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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直播攻略txt下载

    【花落寒烟薄】:嗝——妈呀,这一口狗粮吃得宝宝要撑住了,谁给一杯水,噎到喉咙了。

    【自由的柠檬】:主播耍流氓的姿势真是越来越丰富了,看这个情势,要不了多久就能抱得美人归。主播,宝宝这里还有不少恋爱宝典、制胜法宝,保证让你比霸道总裁还霸道总裁。

    虽说姜芃姬从未透露口风,但直播间观众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

    不是有句话说得好,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么?

    别看直播间观众九成九都是单身狗,但他们从小到大,阅遍无数玛丽苏总裁王爷类型的言情剧,相关的网络更是熟稔于心,大风大浪见得多了,什么撩汉撩妹的套路没见过?

    他们敢用自己怀中的狗粮发誓,主播肯定瞧上慈美人的盛世美颜了,不止看上人家的脸、觊觎人家的身体,还想霸占人家的心灵……要不是打不过,他们真想抱走卫慈,宣誓主权!

    姜芃姬看到十五万狗头军师试图教她如何攻略,她不由得想起之前的乌龙,眉头暗跳。

    【主播V】:等你们这群单身狗能用这些攻略脱离单身行列,再跟我安利吧。

    如果不是单身狗,估计也没那么多时间泡在直播间不是?

    姜芃姬一句话戳中了观众的痛脚。

    扎心了,主播!

    无数爱护单身人士表示谴责,单身狗就不是保护动物啦?

    【夏天出门的香菇】:暗搓搓诅咒主播,祝福你脱不了单!

    【冬天才回家】:主播也别得意,依我来看,慈美人和主播之间似乎有什么矛盾,不管是以前初见还是现在,慈美人貌似挺抗拒主播靠近,每次都像是受了惊吓的兔子,恨不得一蹦三尺高。前段时间去贴吧重温这几年的精彩视频,发现慈美人并不抗拒旁人接触,除了主播。

    姜芃姬戳了人家痛脚,直播间观众自然也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有人这么一提醒,不少人也琢磨出不对劲来。

    他们没听说主播和卫慈有矛盾啊,为什么后者一直在抗拒前者?

    揣着这个疑问,不少人干脆脑洞大开,得出的结论让姜芃姬哭笑不得。

    【宁次你死得好惨】:说不定有什么阴谋呢?诸如慈美人对主播有异心?

    这种阴谋论刚发出来,立刻被人击毙。

    【良品铺子】:不可能,如果慈美人对主播真的有异心,他是脑子坑了才会对主播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再说了,主播是什么德行,大家还不知道?我是坚决站慈美人这边的。

    除了阴谋论,还有其他脑洞大开的猜测,诸如——

    【香辣味鱿鱼片】:慈美人毕竟是矜持的人啊,主播这么豪放,动不动就撩,肯定吓到人。

    【红玛瑙葡萄干】:慈美人是兔子,主播是老虎,哪有兔子见了老虎不怕的道理?

    眼瞧着直播间讨论得起劲,姜芃姬也没加入进去,反而仔细去想卫慈刚才的话。

    在土地资源有限的前提下,土地兼并是所有王朝都头疼的问题。

    按照卫慈所言,与其耗费心思去缓解土地兼并的进程,还不如从根源将其掐断!

    既然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么国土皆为国有,岂不是名正言顺?

    只是,姜芃姬可以跳出藩篱,不意味着旁人也能。

    莫说卫慈这样饱读诗书的人才,换做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市井流氓,估计也不愿意这么做。

    在如今这个时代,土地不只是土地,还是可以生产财富的聚宝盆。

    只要能爬得上去,成为人上人,便能名正言顺地将更多的聚宝盆收入囊中。

    说白了,这便是利益。

    一旦土地归为国有,不只是高门寒门会跳脚,甚至连普通的百姓也不会答应。

    土地都是国家的了,他们心里能踏实?

    百姓不会去想长远的未来,他们只会关心眼前的利益。

    姜芃姬敢将土地归为国有,在百姓看来就是她从他们手中抢走了他们赖以为生的根本。

    百姓如此,那些坐拥良田无数的世家更不用说了,那些苦苦挣扎、企图出人头地的寒门更会反对。这些道理,姜芃姬明白,卫慈更加明白,但明白不意味着不能去做,只看怎么做。

    卫慈跟姜芃姬提出这个,本身也是在牺牲他自己未来的利益。

    能坦然做到这一点的,除了卫慈,还有谁呢?

    “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难归难,但也不是毫无希望。

    若是搁在国家一统的年代,贸然提出土地国有的概念,天下百姓全都会揭竿而起。

    如今却是乱世,姜芃姬打下来的土地、开垦出来的良田,只要她不卖,名义上全是她的。

    例如“屯田令”,其实就是将官府的土地租借给没有土地的百姓耕种,官府从中抽成。

    讲真,这个举动还蛮流氓的,说是土匪也不为过。

    如今谁的拳头大谁才是老大,不服来干啊。

    这些土地属于官府,不属于耕作的百姓个人。

    姜芃姬凝眉深思。“原先只将屯田作为缓解燃眉之急、安顿流民的计策,如今倒是可以长久实施,让百姓脑子里有一个土地公有的概念。必须要让百姓知道,租赁土地远比私有土地更加保险……若是如此,屯田的规模还要扩大,官府抽成的粮食比例也得随之缩小……”

    胖子不是一口吃成的,世上也没有一蹴而就的好事。

    姜芃姬想要与世家权宦手中夺走他们的蛋糕,必然要有强硬的手段和力量。

    其一是军队,其二是百姓。

    在图穷匕见之前,她不仅要增强自身,还要悄无声息地削弱打压世家权贵的力量。

    我强敌弱,此消彼长,未来未必不能一战。

    不过,在她个人实力达标之前,她与卫慈的这个主意都不能透露出去,以免天下挞伐。

    哪怕顺利土改,随后还有一系列的问题。

    土地国有,理论上来说能掐断土地兼并的源头,但人类都是有私欲的生物,仍旧存在利益之争。说句难听的,一旦土地成功归为国有,只要皇家还存在,皇室便是最大的大地主!



    一旦手中权利膨胀,私、、/欲也会膨胀,皇家便能保证公正不阿,每一代皇帝都为国为民?

    谁能保证这么做可以杜绝土地兼并?

    人为了一己之私,脑子会变得相当聪明,这种聪明连联邦天脑都为之惊叹。

    地主阶级总会以另外的身份卷土重来,届时又该怎么办?

    姜芃姬长叹一声,要考虑的事情还有很多。

    卫慈倒是轻松,甩这么大的难题给她,不肯留下来继续商谈……留下来一起吃个饭也好啊。

    另一处,卫慈怀着满腹的心思回家,正好碰见找他的张平。

    “希衡此次可是将慈害苦了……”

    卫慈苦笑,张平就是猪队友的典范,这次真的将他坑惨了。

    不过,坑便坑吧,至少能暂时远离丸州势力中心。

    卫慈一想到姜芃姬方才的举动,心中更是惴惴不安……他不明白,对方到底要做什么?

    虽然不明白,但卫慈觉得两人先疏远一阵,总是没错。

    “下不为例!”张平讪讪一笑,所幸卫慈只是不痛不痒地抱怨而非恼恨,两人毕竟是多年的挚交好友,坑个一两回,只当是培养感情,“子孝,这一回做了,下次再也不拖你下水了。”

    张平是过来取图样的,有了图样当标本,他才能深入了解。

    卫慈暗中翻了个白眼,张平这个坑货的属性,他是一点儿都不信了。

    先前张平说卫慈博学多才,不止涉猎五行八卦、奇门遁甲,还折腾过建筑设计,工书善画无一不晓……人设有点儿苏,但张平并不是吹牛,卫慈还真会这些,水平造诣不低。

    若非如此,渊镜先生不至于缠着对方多年。

    卫慈去书房取了好几卷画卷,所用纸张皆是最好的竹纸。

    竹纸……

    “子孝,这是你画的?”

