疆势力,胜算不大,如今一瞧,感觉五五开的几率大一些。”黄嵩略略垂眸,说道,“单以胸襟肚量而言,世间能超过她的,寥寥无几,可惜不是男儿。”
祁夫人抬手拧他腰间的软肉。
龇着虎牙道,“女子怎么了?女子便不能做大事儿了?”
“夫人,为夫哪里有这个意思……疼疼疼,松开些,肉都要掐紫了……”
黄嵩连连求饶,祁夫人半响才松开。
“那你希望,她能赢了北疆?”
“北疆乃是外族,屠戮多少无辜百姓,自然希望兰亭能赢。若是她力有未逮,为夫必当倾力相助。”黄嵩暗暗吸了一口冷气,可怜巴巴地揉着那块地方,夫人的手劲儿还是那么大。
女人啊,真是不好惹。
一边揉,一边抱怨道,“唉,夫人这次节外生枝,为夫又得掏私房钱破费一番了。”
祁夫人耳朵一竖,“你说我给你节外生枝了?”
黄嵩咬了咬她的耳垂,笑道,“你要是送些别的东西,旁人只当为夫和兰亭私交甚好,夫人上门拜谢也属正常。如今却送了胭脂水粉,哪怕兰亭不介意,但难保外人不会恶意说三道四,离间我俩关系。为求稳妥,明儿还得亲自上门一趟,加倍送一份厚礼过去,态度要郑重。”
祁夫人嘟了嘟嘴,却也没说什么。
黄嵩继续道,“……不然的话,以后旁人要是刻意折辱兰亭,什么事情都让内宅夫人出面,你猜猜会如何?她不仅会收拾那些人,还会将你丈夫我也收拾了。为防万一,破财消灾。”
不得不说,黄嵩对姜芃姬的了解还是有一些的。
祁夫人道,“那成,我再去库房看看,挑些好的。”
夫妻俩久别重逢,远胜新婚,当天夜里如胶似漆。
云雨刚歇,外头传来侍女慌乱的声音。
与此同时,正准备歇息的姜芃姬也收到差不多的内容。
“尸体不见了?”
姜芃姬披着避寒的披风,手中还拿着一卷竹简,底下禀告的下人面无人色。
下人哆哆嗦嗦地道,“是,听闻一阵妖风吹过,尸骨残骸都不见了。”
自家主公可是击杀妖物的主力,难保妖物复活之后不会找主公麻烦。
想到暗中会有妖物盯着府邸,下人的脸色转为了灰白。
“不见了就不见了,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姜芃姬挥手让下人下去。
瞧着灯盏上的光,姜芃姬伸手逗了逗那撮火苗。
“击杀三次,复活三次,料想那个子系统储存的人气积分已经消耗一部分了……”
她低声喃喃了一句,眸子里带着渗冷的光。
“再有几次,便能收网了。”
姜芃姬何尝不知道放任穿越女在外蹦跶很危险?
一日不将这个隐患除掉,不仅姜芃姬要时刻面临暗杀的危机,她身边的人也有可能被牵连。
一个没有底线的穿越女,一个唯恐天下不乱、心中算计万千的贪婪系统,这俩家伙还对姜芃姬怀揣着外人所不知的恶意……仅凭这点,姜芃姬就不能纵容他们活蹦乱跳、给她添堵!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不过,她是有理智的猎人,知道怎么做才能顺利抓到猎物。
哪怕心里再着急,她也要忍下来,不能让她的猎物提前发现她的真实目的。
狩猎,自然是要一击必杀,一旦出手就不能给猎物丝毫翻身逃命的机会。
如今折腾穿越女和子系统,不过是猎杀之前的热身罢了,步步紧逼,给予猎物最大的压力,让他们疲于奔命,难以喘息,将体力消耗至一定程度。等时机成熟了,便是她出手的时候。
穿越女身上的子系统和姜芃姬身上这个子系统是不一样的。
二者同出一源,起点一模一样,但跟了不同的宿主,成长路线也不一样。
姜芃姬从一开始就知道子系统的暗藏火星,时时刻刻提防它,限制它的成长。
举个形象的比喻,姜芃姬这个子系统就是被人克扣食物的小可怜,一天只吃一顿,营养跟不上,发育严重迟缓,长了一米八的个子,体重不到八十斤,形销骨立,基本没啥反抗能力。
穿越女身边那个子系统呢?
在子系统的诱导之下,穿越女可劲儿了直播。
为了系统给予的奖励,穿越女的底线越来越低,到最后连底线都没了。
有这么勤劳肯干的宿主,系统赚来的人气积分能少了?
相较于姜芃姬这边的小可怜系统,人家穿越女的系统可幸福了,天天山盟海鲜地吃着,每一顿都是一百零八道全席宴,一天到晚要吃十顿八顿,消化系统撑不住,早就肥胖过剩了。
姜芃姬折腾这个系统,不过是想给它瘦一瘦身,想方设法消耗它的人气积分。
等他瘦到一定程度,人气积分没剩多少的时候,便是姜芃姬收网的大好时机。
要是能两个子系统都禁锢了,她倒是要看看,系统本尊还能掀起多大的浪花!
挑逗着跳跃的火苗,姜芃姬勾起一抹冷笑。
等一切真相大白,她会让自作聪明的系统知道知道——到底是谁算计了谁!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穿越女易容成了老妇人的模样,身体被姜芃姬用五支象牙笏板活活分尸,死相凄惨。
“宿主,这是第三次了!”
系统的声音格外冷漠,带着强烈的责备。
要不是姜芃姬作祟将系统和肉身捆绑,它早就放弃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宿主。
短短一两个月,竟然在同一个人手中死了三次,一次比一次惨烈,气得它三尸神暴跳。
老妇人的魂魄被系统拉入系统空间,恢复成了容颜倾城的红裳女子模样。
她的脸色苍白无比,眼底还带着没有散去的惊恐和畏惧。
尽管只有一瞬间,但那种五马分尸的剧痛依旧给她魂魄带来难以言喻的痛苦和阴影。
系统的责备让她稍稍回过神,暗中妖精了饱满的红唇。
因为系统的引导,她从来不认为自己受制于系统。
什么叫系统?
什么叫宿主?
光从词面上就知道谁占主导位置,系统在她心目中不过是一串数据罢了。
以前有共同的利益,红裳女子可以忍耐系统指手画脚,如今接二连三遭受挫折,她也烦了!
“第三次就第三次,到底是谁给我出的馊主意?系统,当初是你说揭穿柳羲是女子的身份可以让她受教训!现在失败了,屎、、/盆子全都往我头上扣,你以为你是谁?连人都不是的数据而已,少在我面前摆谱。要是继续惹我,老娘现在就罢工,你有本事找其他宿主去!”
红裳女子一时气不过,说了气话。
殊不知,她这番气话正好踩中了系统的痛脚。
踏娘的,要是能换宿主,谁还在这里跟个煞笔扯掰不清?
当初选择红裳女子作为宿主,不过是看对方好控制——智商只是普通人的水准、有些贪婪、喜欢不劳而获、脑子里一堆不切实际的白日梦、爱慕虚荣、本质又有些欺软怕硬……这种宿主,系统最喜欢了。不算太笨但也不聪明,有弱点可以轻松掌控,成为最乖的傀儡……
如今一看,这也太蠢了,办事能力弱,有系统辅助还被姜芃姬收拾得死去活来!
系统是丝毫不怵这个宿主,它跟对方合作相处二十多年,太清楚此人的真实面貌。
它冷笑着,“宿主,按照当初签订的合约,单方面随意罢工,你就不怕电击惩罚或者抹杀?”
