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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明二年冬,十一月二十六日,己卯。孝文太后忌辰,帝率公卿至报恩寺祭奠,遇刺,山陵崩。

    ——《玄愍帝实录》

    北国冬月、朔风如刀,草木凋谢、寒霜满山,天地间一片肃杀。

    这样恶劣的天气,老百姓不拘贫富都躲在家里猫冬,山路上死寂无人,只有西北风刮过山石发出的呼啸声,如嚎如怒,令人绝望!

    突然,阵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山道的死寂,一群衣甲带血的骑士,簇拥着一辆双驾马车,从北面疾奔而来。

    他们所乘的马匹皆是神骏,但一夜不停的跑下来,战马已是口泛白沫,筋疲力竭了!

    为首的一名骑士剑眉星目,英俊非凡,一边控马,一边满脸焦灼的回头探望。

    身后不远处烟尘腾起,可以清楚看到一队玄甲骑兵,正在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追上他们!

    “该死!”那名骑士当机立断,爆喝一声:“迎敌!”

    将士们都很清楚,这时转身迎敌意味着什么!但为了给马车上的人争取一点时间,他们全都毫不迟疑的勒住马缰,转过身来!

    须臾间,追兵已经杀到面前,却被将士们死死挡在谷口,寸步不能前行!

    远去的马车上,车帘掀开了,现出一张苍白美丽的面孔,她头插金翠钿钗、身穿赤色襢衣,紧紧搂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那小男孩一脸的恐惧,那幼小的心灵完全无法理解,为何自己的人生,会在一夜之间,从天堂坠落到地狱。

    。

    那些骑兵身披玄色的铁甲,头盔如狰狞猛虎,左臂甲上刻着篆体的‘夏侯’二字,彰示着他们的身份——夏侯阀的部曲家将,号称天下精锐的玄甲骑兵!

    为首一名将领,头戴束发金冠、身披黑色的大氅,狼眉鹰目、顾盼自雄,气魄摄人肝胆!他骑一匹黑色巨马,像九幽的魔神一样,睥睨着拦路的一众护卫。

    饶是那些护卫已视死如归,见了此人仍旧面如土色!为了追捕皇后娘娘,夏侯阀居然出动了天阶大宗师!那可是天下有数的绝顶高手,他们哪里能阻拦的住?!

    为首的骑士神情也变得无比凝重,他担心阻拦不了对方多久,娘娘和太子殿下还是无法脱险!

    还是对方先开口了,语气比这寒风还要凛冽道:“杜茂,皇帝已经死在报恩寺。不想株连九族,还是下马投降吧!”

    “夏侯不败!”那为首的骑士,原来名叫杜茂。他横眉冷对,憎恨道:“你们夏侯阀深受皇恩,却弑君祸国,罪该万死!今日我便要替皇上报仇!”

    “不自量力!”那金冠黑氅的夏侯不败冷哼一声,猿臂一挥,玄甲骑兵便轰然向杜茂等人扑去。

    杜茂抽出背后双刀,怒吼一声:“禁卫军,死战不退!”便一马当先迎向来敌!

    众禁卫也跟着怒吼起来:“死战不退!”这一声仿佛有魔法,让他们抛掉一切杂念,心里只剩一个念头——杀敌!

    轰然之间,双方碰撞在一起,你死我活的厮杀起来!玄甲骑兵虽然人数众多,但受地形限制,不能发挥优势。且禁卫将士个个武艺高强,尤其是杜茂,已是劲力无穷的地阶宗师,一双灌注着真气的镔铁长刀舞动如雪,斩断兵刃无数,杀伤敌兵无算!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盏茶功夫,夏侯不败见玄甲骑兵仍然无法克敌,不禁眉头一簇,没时间可浪费了!

    杜茂一刀劈出,将一名敌兵连人带马砍成两段!鲜血和内脏飞溅中,他突然心生警兆,瞥见一抹黑影向自己凌空扑来,忙不假思索的挥刀砍去!

    那道黑影正是夏侯不败,见刀光匹练般向自己席卷而来,他不慌不忙伸出修长的手指,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弹!便正弹在杜茂的刀背上!杜茂那威猛无俦的一刀,居然被这毫不费力的一指,硬生生打断了招式!

    杜茂右手虎口鲜血迸流,长刀也脱手而出!他半边身子都陷入了麻痹,甚至来不及举起另一柄长刀,便被夏侯不败一掌印在胸口!

    杜茂登时如遭雷击,吐血横飞出去数丈近远,身躯狠狠撞在山石上,溅起无数砂砾!

    战力居然如此悬殊,这就是纵横天下,无可匹敌的天阶大宗师!

    夏侯不败挥手间干掉杜茂,身子又在半空中不可思议的转了个弯。双腿看似不紧不慢的连环踢出,每一脚却都正中一名禁卫的胸口!任那些禁卫如何拼命闪避格挡都是徒劳。

    被踢中的禁卫全都胸口塌陷,口喷鲜血横飞出去,定是十死无生!

    夏侯不败则借着这股力道,飘然返回自己的马背上。瞥一眼破布袋一般摔落在地的杜茂,意兴阑珊的叹了口气:“双刀杜茂,不过如此。”

    夏侯阀的玄甲骑兵见状,满眼都是狂热的崇拜,齐声高喊着:“中流击楫,天下无敌!”朝剩余的禁卫疯狂砍杀起来!

    没了杜茂这定海针,剩余的禁卫完全被夏侯不败的恐怖实力夺去了气魄。没有抵抗多久,就被玄甲骑兵围杀殆尽……

    看一眼满地的禁卫死尸,夏侯不败却神情阴郁道:“拖得太久了。”

    玄甲骑兵登时满面愧疚道:“我等甘愿受罚!”

    “领军权且息怒。”副手忙小心翼翼劝道:“平王殿下的军队已经把落凤山都包围了,她们跑不了!”

    “夏侯阀从不靠别人帮忙。”夏侯不败冷哼一声道:“追不上她们,你们就自裁谢罪吧!”

    “是!”所有玄甲骑兵神情一紧,拼命催动战马,继续全速追击!

    。

    落凤山山势平缓连绵,像一只头向西、尾巴向北的凤凰,山名便由此而来。这里的山道并不算难行,而且比官道要节省不少路程,平日里,过路的商旅行人只要不载重,不少人会抄这个近道。

    尽管天寒地冻,还是有一小队人马出现在这山道上。这些人有护卫、有仆从,还有女佣,全都面带苦色,簇拥着一辆不大的马车,缓缓向前而行。

    马车里坐着一家四口。一双六七岁的儿女,全身裹在厚厚的皮裘里,缩手缩脚的蜷在母亲身边。虽然点着个炭盆,但北风从车缝钻进来,车里依然十分冰冷。

    两个孩子的母亲,是个二十多岁的妇人,样貌称得上端庄美丽,气质更是温婉平和,一看就是大家族出来的。只是看到孩子受罪,她也不能免俗的小声抱怨道:“那些人也太过分了,不过是个小小的县令,就不能缓一缓,等暖和了再让你上任?”

    她说话的对象,是个神采内敛、气度从容的青袍男子。他正拿着本书,在颠簸的山路上看的津津有味,闻言叹口气道:“其实山下没有这么大的风,你却偏要到山上烧香。”

    “听说这落凤山的凤凰观,香火灵验的很。”妇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白一眼男子道:“还不是为了你,我要求道祖保佑,让你早日调回京城。”

    “娘,”小女孩娇嫩的声音打断了夫妻的对话,“我要尿尿……”

    一旁的小男孩也跟上说:“我也要尿……”

    妇人忍俊不禁,刮一下小男孩的鼻头道:“什么都要跟着姐姐学。”

    男子也笑了,宠溺的摸摸儿子的头,搁下书本起身下车道:“爹爹给你拿夜壶去。”

    男子下了车,跺一跺酸麻的两脚,把夜壶送进车中。眼看凤凰庙就到了,他便安步当车,缓缓而行。

    呼吸着冷冽的空气,男子的头脑为之一清,心情却依然沉重。妻子总以为,他是被家族的嫡系排挤才匆匆离京。但事实并非如此,是他自己选择这时候上路的。虽然他人微官卑,却依然能预感到,京中即将有大变发生。

    皇上取消九品官人法,又颁布均田令,还要重新统计全国户口,样样都砍在门阀豪族的根基上,那些人怎么能不反对他?皇上登基才两年,根基还太不牢固,如此操之过急,是取乱之道啊!

    男子本身就是七大门阀之一的子弟,自然十分清楚那些门阀联起手来,实力要远胜皇家。何况,还有个貌似忠厚、实则野心勃勃的平王殿下……

    男子一路走,一路长吁短叹,既为皇帝和国家的命运忧心忡忡,又为自己眼下的弱小无力而悲哀。预见到京城要风云变幻,只能远远躲开,以免行差踏错、连累妻儿……

    ‘这不是我想要的人生……’男子长长一叹,正准备收拾心神,加快脚步。忽然听到身后有马车疾驰的声音,不由循声望去,只见一辆样式普通的双驾马车,在山道上狂奔而来。车夫好像仍嫌不够快,还在拼命抽打着马匹。

    男子不由眉头紧锁,这段山道十分狭窄,仅容两车并行,但对方狼奔豸突,而且还是双驾马车,怎么可能过得去?!

    男子让护卫高声叫对方停车,但对方置若罔闻!只见那辆马车根本不减速,依然直冲而来!男子的马车极力避让,道路还是不够对方通行,一侧车轮轧出了道路,重重撞在一块凸起的山石上,登时就翻了车!车夫直接被掀飞出去,一头撞在山石上,生还希望渺茫。

    “快救人!”男子赶忙带着家丁,跑到翻倒的马车旁,想要打开车门。却吃惊的发现,那车门无比沉重,竟然是昂贵的铁梨木制成!这么大的马车,全用铁梨木制成,就是七大门阀也不会如此铺张!

    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头,当他打开车门,看到里头的母子俩,不禁失声叫道:“皇后娘娘!”

    女子额头流着血,但怀里的小男孩毫发无伤,她有些错愕的看着对方。“你是……”

    “在下陆信,娘娘还在梅阀时,曾随兄长参加过娘娘的诗会。”叫陆信的男子忍住满心的惊涛骇浪,让女佣把皇后从马车里扶出来。

    “陆信,我想起来了!”皇后出来马车,抱着怀里的男孩儿便跪在了陆信面前,哀声乞求道:“求你救救太子吧!他是皇上唯一的骨血啊!”

    “皇上……”陆信闻言浑身一震道:“出什么事情了?!”

    “皇上,”皇后泪珠滚滚,鬓发在寒风中凌乱飞舞,凄楚无助的悲泣道:“已经遇害了……”

    “啊!”陆信登时僵在那里,虽然已料到会出大事,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手下人的惊呼声把他唤回神来,陆信茫然的举目四望,才发现山下到处影影绰绰,整座落凤山都被包围了!

    “求求你,救救太子吧……”皇后不断地的哀求声,始终萦绕在他耳边。

    。

    玄甲骑兵追到凤凰观前,便见一名身穿绿色官袍的男子,恭候在山道旁。

    “你是何人!”一名骑兵冷声问道。这种低级官员,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下官新任钱唐知县陆信,特在此恭候夏侯阀大军。”陆信并不着恼,客客气气道:“诸位可是追踪皇后和太子而来?”

    “吁!”玄甲骑兵闻声纷纷勒住马缰,一名头领厉声问道:“人在哪里?!”

    “被下官的手下困在凤凰观中,等候贵阀发落!”陆信一指前方,他的十几个从人,全都手持兵器,满脸警惕的看守住那小小的道观。

    玄甲骑兵立即上前,把那道观围了个水泄不通。手下人去查看真情,夏侯不败打量一眼陆信道:“你是陆阀的人?”