    张平发现卫慈手中有绘着图案的巨大绢布,还有装裱起来的精致画卷。

    “原图画在绢布上,之前的主人保存不好,生了蚁虫,险些瞧不出原样了……”卫慈这些图样都是从琅琊卫氏祖宅中弄出来的,哪怕卫氏落魄了,但祖上也显赫过,自然不缺好东西,“慈瞧着,再怎么保养也无法恢复原样,干脆照着原画临摹了一遍,你看样本就行。”

    张平哦地一声,展开卫慈存放仔细的一大摞画卷。

    这些画卷的纸张明显是精心裁剪过的,宽度长短不一,有些八九寸,有些十几寸。

    图纸上的城池,大多是大夏朝鼎盛时期建造的,不管是布局还是建筑,处处透露着大气。

    这些建筑大多都是单轴对称模式,完美满足了强迫症,当然,这样的城市也容易迷路。

    复杂一些的,诸如都城州府,大多用的是复试轴对称,迷路的可能性更高。

    除了这些主流设计,还有不少是不规则的,它们大多由村落慢慢扩大演化而来。

    有了素材,张平心中稍稍有点儿底了。

    这个时候,卫慈却开口将他的灵感打断。

    “上京遭受地动,地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若是照本宣科、依样画葫芦,怕是不能用。”姜芃姬平淡地道,“这是上京城原先的图样,建筑错落有致,的确大气美观。不过你要想想我们的主公是个什么脾性,她不会耗费太多钱财去为自己建造如此奢华的州府……”

    张平很尊重卫慈的意见,询问道,“依子孝你的意思?”

    卫慈想了想,说道,“怎么简单怎么来,能如何便捷就如何便捷。不必刻意追求对称美观,只要合乎地势、减少人力便好。当然,话是这么说,建房简单不意味着用料随意。上京地动才过去几年啊,百姓如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房子宁愿简单一些,也要做到稳固。”

    张平想了想,貌似也是这么个道理。

    他跟着姜芃姬也有一段时间了,对方的确不喜奢靡,作风干练朴素。

    如果按照样图上面的城池建造,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力和时间。

    远的不说,直接说曾经的上京城吧,这座城池耗费十六万百姓整整八年的时间才修建完成。

    大气美观,但好费钱财、人力、时间。

    张平要是敢将这样的方案递到姜芃姬面前,准保要被修理一顿。

    “先修建土胚房,规划出城池街道,不求如何美观,能遮阳蔽月、防风挡雨即可。”

    张平:“……”

    他错了,本以为自家主公的“复制粘贴”已经够儿戏了,没想到真正儿戏的人是卫慈。

    “那般房屋,岂不是堕了主公身份!”

    要是有桌子,张平都能将桌子拍得哐哐响。

    卫慈笑道,“浮名本是身外物,不着方寸也风流。主公不会在意这些的……”

    张平忍不住暗暗腹诽——你以为你是主公呀,还能知道主公肚子里想着什么?

    对于很多人来说,房子和衣裳都是脸面,太过简陋了,脸面搁哪儿放啊。

    当然,这些话张平是不敢说出口的。

    要是不小心惹恼了小伙伴,卫慈一走了之,将偌大工程丢在他身上,张平要哭瞎。

    古代房屋大多都是木质,建造一座府邸不知道要消耗多少木材。

    如果周遭树木多也就罢了,如果没有,只能跑到大老远的地方购买,费时费力。

    所幸有了青砖和青瓦,房屋所需的木材量大大降低,饶是这样,依旧是一个天文数字。

    张平希望能就地取材,这样可以节省不少的运送成本,不过姜芃姬算了算大致的数字,眉头静静拧了起来,“上京那片地方,山林的确是多,但树木砍伐过甚,容易造成山崩地裂。”

    她这么一说,张平被吓到了。

    有这么可怕?

    以前倒是有听说山神震怒,雷雨交加之时,山体崩塌、泥沙滚落,但这两者有关系?

    “这样吧,三成木料就地取材,每砍一棵树,必须种回三棵树苗。其余七成木料从临近的上阳郡采购。上阳郡的士族也有经营木料的,这么大笔生意,他们求之不得呢。此事交给孝舆去商谈……至于青砖和青瓦,我给你写一份手令,你去挑几个手艺好的烧砖匠人。”

    建造州府的需求太大,若是不管不顾就地取材,还不得将附近数十座山头都给薅秃了。



    天上凌霄殿,人间上阳宫。

    上阳宫不止是东庆皇宫,更是汇聚天下富贵之地。

    “想当年,上京城和上阳宫是何等繁华……如今只剩废墟残骸……远处似有人烟?”

    卫慈掀开车帘,擦了擦额上冒出的热汗,望着眼前杂草丛、藤蔓疯长的废墟感慨万分。

    如今已经是盛夏时节,毒辣的太阳高悬头顶,晒得人肌肤滚烫。

    “怎么说也是上京,富贵人家汇聚的宝地。当年地动发生突然,多少宅院坍塌,尽数埋葬废墟。流民汇聚于此,翻找废墟下的钱财谋生……故而,周边慢慢也凝聚出零散的村落……”

    张平一身麻衣裋褐,长发用布巾束起,若非气质带着难以忽视的书卷气息,兴许会以为他是普通农民。他从马车上取了一顶斗笠给卫慈遮阳,“我们先去查访一番,然后再做决定。”

    曾经的上京城流动人口动辄二三十万,如今却成了半天不见人影的废墟。

    不过两年多的时间,疯长的藤蔓爬满废墟,偶尔还能瞧见数只穿梭于此的老鼠。

    卫慈和张平带来了万余劳工,剩下的人手打算在当地招募,借此机会吸纳流民,减少隐患。

    二人耗费了数天功夫走遍上京城以及附近高山,摸清周遭地势,重新规划城市布局。

    卫慈记忆卓绝,几乎过目不忘,几天的功夫就将周遭地势情形熟记于心,再将它们画与纸上。经过一番商讨,二人对比上京城原有的布局,在此基础上对州府的布局做了改良调整。

    “真是怀疑,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会的……”

    张平从外头回来,露在外头的脸颊和脖子被毒辣的太阳晒得黑红,汗水浸湿了衣裳,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在外头跑上爬下忙了一天,张平渴得嗓子眼儿都要冒烟了,回来就一顿灌。

    他看到卫慈桌上摊着一张巨大的竹纸,上面用细细的炭块画出了一座城池的平面图。

    至于卫慈为何要用修整后的炭块作画,对方回答这样快一些,张平也就不多问了。

    “人力有时尽,天意命难为。慈也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不会的事情还多了去了。”

    卫慈笑着将熬夜画好的成品小心卷起来放好,从旁翻出另一卷纸,徐徐打开。

    相较于方才那副好似用衣尺比着画出来的平面图,这一副图样便显得随意许多。

    “这是上京城旧址附近的村落、山地、树林……这几个点泥土颇为粘稠,适合烧制青砖,附近还有聚集了村落,零散加起来有千人规模。我们招募附近的百姓,让他们修建一条直通上京的道路。建城所需的木材、石材和泥沙用度巨大,总不能都只用一个地方的……”

    建城的材料不贵,贵的是运输成本。

    卫慈仔细算了算,打算先耗费人力去修建大路,一切准备妥当了再开工建城。偌大上京城,一城的废墟还要仔细清理出去,能废物利用的废物利用,节省成本,不能利用的想办法处理。

    张平随意地甩手道,“这些你来拿主意就好。”

    卫慈表情僵了一下,望向张平的眼神带了几分幽怨。

    猪队友啊,说得就是张平这种人。

    顶着毒辣的太阳,张平等人挥汗如雨,他们的顶头上司姜芃姬则抱着西瓜与程丞闲谈。

    西瓜产量有限,大多都供应给有功的下属,剩余一部分则丢到知客斋,售卖给食客。

    在姜芃姬的支持下,官方食肆——知客斋已经开遍整个丸州,境内每个郡县都有。凭借新颖的菜式和经营方式,它很快便在当地站稳脚跟。按照姜芃姬的吩咐,知客斋走中高端路线,普通家常菜的菜谱无偿公布给百姓,免得知客斋与百姓开的食肆冲突,抢了他们的饭碗。

    知客斋开得越多,意味着能提供的岗位越多,能安顿更多的伤残将士或者阵亡将士的亲眷。

    百姓何时见过西瓜这样的新奇水果?