红裳女子听到“电击惩罚”和“抹杀”两个词,身体下意识颤抖了一下。
“我现在又没有犯错,你凭什么抹杀我?”
对于红裳女子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威胁更有力度了。
谁也不知道,她一开始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作为十八线网红小主播,偶然穿越陌生异世、脑子里多了一个厉害的直播系统,怎么看怎么像是言情穿越剧女主的标配。系统的行事作风也和雷同,她越发坚定自己是不平凡的。
起初,系统用自主发布任务试探她的底线,让她做她不愿意的事情,她也曾不爽过。
一个系统罢了,竟然还想妄图控制她?
到底谁才是宿主,谁才是乖乖听话的仆从?
她完成了两次任务,尝到了甜头,第三次任务她抗拒了,然后系统判定失败。
失败的代价便是二级电击惩罚。
那种痛苦的感觉,她偿了一次就不敢回想了。
一面是完成任务之后给予的丰厚奖励,一面是任务失败给予的痛苦惩罚,她聪明地选择了前者。哪怕系统发布的任务让她蹙眉,让她不安,但想到自身利益,她还是努力去做任务了。
只要她好好的,其他人死活关她屁事?
等她主播等级登顶,她就能带着这些年的收获穿越回去,这个世界跟她就没有半丝联系了。
颇有点儿“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的意思。
只要她的利益没有受到损伤,其他人是死是活都跟她没关系。
系统阴仄仄地道,“宿主,需要我提醒你么,你现在欠了我多少人气积分?”
红裳女子立马怂了起来,内心再不甘愿也只能将火气咽回去。
虽说欠债的都是大爷,但这话搁在系统这里不适用。
系统不仅捏着债务,还捏着红裳女子的身家小命。
“宿主,再提醒你一句,之前是你先提议揭穿柳羲身份的,更是你认为欺君之罪可以扳倒他们父女的。你不过是将这个想法告诉我,然后让我当一只应声虫,少将责任推到我头上。”
系统也不是没有脾气的。
一而再再而三地失败,这已经磨光了系统对红裳女子的耐心,偏偏姜芃姬作祟将系统和红裳女子的肉身绑定。只要姜芃姬不主动放人,系统根本得不到自由,更别说寻找新宿主。
在姜芃姬翘辫子之前,系统只能捏着鼻子跟这个傻缺宿主绑定,给她擦屁股善后。
红裳女子脸色涨得通红,不是羞的,分明是气的。
她对政治不怎么了解,哪里知道欺君之罪根本算不得什么大罪?
要怪也只能怪以前看的电视剧,让她以为欺君之罪真的能动辄灭人九族。
说来也有些好笑,以前,红裳女子能混得风生水起,不过是靠着系统的金手指而不是她的脑子,她一门心思扑在如何宫斗争宠,如何讨好直播间观众上面,哪里研究过局势和政治?
有了系统,她的脸蛋就能完美无瑕,肌肤白皙水嫩,吹弹可破,身材婀娜若魔鬼,曲线凹凸有致。至于才学,技能书一本速成,分分钟就能从普通小网红晋升为全球全才女神。
在系统帮助下,她不仅能用外表牢牢抓住男人的眼球,身体内在也大有玄机。
名器和白虎算得了什么?
那不过是小儿科,还有更玄妙的宝贝,能让男人食髓知味,如毒入骨,上瘾之后再难戒除。
如果将身体感官做个比喻,男人和红裳女子滚床单,宛若吃一顿世间最顶级的美食,一次就能将味蕾征服,男人和普通女人滚床单,等同于馊味的清粥和酸臭的烂菜,滋味能一样?
前者滴水不漏,后者好似没弹性的牛皮口袋,扑哧扑哧还漏风。
要说勾引人的本事,红裳女子如数家珍,要说政治局势,她是两眼一抹黑。
能指望一个被系统养废的废人的人下功夫苦学枯燥的政治?
她理所当然地以为欺君是很大的罪名,全然不知道如今的儿皇帝根本没有威信可言。
皇权松散,皇室颜面全无只能苟延残喘,还能拿着鸡毛当令箭处置一方诸侯?
红裳女子以为自己能成功,结果却是自投罗网,被姜芃姬抓住了一通反杀。
“我不想和她作对了……”
红裳女子低声喃喃,回想三次死亡,一次比一次凄惨,她就不寒而栗。
系统冷漠地说,“你与她,只能活下来一个。不是你死就是她死,你确定要放弃?”
红裳女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求生欲战胜了畏惧。
系统蛊惑道,“你真是我见过最蠢的宿主,明知道柳羲这人你打不过,为什么还要一次又一次主动撞上去?伤害她身边的人,一样能达到目的。你不能亲自接近柳羲,给她下【九品忠心符】,但是你可以通过迷惑、控制等手段,让她身边的人背叛她。做人,还是要灵活的。”
红裳女子茅塞顿开。
“想要真正打击到柳羲,用柳佘作为目标不错……”
系统不看好她的选择,泼了一盆冷水。
“柳佘常年待在崇州,这对父女一年到头不碰面一次,意义不大。再者说了,依照你和柳佘的仇怨,你觉得他会没有一丝防备?还是说,你以为你这具身体能引诱柳佘倾心?”
呵呵,说句灭自己威风的话,柳佘面对红裳女子,别说举兵攻城了,没呕吐就不错了。
“那我该选择谁?”红裳女子低声喃喃,似模似样地分析起来,“目前,柳羲身边的手下,能真正靠近她、得到她信任的,只有几人……孟浑、李赟、典寅、杨思、丰真……孟浑和典寅太丑……根据古敏那个小贱人的记忆,杨思这人相当精明自律,只剩下李赟和丰真……”
按照颜值,她肯定想要选李赟的。
腰力无双的白马俊才,真正的优质小鲜肉。
据说还是个初哥儿,倒是容易控制。
不过,想想李赟身为武人的戒备心,军营又不允许有女子,她想混进去有些难。
一番排除下来,似乎只剩下丰真了。
“丰真好美色,说白了就是个色鬼,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虽然有些嫌弃文人体弱,但谁让他最适合呢。
此时,系统无情地提醒她,“宿主,还想复活的话,趁早做决断复活。不然等外头那些人将你的尸体焚烧了,到时候再想重塑肉身,没个上百亿的人气积分恐怕做不到。”
红裳女子面色一白,立刻道,“当然要复活!”
“二十亿人气积分,不二价。”
红裳女子的脸色几乎不能看了,二十亿?
复活还带涨价?
系统解释说,“复活消耗的人气积分根据尸体损伤程度判定的。损伤越小,损耗越小。你的尸体……柳羲下手比较狠,比五马分尸还彻底,损伤程度较大,所以费用也高。”
红裳女子有气无力地摆摆手。
“二十亿就二十亿吧。”
正所谓债多了不愁,本来就背着二十亿的债,再添上二十亿也无妨。
反正是分期的,依照她在直播间的人气,辛苦几年就能抹平债务了。
有了系统的帮助,一阵妖风之后,本该焚化的尸骸被卷走,惊动无数百官,让人夜不能寐。
姜芃姬则是吃麻麻好,睡麻麻香,一夜无梦至天明。
她已经是丸州牧,不能长时间远离大本营。
勤王盟军的使命差不多已经完成,她也该收拾收拾包袱,准备回老家。
至于盟军离开之后,已经称帝的昌寿王会不会卷土重来?
关她屁事儿啊!
“主公今儿怎么有空出来了?”