    “回夏侯将军,正是。”陆信恭恭敬敬答道。

    夏侯不败想了想,缓缓摇头道:“没印象……安国公是你什么人?”

    “是下官堂伯。”陆信答道。

    “哦……”听说他是陆阀旁系,夏侯不败兴趣缺缺道:“你家的那些嫡系,这次表现的太差劲,还不如你个旁系。”

    这时,那头领回来禀报道:“领军,里头确实是那母子俩。”

    “那还愣着干什么?”夏侯不败冷冷瞥他一眼。

    “她们在殿里堆满了柴火,还撒了灯油……”那头领有些艰难的回答道:“属下一时难以决断……”话音未落,就见观中腾起了浓烟。

    “废物!”夏侯不败终于变了脸色,怒斥一声,纵身飞扑进凤凰观!

    观中,不大的三清殿燃起了熊熊大火。风借火势,转眼间,就把木质的殿阁烧成了火海。饶是夏侯不败神功盖世,也不敢冲进去,只能厉声下令手下救火。

    火海中,皇后娘娘状若厉鬼,披头散发指着夏侯不败和跟进来的陆信,凄厉的诅咒道:“夏侯阀弑君祸国,本宫今日就是你们的明天!陆信卖主求荣,不得好死……”

    皇后的詈骂声中,大火燃烧声中,玄甲骑兵救火声中,分明还有个孩童的哭喊声!

    陆信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面孔被火光映照着晦明晦暗,笼在袖中的一双手,忍不住微微颤抖。

    夏侯不败却镇定了下来,好整以暇的看着火场道:“落凤山,皇后娘娘合该葬身于此。”说完瞥一眼陆信道:“吓到了?”

    陆信茫然的点了点头。

    。

    等玄甲骑兵扑灭大火,三清殿早就成了废墟,里面自然无人生还。玄甲骑兵马上进去搜检尸首,清点人数,逃掉的三个人,一个也不少。虽然尸首已经面目全非,但从衣着体态,依然能分辨出,是皇后、太子,还有驾车的太监无误。

    陆信看着烧焦的尸体,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突然跑到一旁呕吐起来,他吐得十分剧烈,双肩筛糠似的颤抖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引得玄甲骑兵哄然大笑。虽然陆信帮他们拦住了皇后,但他们丝毫不掩饰,对这卖主求荣之人的鄙视。

    那边,夏侯不败仍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甚至亲自进场搜查,目标却不再是人,而是在找什么物品。

    把火场翻了个底朝天,夏侯不败也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他阴郁的看着已经直起身来的陆信道:“你从皇后那里,有没有得到什么东西?”

    陆信一张脸苍白无比,缓缓摇头道:“下官没有见到任何东西,自然也没有得到。”

    “那东西……太重要了。”夏侯不败略略犹豫,旋即便不容置疑的下令道:“仔细搜查,不准放过任何地方!”

    陆信也不反对,深深看一眼那具小小的尸体,便默默走出了道观。只见玄甲骑兵已经在搜查他的随从和行李。随从们面露不忿,都被陆信用眼神制止了。

    一会儿工夫,只剩下陆信的马车没搜了。见夏侯不败盯着马车,陆信突然出声道:“将军,车上是内子,病的很重。”

    夏侯不败根本不理会,冷冷道:“本座略通岐黄,正好为尊夫人把把脉。”说完便大步向马车走去。

    陆信的马车上似乎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他紧紧跟在夏侯不败背后,面上现出决然之色。

    见夏侯不败的手已经搭在了车帘上,陆信咬牙握住袖中的利刃,虽然知道自己根本伤不了天阶大宗师,穷途末路之下,也只能以卵击石了!

    谁知夏侯不败突然停下动作,皱眉回头,陆信还以为他察觉了自己的意图,惊得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没想到对方的目光越过他,投向了远处。

    陆信茫然的望过去,只见一道白影出现在远处的山道上。那白色的身影移动的极快,甚至超过了骏马奔驰,就像缩地成寸一样,倏然就到了近处!

    “妖道孙元朗,凭你也想染指宝典!”夏侯不败双目燃起熊熊战意,再顾不上给陆夫人号脉,丢下一句‘仔细搜查马车!’便纵身迎了上去!

    那叫孙元朗的道士,一身白色黑缘的道袍,面容清绝、长须飘飘,一派仙风道骨。闻言放声大笑:“夏侯小儿,贫道便陪你走两招!”

    兔起鹘落间,两位天阶大宗师已经交手了上百招。一时间,半山腰上烟尘腾起、飞沙走石,旁人只能看到两条模糊的人影,根本看不清他们的招式。

    那孙元朗似乎未尽全力,招架之余,还有闲心四顾。转眼,凤凰观处的情形便了然于胸。他知道已事不可为,便且战且退,和夏侯不败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这厢间,玄甲骑兵依命搜查了马车,并没有搜出要找的东西。

    陆信身子一软,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若非这突然杀来的孙元朗,这一关肯定过不去……

    等夏侯不败赶走了孙元朗,意犹未尽的折回时,整个人还沉浸在巅峰对决的体验中。得知没有找到东西,夏侯不败惋惜的叹气道:“看来宝典真的烧了……”便让人放陆信一行离去。

    玄甲骑兵返程路上,才顾得上割下那些禁卫的首级报功,却吃惊的发现,杜茂不见了。

    夏侯不败略一扫视现场,便知道,自己那一掌并没杀死杜茂。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夏侯不败一面让人仔细寻找,一面狞笑道:“本座既然放话杀他全家,自然得说到做到!”

    。

    杜茂确实没死。按说以他的功力,在那一击之下肯定十死无生。但他身上的御赐宝甲,保护他在夏侯不败的致命一击下,只是重伤昏迷。加之当时急着追赶皇后,夏侯阀的人并未仔细检查尸首,这才给了杜茂死里逃生的机会。

    杜茂从同袍的尸体堆中爬出来,躲过敌人的搜查,在一个山洞里稍稍恢复了伤势,强撑着准备去寻找皇后和太子。

    这时包围落凤山的军队已经撤走,夏侯不败更是早就带着玄甲骑兵回京,一路上倒是没人发现他。当他来到凤凰观时,从打扫废墟的道士口中,得知皇后和太子已经自焚于三清殿。

    杜茂悲痛欲绝,跌跌撞撞下了山,又得知一个更大的噩耗——夏侯不败果然说到做到,将杜家满门抄斩!

    杜茂当场吐血昏迷,幸好被好心的农夫收留,一直躺了一个月,才能重新下地。这时他也冷静下来,知道凭自己无法向庞大的夏侯阀寻仇,便把怒火喷向了出卖皇后的陆信!

    而且陆信出卖皇后,却没得到夏侯阀任何赏赐,已经成为天下的笑柄。不知多少人想要杀了他出气,向他动手也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于是杜茂养好伤,便到了钱唐县,暗中窥视几日,已经摸清了陆家的情况。是夜风雨交加,杜茂悄悄摸进县衙后宅,打开了东厢房门。

    房中,陆信的子女正熟睡。看着床上两个小小的身影,杜茂没有一丝迟疑,举起了屠刀!他要让陆信也尝尝灭门之痛

    就在他准备下手时,陆信的儿子被噩梦惊醒,撕心裂肺的痛哭起来!

    听到那哭声,杜茂硬生生收住了刀,整个人愣在那里!

    然后他疯了一样,不顾暴露点亮了烛火,看清了那男孩儿的面容,杜茂手里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因为那男孩儿,分明是他看着长大的太子殿下!本该在凤凰观被烧死的太子殿下!

    陆信闻声赶来,见到不速之客大吃一惊,刚要出手保护孩子,却见对方泪流满面向自己磕头:“杜茂代先帝、先皇后,叩谢陆先生大恩大德!”

    陆信也认出了大名鼎鼎的双刀杜茂,这才收起了兵刃,走到床前。搂住满脸惊恐的男孩儿,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待将男孩儿哄睡,这才轻声说道:“这孩子当时在马车里,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烧死……”

    “那在凤凰观被烧死的男孩儿……”杜茂虽然已经猜到真相,但仍然忍不住发问:“是谁?!”

    陆信颓然无语,双目两行血泪。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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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雨蒙蒙的西子湖上,泛起星星点点。这仲春的斜风细雨,只会使才子佳人的游兴更浓。他们在湖上或抚琴弄箫,或引吭高歌,怡然自得又暗暗较劲。

    在这些游船中,最耀眼的是一艘双层的画舫。朱漆雕栏,飞檐彩画,要比其他的船只都华丽不少。但真正让四面游船趋之若鹜的,是那船上的绝代佳人。

    当琴声在画舫上层、轻纱笼罩的琴台中奏响,西子湖上登时安静下来。听着那珠落玉盘的仙音,人们仿佛被带入一个空明美好的世界,心灵被琴声彻底洗涤。所有的人都忘掉了勾心斗角、恩恩怨怨,只知安乐和平,只想在这湖山空蒙的美景中把酒言欢……

    天籁般的琴声传到岸边,行人纷纷驻足,痴痴眺望画舫中那道倩影。湖畔垂柳迢迢,万树丝绦轻抚着嫩绿色的水面,整个西湖仿佛都被这琴声沉醉了。

    一对姐弟撑着伞,漫步在这细雨迷蒙,琴声醉人的西湖边。少年约摸十五六岁,身量颀长纤细,肤色白皙如玉,相貌俊美无比。他穿一身白色的袍衫,一手提着个竹篮,一手持着伞给姐姐遮雨,看上去是那样的温和柔顺。

    只是没人发现,他望向湖面的目光中,沉郁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冰冷肃杀,和他的外表反差极大。

    少女有十六七岁,梳着江南一带流行的垂鬟髻,一身合体的鹅黄裙裾,衬得她亭亭玉立、秀若芝兰。她生的眉目如画,肌肤胜雪。一点梅花妆印在白嫩的额头上,鬓边两缕乌发垂下,更显得娇嫩鲜艳、清丽迷人。

    这样烟雨迷蒙的时节,正适合少女感怀。一路上,她回忆着客居余杭的十年光阴,说自己的北方官话,都已经被吴侬软语取代,如果回京,会被那班小姐们笑掉大牙。又感叹起,自己一直都比少年高,如今不知不觉,却只到他眉头了。

    少女说着转身,举起柔若无骨的小手,想比量自己的头顶和弟弟的眉头,印证下身高差是否无误。却见少年正望着湖面出神。

    少女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就看到那艘被众星捧月的画舫,眉头不禁轻蹙,旋即展颜笑道:“阿弟真的长大了……”

    少年闻言一愣,当他回过头来,目光变得柔和温暖,没有丝毫肃杀的影子。他脸颊微微一红,抗议道:“阿姐胡说什么呢。”

    “害羞了,害羞了,小云儿果然是开窍了。”见他受窘,少女咯咯的娇笑起来,她笑的如此轻快肆意,少年只能无奈的将油纸伞尽量罩在姐姐头顶,以免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裙。

    少女笑累了,便把手搭在弟弟的胳膊上,待喘匀了气,也有些神往的看着那艘画舫,小声道:“她琴弹得太好了,若能拜她为师该多好。”

    姐弟俩说话间,又有艘船载着几个轻薄公子,凑近了那艘画舫。便听公子哥儿们抱拳高声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钱唐四少慕名前来,恳请芊芊姑娘拨冗相见,以慰平生。”

    少年闻言,看看少女道:“父亲听到你这话,阿姐今年都别想出门了。”

    “暮气!”少女吐吐丁香小舌,朝少年挤眉弄眼道:“柳芊芊是江南第一琴艺大家,你小小年纪就知道偏见。”

    “偏不偏见我不知道。”少年举一举手中的竹篮道:“我只知道我们再不回去,晚饭就没得吃了。”