    一时间,各地的知客斋生意都好了不少,每日的纯利润也在不断上涨。

    姜芃姬一边吃着西瓜,一边查看各地知客斋送上来的账目。

    “知客斋的生意倒是不错,但利润并不客观。”

    中馈内务都是程丞夫人掌管,他对生意方面的事情了解不多,但也知道食肆赚不了几个钱。

    姜芃姬看了一遍账目,心下稍稍满意。

    各处知客斋的掌柜还算聪明,没有在账目上偷奸耍滑,所以她没花多久时间就看完了。

    “偌大一个丸州,怎么可能靠知客斋的生意维持用度?赚多少利润并不重要。”姜芃姬笑了笑,说道,“当年建立知客斋,不过是为了让伤残将士有个去处、阵亡将士的遗孤和老父母能有个依靠……赚不赚钱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安定人心。将士看到家人得到妥善安置,他们在战场也能放心。若是不妥善安置他们,一来寒了将士的心,二来也会将这一部分人从良民逼成了流民……程先生比晚辈见识多,自然该知道流民一旦多了,会是何等景象……”

    多少落草为寇的土匪是流民出身?

    古代乱世的流民与难民有什么区别?

    哪里流民多,哪里的社会治安便差,隔三差五发生犯罪案件。

    偷盗、争斗还算轻,怕就怕入室抢劫杀人或者歼杀妇孺,这种例子可不少见呢。

    丸州为何能稳定下来?

    还不是流民数量减少了,越来越多的流民受到招安,重新回归家园田地。

    程丞听了姜芃姬这话,思虑了一会儿,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他道,“莫非,州牧修建州府也是为了这个?”

    程丞本以为姜芃姬耗费钱财修建州府是为了一己享受,后来又觉得不太可能。

    如今听她这么一讲,程丞顿时明白了。

    耗费巨资修建州府是其次,真正的目的是提供大量的岗位,吸引流民前去工作。

    在很多百姓固有印象中,徭役是无偿的免费体力劳动,动辄死人,谁也不愿意去做。

    姜芃姬这里却开辟了先河,采取有偿劳逸吸引百姓前去劳作。

    哪怕州府规模比曾经的上京城小,但也能提供数万的工作,这能减少多少流民啊。



    程丞在心中默算一番,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年轻的州牧的确会算账。

    在外人看来,徭役本就是免费的,姜芃姬却给工人们付钱,这是再愚蠢不过的举动。

    真相真是如此?

    程丞觉得不尽然,看似吃亏的姜芃姬,实则处处占了便宜。

    “如今的年轻人,当真是令人羞惭。”

    程丞叹了一声,眼前的少女比他幼子还小了好几岁,但却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姜芃姬谦逊了一句,“程先生过誉了,晚辈还有很多地方不明白,需要先生指点呢。”

    程丞笑着摆摆手,说道,“老啦,不中用了,只求后半辈子能安安稳稳的。”

    姜芃姬笑而不语,内心却冷呵一声。

    程丞要真是那种喜欢求稳的人,他也不会这么折腾了。

    要说搞事,眼前这人也是个能搞事的。

    程丞搞什么事儿?

    这人花费了好些天功夫,终于想出用不同图案去断句的方法。

    事实上,大部分读书人都有各自的句读习惯,经常用个人习惯的小符号做标记。

    程丞却是在这个基础上提出用统一的符号断句,目前正在发愁用什么图案才好。

    既然是用于断句的符号,这个符号自然不能过于复杂,但又不能没有标志性。

    他抓耳挠腮想出了好几套图案,但他都不满意,所以找上姜芃姬,让她给自己提一点意见。

    看到程丞送上来的图样,姜芃姬还没冒出什么念头,直播间观众先炸了。

    【郁金香】:妈耶,这是古代版的标点符号?不过除了那个点和圈圈,别的认不出来。

    程丞给出的符号设计多种多样,比较简单的图案,例如“卍”、实心黑点、空心圈圈,复杂一些的则是类似甲骨文一样的图案。前者还算简单,后者则显得累赘而复杂。

    姜芃姬仔细看过,她还是觉得这些图案过于复杂,并不简明。

    她直话直说,程丞听后长吁一声,说道,“的确是复杂了,若是用于行文书写,瞧着花里胡哨的,影响纸面美观。有些图案过于庞大,用着也不简明……这事儿,着实令人发愁。”

    程丞发愁无比,直播间的观众顿时打了鸡血一样。

    他们觉得可以用标点符号啊,如果能在直播间看到熟悉的标点符号,总觉得超有成就感。

    【李无双】:主播,我给你安利一个好东西,我们这里的标点符号挺好使的。

    直播间观众热情高涨,姜芃姬也有这方面的意愿。

    她取出一张新纸,作势想了想,然后提笔画了一个点,一条线,程丞认真地看着。

    “主公这是何意?”

    “我以为我们如今所学的字皆是由点与线组成,先生欲创造符号用于断句,何不也在这个基础上演变。”姜芃姬一边画一边写,程丞的眸子渐渐亮了起来,似乎收到了莫大启发。

    “按照主公所言,一点一线皆可用……”程丞想了想,拿笔在纸上画出一个小小的圈,正是观众们熟悉的句号,“这样的小圈简洁明了,若将中间空白处涂上,便是另一个模样。”

    姜芃姬笑着说道,“正是如此,先生还能在黑点这边添一笔,同样简单好记。”

    她画的是“逗号”,黑点挂着一条尾巴,酷似一条蝌蚪。

    图案不大,形象简明扼要,的确比程丞方才想出的图案更加好记。

    程丞茅塞顿开,灵感蜂拥而来,他连忙在此基础上延伸创作。

    姜芃姬在一旁引导,不多一会儿便折腾出好几个基础符号。

    每增添一个,直播间的弹幕便热闹得像是在过节。

    他们没有见证符号诞生,但他们见证符号在另一个位面从无到有的全过程,超有成就感!

    比直播间观众更加兴奋的人是程丞,眼前的图案再简单不过,但搁在他眼中却是稀世珍宝。

    有了符号,自然还要赋予这些符号含义。

    姜芃姬指着句号说道,“圈即圆满,不如先生将这个图案用来收尾?”

    程丞点头,旋即在句号附近做了标记。

    他指着逗号说道,“按照主公这话,这符号有延伸之意,不如用来停歇?”

    姜芃姬赞成程丞的建议,毕竟逗号本来就是用来停顿分句的。

    商谈了一下午,程丞的兴致依旧高涨不减,一双眼睛都是冒着光的。

    等程丞回了家,不说他的夫人,他的幼子和女儿都看出自家父亲面上的喜悦。

    “父亲碰见什么好事了,如此开心?”

    程远在政务厅累了一天,感觉手臂都不是自己的了,不知道父亲为何如此开心。

    丸州的事情多得吓人,程远被文书掩埋的时候也小小懊悔过——自己为何要自投罗网!

    程丞笑着抚着胡须,说道,“自然是因为句读一事有了进展。”

    “当真?”

    程远知道父亲近些日子为什么发愁,为此还整宿整宿睡不好觉。

    如今有突破了,程远作为儿子,自然是真心实意为父亲感到开心。

    “自然是真的。”程丞瞧了一眼儿子,颇有些嫌弃地道,“学无止境,你要好生努力。”

    一开始吧,程丞对两个儿子的学识还是挺满意的,但与姜芃姬比较,他觉得哪里都嫌弃。

    冷不丁被父亲教训了一句,程远可谓是无辜极了。

    他最近没有偷懒啊,为何父亲突然敲打他?