丰真抬起袖子掩住打哈气的动作,眼角挤出两滴泪,昨晚修仙太晚了,现在睡眠不足。
姜芃姬郁闷地道,“这次勤王,你家主公只为了三件事情。一,当名正言顺的丸州牧;二,售卖青砖制作之法发点财;三,看看人家墙角严不严实,挖点儿人……目前来看,前两条完成不错,出来口袋空空,回去钱袋鼓鼓。可这人呢,只有一个齐匡。子实,你怠工了!”
丰真哑然,险些将这茬事情忘了。
不过,总不能说他怠工啊,连硕果仅存的齐匡,那也是他拉过来的。
“各家诸侯的墙角,哪里是那么好挖的……”
“这世上没有撬不动的墙角,只有不用功的人。”姜芃姬从善如流地将丰真的话堵了回去,“扭头想想整个丸州吧,地大人少,做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迟早要累死在案牍上……”
姜芃姬只差没告诉丰真:还想要休沐、小姐姐、美酒佳肴,现在赶紧干活拉皮条啊!
哪怕她没有说得明白,但以丰真的智商来讲,他会不明白话语中的深层含义?
正是因为他明白,所以他才更加悔不当初——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收到卫慈的书信就眼巴巴跑过来。
现在好了,一头扎进加班的无底洞,忍受姜扒皮的剥削,一年到头没有正经的休沐。
对于一个浪子来说,没有私人时间意味着没有机会放荡人生,没有机会接触各种小姐姐。
生无可恋。
“只是,这件事情也是要讲究缘分啊,强求不来……”
丰真弱弱地为自己辩解两句。
普通人才挖来也没用,顶尖人才又不是长了腿的萝卜,可以批发价购买,这要看缘分的。
再者说了,为了整个丸州集团内部的和谐,丰真总不能什么香的臭的都拉到自家吧?
丰真敢这么做,姜芃姬敢收下那些参差不齐的人才?
“唉,有时候也蛮羡慕那些跟脚好,家大业大的……至少不用为了人才费心费力。”姜芃姬瞧着有些凄凉冷清的街道,低声抱怨,“许氏兄弟也就罢了,我竟然连伯高都比不上……”
其他方面,姜芃姬不会认怂,但在个人魅力层次,她便是路边的无名野花,再怎么努力绽放,仍旧比不上牡丹、药芍之类的花卉更加吸引蝴蝶和蜜蜂的青睐……这踏马就很蛋疼了。
丰真落后姜芃姬两步,听了她的抱怨,不由得哑然浅笑。
“分明是主公自己任性藏拙,哪里是您不如旁人?”
丰真这话可不是安慰姜芃姬,他这话全是大实话。
姜芃姬目前的处境,还不是她自己作的。
要说跟脚出身,哪怕河间柳氏算不上顶尖士族高门,但也属于第二阶梯中流,摊上柳佘这么个给力的老父亲,为下一代夯实了基础,姜芃姬拥有的资源和优势远比她想象中还要丰厚。
只要姜芃姬愿意亮出柳佘的名头,借助柳氏的能量,动用手边的资源,还愁人才稀缺?
不说赶超许氏兄弟,但胜过黄嵩还是绰绰有余的。
现在这个时代,不就是拼爹拼祖宗么?
他家主公手里握着好几张强有力的底牌,但她就是不肯亮出来,那能怎么办啊?
不打出这些底牌,表明自己的底蕴,自然吸引不到足够的目光,以至于天下士子对她的了解不多,士子们在她身上看不到一丁点施展拳脚、一展抱负的希望,哪个傻子会主动投靠?
说的通俗一些,她明明有资格拼爹拼祖宗,偏偏要白手起家,这不是找虐么。
他家主公不仅要自己找虐,还拉上手底下的员工一起找虐,这就十分虐心了。
不过,丰真这人看似不靠谱,实则眼明心亮,看什么东西都透彻无比。
他家主公不肯借助父亲和宗族的力量,明摆着是想搞大事情。
出身士族却想对士族开刀,你说这孩子熊不熊?
姜芃姬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皱眉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既然是我自己选的路,哪怕跪着我都要爬完它。我一个人很吃力,不是还有你们么?总之,现在缺人,你给我挖墙脚去!”
说了大半天,话题还是绕回远点。
丰真表示——本宝宝体弱,没有力气挥舞锄头。
姜芃姬气笑了,站定问他,“那你想怎么样?”
丰真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说起来,皇城也有不少寻欢作乐、舒缓身心的地方。难得来一趟,若是不将人间景色阅览一遍,岂不是白来了?真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去见识一下。”
姜芃姬呵呵一声。
“一根阅尽千帆的帆船老桅杆,还想说去涨涨见识……这绝对是我听过最冷的笑话。”
不让去吧,丰真明显一副“我已经有人选了,但是你不让我去耍一耍,我就给你怠工”的架势,看得姜芃姬后槽牙都痒了。要是让他去吧,谁知道开了荤的丰真会不会就此流连忘返?
两人在街上对峙,惹来不少百姓的注目。
不注目不成啊,谁让这两人太过瞩目?
姜芃姬一身女装,个头却压了整条街的男人,周身气场两米八,顽童经过都战战兢兢。
丰真一身青色儒衫,瞧着是有那么点儿味道,偏偏一副肾虚不良的模样,瞧着不正经。
这两人在街上对峙,不知情的百姓可不好奇?
“主公,您就允了吧,时间地点都约好了,再不去,人才可就插了翅膀飞了。”
丰真一副滚刀肉的姿态,姜芃姬还能怎么办?
“先斩后奏?出息了!成,那就一块儿去吧,免得你将人哄过来,还要令挑时间见一面。”
丰真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看着主公窈窕高挑的背影,顿时又僵在原地。
“主公,你就这么一副打扮过去?”
以前不知道姜芃姬是女的,他还在戒除寒食散,两人经常偷偷去喝酒,培养了革命的友情。
如今不一样啊,主公你是女的,再去烟花柳巷,不合适吧?
姜芃姬答曰,“我要是不去,谁给你结账?到时候你要是被人扣留在那里,别报我的名头。”
丰真暗中摸了摸干瘪的钱囊,啧了一声——
姜芃姬有钱之后,从没在俸禄方面亏待过自己人,但架不住丰真能花,自然是月光族。
他其实想坑另一人买单来着。
丰真嘀咕,“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不仅他觉得怪怪的,接待的花娘也觉得这两人很怪。
不像是男主人带着小妾出来风流见识,谁家小妾气场这么恐怖啊。
不像是男主人带着老婆出来风流见识,谁家老婆逛青楼比丈夫还熟门熟路?
更像是……彪悍的老娘带着没开荤的熊儿子出来风流见识。
不过……
老练的花娘暗中瞥了一眼丰真,以她在风流场纵横十数年的经验来看,丰真绝对不是个雏儿,分明是个阅女无数的老腊肠。这么一个组合出现在这里,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不过,感觉再怪那也是顾客,顾客进门就是生意,哪有人会将生意往外推的?
两人在花娘的领路下上了后院二楼雅间。
一路行来,装潢倒是雅致得不行,每一寸景色都像是精心打磨过的。
直播间观众表示这个地方有些高级啊,如果不是明确表明这地方经营男女生意,屏幕上来来往往都是衣衫轻薄的靓丽女子,说不定观众们会产生误会,以为这里是哪个高官府邸。
【爱上黑夜】:其实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拉拢人才要跑来这种不正经的地方?