    “呀,确实。”少女这才意识到,在外面耽搁太久了。赶忙提着裙角,快步走在湖边湿滑的青石路上。

    “阿姐,我们来湖边是为了折柳的。”见冒冒失失的少女,完全忘了此行的目的,少年只好提醒道。

    “哦哦。”少女拍了拍额头,扮个鬼脸道:“这就做。”她便停下脚步,端详起湖边的垂柳来,但见那些挂满了雨露的柳条,每一根都娇嫩可人,令人不忍伤害。少女青葱般的手指戳着下巴,好一会儿都没下去毒手。

    少年也不催促,专心给她撑着伞,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姐姐。

    少女求助似的看向少年,少年微举双手的事物,示意爱莫能助。

    少女撇撇嘴,只好狠心出手。为了小小报复一下少年,少女在折柳条时,不着痕迹拽了一下树枝。柳条上积蓄的水珠便哗啦一下,全都落在少年头上。

    少年无奈的看着娇笑着跑掉的少女,不放心的叮嘱道:“小心脚下。”顿一顿,又有些气愤道:“还有……以后不许叫我小云儿。”

    “知道了,小云儿。”少女点点头,手捻着柳枝,在石板路上蹦蹦跳跳前行,她的步履虽然轻盈欢快,落地却是极稳,显然少年多虑了。

    少年无奈的摇摇头,不疾不徐的跟在她身后,姐弟俩说说笑笑,消失在烟雨迷蒙的美景中。

    。

    大玄朝统一南北,将天下分成三十一州,西湖所在的余杭县属于扬州吴郡。城中除了县衙,还有郡守府。

    郡守衙门和县衙都座落在玉皇山下,西湖之畔。这一带自然也就成了达官贵人聚居的地方。在离郡守衙门半里多远的地方,清波门内,有一条陆官巷。青石铺就的长巷古朴宁静,最里头就是吴郡郡尉陆信的宅邸。

    姐弟俩进了巷子,只见邻居门前都已经插好了辟邪祈福的柳枝。少女有些汗颜的伸手,摸了摸漂亮的小鼻子,对少年正色道:“柳枝,还是长在西湖边的最好。“

    少年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配合道:“格外灵验。”

    “真乖……”少女点点头,却忍不住扑哧笑起来。

    两人说笑着到了陆府门口,看门的老仆赶忙迎上来,一面接过少年手里的竹篮,一面恭声道:“小姐少爷回来了。”

    “钟叔,没耽误钟婶儿备饭吧?”少女向老仆甜甜一笑,有些歉意道:“去折柳枝花了些时间呢。”

    “没有没有,寒食节不用动火,快得很。”老钟笑着接过竹篮,赶紧穿把竹篮送给东厨的老伴儿。姐弟俩则在门口插起了柳条。

    时候不早,老钟也在厨房帮着老伴儿一起张罗。两人从竹篮中端出买回来的醴酪、春酒,又将前日做好的黍饭、青团,分盛在四套餐具中。一边备餐,钟婶儿一边感叹道:“也不知老爷怎么想的,别人官没他大,家里都有七八个伺候的。他倒好,就用我们两个老胳膊老腿儿,还得让少爷小姐帮忙买东西。”

    “你懂什么,老爷是清官。”老钟白一眼老伴儿道:“之前,府里一个下人都没有。老爷是可怜咱们两个老货,才收留了咱俩。”

    “哎,只是苦了少爷小姐……”钟婶儿叹口气道:“瞧瞧别家的少爷小姐……”

    “少爷小姐知书达理,待人和气,比那些公子哥儿好多了。”老钟沏好了新茶,便和老伴儿端着食盘到前厅布餐。

    。

    陆信的住处是郡守衙门提供的,他是吴郡的三把手,宅院自然不会太小。只是他家里,加上老钟夫妇,一共才六口人,只住一半的院落,还是显得空空荡荡。

    老钟夫妇端着托盘到了前厅外,除履膝行入内。陆信一家四口已经在厅中坐好,陆信的样子,和十年前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只是蓄起了短须,目光也更加沉静深邃。

    陆夫人则不然,只见她身形枯瘦、面色暗黄,一双眼睛没有半分神采,跪坐在矮几前,就像没有生气的石雕一样。看到姐弟俩跪坐几前还偷偷挤眉弄眼,陆夫人的脸上这才腾起一丝怒气。

    陆云赶紧示意陆瑛消停,陆瑛也看到母亲的脸色,略带撒娇道:“娘,今天过节嘛……”

    “呵呵……”陆夫人似乎更加恼火,但碍着老钟夫妇在不好发作。

    老钟夫妇布完菜退下后,陆信便举起酒杯,示意妻儿道:“今天过节,都破例喝一杯春酒庆贺。”

    陆云和陆瑛也端起酒杯,三人都看向一动不动的陆夫人。

    “夫人……”陆信唤了一声。

    “呵呵,庆贺……”陆夫人仍不举杯,只是冷冷的问道:“庆贺什么节日?”

    “寒食节啊?”陆瑛不解答道:“插柳吃醴酪的日子呢……”

    “这节是怎么来的?”陆夫人灰败的目光扫过三人。

    “晋文公为了纪念介子推。”陆云和陆信都不吭声,陆瑛只好答道。

    “他为什么要纪念介子推?”陆夫人脸上的神情愈发怪异。

    “晋文公复国,忘了赏赐介子推,介子推便和母亲隐居深山不出。晋文公放火烧山,想逼他出山,谁知却把母子活活烧死……”陆瑛说到这里,心咯噔一声,便见陆信和陆云全都搁下了酒杯,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哈哈……”陆夫人哑声笑起来,笑声比哭还难听,她神情扭曲的指着陆云道:“我的儿子也是被烧死的,是他的父亲亲手交给你娘!让她活活烧死的!”

    陆云搁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陆瑛也花容失色,泫然欲泣。

    ‘啪!’陆信终于拍了桌子,怒声道:“住口!十年前的事情不许再提!”

    “我偏要提!”陆夫人直起身子,和陆信冷冷对视道:“你们能装着忘了那事,我永远不会!”说完起身,拂袖离席道:“你们继续庆祝吧,我吃不下了,恶心!”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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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看着陆夫人走出前厅,穿鞋离去,屋里的气氛却依旧凝滞。

    十年前的事情,在每个人心头都留下了巨大的伤疤,他们能做的也只有尽量不去触碰,可陆夫人偏要不断提起,生恐他们走出阴影,迎来新生一般!

    良久,陆信长长叹了口气,对陆云道:“云儿,不要往心里去,你母亲就是这样子,没办法了……”他确实没办法,否则也不至于多年里连个下人都不敢用,就是怕她突然失控,说出这种不该说的话。

    “阿弟……”陆瑛也痛惜的看着陆云,虽然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但十年来朝夕相处,在她心里,陆云早就是自己的亲弟弟了。

    “母亲这些年,已经对我好很多了……”陆云努力绽出一丝笑容,不想让陆信和陆瑛担心。但他收在袖中的双手,却紧紧攥成拳头,手背青筋暴起。

    “嗯,你是好孩子……”陆信看着陆云,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勉强笑笑道:“快用饭吧。”说完,便端起碗来,举箸进食。

    姐弟俩也拿起筷子默默用餐,只是这顿饭味同嚼蜡,谁也没有吃出一点味道来。

    饭后,陆瑛给父亲和弟弟倒上茶水,轻呷一口碧绿的茶汤,陆信轻声问陆云道:“最近身体是否还有异常?”听父亲如是问,陆瑛也关切的看着陆云。

    陆云似乎已经彻底平复下来,摇头微笑道:“让父亲担心了,孩儿没有任何异常。”

    “没有就好。”陆信似乎放下一桩心事,叮嘱道:“那门功法太邪门,以后千万不要再碰了。”

    “父亲放心,孩儿晓得了。”陆云点头称是。

    。

    天黑前,有衙役来接郡尉大人,姐弟俩送父亲到门口。陆信接过陆云奉上的蓑衣,神情复杂的看一眼陆云,想要拍一拍他的肩膀,但始终没有伸出手,长长一叹道:“衙门里有差事,这阵子我不在家,你们要照顾好母亲,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陆云注意到陆信的动作,不禁神情一黯,垂首道:“父亲只管安心,母亲平时是很好的。”

    陆信点点头,披上蓑衣,踩着马凳翻身上马。衙役便牵着马出了巷子,马蹄声渐渐消失在雨声中。

    看不见陆信的影子,姐弟俩才转回。门房已经掌灯,陆瑛借着昏黄的灯光,打量着弟弟眉清目秀的面庞。陆云被她看的有些心虚道:“怎么?”

    “你真的没有再练那门功法?”陆瑛紧紧盯着陆云的两眼,唯恐被他骗了一样。

    “当然。”陆云失笑,活动一下自己的手臂,柔声道:“咱俩天天在一起,我正不正常阿姐该最清楚。”

    “白天是没问题,夜里就不知道了。”陆瑛习惯性的用手指支着下巴,一脸不放心道:“这几天晚上我得看着你才行!”

    “阿姐……”陆云嘴角抽动一下,窘道:“你开什么玩笑……”

    “怎么了?小时候你不是整天跟我睡一张床吗?”陆瑛理所当然道。

    “可我都十六岁了!”陆云无奈道:“还像话吗?”

    “呃……”陆瑛俏面一红,也意识到不妥了,但嘴上仍然不饶人道:“在我眼里,你还是个得让我哄着才能睡的小屁孩!”

    “随你怎么说……”陆云揉着额头,不知道到底是谁还没长大?

    陆瑛终于放弃了计划,姐弟俩在回廊尽头分开,她仍然不放心的嘱咐陆云,总之千万千万不要再练那功夫了。

    陆云自然诺诺称是,直到回房。把房门关上,他脸上温和的笑容便荡然无存。

    陆云的房间陈设极其简单,一床一榻一几一橱,榻上整整齐齐码放着书籍,几上是笔墨纸砚和一个香炉,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他只着白袜,跪坐在矮榻上,焚了一炉香,便静静端坐在那里。香是真腊沉香,有凝神清心之效,每次感到心烦气躁时,他都会像这样焚香静坐。

    可是今日,一块香燃尽了,他依然无法平复心中的痛苦,神情反而狰狞起来!

    陆夫人那番话,始终萦绕在他的耳边,当时他真想大吼一声,我怎么可能忘记,怎么能够忘记十年前的那场大火!我的娘亲就是在我眼前,被活活烧死的啊!

    虽然十年过去了,准确的说,是过去了九年六个月,三千三百零四天!他每一天都会记起那场大火!陆信对他极好,陆瑛更是给了他最大的温情,但这并不能抹平他心里的创伤,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份仇恨愈发刻骨铭心!怒火积郁在他的五脏六腑,年深日久,已经把他的每一根骨头都刻上了复仇二字!

    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无从发泄的火焰,化作重重一掌拍在了矮几上!轰隆一声,那樟木所制,坚硬沉重的矮几,便被拍的木屑横飞、四分五裂!

    一道春雷炸响,掩盖了屋里的动静。

    陆云的情绪也终于平复下来。他不理会眼前的一片狼藉,掀开榻上的垫褥,在榻板上按了几下,便听轧轧几声,榻上便出现一个尺许见方的暗格。暗格中有一黑一黄两本书册。陆云拿起那本黑色的书册,注视片刻便放回暗格。这才拿出黄色的那本,端端正正摆在自己膝上。

    那书以黄绸为面,封面上写着四个篆体字‘玄黄宝典’。所用纸张十分昂贵,他翻了这么多年,依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这便是当年,夏侯不败苦寻不得的东西。陆信将其藏于落凤山上,足足过了半年,才悄悄返回落凤山,取回来交给了陆云。

    这本书,乃是开创大玄王朝的高祖皇帝所传,记载的功法极其玄妙,迥异于各门阀的武功套路,向来只有皇室子弟才能得授一二。

    陆云修炼的是宝典中记载的至高绝学——皇极洞玄功。按照宝典记载,这门功法大圆满后,甚至可以问鼎天道!陆云修炼之后,果然一日千里,一年的苦练顶得上别人几年,实力提升极为迅猛!

