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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兄,我可有骗过你?”钱仓一用沉稳的声音说道。

    听到这句话,苏进愣了一下,他发现情况的确如此。

    虽然眼前这人有拒绝过帮助自己,但从始至终,似乎都没有骗过自己。

    只是……以前不骗,难道现在也不骗?

    “这……我也只是一时口快,不过袁兄,以前的事毕竟是以前的事,所以……”

    苏进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这在钱仓一的预料之中。

    “我理解苏兄的想法。”

    “只是在回答苏兄的问题之前,我有一事想问苏兄,若是我相信告诉我这消息的人,可那人却骗了我,那……怎么办?”

    钱仓一面带微笑。

    他转移了苏进的注意力,只要苏进去思考这一问题,那么就不得不陷入无穷无尽的递推当中。

    如果告诉袁长青这一消息的人欺骗了袁长青,而袁长青又信任那人,那么这件事算不算袁长青欺骗自己?那假如这消息又是别的人传过来的呢?

    苏进右手摸了摸下巴,一时间,他陷入了两难当中。

    “看来苏兄也理解我呢。”钱仓一笑了一声,“不瞒苏兄,这法子可不可行,我也不清楚,如果苏兄愿意听,我定会告知。”

    他说完后,房内顿时安静下来。

    苏进点头,“袁兄但说无妨。”

    钱仓一看了一眼窗户,接着将杜建本告诉自己的逃跑路线说了出来,没有丝毫隐瞒。

    之后,苏进又问了一些细节的部分。

    例如工匠不会怀疑他们这些人吗?即使是未完成的地方也应该有兵卒把手等等……

    这些问题,钱仓一全都如实回答。

    他没有做推测,也没有欺骗,不知道的事情,就直接说不知道。

    “原来如此。”苏进长叹一声。

    “恐怕袁兄告诉苏某这事,是想让苏某去探路。”

    同样,苏进也毫不隐瞒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钱仓一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

    聪明人之间不需要说太多,彼此心照不宣反而是最好的状况。

    “不管如何,多谢袁兄,若是能逃离这险恶之地,他日定有重谢!”

    苏进向钱仓一行抱拳礼。

    钱仓一微微点头,没有多说。

    正如钱仓一之前所说,无论是真是假,都需要苏进自行判断,所以,苏进一定会派人或者自己亲自去查看。

    等苏进离开,钱仓一走到门前,将门关好。

    “可以出来了。”他轻声说了一句。

    可是此时屋内除了他和张灾去之外,再没有别的人。

    过了两秒,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钱仓一也不再开口,而是走到床边,“我知道你躲在床下。”

    “是吗?”另一个声音出现在房中,是东巧的声音,但不是在床下,而是在钱仓一身后。

    “看来我还是只能仰仗你了,东巧大仙。”钱仓一回过头来。

    此时的东巧身穿兵甲,与东巧观中的道人模样完全不服。

    “都说狐狸狡猾,我看你才最狡猾,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就叫我东巧大仙,不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就叫东巧。”

    东巧在屋内走了起来。

    这时,钱仓一发现东巧身上的兵甲并不合身。

    “这身衣服是送给我的吗?”钱仓一问。

    东巧转头,睁大双眼,虽说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好几次,可再次被猜中依然让东巧有些意外。

    至少在他之前认识的人当中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没错,所以,换衣服吧!”

    东巧不再废话。

    很快,钱仓一就穿上了东巧带来的兵甲。

    如果是不熟悉的人,肯定无法一眼就分辨出他来,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该如何带着张灾去而不被发现。

    将身上的兵甲脱掉之后,东巧的身上并非一丝不挂,而是穿着比较讲究的蓝白色长衫。

    “这件事,我早已有考虑。”

    “将他藏在我的药箱中便可,当你安排的人在辎重房被拦阻的时候,你就带着他从侧边的马厩进入山林当中,那里,我安排了几只鼠带路,走个一日一夜应该就可以出山了。”

    东巧负手而立,同时看了一眼床底。

    钱仓一马上领会意思,从床底拿出了一个药箱。

    打开之后,他发现里面已经经过改装,隔板之类的东西都已经被拿掉,不但如此,还特意开了一些小孔,以供张灾去呼吸。

    钱仓一将张灾去抱在手中。

    “乖,你先待在里面,千万不要发出声响,不然我俩可能都会葬身于此。”