因为直播间观众那个位面的社会风气相对保守,两性的教育很隐晦,导致不少人对秦楼楚馆报以十二万分的兴趣。不管是什么东西,一旦涉及到不可言说的不和谐内容,总有人露出心有灵犀地眼神。不过姜芃姬作风太狂放,这些年上秦楼楚馆的次数还少了?
看得多了,他们对古代的风尘场合也没了一开始的好奇和渴盼。
【香菇不开车】:对于古代男人来说,青楼应该不算是不正经的地方吧?谈正事来这里,饿了能点餐吃饭,无聊了可以喊乐伶奏乐、歌姬一展歌喉、舞姬舒展身姿,兼顾吃饭和娱乐功能。要是谈事情谈得太晚,还能将这里当做旅馆住宿,顺便点个顺眼的小姐姐一度春风。
别看青楼是个拉皮条的地方,但人家的功能很齐全啊。
酒肆、茶肆、食肆、旅舍、教坊为一体,绝对是多功能娱乐场合。
不过,姜芃姬有个问题不吐不快。
“你要拐卖的人也和你一个德行,谈正事儿跑这地方谈?”
丰真没在意姜芃姬话语里的刺,笑道,“勉强算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姜芃姬了然。
那人就算没有丰真浪,估计也是个风流人,不然这两人如何尿到一壶?
丰真订了一间雅室,他们到的时候,室内已经有人了。
扇门拉开,数名身着浅色女裳的侍女从屋内走出,手中的托盘空无一物。
微微行礼,她们侧开身子让姜芃姬等人通行先走。
“好一个丰子实,如今是改了性子了,竟然来得这么迟?”
室内传来爽朗的男子身影,一听声线便朝气有利,远比丰真这样的肾虚患者有劲儿。
“带了一个人过来,路上耽误了点时间,还望崇明见谅一二。”
还未入内,丰真已经笑着作揖赔礼。
姜芃姬刻意落后了几步,等丰真进去和人搭上话了,她才踏入雅室内。
一个人的外貌刻意掩藏,气势可以收敛,但气质却不好隐匿。
一身深棕色衣裳的男子瞧见姜芃姬,愣了一会儿作揖道,“草民拜见中郎将。”
跟在丰真身边,还是个面容年青,气场强大的女性,除了风头正盛的柳羲,不作第二人想。
姜芃姬也将人打量了一番。
这个被丰真称为“崇明”的男人,年纪约有三十,蓄了修剪漂亮的山羊小胡子,容颜还显得很年轻,但眸子却带着少年人所没有的沉稳。不管从哪里看,这人都比丰真矜持约束得多。
姜芃姬随口道,“无须多礼,只盼先生别怪我是个不请自来的恶客。”
“不会不会,柳州牧能来,实在令草民惊喜万分。”
姜芃姬跟男人不熟,她也没刻意插手两人的对话,只是刻意收敛气势,降低存在感。
另一处,男人暗中冲着丰真挤眼睛,眼神询问这咋回事。
不是说只有他和丰真,两人私底下和谐交流么,怎么连丰真现任主公都跑来了?
丰真苦笑着指了指自己腰上挂着的干瘪钱囊。
男人瞬间明白了。
明白归明白,但总有些不自在。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一男一女相亲聊天,旁边还戳着十几个亲友团,谁能自在得了?
姜芃姬也意识到不妥,干脆找了个借口出去逛一逛,算是给他们私人空间。
“你这主公,一身气势不像是寻常人能有的,难怪子孝对她评价如此高。”男人说道。
丰真诧异,“子孝还给你写过信?”
“写了,子孝在信中将人说得多好多好,感觉跟夸儿子似的,认识他这么多年,还没见他这么卖力夸赞过人。不过那会儿正准备到许氏兄弟那边试一试,便婉拒了他的邀请。”
男人姓邵,单名一个光,表字崇明。
丰真哦了一声,倒是没怎么意外邵光的选择。
邵光老家便在浙郡,那是许氏的大本营,他肯定偏向本土势力。
高门许氏,这四个字就是金字招牌。
不用刻意绽放,它就能吸引无数蜜蜂蝴蝶。
“瞧你在许氏过得不如意。”
他无奈地笑了笑,“若是如意,便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许氏兄弟倒也不错,但门第观念过重,不太适合光。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正逢你传来消息,便来试一试……”
邵光想从许氏兄弟这里出仕,奈何人家眼界高,对出身门第挑剔,邵光侥幸被选中,但因为出身低微的缘故,一直得不到重用,好比逛街买的精巧玩意,好看不中用,放着当摆设。
他与丰真暗中勾搭,纯属巧合。
好男儿志在四方,邵光性情豁达,一家不成便跳另一家,总不会在一棵老槐树斯吊死。
说句自恋的话,许氏兄弟眼瞎错失明珠,那是他们的损失。
有了卫慈的吹捧,邵光对姜芃姬有了一定的印象,平日里听消息,多少也会关注柳羲,对她的初始印象分很不错。现在又有丰真给他卖安利,邵光正在犹豫,要不要吃了这份安利。
至于姜芃姬的女子身份,对他而言倒是没多大影响。
作为一个出身低微的草民,再有本事,他也没多少资本挑选主公。
再者说了,有了两个朋友推荐,他要是加入丸州集团,总不至于孤军奋战。
只要能出人头地,一展抱负,他才不管主公是男是女,是人是狗。
这种念头很大胆,但也瞧得出来,邵光是个相当勤劳务实的实干派。
翻译过来大概就是——放着那个活别动,让我来!
“你瞧主公,可还满意?”丰真挤眉弄眼。
邵光面色古怪,“能与你一同出入青楼的女子,实在是……一言难尽……”
虽说卫慈和丰真卖的安利很诱人,但他觉得能和丰真玩一块儿的,性格不会也那么浪吧?
想想他在丰真和卫慈身上吃过的亏,总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丰真道,“主公能是一般女子?逛个青楼怎么了?她不来逛,等会儿你结账?”
想当年,姜芃姬拐他的时候,可是许诺过公费玩乐的。
邵光:“……”
“你的意思如何?给个准话,真也好转告主公,免得她在外头避嫌太久,惹是生非。”
把丰真和邵光比喻为相亲男女,姜芃姬便是亲友团,为了不干扰两人谈话,她出去避嫌了。
丰真明白她这番举动的用意,倒也没有多花心思去逗弄邵光,直接开门见山要答案了。
要是时间耽搁太长,谁知道自家主公会不会在秦楼楚馆闹出点儿事情?
这地方可是矛盾高发区域。
要是传出去“柳州牧为了青楼红颜与人大打出手”、“中郎将横刀夺爱一怒为红颜”之类的绯闻,听着也不好听啊。搁在男人身上算风流,搁在女人身上那就有些吃亏了,丰真被杨思一番耳提面命之后,多少也听进去了,偶尔还是会暗暗顾忌姜芃姬女性身份,免得她吃亏。
邵光满脸的无语,内心挣扎不断。
“此事,毕竟不是什么小事情,总该让光思虑思虑。”
以目前的情势来看,丸州的确是个极好的去处。
柳羲的出身不差,尽管和许氏兄弟还有一大截距离,但怎么说也是士族贵子,家世清贵。
柳羲的势力不弱,柳佘放权最好,要是柳佘不肯放权,她也坐拥一州而非两手空空。
邵光想要踹了许氏跳槽,姜芃姬的确是好选择。
关键是,他看得上人家,人家能不能看得上他?