    但这一二年里,他遇到了大麻烦,每当他全力运功,事后都会痛不欲生。而且随着他功法越发精深,痛苦也成倍增加!

    一年前,陆瑛听到他房中异常,推门看到陆云蜷缩成一团,身上的血管像蚯蚓一样蠕动,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陆瑛吓坏了,赶紧叫来陆信,陆信还以为他走火入魔,想要帮他运功平复,谁知手一碰到陆云,整个人便如遭雷击,被狠狠弹了出去!

    陆信惊呆了,他在四年前,就已晋级地阶宗师,虽然没有防备,但陆云也没有针对自己啊!怎么就能把自己如此轻易的弹飞呢?!

    陆信知道,这已经是自己无法解决的状况了,只能和女儿一起,万分焦急的看着陆云受尽痛苦,过了半个时辰才渐渐平复下来。

    事后,父子俩认真检讨这门皇极洞玄功,陆信的观点是,这门功法玄之又玄,需要意会的地方太多,没有师傅指点,修炼一定会出岔子!而陆云的表现,确定无疑就是出了岔子,如果继续强行修炼,一定会走火入魔的!

    打那之后,陆信就禁止陆云再练这门功法。但陆云修炼宝典上别的功法,以及陆阀的家传绝学,全都进展缓慢,功力甚至有退化的迹象。

    陆云绝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他知道自己的敌人是多么恐怖!没有绝世的武功,一点报仇的希望都不会有!

    承受非人的痛苦又如何?还不及他内心伤痛折磨的十分之一!

    走火入魔又如何?只要能大仇得报,入魔就入魔!

    所以,他很快坚定了决心,继续偷偷修炼起这门皇极洞玄功!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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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雨越下越大,电闪雷鸣。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将天地间照耀得一片雪白,也映衬出一张苍白的脸!

    房间里,陆云扫除一切杂念,盘膝稳坐与榻上,身如槁木,心似寒灰。两腿阳抱阴,双手阴抱阳,掐出子午八卦连环印。运功数周天,便感到脐下三寸的下丹田中,渐渐变得滚烫如沸水!

    真水从藏精之府蒸腾而起,顺着任督二脉汇入他心下膻中藏气之府,化作己身元气!元气在绛宫金阙越积越浓,最终凝聚出一丝丝金光,汇入他眉心的祖窍穴中!这过程极为缓慢,但每一个周天运转下来,都会积蓄一丝金光。半个时辰后,他眉心祖窍已被金白色的光芒笼罩住!整个人也变得生机勃勃,每一寸肌肤都晶莹剔透,宛若初生婴儿一般!

    春雷阵阵开三宫,藏元始祖炁之窍!

    这便是皇极洞玄功!

    。

    雷声轰鸣,雨幕中隐约现出一条黑影,翻越院墙,游鱼般出现在陆云房外,然后无声无息打开了窗户,身形便化作一支利箭,朝正在运功的陆云激射而来,右手并指如刀,斩向他的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本如泥塑般入定的陆云,倏然睁开双眼!双目似有神光绽放,摄人心魄!旋即却又光蕴内敛,恢复如常,让偷袭者感觉如同错觉!

    但对方丝毫未受影响,手刀已到陆云下颌!陆云不假思索抬手一挥,柔软的衣袖便后发而先至,如鞭子一般狠狠抽在对方的手上!

    ‘啪’的一声脆响,对方的右手便被荡开,但他的后招随即而至,左手拳、手肘、膝盖、右脚,带着凌厉的劲风,雨点般朝陆云袭来!

    只见陆云不慌不忙,双手飞快舞动,见招拆招!眨眼之间,两人便交手了十几招,快的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动作!

    一套攻势没有奏效,对方向后一跃,双脚立定,不再动手。这时又是一道闪电,将屋里照的通明,也照出对方佝偻的腰背,脸上纵横交错的狰狞伤疤。

    陆云则始终保持盘膝而坐,也没有要进攻的意思。

    然后,便见对方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如金属刮擦道:“公子武功又有精进,我们报仇的希望又大了!”

    陆云轻叹一声道:“保叔,说多少次了,不要跪了。我已经不是殿下,你也不是御前禁卫了。”

    “公子不要这么说,”那保叔凄然一笑,嘶哑道:“如果忘记您是殿下,属下也会忘记自己是杜茂的……”

    他竟然自称是杜茂!俊朗倜傥,不知被多少京中名媛倾慕的双刀杜茂!

    “……”陆云看着保叔那张狰狞的脸,放弃了自己的坚持。

    保叔确实是杜茂,当年他到钱唐县,发现太子还活着时,保护太子便成了杜茂的头等大事。为了隐藏身份,他自毁容貌和声带,装成一个叫陆保的驼子,在陆信的安排下,成为陆阀江南庄园的一名家丁。

    十年下来,保叔已经成为庄园的管事,隔三差五便会这样出现,磨练小主人的武功,更重要的是让他时刻保持警觉。

    保叔帮着陆云将房里收拾停当,然后便垂手跪坐在榻旁的蒲团上,恭声禀报道:“公子,夏侯雷十天后抵达吴郡。”

    陆云点点头,轻声道:“我父亲说有公差,应该就是保护这位钦差。”

    听陆云私下里仍称陆信为父亲,保叔眉头抖了抖,但殿下有殿下的坚持,他也无可奈何。只好装没听见,自顾自说道:“公子,我们的复仇大计,终于要迈出第一步了!”

    “不错,”陆云看着自己修长的双手,冷声道:“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

    大玄王朝定鼎之前,华夏大地有一段数百年的乱世,北方胡族相继而起,将汉人的大乾政权赶到了南方。数百年间,胡族在北方建立政权、蹂躏汉人,南方的大乾政权只求自保、一味偏安。

    最终,北方的汉人放弃了对南朝王师的期待,在八大家族的率领下揭竿而起,经过十几年的浴血奋战,终于将胡虏赶回了草原。各大家族便共推为首的皇甫阀为主,建立了大玄王朝!

    大玄建立后,高祖皇帝挥师南下,灭掉了腐朽的大乾王朝,将分裂几百年的华夏大地重归一统,至今不过二十余年。

    短短的二十几年,不足以抹平南北分裂几百年形成的深深鸿沟。南方的士绅百姓以中华正统自居,瞧不起北方人建立的政权。北方的朝廷和门阀,也把富饶的南方当成任其宰割的鱼肉,在这里大肆圈地,建立庄园,这就更激化了南北的矛盾。

    二十余年间,南方的世家大族不断打着大乾王朝的旗号造反,又一次次被朝廷镇压下来。时至今日,南方的十几个州,主要官员仍清一色是北方人。这些出身宗室和七大家族的官员,首要使命便是监视南方的豪族,将叛乱消灭在萌芽中。

    朝廷方面,还时不时派遣钦差南巡,评估各州戡乱平叛的成果。这些钦差的报告,也就成了州郡官员晋升的重要依据。是以每次有钦差驾到,各地长官都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翼翼的应付,唯恐哪里出了纰漏,毁掉自己的前程。

    这次的钦差,身份更加非同小可。乃是夏侯阀主、镇国公、当朝太师夏侯霸……之弟,雄武侯、左将军夏侯雷!

    本朝定鼎之后,夏侯阀便是皇室之外,七大门阀的领头羊。又在十年前愍皇帝遇刺后,拥立平王,也就是如今的初始帝登基。这十年来,夏侯阀总揽大玄军政大权,门生故吏遍布中央地方,权势更是急剧膨胀,甚至隐隐有凌驾于皇室之上的架势!

    如今,夏侯阀的重要人物,作为钦差南巡,地方官员怎能不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夏侯雷的大驾还没到,扬州刺史便率领本州文武官员在州境恭迎,跪接钦差大人亲临。陆信作为扬州吴郡的佐贰官,也在迎接的队伍里。

    望着身遭黑压压的两百多名同僚,陆信感到无比压抑。

    但那又如何?他不过是个小小的从六品郡丞,只能任由大佬们摆布、充当背景中的一员,哪有卓尔不群的资格?

    不过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刺史大人也未必痛快,平日里威严无比的封疆大吏、堂堂三品刺史,此刻却如寒风中的鹧鸪一般忐忑不安,脸上早早就挂上了谄媚的笑容,心里头肯定不好受。

    就算那位万众期待,高高在上的钦差大人,怕是也不会完全痛快。据说夏侯阀门规极严,阀主夏侯霸对子弟动辄家法伺候,就连一把年纪的弟弟也不例外。而那位雄武侯夏侯雷,又颇有些老不成器,陆信在京里时,就间或听闻,他被自家大哥大棒交加,揍得起不来床。也不知这些年,有没有再挨揍……

    说起来,已经离京十年了,也不知那个女子过的好不好……但想来,应该是不好的。

    陆信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得号角长鸣,举目望去,便见大队的骑兵高举着旌旗仪仗,从官道上滚滚而来。在那几十面旌旗中,有两面格外显眼,当先一面宝蓝色的大纛旗,上书七个斗大的金字‘钦差江南宣抚使’!

    这是皇帝御赐的钦差旗!

    另一面大小相仿的玄色旗面上,则写着两个篆体的大字‘夏侯’!夏侯二字周围,饰以一圈猛虎兽纹!旗帜背面则干脆是个择人而噬的虎头!

    这是夏侯阀的族旗!

    两面旗帜并驾齐驱,在这江北的土地上猎猎招展!

    刺史大人已经忙不迭迎上去,陆信赶忙收摄心神,随着同僚跟上长官的步伐,准备恭迎钦差!恭迎夏侯阀的代表!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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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雷五十出头,因为常年练武的缘故,依然身形健硕、不见衰老。只是眼圈微微发黑,似乎有些酒色过度。

    这次作为钦差出行,实在是他一生中最得意的时光之一了。从京都出发,一路上全都是黄土垫道、百官迎候。所经各州的刺史、都督,全都对他礼敬有加、诚惶诚恐,从入境到出境全程陪送。各州、郡、县馈赠的程仪,更是让他的队伍承载不动,不得不分批送回京城。

    这还是过路的州郡。扬州作为他巡视的目的地之一,自然更是竭尽所能,如对神明。从他入境那一刻起,刺史大人便如小厮一般朝夕侍奉,弄得这位侯爷又是舒爽,又是烦躁。

    终于,在过江之后,夏侯雷忍不住要把扬州刺史打发走了。他的理由也很正大,本官奉命巡查,你整天围在身边,我能看着个啥?

    刺史大人无言以对,只能乖乖留在州城金陵。临分别前,他不放心的把各地郡守、郡丞和郡尉召集起来,对他们耳提面命,一定要拿出伺候祖宗的态度,好好侍奉钦差大人,要是出了半点篓子,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各地郡守和佐贰官们自然诺诺听命,然后便回去暗暗祷告,钦差大人千万不要到自己的辖区。这帮官员都贼到家了,几日察言观色下来,已经明白刺史大人对夏侯雷的殷勤,更多是冲着夏侯阀的面子,而不是对他本人。

    他们便猜到这位钦差大人,在夏侯阀虽然地位高贵,但并没有多大的话语权,指望靠他飞黄腾达,怕是会大失所望。但又绝对不敢有丝毫怠慢,怠慢夏侯阀的下场,是谁都无法承受的……

    所以,诸位大人只能祈祷,夏侯雷别选中自己。

    但总会有倒霉蛋,第一个中奖的便是吴郡。

    吴郡郡守只好打起精神,带着佐贰,‘欢天喜地’去找夏侯雷报到。夏侯雷倒没有夏侯阀普遍的霸气,对他们还算和气,只吩咐他们赶紧上路,什么话等到了余杭再说。

    郡守大人稍稍松了口气,出来后便和郡丞、陆信仔细商议了钦差大人的行程,又吩咐郡丞,一定要做好一路上的接待供给。再语重心长的吩咐陆信道:“虽然钦差大人有卫队,但我们也绝对不能放松警惕!从现在起,你要时刻带兵,守护在钦差左右!