    说完,他尝试着将张灾去放进去,睁大了眼的张灾去只是静静地看着钱仓一,没有任何哭闹的趋势。

    幸好远比一般的婴儿听话,不然我现在估计已经死翘翘了。

    钱仓一心想。

    他知道带婴儿绝对不是一见易事,听话的时候还好,不听话的时候,怎么哄都没用,哭声可以从凌晨两点持续到凌晨五点。

    这样一来,就会出现这样一种情况。

    孩子的父母半夜被哭声惊醒,接着一直哄到孩子睡觉,当父母发现自己终于可以睡觉的时候,惊讶地发现窗外已经天亮……

    将药箱关好,钱仓一将耳朵贴着药箱,听到张灾去能正常呼吸后,他没有马上行动,而是等待了一会再将药箱打开,确认张灾去眼神依旧清澈,脸上没有任何要哭的样子后,他才又将盖子盖上。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很快,房外就传来嘈杂的声音,高瘦个子兵卒正在清点人数,却发现少了人,于是安排兵卒开始寻找。

    “不用躲起来,有我在。”东巧指了指门后。

    不一会,门被兵卒打开,他们在房中转了一圈后就离开了,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两人。

    “听看守的兵卒说有人去了辎重房那边,怕是想要逃跑!”

    “快追,别让他们跑了,不然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几个兵卒从门外飞奔而过。

    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跟我走。”东巧开口。

    钱仓一点头,默默跟在东巧身后。

    因为东巧的身份特殊,再加上钱仓一的装扮是兵卒的装扮,所以一路上没有引起任何怀疑,毕竟,现在所以的注意力都被引到了辎重房。

    来到马厩边,这里看守的兵卒非常少。

    少数几名看守马厩的人也心不在焉,很快,钱仓一便来到了东巧说的逃脱地点。

    前方,是真正的荒山野岭,路,全部需要自己走出来。

    “剩下的路只能靠你自己,我已经帮你够多了。”东巧说。

    这时,有两只灰老鼠从杂草堆中钻出,在等候安排命令。



    穿越荒山野岭有危险吗?显而易见。

    如果与单人对抗军队对比呢?

    在两者之间,钱仓一会选择前者,有东巧安排的老鼠带路,即使有危险也应该在能够处理的范围之内。

    妖……成为了自己的同伙。

    在参演这部电影之前,钱仓一基本没想过这样的事情。

    “换句话说……真正的危险……并不是妖……”

    钱仓一轻声说了一句。

    他低头看了一眼药箱,考虑到周围的环境,他暂时没有将张灾去从药箱中拿出,他打算再等一会。

    从始至终,钱仓一都没有忘记这部电影的名字。

    心鬼前传:不归路。

    再结合东巧提供的信息,这部电影真正的危险显然是心鬼,一切生灵的敌人。

    对于妖来说,心鬼同样是危险的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已经能够与人类和平相处的东巧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下杀手的原因。

    他也害怕,面对心鬼这种未知的存在,他的心中也充满恐惧。

    只是依附在张灾去身上的心鬼还没有觉醒,因为张灾去还没有成长,仅仅只是还没有具体思维的婴儿。

    在可见的日子当中,钱仓一相信,再过不久,张灾去身边就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怪事。

    因为张灾去太成熟,从出生的那天起他就注定与众不同。

    至于不归路,则是离开定台镇的路。

    张灾去的父亲张文石想要被埋葬在定台镇,为了自己妻儿,他选择了离开,可是最终却死在了宁安村。

    锋利的杂草割着坚硬的兵甲,在山中看路非常困难。

    特别是现在这种时间,夕阳西下,很快夜晚将要来临,到时候,才是真正危险的时间。

    夜晚的山林比白天更加危险。

    两个时辰后,钱仓一已经感觉有些吃力。

    如果不是那两只老鼠故意停留在显眼的位置,还发出提醒的吱吱声,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跟上它们的脚步。

    漆黑的夜晚似乎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他继续前进,张灾去已经被他从药箱中拿出,不是他不想继续这样,而是张灾去已经失去了耐心,或者说他不舒服,开始哭闹起来。

    为了减少自己的体力消耗,钱仓一不得不将药箱扔掉,因为他还带着袁长青的那杆红缨枪。

    相较于以前,现在红缨枪的作用要大得多,可惜并不是它原本的作用。

    稀疏的月光落在前方,钱仓一突然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

    因为他找不到带路的那两只老鼠了。

    在之前也有出现过这一情况,不过与之前不同,这一次钱仓一感觉自己的心跳没由来的加速,浑身的汗毛也接近倒立状态。

    我被野兽盯上了?

    钱仓一脑海中闪过这一想法。

    嘀嗒!

    下意识地,钱仓一使用了可以说是本部电影最后一次时停。

    他的生命力还没有恢复到可以使用技能的程度,而永眠的钟表又需要生命力来充能,显然,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中,他的战力都将与普通人一样。

    在这短暂的时间当中,钱仓一没有选择回头,而是拖着疲惫的身躯进行躲避。

    危险来自身后!

    震耳欲聋的怒吼声从身旁传出,借着月光,钱仓一看清了伏击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竟然是一只老虎!