倒不是邵光自卑,只是如今出仕要看家世出身,他的家世要是可以,不至于被许氏忽略。
秉着郑重的态度,邵光旁敲侧击问了问丸州的情形和姜芃姬的班底结构。
别以为他问的是废话,他询问这些内容可以判断侧面了解姜芃姬的为人,他才能做下决心。
事情不可一而再再而三,邵光踹了许氏老东家跳槽柳羲,要是在柳羲手底下一样得不到重用、一样因为出身而被埋没雪藏,那他跳槽的意义何在?难不成继续踹了柳羲再找下一家?
有些问题还是有必要问清楚的。
丰真能理解邵光的担忧,不过他没戳穿对方试探的意图,反而顺着对方的话题,一一回复。
邵光越听越是惊讶,险些没将手中的茶水倒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
按照丰真的叙述,丸州集团除了风瑾出身极好之外,其他人全在及格线以下。
由此可见,柳羲用人真的不看重出身,他倒是不用担心这一层了。
只要不歧视出身跟脚,邵光觉得自己还是有出头之日的。
丰真嗤了一声,道,“还能有假?主公闷声不吭拿下了整个丸州,势力瞧着不小,但在勤王之前,谁知道柳羲是谁?顶天了说一句‘柳佘之子’或者‘虎父无犬子’,她那点儿家当,能吸引多少世家人才?哪怕人家肯来,她也未必敢收。毕竟是招揽人才,不是给自己找祖宗。”
说完这话,丰真顿了顿,压低声音对着邵光开口。
“说句不怎么中听的话,勤王之后,主公的名声应该大涨,纵然不能和许氏兄弟相抗衡,但在东庆这片地界,名望能压过她的,不到五指之数。本该是大好局面,偏偏又爆出主公身份的消息。试问一句,世人对女子多有鄙夷,有哪个出身清贵的世家人才肯屈居女子之下?”
哪怕东庆不像中诏那样女四书横行无忌,但多少也受一定影响。别说现在风气越来越严谨的时代,哪怕追溯到大夏朝建立初期,不一样有人编排许氏先祖——许公的各种绯闻?
别小瞧这些看似不痛不痒的绯闻,本身就是对许公的鄙夷和轻视。
那些攻讦许公的人,拿出的理由从来不是“许公能力不足”,仅仅是因为她是女性。
到了现在,依旧如此。
在很多人看来,性别就是原罪,这与能力强弱无关。
邵光面色迟疑,低声问道,“子实,你告诉光这些内容,你……”
丰真嗤了一声,笑道,“锦上添花之情,永远比不得雪中送炭之恩。拿主公的糙话来讲——今天的我,你爱答不理,明日的我,你高攀不起。世人唾骂她牝鸡司晨,焉知她日后不会登临帝位。如今你也没个好去处,不如赌一把,主公那个脾性,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邵光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被人重塑了。
“莫非,你也与外头那些俗人一样,一致认定她做不成大事?”丰真又问。
邵光暗暗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咱们也是多年老友了,你还能不了解光?是男是女、是人是狗,对光而言,有何区别?他人哪里知道,因为出身跟脚处处受限、遭人白眼的滋味?”
丰真和卫慈卖的安利太有诱惑了,邵光哪里不动心?
说句难听的,选择权在人家手里又不在他手里。
邵光便是这么个脾性,这也是卫慈和丰真会接连找上他的缘故。
搞定了邵光,姜芃姬自然不用继续在外面晃悠。
“主公是碰到艳遇了?怎么笑得如此开心?”
丰真瞧着满脸笑意的姜芃姬,嘴贱问了一句。
“艳遇倒是没有,反而碰见一个容颜倾城的娇俏佳人,听说今日要梳弄。”
姜芃姬一脸兴奋之色,不只是她,直播间的弹幕全是夸奖美人的内容,一条一条铺天盖地。
丰真嘴角微微抽动,邵光则是目瞪口呆。
眼前这个新任东家,到底是男还是女?
何为梳弄?
原意是用木梳将头发梳拢在一起,然后在头顶打个结,表示少女时代结束。
看到这里意思就很明显了,暗指青楼女子初次接客承恩。
要是男人对这事儿激动也就罢了,偏偏新任东家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姜芃姬收敛脸上的表情,视线转向邵光,丰真立刻明白过来,说了两句引荐的场面话。
虽说三人已经达成共识,邵光要跳槽,姜芃姬挖了许裴的墙角,但还是要演一出戏码。
“这么说,崇明当真愿意弃了如今的前程,助我一臂之力?”
邵光附身拜道,“还望主公不弃,此生必当竭尽全力,辅佐公之左右。”
皆大欢喜!
值得一说的是,邵光擅长的领域不是出谋划策。
他的心计智商比普通人高,但想要和丰真这样的黑心货比谁黑心,他还太嫩了。
丰真挖墙脚,向姜芃姬举荐他,因为邵光是比较冷门的人才——专攻水利,辅修墨家。
这也难怪了,邵光待在许氏兄弟手下一直得不到重用。
许氏扎根浙郡,浙郡这块地方土地肥沃,雨水丰沛却不泛滥。
简单的事情有普通人才办理,稍难的事情又轮不到邵光一展拳脚,他根本就是个鸡肋。
反观姜芃姬这里,绝对需要邵光!去年丸州还闹了一场大旱,要不是姜芃姬及早发现做了防范措施,还不知道要渴死多少无辜百姓、荒死多少良田,届时颗粒无收,整一年都不好过。
丰真这次挥舞锄头,太有准头了。
一锄头下去,直接挖来她最紧缺的人才。
气氛很和谐,姜芃姬没什么架子,不会让人觉得她好欺负,但也不会让人觉得她高不可攀。
一番交谈下来,邵光暗中惊讶不已。
在他看来,许裴兄弟已经是年轻一代中少有的俊才,但他们身上还是有士族子弟难以避免的小毛病——自持血统高贵,轻视那些出身不好的人,极少会放下身段与人推心置腹。
如果只有许氏兄弟如此,搁在旁人眼中,他们大概能得到一个“小公举毛病真多”的评价。
可惜的是,如今的大环境风气就是这样,他们鄙视人的举止才是正常的,那些想要出人头地的寒门庶子反而是痴心妄想。说句庸俗的话,人家那不叫公主兵,人家就是小公主好么!
在邵光看来,姜芃姬也是出身清贵的士族贵子……额,贵女。
甭管是贵子还是贵女,哪怕她推崇“唯才是举”,骨子里应该也有士族的傲气和矜贵。
一番接触下来,他发现姜芃姬并不难相处,他甚至有些亲近交心的冲动。
平易近人却不会让人心生轻视和冒犯,通身贵气却不会让人觉得拒人于千里。
总之,这是个相当非主流的士族。
邵光还是有眼睛的,到底是做戏还是真心实意,他心里有一杆秤,能辨清楚。
如此一来,唤姜芃姬为主公,他是半点儿心理压力都没有。
姜芃姬点了不少美食佳肴,三人吃了个六分饱。
她瞧了瞧两人身边空空如也,问道,“要不要唤两个人过来伺候?”
别忘了他们在哪里,不唤歌姬舞姬乐伶过来,总感觉有些太正经了。
两位男性齐刷刷沉默了一下,再一次确定,他们的主公是女性。
逛青楼啊,为啥比他们两个大老爷们儿还开放?
“不要么?难得我请客,错了这次没下次的。”
丰真也不矜持了,大手一挥点了不少美人过来,末了还问姜芃姬。
“可惜这里不是南院,不然主公也点两个?”