    与此同时——

    城门已经下钥,城外却来了一队规模不小的车队。

    本以为是路过的商队,没多久就会转道去别的地方过一夜,等天亮再进城,哪里晓得对方就直愣愣杵在城外,没有动弹的意思。

    守城的兵卒感觉有恙,派人下去询问。

    “你们是谁?哪里来的?”

    “俺们是外地来的,过来投奔亲戚。”

    回话的人是个小童装扮的家丁,虽然说着东庆的官话,但发音生硬,听着有些费劲。

    兵卒一听对方的口音,眉头狠狠拧了起来。

    语气略有些强硬,他直白地出言赶人。

    “如今城门已经下钥,想要进城,明日再来。”

    家丁赔笑送上一枚装了碎银的钱囊,“这位官大哥不要气,如今夜深露中,实在是不宜在野外露宿。不如大哥行个方便,帮我们通传一声,让俺家主人的亲戚出来一趟……”

    兵卒哪里敢收下这些好处,上头在这方面盯得很紧。

    他粗鲁地钱囊推了回去,随口一问,“你家主人的亲戚是谁?”

    家丁回答说,“李赟,听说他在这里还是个将军呢。”



    “李校尉?”守城兵卒用怀疑的目光扫过家丁和他身后的车队,心中游移不定,他略显迟疑地道,“从未听说过李校尉有什么亲属……你们在此暂且等一等,这就派人去通禀校尉。”

    听到前一句话,家丁以为要吃一次闭门羹,没想到兵卒还算通情达理,愿意帮忙跑一趟腿。

    他感激万分地作揖谢礼,诚恳道,“多谢这位大哥了。”

    守城兵卒轻轻地嗤了一声,收下对方这一礼。

    “在这里等着,李校尉并非常人能见到的,想要将消息传过去,必然要等一阵子。”

    守城兵卒将丑化说在前头,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家丁连忙道,“没事没事,只要能见着那位将军,哪怕再多等一阵子也无妨。”

    守城工作并不是李赟管辖,守城兵卒只能将消息一级一级传递上去,中间还要绕一个大弯。

    等李赟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睡了好一会儿了。

    “亲戚?”

    身为武人,李赟一向维持着浅眠的习惯,外头一有动静便会清醒。

    听到外头有人传递消息,说城外有他的亲戚,他着实懵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他哪里来的亲戚?

    李赟的反应被下属误解,对方颇有些气愤地道,“莫非是底下的人拿人寻开心?”

    如今都是什么时候了,大半夜跑来惹人好眠,的确是过分了一些。

    听到下属的话,李赟这才摆了摆手,起身取下衣架上的外衫穿好,随意道,“去看看。”

    下属怔了一下,难道说城外的人真是李校尉的亲眷?

    如今已是三更半夜,外头除了巡逻的守卫几乎没有其他人影,李赟骑着马奔向城门。

    守城兵卒见了李赟,一面抑制内心的激动,一面诚惶诚恐地行礼。

    虽说李赟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但人家长得好看、打仗又厉害,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搁在这些兵卒身上,他们便是李赟的粉丝,李赟便是他们的偶像。

    待在城门这个岗位经受风吹雨淋,有朝一日能与偶像面对面说话,搁谁谁不激动?

    李赟猛地跳下马,随手将缰绳一甩,冷着脸问道,“人呢?”

    姜芃姬和其他人都让李赟在外人面前寡言少语,这样才能维持他的威仪。

    李赟深感正确,平日里克制自己说话的冲动,渐渐树立起寡言沉默、高冷无双的公众形象。

    守卫连忙跟上李赟,微微哈腰点头,恭敬地道,“那些人还在城外候着。”

    李赟拿出自己的令牌,下令道,“开城门。”

    高大沉重的城门打开一人宽的口子,影影绰绰的烛光从缝口透了出来。

    李赟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投在地上形成阴影。

    不远处有一个小童装扮的家丁在原地张望,看到李赟出现,双目蹭得一下亮了。

    看样貌、看气度、看个子……丢在人群便是焦点,这个人肯定是自己要找的人。

    为了保证李赟的安全,他身后还跟着一队的兵卒,家丁兴匆匆上前,不料被护卫拦截。

    李赟挥手道,“无妨,让他上前说话。”

    家丁感觉有人给他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激动的情绪平和很多。

    李赟问他,“你说你家主人是我的亲属?”

    问的同时,李赟还将家丁打量了一圈。

    对方虽是个家丁,但穿着比寻常富户百姓还好。

    李赟可不记得自己有一门如此显贵的亲戚。

    他与师尊在山上相依为命,连名义上的养父养母都未曾见过几面,何来的亲戚?

    家丁正欲开口,耳边似有冷哼炸开,那声音音量不大,听得却十分清楚,似在耳边响起。

    李赟一听这个声音,第一反应是“来人是个内家高手”,第二反应则是激动得险些落泪。

    “两年多不见,徒儿好大的威风。”

    分明是责备的话,但声音中却带着几分难言的宠溺和喜悦。

    李赟险些激动得忘了说话,直至谢谦说完这话从马车车厢下来,他才如梦初醒。

    只见李赟大步流星迎上前,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俯身拜道,“师父,徒儿不孝,未能远迎。”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李赟心心念念的师尊——谢谦。

    当年谢谦刺杀中诏皇后失败,拉着好基友中诏大儒——万轩,一路逃命。

    凭借着老江湖的丰富经验,谢谦一行人避开了中诏皇室贴出的皇榜,很顺利离开了中诏国。

    正逢谌州打得火热,谢谦担心会被卷入战场,不得不带着人绕了一番原路,直奔丸州。

    他打听了一番,这才知道李赟落脚的地方,只可惜赶到城外的时候,城门早早下钥了。

    “起来吧,多大的人了。哭哭啼啼让外人看来,有损你威信。”

    谢谦俯身将李赟扶起,借着火把的照明,旁人发现李赟和谢谦的侧颜有五分相似。

    李赟青春年少,面色尚显稚嫩,但经历数场大战,已经有了大将风范。

    谢谦成熟稳重,面色棱角略显沧桑,一双眸子平静如一潭死水,反倒给他添了几分魅力。

    只要眼睛不瞎,这两人站一块,十个人有九个会猜测他们有血缘关系。

    李赟吸了吸鼻子,反应过来之后露出几分羞赧之色,这才发现自己被人围观了。

    这个时候,李赟发现自家师父身边站着一名陌生的中年男子,鬓角染了几缕灰白,但周身气度相当儒雅,带着浓浓的墨水气息。这样的气度,李赟只在几个先生身上见过。

    很明显,这位中年男子也不是普通人,家世出身定然不差。

    中年男子正是中诏大儒万轩,表字长斋。

    他打量了一翻李赟,李赟还乖巧地给他行了礼,称呼一句“前辈”。

    万轩满意地点点头,抚须笑道,“倒有几分你年轻时候的风采。”

    谢谦学的是文武并重,眨眼瞧上去是个精瘦的书生,等动了手才知道对方如此能打。

    李赟身上却没什么书卷气息,身材精瘦颀长,站在那边就是一杆枪,一瞧就知道是个武人。

    万轩这么说,李赟眼珠子暗中转了转,某个问题含在嘴里,几欲问出口。

    他和师父到底是什么关系?



    难道真的如柳佘所言,他与师父并非师徒,他们俩是亲生父子?

    万轩又说他像年轻时候的师父,这让李赟心中好奇不已,好似有几只奶猫在轻轻挠着。

    谢谦轻叹一声,说道,“如今不是说话的地方,能否先进城一叙?”