    陆信点点头,应声道:“此乃下官职责所在,明府大人只管放心。”

    “你办事,本官向来放心。”郡守大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道:“无论如何,决不能有丝毫闪失!”

    。

    一路上倒是风平浪静。八日后,夏侯雷到了余杭,住进了西湖边的行辕。这行辕原本是南朝一位王爷的王府,郡守大人特意命人收拾出来,又花重金妆点一番,钦差大人自然十分满意。

    入住行辕之前,夏侯雷吩咐侍奉在旁的郡守大人道:“一路奔波,着实有些辛苦,本官歇息几日,尔等再来听命。”

    郡守心说,这一路上到底是谁辛苦?他也乐得回去歇几天,便恭恭敬敬行礼退下。

    离开行辕,郡守大人长松了口气,嘱咐郡丞每日要和钦差的随从沟通,虽然一应用度全都备齐,但还是要及时查遗补缺。亦或钦差有什么特别需求,也要第一时间满足。

    末了,他仍有些忐忑道:“不知为何,送入行辕的歌姬都被侯爷遣出,莫非入不了他的法眼?”

    “可能是……”郡丞猜测道:“侯爷不近女色吧……”这话他自己都不信。

    “算了,不猜了。”郡守大人想不明白,也就不再猜测了,反正该做的都做到了,人家非要假正经也没办法。

    于是,二位大人上轿离去,陆信却留了下来。他有护卫钦差之责,自然片刻不敢离开。

    陆信让人带信回家,以免家人空等,然后便安排麾下官兵,在钦差行辕周围,分班警戒巡逻。他御下极严,将士们不敢有丝毫懈怠,将临近的几条街道全都控制起来!

    余杭城内素来还算安定,民众许久未曾见过这么大阵仗,在警戒范围外好奇围观,议论纷纷。一时间,街道上熙熙攘攘,车马难行。

    一辆样式普通的马车,艰难的在人群中穿行着。车内,一双亮若灿星的眼睛,透过薄纱车帘,盯着被层层护卫着的行辕,目不转瞬。

    直到马车驶出人群,周遭的嘈杂声一下子消失,那双眼睛才收回目光。对面的丑陋男仆便将车窗关上。

    这下,连光线都消失了。

    幽暗的车厢里,陆云和保叔相对而坐。

    “公子也看到了,陆信时刻带兵护卫左右,我们很难绕过他,向夏侯雷下手。”保叔嘶声说道。

    陆云点点头,眼睑微闭,没有说话。

    “不如我们跟他和盘托出。”保叔提议道:“陆信不会不帮忙的。”

    “不行。”陆云缓缓摇头:“父亲一直不愿意我们复仇,我没有把握说服他。”

    “那就想办法把他支开,”保叔又道:“公子让人给他带话,就说家里出事了……”

    “不行。”陆云还是摇头道:“就算把他支开,行辕里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顿一顿道:“何况,擅离职守可是大罪。”

    “哎!”保叔重重一捶大腿,焦躁道:“好容易等来报仇的机会,偏偏陆信成了夏侯阀的保镖!”

    “叔,你稍安勿躁。”陆云轻轻摇头,带着智珠在握的笃定道:“我们一定有机会下手。”

    “计将安出?”保叔知道,自家殿下早熟过人、聪慧绝伦,脑子比他这个武夫好使太多。

    陆云翻开手边一本黑色封皮的册子,这是他和保叔,这些年来搜集的仇家资料。

    册子一开头,就是夏侯阀诸人,陆云翻出去好几页,才到了写有夏侯雷名字的地方。

    只见上头用蝇头小楷工整的写着:

    ‘夏侯雷,癸酉年生人,夏侯阀长老,阀主夏侯霸二弟。龙象伏魔神功第七层。曾列缉事府排名地阶三十七位。壮年无状、喜好财色,素不为阀主所喜,曾数次杖之,近年多有收敛,似有悔改之意。’

    保叔对册子上的资料早就烂熟于胸,有些汗颜道:“这厮的情报实在太少,他在夏侯阀根本算不得什么。”

    “已经足够了。”陆云却淡淡道:“夏侯阀素来规矩极严,这位风流二老爷,在京里想必被压抑坏了吧?”

    “那是当然,夏侯霸极其爱惜家族名誉,最看不惯子弟浮浪。”想到当年的逸事,保叔嘴角扯动一弯,嘶声道:“偏偏夏侯雷就是最浮浪的一个,为此没少挨他哥哥的揍!”说着有些不可思议道:“但据说,这厮一路上规矩的很,各州郡进献的美人,他全都敬谢不敏,莫非上了年纪,已经不好这口?”

    “他两年前还是地阶宗师,远远谈不上老。”陆云修长的食指在纸间轻轻点动,缓缓道:“按说好容易逃出樊笼,正该好好补偿一下自己。如此反常,八成是出京之前,跟兄长有过类似保证,身边又有人监视,这才不得不收敛行状。”

    “也可能他就是不中用了……”保叔嘟囔一句,他绝不吝于给夏侯阀每一个成员,最恶毒的诅咒。

    陆云无奈的笑笑道:“他过年之后,还又纳了一房小妾……”

    “那这家伙憋的可够惨。”保叔一盘算,夏侯雷离京已经近月,一个月不近女色,对老色鬼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如今来到余杭,他能不对江南佳丽动心?”陆云幽幽说道:“就算不能在行辕享受,他难道不能走出来吗?”

    “有道理,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保叔眼前一亮道:“他确实极有可能偷偷出来寻欢!那样我们下手会容易太多!”

    “不错。”陆云点点头。

    “只是……”保叔又有些犯难道:“谁知道他何时出来,去向何地?”

    “如果我是他,不会有第二个选择。”陆云抬手打开另一侧车窗,这时马车已经行在西湖边,悠悠的丝竹声荡漾在湖面上,一眼就能看到那艘众星捧月的双层画舫。

    “不错,机会难得!”保叔也明白过来,激动的抚掌道:“怎能不领略一下江南第一名妓的滋味呢?!”说着振奋道:“我们这就去盯着那艘画舫!”

    “是你不是我,”陆云却摇头道:“我在前面下车,还要给姐姐买五味斋的酥糖呢。”

    “公子……”保叔有些抓狂道:“这都什么时候了?”

    “放心,误不了事。”陆云却不以为意道:“夏侯雷出来一趟可比我难多了。”

    说完,他就真的下车而去,只留保叔在那里干瞪眼。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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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风澹澹,鸟鸣啾啾,花荫掩映下的书房中,少年少女跪坐在矮几前,对头临着《兰亭》。

    花香和墨香在书房中浮动,还有似有似无的一丝少女的馨香,让陆云无需再焚那安神香,便感到无比安宁。

    这是陆信离家前,给姐弟俩布置的功课之一。从七岁开始,两人便每日都要这样临帖,陆信家教严格,不论公务多忙,每日都会检查他们的功课,并为他们讲解经义,这样的日子已经近十年了。

    陆云临帖时,物我两忘、如禅如定。陆瑛却有些心不在焉,双手托着下巴,看一会儿弟弟写字,又瞅一瞅窗外的小鸟,实在无聊了,才提笔在纸上写几个字。

    陆云临完帖,搁下笔,移开镇纸端详着自己所临字帖,看罢轻轻摇头,似乎不太满意。

    那边陆瑛一边临帖,还眼观六路,见陆云这副做派,不满的用笔虚点他一下道:“父亲都说,你的字已经得到右军七成功力。你这样是不是诚心打击我哩?”

    “父亲那是鼓励我,我只得其形,未得其神。”陆云躲开姐姐的袭击,看看她只临了一句的字帖道:“倒是阿姐的字,圆转流动,俊秀飘逸,颇有不拘一格、自成一派的架势呢。”

    “我是没那么高追求,怎么开心怎么写。”陆瑛颇为得意的嘴角微微上翘,瞥一眼陆云道:“倒是阿弟,你干什么都想做到最好,跟古人较劲多累啊。”

    “写字也是修行,修行之道永无止境……”陆云正色说道。

    “好啦好啦!”陆瑛捂住耳朵,一脸无奈道:“暮气沉沉……”

    陆云无可奈何的笑笑,继续端详他的字帖。

    见他如此用心,陆瑛也只好收心,继续临她的帖,当写到‘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时,她突然一拍额头,激动道:“马上就是三月三,曲水流觞的日子了!”

    “……”陆云不禁咳嗽起来,终于忍不住伸手,把她的手按回桌案,语重心长道:“专心……”

    “哞……”陆瑛扮个鬼脸,鼓着腮帮子继续临帖,刚过一会儿,又抬头望向门口,张口欲言,却又一副‘你不让我说话’的表情。

    陆云早听到有人在门外,起身向陆瑛笑笑道:“阿姐,你好好练字,我去去就回。”

    陆瑛没精打采的点点头,脑袋都要垂到纸面上了。

    陆云走出房门,穿上鞋子,保叔一脸兴奋的迎上来,刚要开口,却被他用眼神制止。陆云轻轻关上书房的门,示意保叔跟自己回房说话。

    陆瑛看着两人鬼鬼祟祟的样子,秋水似的眸子里,涌起丝丝担忧……

    。

    东厢,陆云房间。

    陆云跪坐在象牙色的细竹席上,给保叔斟一杯泉水道:“保叔,难得白日上门。”

    “嘿……”保叔苦笑道:“这不是着急嘛。”说着竖起大拇指道:“公子神机妙算啊!”

    “哦,果然是柳芊芊?”陆云暗暗松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小试牛刀,难免有些不自信。

    “应该没错!”保叔嘶声道:“今日,那些浮浪子弟想约柳芊芊一起过三月节,却被告知,她那天有要事,恕不奉陪。”

    “嗯……”陆云点点头,便听保叔接着说道:“三月三可是才子佳人、附庸风雅的佳节,全余杭的歌姬舞女,都卯足了劲儿,要在这天大出风头。柳芊芊却闭门谢客,那些浮浪子弟都不肯罢休,非要问个究竟,画舫上的人却全都守口如瓶……”

    “所以肯定不是别的原因,就是要接待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说罢,保叔一字一句道总结道:“而此时的余杭城中,能有这个面子的,除了郡守就是夏侯雷了!”

    “嗯,郡守大人这阵子,不会有这个心思。”陆云赞许的颔首道:“不愧是保叔。”

    “公子谬赞了。”保叔露出一丝恐怖的笑容道:“属下为公子训练的死士,终于要亮剑了!”十年磨剑,终到出鞘之时,由不得他不兴奋!

    陆云却一盆冷水泼下道:“陆家庄园的人手,不能动。”

    保叔不禁皱眉道:“只我二人,力不能逮啊公子!”

    “不是二人,”陆云微微摇头道:“是我一人。”

    “啊!”保叔忍不住轻呼一声:“公子,不要托大啊!夏侯雷就算锦衣夜行,身边也会带足高手护卫,何况他本人,两年前还是缉事府地阶榜上,三十余名的宗师高手啊!”

    “是三十七名。”陆云轻呷一口冰凉的泉水,语气也变得冰冷彻骨道:“正好称量一下,我和地阶宗师之间的差距!”