    钱仓一稳住呼吸,没有转头逃跑,他知道自己跑不过。

    眼前的老虎皮毛是棕黄色,上面布有黑色条纹,四肢健硕无比,双目充斥着饱食的欲望。

    仅仅只是凭借直觉,钱仓一就相信,如果自己被眼前的老虎给全力拍一巴掌,基本上很难有站起来的可能,而如果拍打的部位恰好是头部,或许直接被掀翻头盖骨也有可能。

    在山林中猎食的老虎与在动物园中饲养的老虎有很大不同,主要的体现在狩猎技巧上。

    例如刚才的伏击,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引起钱仓一注意的声音。

    甚至连攻击过程中都没有明显的声响。

    一人一虎在这短暂的时间中相互对峙。

    钱仓一知道,眼前的老虎很警惕,一方面是因为刚才自己的成功躲避,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自己是人类。

    虽然在网络上经常有人类不拿武器根本无法在自然界立足的讨论,但实际上,除了食物链顶端的生物之外,人类相较于其余的生物而言也是庞然大物。

    在老虎没有再次发动攻击之前,钱仓一双手慢慢握住红缨枪。

    此刻他非常庆幸自己带有这一武器,否则真的就面临绝境了,除非再次发生奇迹。

    问题是,奇迹之所以称之为奇迹,就在于它发生的可能性太低。

    除了做出防备姿势外,钱仓一没有再做多余的动作,因为很有可能会挑衅到眼前的老虎。

    如果这只老虎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吃掉钱仓一与张灾去,那它肯定会马上扑过来,可问题是,它的目的是为了进食,为了活下去。

    假若在捕猎的过程中受伤,造成的影响可能是致命的。

    这也是老虎为什么选择伏击的原因,简单干脆安全,最有效最省力的手段。

    对峙仍在进行。

    四周鸦雀无声,仿佛所有的生物都屏住了呼吸一般。

    一声低吼从老虎口中发出,接着,眼前的老虎竟然慢慢后退,逐渐离开钱仓一的视野。

    钱仓一没有松气,他知道,让老虎做出暂时放弃的判断有很大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手中的红缨枪和身上穿的兵甲。

    应该只是暂时离开我的视线,有可能仍然准备伏击我,接下来必须万分小心。

    钱仓一心想。

    路,还得继续走。

    无论如何,现在都已经无法再回到兵营当中,那样与送死无异。

    唯一的希望只有尽快离开山林。

    消失不见的老鼠又出现在钱仓一的视野中。

    虽然刚才它们没有示警,可也从侧面提醒了钱仓一。

    跟着老鼠继续前进,这次,钱仓一更加小心谨慎。

    危机如影随形。

    一直到翻越脚下这座不知名的山,钱仓一都没有再遇上危险。

    而且,不知为何脚下竟然出现了一条肉眼可见的小路。

    老鼠已经消失不见,似乎将他带到这里就已经完成任务。

    “多谢!”

    钱仓一说了一句,随后踏着月光继续前进。

    夜风轻拂着他的发梢,带来一丝清凉。

    走了约半个时辰,震耳欲聋的怒吼从远处响起,其中还夹杂着人的喊声。

    钱仓一眼前一亮,加快了脚步。



    寻着声音前进,不一会,钱仓一就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月光洒在狭窄的山路上,一只体型略小一些的老虎正和一名壮汉对峙。

    壮汉的腿看起来不正常,似乎受了伤。

    这时候,钱仓一没有贸然走近,他可不想让老虎转头攻击自己。

    同样,他也不能发出喊声,一旦壮汉被钱仓一的声音转移了注意力,或许下一秒迎接他的将是能够直接刺穿喉咙的尖牙。

    静静看了两秒钟后,钱仓一发现与壮汉对峙的老虎并非刚才与自己对峙的那一只。

    正常情况下,一块区域的确只有一只老虎,但在老虎的发情期却不一定。

    因此这不能算异象,相对的,钱仓一仍然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或许刚才与自己对峙的老虎正在哪里伏击自己。

    犹豫再三,钱仓一还是踏出了右脚,现在的他,走一步要探一步。

    虽然他身上还有急救喷雾能够治疗,可那只有在没死的时候才有用,另外,急救喷雾是否能够防止败血症也没有经过验证。

    在足够靠近之后,老虎注意到了钱仓一,壮汉也发现了突然出现的钱仓一。

    面对突然出现的钱仓一,人与虎的反应截然不同。

    人是高兴,虎是警惕。

    “朋友,我的弓箭落在周围了,你找找!”壮汉大声喊道。

    他在提醒钱仓一。

    毫无疑问,弓箭远比长枪要安全得多。

    “我知道了。”钱仓一说。

    吱吱的声音从右后方传来,是带路老鼠发出来的。

    钱仓一慢慢后退,每一步都非常警惕。

    他用余光发现弓箭和箭筒之后,慢慢蹲了下来。

    就在这一瞬间,突然,一道黑影迅速扑向钱仓一。

    论瞬间反应,钱仓一当然无法与大型猫科动物相比,不过,这一差距在提前准备的情况下能够弥补。

    更何况,结合第一次的伏击,钱仓一能够判断出之前那只老虎大概的攻击方式。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老虎这样的捕食者在长期的捕食过程中,一定会形成自己独有的一套动作。