    李赟忙地道,“这是自然,还请师父和这位先生随赟过来。”

    毕竟是李赟的亲戚,连李赟都认可了,守城的兵卒自然要开城门放人进来。

    城内静悄悄一片,偶尔能听到打更更夫的声音。

    李赟将人带回了府邸,虽说他的房子只是二进小宅,但空置的房间还有很多。

    谢谦瞧了,心中多了几分欣慰,“看样子,你这几年过得还不错。”

    丸州是青衣军和红莲教肆虐最严重的地方,可如今一瞧,城内建筑鳞次栉比,街道宽阔整齐,空气清新干净,不似其他城池,街道尽是生活秽物、百姓随处方便、空气充斥着骚臭。

    李赟丰请谢谦坐在上首,双目满是孺慕之情。

    “师父……”

    临了,李赟反而紧张得说不出话了,脑子似有万千蚊蝇在嗡嗡乱响。

    谢谦喝了一口茶,随意抬头看了一眼跪在不远处的李赟,平淡道,“何事?”

    李赟支支吾吾有些说不出口。

    毕竟抓着师父询问对方是不是亲生父亲什么的,莫名有些羞耻,如果是个误会咋办?

    “师父先前在茅屋留书,说是要寻仇人报仇,那……报仇成功了?”

    李赟怂了一下,临时改了问题。

    若是李赟敢抬头看,他便会发现谢谦的仪态气度根本不是寻常武夫能有的。

    居移气,养移体。

    那分明是长久浸**香富贵之家才能养出那般矜贵气度,哪里像是隐居山间十数年?

    听到李赟的提问,谢谦端茶的手顿了顿,险些将茶水泼了出去。

    谢谦也是武人,手上功夫异常稳当,能让他产生这般失误,可见李赟的问题杀伤力多大。

    “没有,失败了。”

    谢谦近乎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五个字。

    李赟垂着脑袋,恹恹地问道,颇有几分认命的滋味。

    “先前,徒儿见到主公的父亲——崇州州牧柳佘,他说他与父亲乃是年幼相识的朋友。他还道,徒儿不单单是师父的徒弟,极有可能是您的、您的亲生子……师父,这是真的吗?”

    谢谦歪了一下脑袋,在脑子里搜出柳佘的脸。

    他与柳佘多年不见,对方在他脑海中的印象还停留在青年时代。

    李赟见师父长久未回答,一颗心沉啊沉,险些沉底。

    “什么叫‘极有可能’,本身就是。”

    谢谦略显不爽地补了一句。

    自家儿子被冤家的女儿收为下属,这件事情也是蛮心塞的。

    更加重要的是,谢谦和柳佘的关系还真没后者讲得那么好。

    李赟听到这话,猛地错愕抬头,喜不自胜,嗫喏半响才吐出一个字,“爹……”

    谢谦轻轻点头,“嗯。”

    李赟这边反而卡壳了。

    预料中应该可歌可泣的父子相认,为何这般平淡呢?

    “爹……那你为何不认儿子?”李赟有点儿小小的委屈,他和养父母一年到头见不到两次面,他接触最多的人便是他谢谦,小时候他常常在想,为何师父不是爹爹呢?

    谢谦垂眸道,“我何时不认你了?”

    李赟又卡壳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家传枪法需要师徒传承,既是你师又是你父,何时没认你了?”

    李赟:“……”

    说得好有道理,竟然无言以对。

    “那、那这姓氏……”李赟垂着脑袋纠结了一下,心情也是飞一般的轻快。

    “为父被逐出家门,你自然不能姓谢。”谢谦理所当然地回答,他又道,“当年那桩惨案,为父带着你侥幸逃生,浑浑噩噩间忘了自己是谁。一路从河间郡流浪到奉邑郡,后来被那户李姓夫妇收留。那户人家多年无子,便将你收为养子,等为父忆起自己是谁,你已经两岁了。”

    李赟原先的名字是李狗柱,谢谦脑中淤血慢慢消下去,恢复了记忆,顿时脑仁儿都疼了。

    想他谢谦文武双全,儿子却取了这么一个贱名,但又不好意思与那对夫妇争辩。

    他干脆让那个名字当做李赟的小名,还做主给他取了个好听的大名。

    赟者,既指有财又有文武双全之意,可比什么狗柱好多了。

    那对夫妇收养李赟之后迅速有孕,自然更加珍惜自己的孩子,对谢谦的举动不甚在意。

    听了一番解释,李赟简直哭笑不得。

    不过他很快就注意到谢谦话中的异样,什么叫“被逐出家门”?

    “父亲与嬛佞谢氏生了什么龃龉?”

    东庆共有四大高门,上阳风氏、琅琊王氏、嬛佞谢氏以及沧州孟氏。

    虽然对谢氏了解不多,但看看身边的风瑾,李赟也知道身为嫡系的谢谦,应该是何等尊贵。

    听柳佘说,谢谦还是那一代的领军人物,风流无双,怎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谢谦的缘故,李赟还专程向风瑾打听过琅琊王氏和嬛佞谢氏的消息。

    他发现一个很诡异的地方,这两家几乎是同时淡出人们视线,在朝堂上的活动减少了。

    谢谦眼睛一斜,淡淡道,“小孩子家家,这事情与你无关。”

    李赟丧气,百折不挠地换了个问题,“那、那父亲的仇人可是赟的杀母仇人?那人是谁?”

    谢谦这次没有回避,反而道,“一个妖孽。”

    这个妖孽可不是骂人的话,而是实实在在的妖孽。

    李赟还想继续深问,看到谢谦那张平淡的脸,满腔的勇气全部泄了出去。

    “那、那父亲可还会离开?”

    李赟的人生追求很简单,奉养师父、娶妻生子。

    后者在他坚持不懈的努力下,终于有一丢丢的希望了。

    师父要是走了,他奉养谁去?

    “不走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听到李赟耳朵,宛若天籁。

    “明日……替为父引荐一下。”谢谦道。

    “引荐?”

    “有些事情要与你的主公详谈,找不到柳佘,找得到柳佘的女儿也是一样的。”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谢谦父子和柳佘父女都有着同样的敌人,自然有联手的理由。



    “你们父子慢慢谈。”

    万轩看了一眼李赟,对方的轮廓酷似谢谦年轻时候,但眉眼精致却偏向其母。

    想到这里,万轩不禁暗暗感慨,若是没有那桩事情,谢谦夫妇应是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

    李赟连忙让下人领路,将万轩带到客房安置。

    见儿子忙碌的模样,谢谦笑了笑,说道,“阔别两三年,你成长了不少。”

    李赟耳朵高高支起,父亲这话是在夸赞他已经长大成人、能够独当一面了呀。

    纵然内心已经开心得百花齐放,面上仍旧维持着习惯性的“高冷”。

    谢谦话锋一转,对着李赟讲,“若是按照一贯的习俗,早该议亲成婚了。”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不受控制地狠狠拧起。

    倘若谢谦没有被谢氏暗中除名,李赟便是理所当然的谢氏嫡孙。

    议亲这事儿,十三四岁就要张罗了,一般都是由当家夫人亲手挑选。

    “可惜你娘去得早,不然的话……她大概都能吃上孙儿的周岁宴了。”

    世家规矩多如牛毛,十三四岁议亲,十八十九成婚。

    算算李赟的年纪,早该成婚娶亲,生儿育女了。

    如今这个情形,倒是有些尴尬,有些高不成、低不就的意思。

    作为世家出身的谢谦,虽然没有疯魔一般看重血统,但他骨子里也没将自己当做平民百姓。

    儿子议亲成婚,女方最好是清贵出身,不求家世如何显贵,但脑子一定要好使。

    划重点——脑子一定要好使!

    没办法,谢谦被那个诡异的妖孽弄得神经紧张了。

    生怕儿子娶错了媳妇,毁了三代人。

    谢谦提及李赟生母,这让李赟发胀激动的脑子冷静了些。

    从小到大,他还没听谢谦说过生母的消息。

    李赟小心翼翼地问,“父亲,儿子听柳州牧讲过,母亲原是琅琊王氏出身?”