    “属下也是地阶宗师来着……”保叔有些幽怨的说道。

    “哦。”陆云歉意的摸了摸额头道:“保叔对我出手总有顾忌,不能算生死搏杀。”

    “恕属下直言,公子能和属下七成功力战成平手。”保叔闷声道。

    “为保证身体不出状况,我只能动用五成功力。”陆云悠悠说道。

    “公子……”保叔有些咬牙切齿起来,恨不得立即再跟陆云操练一番。

    过了好一会儿,屋里的火药味儿才消散。保叔苦笑一声道:“公子,就算你武功强过我,猛虎也敌不过群狼……”

    “我会找帮手的……”陆云轻声道。

    “……”保叔狰狞的脸上,映出了极不相符的幽怨。“难道公子还有别的底牌?”

    “除了保叔,我什么帮手都没有。”陆云连忙安慰情绪不太稳定的叔叔,不再卖关子道:“我要请的是白猿社……”

    “哦……”保叔恍然道:“原来公子想一箭双雕!”

    “不错。”陆云颔首,脑海中浮现出黑册上的记载:

    ‘白猿社,成立于北朝时期,以接受委托,刺杀王公政要闻名,号称人皆有价!大玄开国后,活动转为地下,渐渐名声不显,然报恩寺之变,白猿社主人携一名天阶大宗师现身,乃刺杀先帝之共谋!’

    保叔这才没那么难过,却又摇头道:“白猿社虽然号称,只要价钱合适,天下皆可杀。但谅他们也没胆子动夏侯阀的人……”

    “那是自然。”陆云点点头,双眉一挑道:“不过,如果目标并非夏侯霸,他们应该不会拒绝。”

    。

    送走了保叔,陆云回到书房,只见陆瑛单手支颐,俯在几案上发呆。面前的临帖,依然停在陆云出去时的地方……

    “阿姐,实在不愿写就算了。”陆云跪坐在陆瑛身边,端过青瓷水盂,准备将两人的毛笔清洗出来。

    “小云儿,”陆瑛无精打采的看着陆云道:“你最近有些不对劲……”

    陆云静静的盯着水盂,待两支笔腹的墨全都散发出来,才小心翼翼的用手指轻轻拨弄笔毛,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没有的事。”

    “骗人……”陆瑛皱皱鼻头,却也不再纠缠追问。她定定看着安静洗笔的陆云,良久轻轻一叹道:“这样的日子,很好很好。永远这样下去,好不好?”

    陆云将洗好的毛笔提在手上,等水彻底滴尽,才悬回笔架上。点点头道:“好。”

    “骗人……”陆瑛小声嘟囔一句。

    陆云看着姐姐郁郁的神情,想一想道:“三月三,我们也参加曲水流觞,如何?”

    “好啊!”陆瑛登时精神焕发,全部心思都转到后日的流觞宴上,自己该穿什么衣裙,佩戴何等首饰?准备哪些诗词,还有更重要的——带什么样的美食?!

    陆云这才松了口气,用白绢擦净双手。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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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子扎手?”老者问道。

    “自然,他是黄阶高手。”顾客也不隐瞒。

    “……”对方陷入沉默,良久才开口道:“二十倍。”

    “成交。”顾客不假思索道。

    “嘶……”房间角落里,响起两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目标是谁?”苍老的声音发问道。

    “付岩,姑苏付家的外管事,乃,明日乘船抵达武林门码头。”顾客将一张纸搁在桌子上。“不能让他见到明晚的月亮。”

    “客人既然不愿显露真容,必须要付全额。”苍老的声音说道:“若万一失手,本社如数奉还。”

    “可以。”客人将一包沉甸甸的东西搁在了桌上,便被朝奉送出黑屋子。

    外人一走,屋里便亮起了灯,坐在桌边的老者打开了包袱。登时,屋里几人的眼睛,便被映成了金色。

    看着满满一包袱的金元宝,一名黑脸汉子笑道:“值得一干。”

    “上头有命令,夏侯阀的人离开之前,咱们不能轻举妄动。”也有谨慎之人表示异议。

    “我们也要开张吃饭,又不是要刺杀钦差。”黑脸汉子满不在乎道。

    “是啊,夏侯雷一直待在他的行辕里,咱们离那边远一点,能有什么问题?”显然,看在天价酬金的面子上,支持的意见占了上风。

    那老者都已经收了钱,自然早就表明了态度,他没理会手下的废话,仔细看着纸上的画像。画像的画功极高,上面的男子眇一目、络腮胡,极易辨识。旁边还用蝇头小楷,细致的标注了目标的体态特征。

    老者将画像推给黑脸汉子,道:“山魈,查一查付家的情报,如果没有问题,你就带人走一遭。”末了,又不放心的叮嘱一句。“顾客既然出这么高的价,点子肯定扎手。”

    “掌柜放心,白猿社从来都是杀鸡用牛刀!”黑脸汉子接下了差事。

    。

    第二天便是三月三,陆瑛起了个大早,催促陆云赶紧出门。陆云苦着脸道:“阿姐,太心急了……”

    “趁着娘在佛堂做早课,咱们得赶紧溜出去。”陆瑛挤眉弄眼道:“东西都带好了吗?”

    陆云举起手中偌大的竹箱,无奈道:“要不要检查一下?”

    “不用不用,你办事我放心。”陆瑛便拉着陆云,蹑手蹑脚到了门口,这会儿钟叔刚刚打开院门,看到少爷小姐,赶忙要行礼问好,却见陆瑛笑嘻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钟叔宠溺的笑笑,目送着二位小主人离去。

    一直出了巷子,陆瑛才长舒一口气,像一只偷到鸡的小狐狸。

    “阿姐……”陆云背着竹箱,叹了口气道:“回来肯定要挨骂的。”

    “不要扫兴!”陆瑛却不想那么多,攥起粉拳道:“迎着朝阳,出发!”

    看着在前头欢快前行的陆瑛,陆云苦笑着跟上。

    姐弟俩说说笑笑,沿着湖畔的青石路一路而行,到了西湖北岸的葛岭脚下时,已是日上三竿。

    葛岭有抱朴观,乃道家圣地之一,但姐弟俩并非是来上香的,他们沿着汇入西湖的小溪,走入山下的花树林中。

    盛春时节,林中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姐弟俩信步而行,只见蜿蜒的小溪愈发狭窄,渐闻有欢声笑语从前方传来。复前行,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林间空地上,早已有许多小姐、公子聚集于此。

    “稀客稀客!”看到姐弟俩前来,男男女女们一下兴奋起来,呼啦一下子围上来。

    几个盛装打扮的官家小姐,亲昵的揽住陆瑛的胳膊,欢天喜地道:“陆姐姐难得出来玩呢。”

    “这么看来,郡尉大人重任在身,”几个官家公子争相向陆瑛行礼,不少人紧张的结巴起来:“倒,倒也不全是……坏处。”自然引得一片哄笑。

    陆瑛出身高贵、貌美如花,性格又极为可人,自然是男女通杀,非但知慕少艾的公子们,官家小姐们也喜欢她。更兼很少露面,一出现自然就成了这种众星捧月的局面。

    陆瑛便在莺莺燕燕的簇拥下,到了溪边最好的位子坐下,男男女女围绕着她,她的每一句话,都会引起一阵欢声笑语。

    陆云见状微微一笑,难怪阿姐会如此热心。取出蒲团座褥、吃喝物品、驱虫香囊……零零碎碎十几样物品,摆放在陆瑛最舒适的位置。然后,他便提着为之一空的竹箱,悄然退到了角落。

    众人对这不合群的家伙早就习以为常,陆瑛也知道,自家弟弟不喜喧闹,也就由他去了。

    陆云找了一片干净的草地,便倚着竹筐,专心致志的读起书来。间或有对他食指大动的官家小姐过来骚扰,陆云礼貌的应对几句,便会果断杀死话题。

    譬如,郡丞家的郭小姐凑过来,看着陆云那完美的侧脸,搭讪道:“陆公子,在看什么书?”

    “郭姐姐,我在看《春秋繁露》。”陆云道。

    “说的是什么?”郭小姐故作兴趣道。

    “天下变道也不变与不变故易常。”陆云目光清澈的望着对方。

    “呃……”郭小姐额头见汗,吭哧几下道:“那你慢慢看……”便逃也似的跑掉了。

    等到曲水流觞开始,所有人全情投入在游戏中,就更没人理会他了。

    陆瑛倒是时不时向他望去,难免一不留神就被罚酒。见她发挥不佳,捱到午餐之后,陆云便起身道:“阿姐要专心,我四下走走化食。”

    陆瑛嘱咐他要小心,陆云报以白眼,便施施然消失在花树丛中。

    陆瑛也知道自家弟弟的本事,便不再挂怀,回头对那些公子小姐们笑道:“看我一雪前耻!”

    “谁怕谁?”众人哄笑着继续游戏。

    。

    从葛岭向西南行半里路,就到了钦差行辕左近,陆云进了一座酒楼,径直入二层包厢。保叔一早就在里头等着了,见他到午后才姗姗来迟,却又没法指责自家殿下,只能闷头生气。

    “抱歉保叔,不好马上离开。”陆云笑着赔了个不是。

    “公子,托大会误事的!”保叔痛心疾首道。

    “误事了吗?”陆云笑问道。

    “这次没有……”保叔闷声道。

    “当然没有,夏侯雷再猴急,也不至于上午就出门问柳。”陆云坐在保叔身旁,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还以为公子吃了饭过来呢。”保叔哼一声,赶紧让人将酒席换过。

    “不必。”陆云却没那么讲究道:“我已经吃过了,随便添两口就成。”保叔也只能随他。

    陆云把肚子填饱,便盘膝而坐,搬运周天整整一个时辰,精气神达到了巅峰。

    这时,他的六识无比敏锐,透过门外的脚步和呼吸声,仿佛能看到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走到包厢门外,轻轻敲了几下门框。

    三长两短。

    “出来了!”保叔沉声道。

    陆云睁开双眼,目光锐利无比!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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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旬老汉一旦发起骚来,就像老房子着火,根本没法救……

    钦差行辕,夏侯雷从早晨起来就百爪挠心,恍如成了情窦初开的少年,只觉光阴仿佛凝滞了一般,怎么也等不到与佳人约好的时辰。

    他仿佛能听到行辕外、西湖上,芊芊姑娘那幽怨撩人的琴声,在诉说着对自己的期盼。

    苦挨到中午,一顿上万钱的仿膳,吃的他味同嚼蜡。饭后,老家伙终于忍不住了,对陪自己同来的侄儿说道:“不破,今天是三月节,横竖无事,不如我们出去转转。”

    那叫夏侯不破的男子,三十多岁,身材瘦削、一脸病容,闻言咳嗽两声道:“二叔,大事当前,还需克制。”

    “我还不够克制吗?!”夏侯雷却被撩起火来,大声嚷嚷道:“出京一个多月,我滴酒未沾、不近女色,现在想出去透透气都不行吗?”

    “二叔息怒。”夏侯不破见二叔面红耳赤的样子,也是心下不忍,知道这段时间确实把他憋坏了。而且自己身为晚辈,也不好做的太绝。想到这,夏侯不破叹一口气道:“多带护卫,不要喝酒,早去早回。”

    夏侯雷大喜过望,旋即又有些不放心道:“你不会禀报家主吧?”

    “仅此一次。”夏侯不破不禁苦笑道:“但前提是,不要出事。”

    “多谢多谢!”夏侯雷如蒙大赦,还假惺惺道:“要不要同去?”

    “不扰二叔雅兴。”夏侯不破敬谢不敏。

    。

    夏侯雷回到自己房中,长随赶紧给他更衣,谄媚道:“老爷,全都安排好了,芊芊姑娘从早晨就等着老爷的大驾了。”

    “嗯。”夏侯雷满意的点点头,沉声道:“千万不要透露老夫的身份……”

    “老爷放心,那边只以为老爷是一掷万金的豪客,”长随笑道:“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嘿,跟做贼似的!”夏侯雷端详着镜子里貌似威严的老人,自嘲的叹气道:“我那侄儿,也太把阀主的话当回事儿了!”