    对于老虎而言,这套动作是最省力,也是最有效率的一套动作。

    如此一来,攻击的范围就被限制住了,咬后脖子仍然会咬后脖子,至少在再次失败之前,老虎不会随意改变自己长期实践得来的捕猎经验。

    在古堡当中,钱仓一思维迟滞的那一天,皮影戏就是通过预判格挡住了蓝星射出的弩箭,现在钱仓一的做法与当时的皮影戏相同。

    只不过他并非是格挡,而是反击。

    双手紧握红缨枪,左脚发力,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力量从腰部延伸到手臂,红缨枪向着山林中的王者直刺而出。

    这一刻,钱仓一的呼吸异常沉稳,原本还有些模糊的老虎身影顿时一览无遗。

    在枪头碰到皮毛的瞬间,钱仓一低头躲过老虎的挥击。

    没有时间惊叹老虎的反应,他屏住呼吸,全身的力道都集中在枪头,然后,瞬间刺入老虎的腹部。

    刺破皮肤的瞬间,一切顺畅无比。

    枪头继续前进,阻力便越来越大。

    老虎吃痛,腹部的肌肉下意识紧绷,身子开始弯曲。

    即使老虎现在已经失去了攻击意图,可惯性依然让它向枪头上撞,并且身子仍然冲向钱仓一。

    全力刺出的钱仓一暂时处于力竭状态,没有多余的力气进行躲避。

    他努力侧过身子,不让张灾去受到直接冲击,接着,他整个人横飞了出去。

    巨大的响声惊飞了树上的鸟,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停响起。

    钱仓一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好像散架了一样,不过即使这样,他依然强撑着站了起来,不为什么,只是为了活命,就这么简单。

    站起来之后,他摇了摇自己的头,让自己迅速清醒。

    死了吗?

    钱仓一心想。

    虽然他刺中了老虎脆弱的腹部,可效果究竟如何,他也不太清楚。

    眼前的重影逐渐消失,身旁不远处,老虎也正在挣扎着爬起来,可是鲜血不停从老虎腹部流出。

    刺鼻的血腥味弥散开来。

    嘭!

    老虎再次倒地,它的眼中充满不甘。

    钱仓一暂时松了一口气。

    猛然间,一声狂吼将他的耳膜震得生疼,刚才还躺在地上的老虎不知哪来的力气再次扑向钱仓一,只是……它仅仅扑到钱仓一身前就已经侧躺在地上。

    老虎的呼吸越来越浅,直至最后消失。

    此刻,钱仓一仍然不敢贸然靠近。

    如果老虎再来一次回光返照,或许真有可能拉自己陪葬。

    “朋友,厉害啊,这么大一只老虎就被你弄死了。”刚才与老虎对峙的壮汉向钱仓一走了过来,一瘸一拐。

    “你……”钱仓一四处看了一眼。

    “别找了,跑了!”壮汉说完眼睛突然伸直了,“你还带着孩子?”

    他伸出手指着钱仓一的胸前。

    钱仓一连忙低头,发现张灾去好像晕了过去,他探了探鼻息,确认还有呼吸。

    “不知兄台怎么称呼?”钱仓一开口。

    “我姓田,叫田泰,你呢?”田泰开始收拾自己掉落的物品。

    “袁长青。”钱仓一说。

    ……

    山脚的院子里,钱仓一正坐在屋中休息。

    这里是田泰的家,他是一名猎户。

    在山脚有一个小村落,村子里人不多,也就二十多口,可以说是极小的一个村子。

    “大半夜的到山上打猎?”钱仓一喝了口粗茶。

    “我……我就是想多打点。”田泰右手摸了摸后脑勺。

    这时,一名怀孕六个月的女子从屋内走出,她是田泰的妻子,“多谢袁大哥相救,不然我男人今晚怕是回不来了。我肚子里这孩子,生下来也就没了爹……”说着说着,田泰的妻子突然伤感起来。

    “哎呀,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真是的,女孩子家就是喜欢哭哭啼啼。”田泰有些不好意思。

    “说起来,袁兄弟,你半夜怎么会在山上,而且,还穿着……”田泰将目光放在了钱仓一刚脱下来的兵甲上。

    “这事,说来话长。”钱仓一又喝了口粗茶,“我是逃难到挽州的,看守关隘的兵卒不让我过去,所以就冒险走了山路。”

    “说起来,也是运气好,不然就死在山里了。”

    他刚说完,一声啼哭在屋内响起。



    是张灾去的声音。

    如果是肚子饿了,张灾去一般都会发出“呃呃”的声音来提醒钱仓一。

    这让钱仓一感到非常奇怪。

    异常‘成熟’的张灾去为什么突然一反常态?