    父母双方都是四大高门嫡系出身,在这个讲究血统的年代,李赟的出身甚至比皇室还高贵。

    谢谦叹了一声,面带追忆地道,“是啊,你母亲姓王,闺名惠筠,琅琊王氏嫡女,她与王氏这一代家主是胞兄妹。奈何天不佑人,她身子娇弱,生你的时候不幸血崩而亡……”

    李赟认真地听着,听到谢谦说母亲闺名“惠筠”的时候,眼皮子跳了跳。

    谢谦没错过儿子这个反应,问了句,“你怎么了?”

    李赟摇头道,“没,只是觉得母亲这个闺名与儿子认识的一位娘子类似。”

    别说名字类似,天底下重名重姓的人还多了去了,谢谦并未在意。

    李赟又问道,“母亲……听柳州牧讲,她还是少有的才女……”

    谢谦用自豪的口吻道,“岂止是才女?用柳佘类比,你母亲才学碾压一个柳佘绰绰有余。”

    李赟:“……”

    父亲,你和柳州牧有多大的仇?

    不过谢谦这么一说,李赟对那位未曾谋面的母亲也生出了向往钦佩之心,更有些沮丧。

    按照父亲的说法,母亲是因为生他才亡故的。

    “父亲这边有母亲的画像么?”

    李赟听柳佘说过,谢谦是个文武双全的全才,提笔能吟诗作画,持枪能杀敌破阵。

    若是如此,父亲应该为母亲画过画像之类的东西以作留念吧?

    “自然是有的。”

    谢谦当了十几年的山野宅男,搁在旁人身上,估计已经堕落成不修边幅的江湖草莽,但谢谦的教养却是融入骨血的,哪怕只住着茅草屋,一样能弄出放荡不羁的隐士风范。

    作为带着儿子谋生的单身汉父亲,他也没将其他技能落下,笔墨丹青依旧不俗。

    未免记忆褪色,他画了好些画像带在身边。

    李赟兴匆匆地打开画像,看到人物的面容,瞬间怔了一怔。

    若非确信慧珺娘子的年纪比他还小几个月,他都要怀疑对方是他母亲了。

    “这不是……慧娘子么?”

    他喃喃地道,脑门挨了一下。

    “无礼。”

    不喊“母亲”喊“慧娘子”,这小子是要造反?

    李赟犹豫一会儿,坦诚道,“父亲,儿子见过画像上的人。”

    谢谦心脏猛地提到嗓子眼儿,自家儿子见过那个妖孽?

    “何时见过?”

    “昨天呀。”李赟解释道,“主公后院有位娘子和画像上的母亲面容酷似,气质倒是大不同。”

    画像上的王惠筠气质如兰,出尘淡雅,

    她穿着一身华服立在百花丛中,右手放在微凸的小腹,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整个人蒙着名为“母爱”的光环。看到画像的时候,旁人先是被对方的气质吸引,继而注意到她的容貌……哪怕隔着画,旁人也能猜出这是个饱读诗书的才女,唯有长久浸淫此道,才能养出如此气度。

    至于李赟见过的慧娘子,人家也是美得不可方物的美人,但那种美丽却是绚烂夺目的。

    一个内敛,一个张扬。

    李赟这么说,谢谦立时对那个酷似他妻子的女人产生了警惕。

    没等谢谦回过神,李赟仔细将画卷收好,略微害羞地道,“父亲……”

    “何事?”

    “儿子……心中有心仪的女子了。”

    李赟可不想自家父亲做主给他议亲订婚。

    未免节外生枝,自己还是坦率地先招了吧。

    谢谦:“……”

    虽说不情不愿地降低了择媳标准,但谢谦真不想儿子娶个大字不识、满嘴粗话的山野泼妇!

    谢谦立时在脑子里描绘出一个满嘴大黄牙、说话唾沫横飞、指甲藏着黑厚污垢、吃饭吧唧吵闹、睡觉呼噜如雷、与人对骂扭打的女子形象,眼前顿时一黑,呼吸都要断了。

    儿子,你千万别想不开啊!

    谢谦心颤地问道,“哪家女子?”

    是不是自由恋爱他都没管了,他就想知道是哪家女子。

    哪怕是农家女也认了,只求教养不出错。

    “河间上官氏,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听过?”李赟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她叫上官婉。”

    河间上官氏?

    这个谢谦知道,他都做好最坏的打算了,没想到李赟给了他惊喜。

    “上官氏的娘子,倒也不错。”

    “那父亲这是应允了?”

    李赟开心得想要飞起来,今天是他的幸运日啊,好事一桩接着一桩。



    谢谦的脸虎了下来,将儿子斥了一顿,“一堂缔约,两姓之好,岂能如此随便?”

    婚前彼此有感情,这件事情家长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成婚章程不能随便胡来。

    李赟像是霜打茄子,飞上天的小心脏又被打落在地。

    “那父亲的意思?”

    “自然是正经谈婚论嫁,请了冰人去说媒,三书六礼、一应俱全。”

    李赟想到上官婉的情况,颇有些头疼地道,“这样怕是不行。”

    “为何不行?”

    “婉儿是从前夫家逃出来的,娘家又被后母把持,婉儿若回去,定然有去无回。”

    谢谦:“……”

    他被儿子接二连三的地雷炸懵了,有什么惊吓能一起说完吗?

    谢谦倒是没有介意婉儿二嫁的身份,只是有些担心……

    “从夫家逃出来的?这话怎么说,难不成她还有婚约在身?”

    勾引有夫之妇,自家儿子胆肥找揍是吧?

    李赟摇头如拨浪鼓,连忙解释道,“婉儿与其前夫的确是定了婚约,不过未等她过门就一命呜呼了,那个婆家倒是刻薄得厉害,不依不饶强迫婉儿去做什么望门寡,险些害死婉儿。其夫已死,婉儿应是自由身……儿子恋慕她,但也想将此事告知父亲,过了明路……”

    毕竟还是感情单纯的少年郎,李赟话还没说完,已经闹了个大红脸。

    “如果父亲非要找冰人提亲,直接向主公提就好。”

    谢谦的心情大起大落,他疑惑问道,“这与你主公又有何关系?”

    “主公和婉儿情同兄妹……不是,情同姐妹。如今婉儿无依无靠,唯有主公是她的家人。”

    谢谦:“……”

    虽说自家养的猪终于会拱白菜了,但这个儿子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啊。

    看到李赟亮闪闪的眸子,谢谦累觉不爱,只能点头应下。

    “成,此事明日与你主公详说。”

    李赟长舒一口气,兴奋得整宿睡不着觉。

    第二日,他准时起床晨练舞枪,让仆人注意谢谦和万轩的动静,即时备好早膳。

    别以为李赟有多敬业,一大早就去上班,人家只是提早绕了个弯路去堵上官婉。

    “婉儿……”

    李赟纵身一跃,仗着个子高,轻轻松松趴在墙头,对着院内唤了一声。

    上官婉不是第一个发现李赟的,反倒是底下跟着读书的顽童发现了。

    看到院墙趴着熟悉的人,顽童们都笑嘻嘻地看着上官婉。

    在一群萝卜头噗嗤哄笑中,上官婉没好气地红脸了,将竹简放在桌案上。

    “所有人都写一遍板子上的字,等会儿回来检查。”

    院内有简易的“黑板”和“粉笔”,黑板只是用涂料将一块板子涂成黑色,所谓“粉笔”其实是“白垩”,一种石灰岩,象阳县铁矿开采的时候弄出不少这玩意儿,可以制成“粉笔”。

    在此之前,谁也没想过将这种白色物质用于写字教书,还是主公机灵,善于利用。

    “你又来做什么?”

    李赟取出东西,对着她道,“路过这里,给你带了点儿早膳。”

    上官婉接过来,发现李赟还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心下泛起些许羞涩。

    “还看?”上官婉嗔道,“你何时过来不成,非要让底下的学生看笑话!”