    长随不敢再接话,给夏侯雷挂好玉佩,便侍奉他穿鞋出去。几名穿着便装的夏侯阀武士早等在马车旁,为首的一人行礼道:“属下等奉命跟随二老爷。”

    “哼,多事。”夏侯雷知道这是夏侯不破的安排,嘟囔一声也就随他们去了。

    马车驶出行辕,官府的兵丁哪敢盘问,赶紧撤去路障,恭送他们出府。

    驱车的夏侯阀家丁,趾高气昂吩咐道:“奉命办事,不许跟随。”

    陆信本打算带人跟在后头,闻言只好作罢。

    马车在城内兜了个圈子,才在西湖东岸的花港停下,而后一行人换乘一艘游船,驶到了停在湖心的双层画舫旁。

    。

    与此同时,武林门码头,那叫山魈的黑脸汉子,正一身苦力打扮,坐在茶摊上,一边喝着大碗的粗茶,一边状若不经意的扫视着码头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白猿社行事,从来缜密谨慎,这次也不例外。除了山魈之外,码头上还有十几个假扮不同身份的杀手,他们分工明确,行动隐秘。从早晨起,便无声无息排查着,每一艘停靠码头的船只。船上的每一个人,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虽然已是日头西斜,大半天都徒劳无功,但山魈的脸上没有半分急躁,干他们这行,耐心比勇气还要重要。他曾经为了任务,一蹲就是半年。半天时间对他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这时,又一艘客船靠岸。码头上的苦力们,不等船板放下,便跳上船去,争夺给旅客扛包的机会。负责盯这条船的杀手,也跟着上船,一眼就看到了目标!

    那个留着大胡子,戴黑色眼罩的独眼龙,在一船人中是那样醒目!

    但杀手没有轻举妄动,他只是盯紧了独眼龙,同时向岸上的同伴发出了信号。

    山魈看到信号,依然稳坐茶摊,只用目光示意手下,准备动手!

    独眼龙一脸凶相,且只背了个小包袱,苦力们不敢上前纠缠。但他刚一下船,马上就有几个店伙计打扮的小厮围了上来,殷勤道:“大爷,住店吗?”

    “不住。”独眼龙嘶哑着声音,大步向前,想要甩掉这些恼人的苍蝇。

    但还是有个执着的伙计跟上来,在他背后喋喋不休道:“大爷,我们大福客栈地邻西湖,环境优雅,饭菜也是一绝……”

    独眼龙皱着眉,又加快了脚步,转眼远离了岸边,已到码头人群密集处。

    “而且我们还有姑娘……”身后伙计嘴上不停,袖中却滑出一柄尖刀,无声无息就向独眼龙毫无防备的后背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独眼龙肩头的包袱突然滑落,当啷一声,挡住了这避无可避的一刀!

    独眼龙竟然察觉到这背后的一击!

    独眼龙怒吼一声,狠狠一拳向后打出,同时另一手握住包袱中的短刀,顺势回头,却不见了那伙计的身影!

    就在他警惕寻找杀手的踪影时,一辆载满货物的大车,径直朝他面前冲来!

    与此同时,身后卖馄饨的老妪,突然将一锅滚烫的开水,朝他兜头泼去!

    两名苦力抽出利刃,一左一右向他猛扑过来!

    实在太快了,码头上的人群依然各行其事,甚至还没来得及察觉到异常!

    山魈嘴角挂起一丝冷笑,就算是黄阶高手,也逃不过这样的绝杀之局!

    然而,下一刻他却瞳孔一缩,只见滚烫的汤水泼在了大车上,两名苦力的利刃,也砍在大车的麻袋上!他们的目标却凭空消失!

    不,不是凭空消失!

    那独眼龙竟然拔身凌空而起,堪堪避过了撞击和热水,两腿绷直成一字,砰砰两声,踢中了两名苦力的面门!

    两人惨叫一声,仰面飞出,撞倒了好些行人!

    码头上,人群终于被惊动了,场面混乱不堪!

    山魈看着独眼龙落入混乱的人群,趁机想要逃走,一阵惊怒交加!

    惊讶的是目标的实力,似乎已经超过了黄阶!恼火的是精心布置的杀局,如此轻易被破!

    “哪里逃!”山魈爆喝一声,弹身而起。无法智取,只能力敌!他是玄阶强者,实力依然凌驾于目标之上!

    他在四周的同伙,也全都拔出兵刃,朝那独眼龙猛扑上去!

    码头上,看到这么多持刀武人出现,人群尖叫着丢下行李货物,无头苍蝇似的四下乱窜。栈桥上的船只也慌不迭纷纷解缆,唯恐被殃及池鱼!

    混乱无比的场面,给白猿社的杀手造成很大的阻碍,让他们无法同时扑到独眼龙身前!

    那独眼龙单刀挥舞,刀法诡异精妙,总是可以斩在对手最难受的地方,让他们不得不收招格挡!

    独眼龙击退几名杀手,眼看就要逃出码头!这时,山魈终于赶到,挥出末端挂满倒钩的铁棒,呼的一声,兜头向独眼龙劈去!

    那势大力沉的一棒迅如雷霆,让独眼龙来不及出招,也不敢格挡,只好一个懒驴打滚,险之又险避了过去!

    山魈挡住了独眼龙的去路,毫不停歇,接连几棒全力砸下,玄阶和黄阶是质的差别,根本不用招式,一力降十会!

    独眼龙连躲带挡,手中单刀都险些被磕飞出去,完全落了下风!

    几名黄阶杀手也扑了上来,独眼龙眼看避无可避!

    这时,一艘小船为了避让纷纷逃窜的船只,慌乱间居然驶到岸边不远处!

    独眼龙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挥手向敌人扔出数枚黑色弹丸!

    “霹雳子!”山魈吃惊的大叫一声,没想到独眼龙居然有墨家的不传之秘!

    众杀手闻声纷纷闪避,唯恐被这传说中的暗器之王炸伤!

    然而,那玩意儿啪叽落在地上,只冒出几缕黑烟,便再也没了动静,并没有预想中的火光和爆炸!

    “假的!”山魈目眦欲裂,居然被耍了!

    而这时,独眼龙已经趁机连滚带爬到了岸边,纵身跃上那条小船,单刀架在船家的脖子上,命他赶紧开船!

    船家慌忙支起船篙,将小船向河中划去。

    山魈和一干手下冲到岸边时,小船已经出去七八丈远。

    山魈怒不可遏,咆哮起来:“上船!追!”

    等他的手下夺下两条快船,开始追赶时,那条小船已经驶出三十丈开外了!

    。

    山魈脸色黑的发紫,提着铁棒立在船头,他的心情糟透了!这次行动到了这种局面,肯定要被掌柜骂个狗血喷头!要是再让目标逃之夭夭,所有的损失都得自己承担!而且肯定要被降级!

    这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

    “不想死就追上他们!”山魈重重一棒,将船舱顶盖砸的粉碎!

    船上水手面如土色,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划船!

    那艘小船也在全速前进,甚至连独眼龙都操起船桨帮着划船,但速度明显不如追兵!

    双方一追一逃,穿行在繁忙的水道上,距离眼看着渐渐拉近……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天才壹秒記住『xiazaimao qu 】距离天黑还早,湖上的游客游性不减,没有丝毫归意。

    天籁般的琴声再次荡漾在湖面,大大小小船上的游人,全都陶醉在柳大家出神入化的琴技中。

    不少公子少爷,不知不觉潸然泪下,他们既为琴声中的春情闺怨所感怀,又为这琴声不是奏给自己而扼腕。

    谁都知道,今日柳大家要接待一位神秘的贵宾,琴声是为他所弹,与旁人无关……

    那艘双层画舫的琴台上,端坐着那位令无数男子魂牵梦萦的江南名妓柳芊芊。她不过双十年华,一身绿色罗裙,肩披薄如烟云的白纱。美若天仙的脸上没施半点粉黛,乌黑透亮的秀发没有任何簪饰,就那样随意挽在脑后,顺着修长白皙的脖颈,瀑布般流淌而下。

    纯净美洁的像是从天宫谪落的仙子,让人不忍有半分亵渎。

    此刻,这位仙子般绰约的名妓,正用那双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在琴弦上轻轻拨动,令人心醉的琴音便缓缓流淌而出,让坐在对面的夏侯雷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

    只见夏侯老先生盘膝坐在华丽的矮榻上,满脸沉醉的笼着胡须,眼里竟闪着莹莹的泪光……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次精虫上脑的寻花问柳,居然享受到如此纯粹的精神之旅。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的初衷,任由自己的心神随着琴声在记忆的长河里荡漾……

    他记起青春年少时,千金博一笑。功名皆尘土,但为美人痴。

    他忆起新婚燕尔期,郎情妾意浓。朝朝与暮暮,愿为连理枝。

    他想起风花雪月夜,娇娘香衾暖。梨花收不住,海棠枝头颤。

    他念起不堪回首日,棒打鸳鸯散。空枕对孤月,相思遥无期……

    抚琴的柳芊芊看着如痴如醉的夏侯雷,嘴角挂起一丝浅浅的微笑。夏侯雷便彻底迷失在,那含情脉脉又略带羞涩的笑容里。

    。

    与此同时,那独眼龙也驱着劫来的小船,在杀手追赶下拼命逃跑。小船穿过一道行人如织的石桥,眼前水面豁然开朗。原来河水汇入了西湖……

    见小船入了西湖,山魈不惊反喜,他们的船比对方快不少,只是吃亏在比对方大,因此在繁忙的河道上,难以追上游鱼般的小船!

    现在到了宽阔的湖面,看那独眼龙往哪里逃!

    果然,双方距离不断接近,二十丈,十五丈,十丈……

    “再加劲儿!”山魈紧紧握住铁棒,已经准备要跳船了!

    但让人费解的是,那独眼龙居然抛下了船桨,只让老船夫一人划船。

    老船夫还满脸担忧的关切道:“公子,还是让我一起吧。”当他仰起头,露出斗笠下那张刀疤纵横的面孔,不是保叔又是何人。

    “不。你接应我,万一我不成再说。”独眼龙开口说话,正是陆云的声音。原来这独眼龙分明就是他假扮的!

    “哎!公子小心!”保叔满脸忧色,只能作罢。

    眼看着小船距离那艘双层画舫越来越近,陆云突然说道:“对了保叔。”

    “公子改变主意了?”保叔大喜。

    “要是我天黑之前赶不回去,你别忘了给我姐姐带个话,让她不用等我。”陆云却南辕北辙道。

    “公子……”保叔脸都黑了。

    陆云却不再说话,他静静望着画舫,抛却一切杂念,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接下来的行动中。

    。

    这时,在画舫旁边游弋的夏侯阀游船,发现急速逼近的三艘船只。

    船上,一名武士眉头紧锁,沉声吩咐道:“拦住他们!”

    “快停船!不许靠近!”夏侯阀武士们忙对着来船,高声喝道。

    但对方恍若未闻,转眼就到了近前!

    与此同时,山魈纵身跃上了保叔的小舟!将船身震得剧烈晃动!

    那独眼龙显然是怕了他,马上便朝夏侯阀的船跳过去!山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追上他,怎能让他再次逃掉!不假思索再次跃起,紧随着独眼龙而来!

    “找死!”夏侯阀武士怒不可遏,抽出兵刃砍向两个不速之客!

    眼看就要兵刃加身,独眼龙的身躯在半空中诡异的一拧,划一道优美的弧线,堪堪避过了长刀,朝左侧的画舫扑去!

    山魈虽是玄阶强者,却没有这匪夷所思的轻身功法,只能舞动铁棒,格挡住临身的兵刃!