    他走到张灾去身旁,因为自己也要休息的缘故,所以张灾去被他放在了床上,就在身边不远处。

    等钱仓一走近之后,张灾去马上停止了哭泣。

    “怎么了?”

    虽然知道问了也相当于白问,但钱仓一还是礼貌性地问了一句。

    张灾去睁大眼睛看着钱仓一,嘴巴不停地做出吃东西的动作。

    “肚子饿了?”

    钱仓一继续尝试。

    可是他这一问,张灾去又哭了起来,非常突然,也非常奇怪。

    如果不是肚子饿了……等等,难道说……

    突然间,钱仓一想到了一种可能。

    三分钟后。

    除了钱仓一之外,田泰夫妻双眼都紧盯着张灾去。

    正如钱仓一所想,张灾去哭闹的原因的确是因为肚子饿了,然而,张灾去根本就不想再吃钱仓一的干粮,他想吃的是奶水。

    因此屋内现在是这样一个场景。

    张灾去被田泰的妻子抱在胸前,不停地吸吮着,而且还发出很大的响声。

    “好像上辈子没有吃过一样……”田泰好奇地看着张灾去,而后者根本不在意。

    “我说,你给我还没生下来的孩子留点。”见张灾去没有理会自己,田泰用手戳了戳张灾去的面颊。

    “好了,你别闹了,他肯定是很久都没有吃好了。”田泰的妻子看不下去了,一把将田泰的手打开。

    与三人其乐融融的情况不同,钱仓一选择独自一人坐在一旁,他右手撑着额头,面色尴尬无比。

    ……

    太阳从地平线,一夜睡醒之后,钱仓一感觉整个人都好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安稳的觉了。

    “袁兄弟,虎鞭酒,等我泡好了给你送去。”田泰摇了摇手中的瓶子。

    “这,不用了,你自个留着吧。”钱仓一摆摆手。

    按理来说,身为主人的田泰应该要送钱仓一一程才对,但他的脚昨晚受伤了,而田泰的妻子又有身孕,所以二人只能在门口送别。

    下山的路,田泰有画给钱仓一看,而且还详细讲解了一遍。

    “后会有期。”

    钱仓一启程下山。

    兵甲他没有再穿,现在再穿的话,就有点奇怪了。

    去挽州之后的事情他已经考虑好,因为自身并不引人注目,所以没有必要特意隐藏自己的身份。

    接下来,他会先观察挽州一段时间,如果没有大的动静,他就买一套宅子安定下来。

    作为前传,到这一步已经差不多了。

    正传的主角毫无疑问是张灾去,可能之后随着张灾去的成长还会发生各种各样离奇怪异的事情,不过那应该不属于前传的内容。

    当然,具体情况如何,还是要看地狱电影的安排。

    与夜晚相比,白天的山路要好走太多,路上甚至还遇到了几个山民,基本不用担心野兽袭击。

    走到大路上之后,人瞬间多了起来。

    与关隘外的人不同,关隘内的人仿佛身处世外桃源一般。

    虽说穷人会为生计而发愁,但至少不用担心自己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路上,钱仓一找到了一个有驴车的人,这人要去集市置物,于是钱仓一花了一点小钱搭了这趟顺风车。

    前行了一段时间,挂在城墙上的牌匾已经出现在钱仓一眼中,挽州两个字显得格外沉稳。

    与定台镇相比,挽州要大得多。

    作为挽州的防御工事,高大厚重的城墙给人一种大气磅礴的感觉,随着距离的拉近,挥之不去的压迫感让人忍不住攥紧拳头。

    进入挽州之后,放眼望去全是人头,一片盛世繁华的景象。

    离集市越来越近,络绎不绝的吆喝声也越来越响亮。

    钱仓一从颠簸的驴车上下来,道谢之后向旅店走去。

    他找了一家装潢还算不错的客栈入住,接着去裁缝铺买了几件衣裳。

    话说回来,现在赵全顺应该在挽州,我先联系到他,之后再作打算。

    钱仓一心想。

    接下来的日子,他开始在挽州四处走动,一方面是为了熟悉周围的环境,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看宅子,至于赵全顺,他已经联系上了。

    知府府衙非常容易找,只需要守在门外即可。

    赵全顺在看见钱仓一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很惊讶的表情。

    毕竟之前钱仓一是打算去缑州的,而如果中途调转方向,又会被兵卒阻拦在关隘外,他真的想不明白钱仓一是如何到达挽州的。

    入夜,两人来到约定的地点。

    “调查的如何?”钱仓一问。

    “唉。”赵全顺叹了口气,“曹行知太谨慎,我没有找到任何机会。”

    “对了,袁大侠,你为何会来到挽州?”