    李赟挠头,局促地道,“这不是太开心了么?婉儿,昨夜我父亲来了,师父真是父亲啊。”

    上官婉一惊,见李赟面带红润,心下多了几分紧张。

    “你这呆子……莫不是将我们的事情与你父亲说了?”

    “当然说了。”李赟补充了一句,“父亲说今日与主公详谈此事呢……”

    上官婉恨不得将李赟当成手中的包子捏碎了。

    婚姻大事,岂是儿戏?

    好歹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啊。

    “你、你难道不愿意?”

    李赟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

    想到凯旋那日,婉儿给主公丢了香囊,愣是没看他一眼,顿时心塞得无法言喻。

    上官婉轻哼了一声,压低声音道,“这么大事情,你也不与我商量商量……”

    李赟也是委屈,耷拉着脑袋道,“可婉儿先前已经应了呀。”

    他还在上官婉的默许下,偷偷拉了她的小手。

    “此一时彼一时。”

    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但也要允许她装扮装扮,做一做心理准备。

    上官婉见李赟露出一副黯然的模样,心尖不由得一软。

    “算了,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我也没有怪你。”上官婉说道,“这会儿时辰也不早了,你早些去军营点卯,莫要耽误。至于提亲这事儿,要是兰亭应了,我便应了……”

    说完,上官婉双颊飘起红晕,没等李赟回过神,她已经绕进了角门,哐得一声将门关上。

    只留李赟站在原地控制不住地傻笑。

    上官婉虽成过婚,但作为望门寡,她的陪嫁连避火图这样的东西都没有,在男女之事上干净得像是一张白纸。先前那桩婚姻让她心灰意懒,李赟便是这个时候毛躁地闯入她的生活。

    她想学武杀敌,姜芃姬派了李赟给她开小灶,没想到一来二去,反而被这单纯的青年打动。

    一开始上官婉并无再婚之意,但要是李赟的话……实在是没办法拒绝。

    向姜芃姬引荐谢谦,李赟对这事比谢谦本人还殷勤。

    姜芃姬得知此事的时候,她不由得愣了一下,没想到谢谦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她对谢谦执了晚辈礼,“常听父亲提及先生,如今一见才知父亲所言描不出先生一成风采。”

    谢谦既有人文的儒雅又有武将的英姿,看着他,似乎能在脑海中描绘出中年版的李赟。

    姜芃姬嘴甜,谢谦也没有揭穿她的假话。

    柳佘那个家伙会常常跟女儿提及他?

    白日梦都不敢这么做。

    “柳仲卿的女儿,果然不俗。”

    谢谦没有多加寒暄,单刀直入地问,“若是没有猜错,柳佘应该跟你说过我去中诏的目的。”

    姜芃姬点头,“说是为了刺杀仇人,谢伯父可成功了?”

    谢谦摇头,“没有。妖孽隐匿中诏皇宫,守卫森严,此人还有些妖术,不易除去。”



    “妖孽?”姜芃姬眸光一转,暗暗捏紧了右手,口吻多添几分杀意,“听父亲提及过那个妖孽……据说是杀害我母亲的元凶。奈何对方手眼通天、本事非凡,父亲拿她无可奈何……”

    谢谦始终在观察姜芃姬的反应,见她这个反应便知道对方知道了不少内情。

    柳佘这人也是心大,将如此重要的事情告诉孩子,不怕孩子一时冲动做出傻事?

    谢谦至始至终没有告诉李赟关于他母亲死亡的真相,其实也是怕自家孩子冲动做傻事。

    那个妖孽着实不简单,连高人都说了——

    寻常凡胎肉体,根本伤不到妖孽分毫!

    说得难听一些,去了只是送死!

    “与其说这人手眼通天,还不如说她攀上的人厉害……”谢谦嘲讽地嗤了下,眼底尽是明晃晃的厌恶和鄙夷,他继续道,“狐媚惑主的本事,兴许世间再无人能比得上她了。”

    姜芃姬点头赞同,她笑着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连男子中的英雄都如此,更别说那些被身体支配的凡夫俗子了,被人迷得不知东南西北。我只是有些奇怪……父亲说过,那个妖孽有着超出世人想象的妖邪手段,堪比狐媚惑主的妲己之流,为何没有世外高人收拾她?”

    从目前获得的情报可知,这个世界没有仙家术法,但也有着超越常人想象的手段。

    例如河间佛寺的了尘大和尚,观面相、知气运,堪比神棍之流。

    谢谦蹙着眉头,姜芃姬这个问题也是他一度百思不得其解的。

    “这些年,我也曾悄悄拜访过不少隐士高人,倒是知道一些内情。”谢谦说道,“当年,我发现拙荆被这个妖孽占去了肉身,第一时间便想起了古时狐妖占去苏妲己之事。在此之前,我不信糊弄人的神佛,但面对浑然陌生的拙荆,不得不相信。无法,只能暗中寻求高人相助。”

    谢谦找河间高人了尘和尚帮忙,奈何泄露了消息,惊动了妖孽,给他们父子惹来杀身之祸。

    “听父亲说过,您找的是了尘大师。”

    谢谦苦笑着点头,“正是了尘大师。”

    很可惜,他还没见到了尘大师,已经被妖孽发觉意图,对方趁机偷袭他,将他打成重伤。

    后来又碰上匪徒杀人,谢谦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抱着尚在襁褓的儿子跳崖。

    幸好他赌赢了,崖边的藤蔓和树枝救了他们父子一命。

    姜芃姬还开着直播间呢,谢谦刚出现的时候,不少观众表示这位大叔真有魅力。

    众人正默默舔大叔的颜值,听到二人的对话,直播屏幕上的弹幕内容齐刷刷换了。

    【亚特兰蒂斯】:谢谦老帅哥这话的意思是他发现自己老婆被人穿越了?厉害了我的古人!

    【一战扬名】:这很正常吧?毕竟是同床共枕的伴侣,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晏日安】:听得有些迷糊,哪个大佬来解释一下,这到底是咋回事?

    【剁手剁脚】:你们还记得主播这个世界还有一个穿越女不?按照先前的直播内容来看,这个穿越女占了谢谦老婆的身体,后来被谢谦发现了,穿越女就先下手为强,准备下手杀了谢谦和尚在襁褓的汉美小天使。谢谦父子侥幸生还,当然要想办法报仇喽!

    【金桔柠檬汁】:这个……穿越这件事情也不是本人能控制的吧?不过那个穿越女的确是过分,占了人家老婆的身体不说,还想杀了这具身体的丈夫和儿子……但谢谦也想杀了穿越女啊,如果我是穿越女,好死不如赖活着。愧疚归愧疚,但是个人都会想活着的吧?

    【良品铺子】:我觉得这事情不能归为一谈,搁谁都想活着,但那个穿越女做的事情的确过分。按照目前所知的内容来看,这个穿越女不仅想反杀谢谦父子,貌似还害了主播母亲和前头两个嫡兄。记得柳府庶女柳嬛么?根据大神分析,这个柳嬛是穿越女和昌寿王的女儿。记得柳嬛的丈夫巫马君么?巫马君是穿越女和东庆皇帝的儿子。关键这两个同母异父的兄妹,特么都是用谢谦老婆王惠筠的身体生的。这事情搁在谁头上,谁都受不了的吧?

    弹幕激烈讨论,不少观众还想起之前刺杀姜芃姬的穿越女,顿时不寒而栗。

    站在谢谦和原主王惠筠的角度,穿越女是占了人家身体,用这具身体试图杀害原主深爱的丈夫和儿子,还用这具身体和无数个男人纠缠不清,生下两个孽种,搁谁谁不觉得恶心?