    对方没料到他居然是玄阶,一时不慎,居然让山魈落在了船上!这让心高气傲的夏侯阀武士七窍生烟,疯狂的围攻起山魈来!

    山魈已经惊呆了,没想到这船上的武士,竟然全都是黄阶高手,而且配合严密,招式高明,绝非等闲黄阶!

    但这时也顾不上多想,他唯有使出浑身解数才能自保!

    山魈的手下也赶到了,看到自家上司遭遇围攻,哪敢怠慢,纷纷跃上了游船,和夏侯阀的武士战在一处!

    游船上的武士首领本想追击独眼龙,见状也只能先拦住这些杀手,至于那独眼龙,就交给画舫上的人处理吧……

    。

    画舫上,夏侯雷目光迷离的沉醉在琴声中,突然听到外头手下大声呼喝。他第一反应竟是恼火,气他们居然敢打扰自己听琴。待听到喊杀声才猛然回过神来,脸色大变。

    这时,长随闯进来,焦急道:“老爷不好,有刺客!”

    “慌什么!”夏侯雷却镇定下来,冷哼一声道:“有他们四个在,谁能闯进来?滚出去!”

    “老爷,是否发信号求援?”长随已经摸出了一枚烟花,看到信号,行辕里的高手就会倾巢而来。

    “发个屁!”夏侯雷两眼一瞪道:“芝麻绿豆大的事,要搞得天下皆知吗?滚出去!”

    长随只好退下。

    夏侯雷歉意的看向花容失色的柳芊芊,温声道:“芊芊姑娘莫怕,有老夫在,谁也动不得你分毫!”

    柳芊芊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闻言像是得到极大的安慰,乖巧的点了点头。

    夏侯雷这才收摄心神,考虑起当前的境况来。先不管是谁要杀自己,首先要确保安全。他一盘算,且不说游船上的八个黄阶武士,单说画舫上的四个玄阶护卫,修炼夏侯阀的合击之术十余年,配合无比默契,就是等闲地阶宗师都奈何不得他们。

    这天下,武人能修行到玄阶已殊为不易,哪有那么多的地阶宗师?!

    更何况,自己虽然因为年龄,两年前退出了地阶的榜单,但实力却仍是货真价实的地阶宗师!只要那些天阶怪物不出现,从容脱身还是没有问题的。

    想到这,夏侯雷彻底镇定下来,甚至开始考虑起如何善后来。想到自己离京时,跟大哥信誓旦旦的保证,他就头大无比,不由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件事盖过去……

    夏侯雷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心中一紧,就见一名身材魁梧的独眼龙,提着一柄短刀,出现在琴台门口。

    琴台上安静极了,甚至能听到刀尖上的鲜血,滴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

    柳芊芊惊骇欲绝,夏侯雷也目瞪口呆,看着那独眼龙身后,迟迟没有人跟进来,他不禁嘶声道:“我那四名护卫……”

    “玄阶,算不得什么。”陆云哑着嗓子,举刀指向夏侯雷道:“地阶,又会如何?”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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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云斩杀了四名拦路的玄阶强者,出现在琴台之上,这是夏侯雷万万没想到的。

    但陆云并没趁机马上抢攻,而是任由夏侯雷起身,又任由他将精气神调整到巅峰。

    夏侯雷神情变得无比凝重,对手能突破重围站在自己面前,肯定知道自己有地阶宗师的实力,却仍等着自己做好准备。这种赤裸裸的轻视,不仅让他感受到莫大的侮辱,更让他心底升起丝丝寒意……

    莫非此人,有碾压地阶的实力?夏侯雷心头闪过一丝阴霾。但天阶大宗师统共那么十来位,对方显然不在其列!到底哪来的这股自信?!

    “狂妄!”夏侯雷怒哼一声,对瑟瑟发抖的柳芊芊道:“芊芊姑娘,为老夫弹琴助阵,看我格杀此獠!”

    “……”柳芊芊愣了一下,这才颤抖着双手按住琴弦,咬牙拨动起来。

    琴声起先断断续续、不成曲调,但她毕竟是琴道大家,很快,一首铿锵激昂的《入阵曲》便在琴台上奏响。

    琴台下,夏侯雷借着这激越的琴声,将种种杂念压在心底,战意不断攀升!

    而他的对手,却已双手垂下,单刀还鞘,看着夏侯雷这番做作,眼里竟透着丝丝揶揄。这并非陆云故意托大,而是在对夏侯雷进行心理压制。保叔告诉他,高手对决首重气势,一旦气势压制住对方,对方就很难发挥出真实的水平。双方实力相当的情况下,胜负自然注定。

    夏侯雷终于忍不住暴喝一声:“去死吧!”便借着激越的琴声,化作一道黑影,朝对手扑了上去!

    陆云状若轻蔑,实则丝毫不敢怠慢,立即起双手迎敌!

    双方根本没有试探,一上来就全力施为!眨眼之间,便实打实、硬碰硬的交手了几十招!激荡的劲气,将琴台下的纱幔围帘撕扯成了碎片!

    那些碎片又被两人纠缠的气机牵引,围绕在两人四周无法落下,被绞的愈发细碎,就像片片雪花,纷纷扬扬飞舞!

    这罕见的景象,让琴台上的芊芊姑娘完全忘记了恐惧,青葱般的手指如玉蝶翻飞,琴声愈发慷慨激昂,每一个音符似乎都能让人的心脏跳出胸腔!

    琴声感染之下,夏侯雷感觉从来没有这样强大过!

    缉事府所谓地阶宗师榜,有一条很恶心的限制,只排五十岁以下的武者!他们认为除非突破传说中的先天秘境,否则人过五十便气血渐衰,武功退化不可避免!但夏侯雷觉得自己仍然气血澎湃,至少在此刻,自己打出的每一拳,踢出的每一脚,都是五十岁前无法比拟的!

    这并非错觉,随着夏侯雷气势不断攀升,陆云竟渐渐被压制住。

    ‘忘我入道!’陆云不禁眉头紧皱,万万没想到,夏侯雷居然在琴声的帮助下,完全摆脱了自己对他造成的心理影响,进入武人求之不得的忘我境界!

    进入忘我之境,便会身心近似于道。此时,毕生的功力和经验皆能发挥的淋漓尽致,甚至可以关闭五感,仅凭直觉对敌!甚至超越自我,达到前所未有的境地。

    夏侯雷就是处在这样的状态,全身真气如万马奔腾,如海潮汹涌!而且随着战斗仍不断攀升,甚至停滞了十余年的龙象伏魔神功,竟然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电光火石间,便见夏侯雷双手抱于胸前,十指交扣,印决翻飞,爆喝一声:“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伴着那声怒吼,夏侯雷双掌猛地推出!

    刹那间,陆云仿佛看到有神龙降临、圣象冲锋,佛祖怒目、金刚降魔!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轰然向他砸来!

    ‘轰’的一声巨响,所有雪花被席卷一空,陆云也被直挺挺击飞,后背重重撞在了立柱上!

    喀嚓声中,那坚硬粗大的红木立柱,居然被撞出无数裂纹!陆云的护体真气,也被硬生生撞散,一口鲜血喷出!

    夏侯雷看着自己的双手,激动的微微颤抖,自己终于打出了龙象大手印第八式——日轮印!虽然威力远远无法与那几个侄子的日轮印相比。但假以时日,肯定可以借此可以将龙象伏魔神功,突破到第八层!成为天阶大宗师!

    果然是祸兮福所倚,想不到今日遇袭,却成了自己突破的机缘!

    “狂妄的小辈,知道老夫的厉害了吧!”夏侯雷傲立在琴台下,睥睨着委顿余地的陆云,仰天大笑起来。“左延庆你这条阉狗,擦亮你的狗眼看着老夫突破吧!”

    在夏侯雷看来,眼下胜负已分,没有任何悬念了。

    谁知,却听陆云嗬嗬的笑起来。夏侯雷眉头紧皱,他从未见过如此狂妄、不知所谓之辈!

    “看来,我还是小瞧了天下英雄……”陆云伸手揩去嘴角的鲜血,扶着立柱站起身来。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双手捏一个奇怪的印决,眼中精芒一闪道:“再来!”说完双手五指收于掌心,拇指压住食指、中指,跺脚一声爆喝,朝夏侯雷攻了过去!

    看到那个印决,柳芊芊琴声明显一滞,赶紧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奏琴助阵!

    “没用的!”见陆云的身法明显迟缓了许多,显然是在强撑,夏侯雷放声大笑:“让老夫送你归西!”说着双掌拍出,龙象大手印之日轮印,裹挟万钧之力,要将这不知死活的小辈拍成齑粉!

    陆云却不闪不避,缓缓一拳击出,他要硬抗那将自己击飞的一掌!

    又是‘轰’的一声巨响,拳掌毫无花俏撞在一起,这次打横飞出去的却是夏侯雷!

    将一根立柱齐腰撞断,夏侯雷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一时间,夏侯雷连手指都动弹不得,不由亡魂皆冒!

    明明上一刻,对方的实力还逊于自己,一转眼却完全碾压自己!而且是巅峰状态下的自己!这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对方之前根本未尽全力,这才是他的真实实力!

    凶猛的劲力仿佛电流一般,仍在夏侯雷体内乱窜,让他五脏六腑痛如刀割!真气离体之后不会立即消失,依然可以伤害到敌人,这是天阶大宗师才能做到的!

    好一会儿功夫,夏侯雷瘫在地上,脑海中各种念头纷沓而至,他甚至想到,自己死后会下哪层地狱了……

    这时,柳芊芊急促的琴声将夏侯雷唤回神来,他猛然醒悟过来,对手没有趁势进攻,依然一动不动立在那里,显然也受了不轻的内伤,在抓紧时间调息!

    夏侯雷哪里还敢耽搁,运起龙象伏魔神功,几个呼吸间,就将那股劲力消去,压下了狂乱的气血。很显然,对手绝对不到天阶,不然怎会给自己恢复的机会!

    铿锵的琴声中,夏侯雷鱼跃而起,大喝一声,威猛无俦的大手印朝对手拍去!

    陆云嘴角挂起一丝冷笑,扬手就是一拳!那一拳仿佛可以引动雷霆,威猛绝伦如开天辟地!

    谁知夏侯雷这一招根本未尽全力,见陆云还能出招,他便手腕一抖,日轮印拍在了琴台的立柱上!

    整座琴台都被他拍的摇晃起来,芊芊姑娘赶忙按住七弦琴,这才没有从上头摔下来。

    琴声戛然而止,夏侯雷也借着反弹的巨力,转身便跃出了画舫!

    “哪里逃!”陆云瞥一眼花容失色的柳芊芊,也追赶夏侯雷而去!

    芊芊姑娘云鬓散乱,略略失神的看着二人一前一后,如两只飞鸟一般在湖面上飞掠……

    。

    凌波微步,乃是天阶大宗师的本领。无论陆云和夏侯雷都还没有这个本事,他们能不借助船只,就在水面上追逐,是因为画舫外延绵不尽的荷花……

    两人的脚尖飞快点在片片荷叶上,纤细的叶茎猛地一弯,眼看就要折断,却倏然不再受力!荷叶颤抖间,上面两人便一掠而过,已经到了丈许外的另一片莲叶上!若非水鸟惊飞、水花四溅,两人就像飞在云端一般。

    只是这云彩,一片碧绿……

    夏侯阀船上,双方也停下了打斗。看到这一幕,山魈已经确定无疑,今日被人算计了!哪里还肯再恋战,打个唿哨,便摆脱了敌人,丢下四五具尸体,带着剩余的杀手跳回自己船上。

    夏侯阀的武士也顾不上追赶他们,赶紧拼命划船去接应夏侯雷。但两人已经无影无踪,哪里还能追得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