    听到赵全顺的问题,钱仓一没有马上回答。

    他等了一会,接着开口,“中间出了点事,这件事你就不要再问。”

    “袁大侠,我想,不如直接逼问曹行知。”赵全顺提了个主意。

    “逼问之后呢?”钱仓一反问。

    曹行知是朝廷命官,与赵全顺不同,赵全顺本身没有什么权利在手上,曹行知却能够调动捕快进行搜索,这是差别。

    在假设逼问有结果的情况下,这尚且是一件自找麻烦的事情,更何况还不一定能够逼问出什么东西来。

    上述是逼问完之后放回去的情况。

    如果选择直接杀掉曹行知,结果……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还是会全城搜索,而钱仓一想要的是暂时安定下来。

    为了张灾去。

    地狱电影就提过一个要求——保护张灾去,找寻真相是钱仓一自发的行为,即使进度暂时就卡在这里也无妨。

    只要最后能够通过就行。

    当然,这样一来,评分定然不会高。

    “直接杀掉!”赵全顺压低声音说。

    钱仓一摇头,“不可,这样做太过莽撞。”

    他看着赵全顺失落的表情,心中想到了什么,“你想这样做的原因其实是为了杀掉曹行知吧?”

    “为什么这么恨?”钱仓一问。

    虽说曹行知的确做了不好的事情,可满打满算,赵全顺妻子的死也很难算到曹行知的头上。

    毕竟曹行知本身也只是一个傀儡罢了。



    在从定台镇到挽州的路上,赵全顺一直与曹行知在一起,他应该可以找到机会下手,难道说曹行知太过谨慎?

    我想,一路上,恐怕还发生了一些事情。

    钱仓一心想。

    听到钱仓一的话,赵全顺面色凝重,张口但不发声,似乎非常犹豫。

    “赵师爷,有话直说即可。”

    “我不是迂腐的人,如果的确有充足的理由,杀了曹行知也未尝不可。”

    钱仓一继续说。

    一时之间,屋内的气氛凝重无比,钱仓一在等,等赵全顺开口。

    到眼下这一步,继续逼问反而有可能引起反效果。

    终于,赵全顺动了,他走到椅子旁坐了下来,低着头,“你说的没错,路上的确发生了一些事,至今仍然是我挥之不去的噩梦。”

    “你还记得那诡异的迷雾吗?当时我们在迷雾中分开,之后发生了极其恐怖的事情,在酒楼当中,许多人都疯了,不过还是有将近一半的人活了下来。”

    钱仓一微微点头,也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他没有开口,而是选择倾听。

    “后来,我跟着队伍离开了迷雾,结果不知为何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幸好队伍里面有人知道我们究竟到了哪里,那是一个矿村,我记得叫做台德村,名字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台德村里面发生的事情。”

    赵全顺说到这里,钱仓一已经感觉有些不对劲。

    因为无论怎么想,赵全顺的经历都与自己非常相像,现在的问题是二者究竟会相像到什么程度。

    “那,你在台德村遇到了什么事?”钱仓一问。

    赵全顺叹了口气,似乎不愿再谈起当天的事情。

    “不知袁大侠是否知道台德村的情况,那地儿的人只能靠卖矿才能维持生计,下矿这事异常凶险,稍不留神可能就会没命,所以台德村有一些年纪轻轻就失了丈夫的寡妇。”

    “当夜,队伍中的很多人想要找点乐子,因此……”

    “虽说礼义廉耻很重要,但袁大侠,活命更重要。那些寡妇生活不易,本就贫困,面对的又都是身强力壮的男性,再加上……总之,即便她们想要反抗,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赵全顺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

    他在等钱仓一开口。

    “你也做了?”钱仓一问。

    “没有!”赵全顺拒绝得很干脆。

    这一点,钱仓一没有怀疑,因为赵全顺与他一样,同样没有受到迷雾的影响。

    “第二日一早,情况开始不对劲,那些寡妇竟然全都挺着大肚子在村里游荡,更可怕的是除了肚子之外,她们身体的其余部分好像都被吸干了一样,像插在圆球上的牙签,根本不像人样。”

    “这些寡妇在村子里面拖着步子走着,双眼血红,恐怖异常。”

    “她们只要看见人就发了疯似的跑过去,然后死死抱住那人,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奇怪声响。”

    “有些护卫被惹得不耐烦,于是伸手将这些寡妇推倒在地,可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些寡妇倒在地上之后肚子竟然突然炸开。”