所谓南院便是男版青楼,出卖男色的地方,里头的公子便是小倌。
姜芃姬眼皮一抬,“不用,你们玩就行。”
丰真这个没皮没脸的,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矜持,邵光刚入伙,比较矜持。
更加重要的是,身边有个女性主公盯着,他要是和花娘搂搂抱抱,总觉得浑身不是滋味。
丰真一连点了好几首曲子和歌舞,瞧得入迷,姜芃姬手指灵活地把玩着手中的酒盅。
她瞧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唇角微扬。
“今天有几个清倌梳弄,你们有兴趣看看不?”
丰真目不转睛地看着美人跳舞,头也不扭地道,“有啊。”
邵光:“……”
总感觉在做梦。
男性主公都没脸说这话,为何自家新主公能如此豪放,还有丰真你为何这么不要脸?
“那去看看好了,兴许还有缘分一度春宵呢。”
说着,姜芃姬眸子闪过一缕异色,丰真和邵光谁也没发现。
邵光再一次觉得自家新任主公有些一言难尽。
这家青楼规模不小,这次推出的清倌有九人,年纪都在十四岁到十六岁之间。
瞧着台上仍旧带着稚嫩之气的娇俏少女,直播间观众的心情有些沉重。
以前姜芃姬逛青楼,不是没碰上清倌梳弄,观众只能看着,无力插手拯救。
丰真低声道,“这家秦楼楚馆倒是有趣,经历一番大动,竟然还能弄这么一出。”
昌寿王军队奇袭谌州皇城,烧杀抢掠,整个皇城都陷入战火。
虽然勤王盟军稳定了局势,但依旧无法挽救民生凋敝的事实。
这家青楼能躲过灾劫,还一次性推出这么多样貌不俗的清倌,实在是有些厉害。
姜芃姬勾了勾唇,道,“我瞧上面有个丫头,一直在看你。”
丰真也发现了。
那个一直将羞怯目光投向他的清倌少女,一袭粉裳,年纪约莫十五六岁,面相仍有些稚嫩,但已经有倾国倾城之貌,年纪不大,身材却凹凸有致,不是那种火辣的成熟,反而带着点儿青涩,介于成熟和未成熟之间。她一个人站在那里,顿时将周围八个都比到了泥土里。
全场的焦点。
如今,这位焦点在偷偷看着丰真。
丰真颇有些得意地道,“风姿不减当年,小姑娘有眼光。”
姜芃姬:“呵呵。”
“子实,我瞧你家中空虚,没个体贴的人儿照顾,要不买一个回去?”姜芃姬眸光带着些许的恶意和戏谑,建议丰真,“全都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要是待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不知道以后下场如何。你要是买一个回去,哪怕不给她名分,当个贴身丫鬟照料你生活也好。”
瞧这话说的,堪称五国之中最好主公。
“主公怎可拿人取笑……”丰真却打了个哆嗦,告饶道,“家中顽童都已经启蒙了,真还是不祸害人家小姑娘了。主公这番美意,心领了,万万不能收下。”
姜芃姬是个什么脾性,丰真还能不了解?
同样的,丰真是什么脾性,姜芃姬会不知道?
丰真喜欢小姐姐,那也要是成熟有风韵的小姐姐,这种半青不涩的果子,他一向不沾手。
两人狼狈为奸跑青楼喝花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主公会不知道他的喜好?
他独爱御姐,不喜欢萝莉。
自家主公说这话,丰真下意识蹙了蹙眉,目光不由得落到台上,正与那个容颜绝世的清倌对了个正着——啧,他敢用自家主公的性别发誓,其中定然有猫腻!
若是不了解丰真,指不定以为这家伙有多正人君子,实际上呢?
连直播间观众都看穿了他的套路。
【大叔爱萝莉】:这绝对是我今天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丰真竟然不吃到嘴的肥肉?
【少年喜御姐】:那位小姐姐长得这么漂亮,再过两年成熟了,颜值能和慧珺小姐姐一争高低诶。丰真竟然说自己不喜欢,主播,你们这边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升起了?丰真改性了?
【醉斩白蛇羹】:我宁愿相信太阳打西边出来,我也不相信丰真会改变喜好。
【鬼才郭奉孝】:浪子就是浪子,我才不相信他会回头是岸呢,肯定是在欲擒故纵。
面对满屏幕的质疑和调侃,姜芃姬也笑着揶揄丰真。
“你之前不是还吵着身边没个知心人?”姜芃姬不客气地戳穿了丰真的伪装,直白道,“如今我答应给你找一个了,你怎么又矜持起来,想当一个不近女色的圣人了?我可跟你说好了,过了这村没有这店,今儿心情好,你要上面的娘子,我买了。你要是不要,以后可别闹。”
丰真蹙眉,他是了解姜芃姬的,眼前这个主公连心肝都是黑色的,何时这么大方过?
她抠门得连休沐都不给,怎么可能赏赐他美人儿?
丰真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要不要?”
姜芃姬笑着依靠在桌案旁,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拿着酒盅,眼角带着些许的戏谑。
丰真收敛心思,暗中一咬牙,面上微笑地应下。
“主公难得破费,自然不能错过了。只是,如此天香国色,梳弄的价钱怕是不低。”
他倒是要看看,自家主公葫芦里又卖了什么药!
姜芃姬慵懒地调侃,“子实为我立下大功,举荐得力。一个美人儿而已,哪能算破费。莫说一个,便是你想要包圆台上九个,只要你觉得自己吃得消,我为你全部买下来也无妨。”
丰真:“……”
一个萝莉他都嫌弃,更别说九个了。
别看他私生活很放浪,但也不是没有原则。
他认真地摇头,说道,“主公莫要说笑,真这个身板儿,还是需要将养的,经不起折腾。”
为了避开姜芃姬的阴招,他都开始自污,直接说自己不行了。
姜芃姬见好就收,指着中间那个倾国倾城的清倌道,“瞧来瞧去,唯独这个丫头容色最好。男人哪有不喜欢好看的,子实又是我的左膀右臂,理当配容色最佳的女子,选她如何?”
丰真面上含笑应下,内心却狠狠皱起眉头,隐隐有些战栗不安。
自家主公是个什么德行,他还能不知道?
这人越是这样,他越是不安。
未知的东西总让人神经紧绷,丰真猜不出姜芃姬的用意,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去应付。
他又不是傻白甜,哪里会相信姜芃姬的说辞?
她要是真的体谅下属,想要施恩,直接放假让大家伙儿休沐啊,哪里需要送美人?
怕只怕,这是披着美人皮的蛇蝎鬼魅!
“九位清倌,唯独中间那人姿色艳压全场。”邵光不知情况,附和了一句,暗中感慨姜芃姬和丰真这对君臣关系很不错,心下越发满意,“主公的眼光不错,一眼就瞧中最好的那个。”
姜芃姬笑了,问邵光,“崇光要不要也选一个?”
眼瞧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邵光苦笑着婉拒。
“家中尚有妻妾,二人伴光多年,不忍再添新人。”
邵光心想,不仅如今不能再添新人,怕是以后也不能随意添置了。
主公都是女性,哪里会喜欢看到臣子三妻四妾,内帏全是脂粉佳人?
丰真情况特殊,后院没有妻妾,主公赐人也正常。
正说着,台上的清倌已经一一出场。
除了容色最好的那个,其他八人的模样也不差,各种类型都有,各有各的特色,惹来不少热辣的目光,活泼可爱、甜靓娇媚、清纯文静、稳重大方、高雅清丽……她们的模样受限于年纪,还未完全长开,但已经能瞧出几年后的风姿。说句绝对的,宫中佳丽也不过如此。
梳着辫子的清倌少女全穿着玄黑色的婚服,哪个客人给出价格最高,谁就能当她今夜新郎。
富豪乡绅、达官贵人相争不断,台上充当司仪的老鸨喜得见牙不见眼。
清倌按照身价和样貌排序的,按照容色优劣依次排列,最平常的排最前,最好的排最后。
毋庸置疑,那个吸引全场目光的绝色少女便是今晚最珍贵的珠宝,即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瞧着前面几个清倌的最终成交价,丰真眉头越蹙越紧——不对劲!