    谢谦可不知道有观众讨论这事儿。

    他径自说道,“原本想找了尘大师寻求帮助,奈何妖孽厉害,事先窥破了我的打算……后来,我阴差阳错下碰见另一位高人。对方告诉我,那个妖孽来历不凡,怕是异界之人,能扰乱既定的命数。对方还说,不少高人已经发现异样,但这妖孽神通诡异,擅长行踪藏匿之术。若是未成气候,倒是能想办法试一试……可如今过去这么多年,已经成了气候,难以除去。”

    这个世界的世外高人,不过是比较厉害的神棍,能掐能算不能打。

    穿越女的命数不在这个世界,他们算不出此人的天机命轨,更别说找到人了。

    “异界之人?”

    谢谦叹息道,“是啊,异界之人,兴许是害人的鬼魅。”

    姜芃姬眼珠子转了转,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

    柳佘知道穿越女大致方位,因为他有权有势,能派遣人帮他查探。

    谢谦却是孤家寡人,无权无势还被谢氏除名,他怎么那么肯定穿越女在中诏皇宫?

    “我有一个疑问,你是怎么知道妖孽混在中诏皇宫?那也是高人告诉你的?”

    “高人倒是没告诉我,但他给了我这个……”

    谢谦从怀中取出一物,竟是一枚阴阳鱼造型的玉佩。

    姜芃姬上前接过这东西,巴掌大小,触手生温,质地温润细腻,竟是不可多得的暖玉。

    关键这玉佩还十分奇特,一半黑一半白,黑得纯粹,白得透亮。

    “这是什么?”

    “据高人所言,这是前朝丞相皇甫修的陪葬遗物。”



    前朝丞相皇甫修?

    姜芃姬从史书中看过这人的记载,野史传闻此人精通周易八卦,开了天眼,能通鬼神。

    她起初还觉得这人有些不务正业,好好一个丞相不去治国打仗,装什么神棍……不过现在来看,野史也不是瞎说。不然的话,为何对方的陪葬遗物会有这样奇怪的东西?

    “瞧着……这暖玉除了造型奇特了些,没别的用途……”姜芃姬喃喃一声。

    谢谦解释道,“那位高人讲了,此物能辟邪固魂,专克妖邪鬼魅,还有另一项神奇的力量。”

    姜芃姬好奇地哦了一声,将玉佩左右翻看,始终没有发现哪里奇怪。

    “什么神奇的力量?”

    谢谦说道,“据说玉佩内另有乾坤,天下妖邪难以躲藏,此乃道家至宝。”

    姜芃姬直勾勾地看着谢谦,眨了眨眼,说道,“您能讲得更清楚一些?”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这都只是一枚普通的玉佩。

    谢谦无奈地苦笑一声,他道,“平日睡眠之时将玉佩戴在身旁,时日一长,灵玉便会与人魂魄想通。睡梦之间,便能畅游天地,梦到许多诡异的场景,梦醒之时还能记得清清楚楚。高人告诉我,只要将目标的鲜血滴在阴阳鱼中心,入梦的时候便能看到目标所在的方位。”

    姜芃姬听得懵逼了,她道,“厉害了,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操作。”

    十五万咸鱼观众也是不住地发“666”,直播间终于要从古代争霸朝着仙侠发展了?

    “你便是借着这个找到妖孽的位置?”

    姜芃姬问道,这简直就是仙侠版的定位仪啊。

    谢谦苦笑道,“哪儿有这么简单?我也是耗费了数年时光,这才大致寻到对方的方位。一旦与妖孽距离过近,这东西便失去了效果。我想,应该是妖孽本身的隐匿神通发挥了作用。”

    所以说,这玩意儿只能锁定大致方位,不可能精确定位。

    姜芃姬看着阴阳玉佩若有所思,她总觉得这玩意儿的特性有些熟悉。

    另一厢,直播间的咸鱼观众也在眼馋。

    【圆圆的小妞】:汉美爸爸说玉佩另有乾坤,意思是说这玩意儿还是随身空间?

    【端乐】:主播主播,你要不要咬破手指第一滴血上去试一试?说不定就认主成功了。

    【莫言桑榆晚】:说不定里面不仅是随身空间,还有一口神奇的灵泉,能洗骨伐髓!

    【终非昨夜星辰】:说不定不仅有神奇的灵泉,还有更加神奇的灵田,能玩开心农场!

    【随风萧瑟】:哈哈哈,说不定不仅有灵田,里面还有一栋装着无数修真心法的小农屋!

    【秋水】:噫,为了不破坏队形,我也接一句——说不定不仅有农屋,还有随身老爷爷!

    姜芃姬:“……”

    咸鱼果然是咸鱼,一群凑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

    她没有理会凑热闹的咸鱼观众,问谢谦,“如何使用它?只用将它日日佩戴在身边?”

    谢谦说道,“高人说过,若是魂魄强大的人,天生便能与灵玉沟通,入梦会更加清晰。倘若是普通人,只能增加与灵玉接触的时间,不断磨合之后才能入梦通灵……端看个人天赋。”

    姜芃姬看着手中的玉佩,眉头深锁,她总觉得自己见过这玩意儿!

    谢谦也发现姜芃姬的异样,随口问了句,“你发现什么了?”

    姜芃姬说,“这件宝贝,先生能借我一阵子么?不知为何,见到它的时候,总觉得有种面善的错觉,好似在哪里瞧过。可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不知先生能不能应允?”

    对于谢谦来说,这枚玉佩是他的命根子。

    失去了它,自己便再也找不到妖孽的行踪,更别说报仇。

    可是先前那趟行刺,他发现自己只是个凡人,根本无法与妖孽抗衡,他需要借助凡俗权势的力量。若非如此,谢谦也不会带着万轩一路投奔丸州。姜芃姬要借,他自然不会拒绝。

    谢谦点头应允,姜芃姬忙道,“先借个两日,过一段时间定然归还。”

    说完这事儿,谢谦提了李赟和上官婉的婚事。

    自家儿子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拱倒了一棵白菜,当父亲的肯定要助攻一下。

    以李赟如今尴尬的身份来讲,能娶到上官婉这样出身清贵的世家女,那也是走了大运。

    “这件事情我是没什么意见,关键还要看婉儿的态度。您应该听汉美说过婉儿的过去,那并非她的过错。平心而论,婉儿与汉美倒是般配,两人又是两情相悦,若能成事,再好不过。”

    在女四书面前,自然是好女不二嫁、女子应该从一而终。

    哪怕女子还没嫁过去丈夫就死了,女子也该未素未谋面的丈夫守寡。

    谢谦却没有这么迂腐,事实上女四书上面绝大部分内容,他都是嗤之以鼻的。

    莫说二嫁,士族之间二嫁三嫁的女子也不在少数,人家只看门当户对和血统,才不管其他。

    事实上,上官婉望门寡的身份在谢谦看来根本不算事儿。

    “那能算什么过去?那些蠢货折腾什么望门寡,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谢谦眸中带着浓浓的鄙夷。

    “您这么说,我也更放心了。”

    谢谦从县府出来,一眼便看到自家儿子在远处张望,那模样有多蠢就有多蠢。

    “爹——”

    谢谦佯装不认识,绕过了儿子。

    李赟沮丧。

    他只是想知道主公有没有答应他与婉儿的婚事呀。

    另一厢,姜芃姬看着桌案上摆着的阴阳玉佩出神,认真搜索自己的记忆。

    以她的经历来说,她不可能见过这种东西,但那种熟悉感又挥之不去。

    姜芃姬捏着玉佩闭眸深思,她想用精神探索玉佩的材质,便是这个时候,玉佩表面冒出了个看不见的气旋,一股微弱的吸力引起了她的注意力。她阖眸静心,顺势将精神力注入其中。

    蓦地,原本黑黝黝的视线突然明亮起来,竟是云雾遮掩的高空。

    她怔了一下,发现一条红线直直延伸到云层下方。

    心念一动,一股失重的错觉传来,视线顺着红线不断向地面拉近——

    眼瞧着快要坠地,她倏地睁开眼睛,失重的感觉才戛然消失。

    姜芃姬错愕地看着手中的阴阳玉佩,喃喃道,“竟是这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