    赵全顺说到此处,屋外的阴风不停拍打着窗沿,房内的气温瞬间降了几度。

    不知为何,赵全顺的身子抖了抖。

    他深吸两口气,调整自己的呼吸,继续说道:“当时,我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认为她们破开的肚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可是我错了,里面有东西,只是我看不见。”

    “寡妇的血洒了一地,一排像羊蹄子一样的血脚印向矿洞的方向延伸,发现这一点后,我被吓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知道袁大侠你有可能不相信,但是我说的句句属实。”

    “其实,袁大侠你不相信我也能够理解,毕竟这种事情说出去,也没人会信。”

    赵全顺有些不愿意继续向下说。

    可是对于经历过数部电影的钱仓一来说,仅仅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根本还达不到让他不相信的程度。

    “接下来呢?你们做了什么?”钱仓一问。

    听到钱仓一的话,赵全顺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反应过来。

    他回想起了在定台镇发生的事情,当时正是眼前这人的沉着冷静才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想到这里,赵全顺心中便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不再犹豫。

    “有人提出想要去矿洞查探一番,不过马上被其他人否决,接着,曹行知做了一件我完全想不到的事情。”

    “他,竟然下令将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杀了,原本那些护卫还有些犹豫,可在曹行知亲自动手杀了一人之后,所有的人都不再怜悯。”

    “我……也动手了。”

    赵全顺叹了口气。

    “是曹行知的要求?”钱仓一问。

    对于曹行知的做法,钱仓一不是特别反感,特殊时期特殊对待没有太大的问题。

    曹行知让赵全顺杀人,恐怕是担心事情会败露,所以将所有的人都拉上船。

    或许……曹行知一行人能够活下来正是因为他的狠厉,当然,也有可能没有任何关系,事情没有探查清楚之前,无法下判断。

    钱仓一心想。

    见到眼前的人依旧波澜不惊,赵全顺有些惊喜,但又有些失望。

    惊喜是因为眼前的人没有对自己露出鄙夷的神情,失望则是因为曹行知的做法同样没有引起眼前人的愤怒。

    “嗯。”赵全顺重重地点头。

    “我明白了。”钱仓一站了起来。

    他拍了拍赵全顺的肩膀,示意后者不用担心,然后,他凑到赵全顺的耳边轻声说:“你知道吗?何畅何巡抚,其实是妖怪。”

    听到钱仓一的话,赵全顺眼睛瞪得像铜铃,他想发声,可是却被提前预知他想法的钱仓一捂住嘴。

    “我没有必要骗你,在这世上,还有许多我们不了解的东西。”

    “你的仇,我答应你,一定会替你报,但是在我动手之前,你不能有任何异动。”

    “当然,你也可以自己动手,不过,如果你仅靠自己一人就能杀了曹行知,也没有必要来联合我,而且,从你的口中,我也能够知晓曹行知是一名非常谨慎的人,这一路上,从定台镇到挽州,他都没有给过你任何机会,包括下毒。”

    钱仓一的声音不大,可是听在赵全顺耳中却犹如炸雷。

    赵全顺的心跳开始加速,虽然不确定自己的仇何时能报,可至少眼前的人答应了自己。

    如果是眼前这人,一定可以杀掉曹行知,一定可以!

    赵全顺心想。

    窗外的风,开始变小。

    “具体时间,我也无法确定,可能是下个月,也可能是明年。”

    “夜深了,你回去吧,有些事,我以后再告诉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钱仓一说完后看着赵全顺,后者点头表示自己明白,接着转身离开。



    回到客栈,钱仓一发现桌面上突然多了一封书信,在书信上方,压着一个精致的玉镯子。

    这东西,不是苏家那人的吗?

    钱仓一在心中说。

    我记得当时我找苏进要,苏进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来着。

    难道是东巧?

    钱仓一马上回忆起了当时的事情。

    那一天,他与苏进聊天的时候,东巧就躲在房中,换句话说,东巧也听到了他和苏进的对话。

    “送礼和威胁吗?”

    钱仓一摇摇头,不再思考其中的深意。

    他将白纸拿起,上面写有关隘中发生的事情。

    当日黑店掌柜还有苏家的人试图从辎重房处逃离,结果却遇上了早已提前准备人手守株待兔的杜建本。

    一番苦战之后,苏家的人被拿下,黑店掌柜被杜建本杀死。

    至于参加晚宴的旅客,全部被关押,王将军在酒中下了药,等这些旅客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无力反抗。

    之后,便是拷打与审问。

    相对于直接询问得到的结果,王将军更相信自己审问得出来的信息。

    之后,这些人的尸体都被丢到了提早挖好的大坑里面,第二天,关隘外的人继续被筛选……

    值得一提的是,苏悦竟然逃离了兵营,不过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究竟是什么代价,东巧没有说,钱仓一也不想去猜。