“按照这个价格,最后那位小娘子怎么也要二十万贯,主公你……”
姜芃姬对下属是很大方,福利也很优渥,但她不喜欢浪费。
对下属大方,不过是因为众人的付出值得这份俸禄,算是等价交换。
眼前这个少女呢?
除了脸好看,还有其他地方能吸引姜芃姬花大价钱出资竞价?
如果主公是男子,他还能理解——为了红颜一掷千金,说出去也是一桩风流美事。
可主公是女子啊,一掷千金只为给手底下谋士买个伺候的清倌,怎么听怎么荒唐。
“等着——不急呢。”姜芃姬笑着喝了一盅酒,示意丰真别心急,“今晚绝对能让你当一回新郎,美人不会落到旁人怀中的。你家主公这种时候还是挺靠谱的,你别慌张……”
丰真无语凝噎,他宁愿自家主公别这么靠谱。
经过几轮激烈竞价,整个梳弄仪式的气氛被推向了顶峰。
老鸨今日浓妆艳抹,喜庆地像是嫁闺女。
嗯,对于青楼老鸨来说,给手底下的娘子办梳弄仪式,本身也算是另类的嫁闺女。
奇怪的是,第八位清倌都已经拍完了,第九位竟然迟迟没动静,台下客人有些异动。
老鸨解释说,“嬛儿姑娘可是老身当亲闺女一般养大的,之前养在深闺,拘着不见外人。如今芳龄二八,到了择婿嫁人的年纪。不过老身这个出身,不能为她择个正经人家,便想了个法子——趁着今日数人梳弄,便将她也推出来。今日,她看上谁了,老身便将她嫁给谁当个妾室,奉上千金嫁妆。不求其他,只求一个良人,为她提供栖身之所,保她今生无忧。”
青楼出身的女子,自然没可能当达官贵人或者乡绅富豪的正妻,老鸨退而求其次,只求一个贵妾的位置,还许诺了千金!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众人望着嬛儿姑娘的眼神热烈似火。
有人在底下问了一句,“不知嬛儿娘子瞧上谁了?”
此话刚落,那位嬛儿娘子含羞带怯地瞟了一眼丰真所在的方向。
丰真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感觉浑身不带劲儿。
他不喜欢这样稚嫩的小丫头,以前混迹花街柳巷,他也是找那些成熟美艳懂人事的,至少她们不会轻易对恩客留情。要是换做这种小丫头就不一定了,丰真可不想给人带去情伤。
年少不懂事意味着阅历经验稀少,很容易对人留情。
姜芃姬还在一旁打趣,“人家小娘子瞧着你呢,明显是对你有意思。”
丰真暗暗咬牙,压低声音道,“主公莫要取笑了——”
“人家不要分毫钱财,反而带着千金嫁妆给你当贵妾,你竟然半点儿不心动?”
邵光诧异,不过他更加诧异的是——自家主公对这个场景早有预料啊。
丰真义正辞严地道,“不动心!”
他在抗拒送上门的桃花,其他客人也是炸开了锅。
他们不理解,为何佳人会瞧上一个衣衫清贫,身边还跟着个女子的中年男子?
说句刻薄的,这个男子眼袋青肿、眼眶带黑,分明是肾虚体弱的模样,哪里能满足年少靓丽的少女?少女年轻不懂事,他们怎么能让绝世佳人跟了这样不靠谱的寻常男子?
眼看着一朵鲜花要插在牛粪上,有人站出来反对了。
“嬛儿娘子,你有天香国色,怎么瞧上这么一个身家清贫的普通男子?”
“……就是啊,这人身边还带着女伴,明摆着不是托付终身的良人……”
台上的嬛儿娘子举着团扇,略略掩面,迈着端庄的步伐来到丰真面前,彻底打破丰真以为嬛儿娘子瞧上邵光的美梦。她略一俯身,目光灼灼地望着丰真,“妾身出身低贱,自知不配郎君,但仍痴心妄想,希望郎君怜惜,成全妾身痴念。纵无名分,妾身也甘之如饴。”
丰真苦笑着,低声说道,“娘子这番盛情,在下实难答应。不瞒娘子,在下如今年近三十,家中尚有启蒙小儿,不好耽误娘子。如今,你还风华正茂,自然会找到真心待你之人……”
嬛儿娘子咬紧了映着烛光的红唇,目光含水,“妾身真心恋慕郎君……不管郎君家中有多少妻妾儿女,纵然只能得以贱妾名分,甚至没有名分,只要能伴郎君左右,此生无憾。”
丰真:“……”
这个剧本不对劲!
姜芃姬笑着捂嘴,“既然人家这么喜欢你,对你一见钟情,你就收下呗。”
丰真内心暗恨,自家主公这是明摆着想看好戏!
邵光也在一旁撺掇,笑看丰真被揶揄打趣的窘态。
丰真暗暗深吸一口气,虽说旁人都羡慕他抱得美人归,但谁知道他内心有多憋屈?
不说别的,光是自家主公这番举止,他便觉得十分忐忑。
更加重要的是,这位嬛儿娘子分明是有备而来,目标直指他一人。
常理来讲,再怎么一见钟情,看到男方身边还有个容貌不俗的女子,总会有些顾虑,不至于厚着脸皮贴上来,但嬛儿娘子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一眼姜芃姬,好似早已知道对方的存在。
丰真不妨大胆预料,嬛儿娘子早知道他家主公的身份,同样也知道他的身份。
美人投怀送抱,未必是什么艳福。
丰真心下不爽,暗中瞧见姜芃姬的眼神,他忍了忍,最后还是屈从现实。
“既然这样,那便委屈嬛儿娘子了。”
很明显,这是默认了。
嬛儿娘子面色娇羞,在老鸨的搀扶下去了楼上新房,等待丰真临幸。
其他客人心中再不爽,他们也不能随意发作,现场气氛还算和平。
姜芃姬三人回了之前的雅室,老鸨果然派人送来千金嫁妆。
她打开盒子,取出里面成色极好的金锭,面上带着令人发寒的笑意。
“去吧,今夜的新郎,你的新妇子正等着你呢,不好让人家久等。”
丰真面色一沉,低声道,“主公到底是何意思?”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个嬛儿娘子的打算,竟然还把他往火坑里推。
明摆着不是让他当新郎,分明是当小白鼠啊。
姜芃姬说道,“不用担心,你就当是一场艳福,受了就是。”
丰真虽是浪子,但也不是荤素不忌啊。
哪怕那个嬛儿娘子别有用心,他也不能不知实情,莫名其妙和人家洞房。
偏偏自家主公还一个劲儿卖关子,不愿意告诉他实情。
“你那么好奇,自己去挖掘真相……”
丰真深吸一口气,瞧着那些金锭发愁,“这不是怕话没有套到,先把自己赔进去么?”
姜芃姬不正经地调侃,“你放心,今夜你洞房花烛,我帮你守门盯着。要是她想要害你,你只管高声尖叫,我肯定会冲进来保护你贞操的……”
丰真嘴角一抽,忍住想要弑主的冲动。
“莫非是美人计?”邵光吃着花生仁儿,“借此离间主公和子实的情谊?谋取其他好处。”
丰真道,“不像,若是美人计,这代价也太大了。”
二八年龄的绝色美人,谁舍得浪费在他身上?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姜芃姬继续撺掇,“我扮作小厮跟着你进去。”
丰真无奈道,“成,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摊上一个不靠谱的主公,手底下的人连男色都要出卖。
按照青楼规矩,丰真换了一身衣裳,似模似样,真有几分新郎的意思。
“婚房”内,佳人已经梳妆妥当,空气中燃烧着香甜的味道。
放下团扇,嬛儿娘子瞧见丰真身后跟着的姜芃姬,面色微微一僵。
她怯怯地问道,“郎君,此人……”
丰真豪气万丈地道,“一个小厮而已,娘子不用理她,免得误了春宵。”
姜芃姬将自己的脸弄得十分普通,直播间观众都感叹姜芃姬这不是在化妆,分明是在变脸。
嬛儿娘子没有继续纠结小厮的话题,她和丰真逐一过了程序。
即将喝合卺酒的时候,一枚花生仁儿暗中打了他腰间的软肉,惊得丰真浑身一颤。
他暗暗蹙眉,嘴唇碰了碰瓠瓜的边缘,没有沾酒,然后放下了。
正等着丰真喝酒的嬛儿娘子举着自己那半边
为何不饮?
丰真暗暗苦笑,哪里是他不想饮酒,分明是自家主公警告他别碰。
不过,这个理由又不能说出口,他心中一转,瞬间找到了理由。
“非是不饮,只是少饮了。”丰真放下瓠瓜,一本正经地胡扯道,“在下自打出生便体弱多病,精心保养多年,近些年才堪堪好转。酒水荤食不宜多用,以免引动病根,吓到嬛儿娘子。”
他解释得这么清楚,嬛儿娘子的脸色才好转不少,只是内心怎么想,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他真的喝下合卺酒了?”
嬛儿娘子面色不变,面上盛满了对丰真的爱慕,可她内心的声音却冰冷异常。
过了一会儿,嬛儿娘子的脑海中响起干硬的机械声音。
“没有,傀儡蛊没有反应。”
傀儡蛊,顾名思义,这玩意儿能潜伏在人的大脑,不知不觉中操控这人的言行举止。
嬛儿娘子本想用普通的忠心符控制丰真,不过丰真的脑域精神比普通人强大太多,寻常的忠心符对他根本不起作用。不止是丰真,几乎所有难以对付的谋士都很难被普通忠心符控制。
至于不普通的忠心符么……她又不想浪费在丰真身上,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其他手段。
她在系统商城翻找大半天,终于找到商品【傀儡蛊】。
她不仅要用傀儡蛊控制丰真,更想借着丰真接近姜芃姬,找个机会给她种下九品忠心符!
听到系统反馈的信息,嬛儿娘子表面上没什么,内心早已经咬牙切齿。
丰真竟然没有喝!
“郎君,今夜春宵苦短,莫要辜负了。”
搁下瓠瓜,嬛儿娘子膝行至丰真身边,细嫩的双手盖着他的右手,轻轻搭在自己衣襟处。
眉目低垂,娇躯依靠在丰真怀中,引着他的手解开腰间束缚,衣衫轻褪,露出白皙香肩。
“郎君,妾身美么?”
饱满的红唇微微翕动,目光柔情万种,似有万千星辰闪烁其中。
换一个人来,早被她看得情谊绵动了。
丰真仍是没有反应,反而笑着瞧了一眼怀中的绝世尤物。
“很美,生平所见之绝色。”他夸了一句,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这时候,他的腰间传来些许异动,然后便是腰束被人解开的悉索声音,“嬛儿娘子,如今还早……这……”
“既然是郎君所见最美的女子,您便半点也不心动?”
丰真还能怎么回答?
他私生活是很浪,但什么样的女人能惹,什么样的女人应该避而远之,他心里清楚得很。
很显然,眼前这个绝美少女属于后者。
哪怕丰真还不知道她的底细,但仅凭她表露出来的破绽,足够他绷紧神经了。
“心旌摇曳,如何能不动心?”
丰真嘴上说着甜言蜜语,内心暗暗叫苦,这都什么事儿啊!
主公要是还没有动作,难不成他真要提枪上阵,痛失清白?
“既然动心,何不要了妾身?”
室内烛火摇曳,空气中弥漫着香甜暧昧的气息,在嬛儿娘子热情大胆的邀请下,丰真的手被迫搁在她的肚兜之中……嗯,还别说,这人年纪不大,肚兜里头的料倒是很足。
只是,一想到外头还有个主公盯着,丰真是半点儿旖旎念头都升不起来。
他心中发苦,欲挣脱却挣脱不开,只能被动被调戏,殊不知,此时有人羡慕他的艳福。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直播间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墨脱旧事】:啧,感觉整个直播间都要变成黄色了,主播打算实时直播他们妖精打架?
【水墨年年】:希望不要,不然整个直播间的档次都变得低俗了。
【李无双】:应该不太可能吧,主播还是挺有节操的。
姜芃姬这会儿在干嘛呢?
她没有关注自己的直播间弹幕,她在围观嬛儿娘子的直播间弹幕。
知道她为什么每次都能发现嬛儿娘子的真实身份么?
偌大一个直播间屏幕,她要是这样都看不出来,岂不是眼瞎?
当然,哪怕对方关了直播间,姜芃姬依旧能第一时间发现。
谁让嬛儿娘子身体里有她留下的精神封印?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靠近她,难度堪比登天。
丰真能享受这般艳福,九成要感谢嬛儿娘子的直播间观众。要不是这些观众出手阔绰,发任务,不断打赏,激励嬛儿娘子直播和丰真妖精打架的场景,人家嬛儿娘子未必会那么主动。
不多时,嬛儿娘子已经衣衫半褪,露出细白笔直的大长腿、香肩露在空气之中,衣襟凌乱。
“郎君,要了妾吧。”
沙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晴欲,饶是丰真,听到这话也有些骨头发软的冲动。
“这个、这个……如今还早……”
丰真支支吾吾地想拖延时间,殊不知嬛儿娘子那边的直播弹幕已经骂开了。
如此活色生香的美人在他面前衣衫半褪,不管是什么男人,见了还能把持得住?
早就扑上去将碍事的布料撕开,两人共赴巫山了。
反观丰真,到了这个关头还在支支吾吾,拖延不停,分明是个不能人事的太监!
被怀疑是太监的丰真,简直是有苦说不出。
主公就在一旁冷眼看着,这种情形下还能举兵,他敬佩对方是真爷们儿!
最后,他只能用力气将怀中女人推开,嬛儿娘子没有防备,还真被他推开在地上滚了两圈。
“主公,别看戏了,救命啊!”
丰真推了人,扭头就朝门口跑,看得直播间观众万脸懵逼。
发生了什么事情?
嬛儿娘子也懵逼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面色一寒。
丰真的主公是谁?
柳羲!
柳羲竟然也跟过来了?
嬛儿娘子目光带着怨毒之色,冷冷盯着不远处的小厮,丰真正躲在这个小厮的身后。
“你又来破坏我的计划!”
姜芃姬双手环胸,说道,“总不能让我最重要的属下被你荼毒,只能跟过来看看热闹了。”
丰真一听,感觉不对劲。
“主公和此人认识?”
姜芃姬说道,“那日朝会之上,被我用笏板分尸的家伙,喏,便是眼前这货了。”
丰真脸都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