    在书信的结尾,东巧让钱仓一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并说自己随时有可能来取命。

    “苏悦……”

    钱仓一眨了眨眼,接着走到桌前,将书信放在烛火之上。

    边角燃起黄色的火焰,不一会,整张书信都变成了炭黑,再之后,钱仓一将炭黑放在水中,然后将其弄成粉末。

    将一切清理完毕后,钱仓一戴上玉镯子。

    一股清凉的感觉从手腕处逐渐传递到全身,戴上玉镯之后,钱仓一感觉自己的心顿时进入到一种平和的状态。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相对的,他也发现自己思维的敏捷性有一定程度的下降,同时发散思维也有一定的影响,换句话说,正是因为这一玉镯能够压制住思维的活性,所以才有静心的功效。

    这玉镯的效果对我来说一般,身为地狱电影的演员,除了少数情况之外,大部分时候都要保持自己的思维活性。

    即使让思维飞上外太空也没关系,但绝对不能被限制住。

    静心,换句话说也就是能够让情绪波动减少,应该是为张灾去准备的物件。

    钱仓一心想。

    他伸手将玉镯摘了下来,然后放在张灾去的襁褓当中。

    “希望你能有自己的人生。”钱仓一轻声说了一句。

    如果完全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张灾去,毫无疑问会发现后者现在已经陷入复仇的漩涡当中。

    无论今后张灾去是否愿意走这条路,他都不得不走下去。

    就算以后的日子张灾去选择一个人躲在深山老林当中,他也摆脱不了心鬼的纠缠,要么一个人在变幻莫测的诡局和恐怖中死去,要么,从永远也摆脱不了的噩梦当中踏出属于一条自己的路。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张灾去今后的日子有些像地狱电影的演员。

    三天之后。

    朝廷发布了有关树瘟的消息,接着是全城大搜查。

    出人意料的是,官府竟然在挽州搜出了几个树瘟患者,不过树瘟并没有传染开来的迹象。

    这些患者全都被秘密处决,除了少数人之外,普通民众都不知道这一消息。

    赵全顺属于少数人当中的一个,所以,钱仓一也知道了这件事。

    又因为有赵全顺的帮助,钱仓一弄到了一个新的身份,成功躲过搜查。

    日照当头,钱仓一走入一处略显荒废的宅邸。

    他带着张灾去在宅邸中四处查看。

    宅子各方面都很不错,无论是建筑结构还是风水方面,至于为什么会被卖掉。

    当然是人的问题。

    有一句话叫富不过三代,宅子的主人沉迷赌博,即使上了套也不知道,别说一套宅子,就是金山也得败完。

    宅子的主人本来就没本事,开销又大,于是只能变卖祖传的宅子。

    “您看看,这园子当年可是花了大半个月才修整好,还有这,这字您知道是谁提的吗?”

    宅子的主人跟在钱仓一身后,不停夸着自己的宅子。

    虽然他一直想提升自己宅子的价值,奈何之前为了还债,宅子里面的家具、古董什么的早已经卖完了,根本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太差了。”钱仓一开口,声音洪亮无比。

    “哪……哪差了?”宅子的主人心中一惊,连忙询问。

    “风水不好,死气沉沉,我还要找些高人来做一做法事才行。”钱仓一说。

    “这……”

    最后成交的价格,钱仓一仍然给了一个让对方满意的价格。

    当晚,钱仓一就搬入了宅子。

    因为他收到了演出结束的消息,离开电影的地方就是他买下的这个宅子。

    重新回到旅游景点,钱仓一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这部电影耗费他将近一周的时间。

    周围人来人往,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突然出现。

    归家的路并没有想象中轻松。

    因为一件事困扰他,从张灾去身上看见了地狱电影演员的影子之后,他的脑海中多了一个猜想。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仔细一想,却未必没有可能。

    或许被选中成为地狱电影的演员并非是从收到邮件的那一刻开始的,真正开始的时间还在更早之前,甚至有可能是在出生之前就已经被决定。

    命运,早已被决定。

    回到家中,钱仓一先洗了个澡。

    坐在床上之后,他打开了地狱电影手机端,接着打开好友栏。

    其余两人仍然在参演电影,值得注意的是,在团队成员的代号后面,多了一个目前生命力状态。

    他点了一下,千江月与鹰眼都是绿色的健康。

    这时,屏幕上弹出了一个说明,状态一共分为三种,绿色代表健康,橙色代表重伤,红色代表濒死。

    至于为什么没有死亡这一状态,显然地狱电影认为没有必要。

    死亡的人会被删除,唯一留下的只有记忆,而随着记得的人也逐渐死去,死去的人最终会完全消失,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很残忍,也很现实。



    将好友栏关闭,钱仓一操控自己的角色来到了地狱商店前。

    他的经纪人小太已经在等他。

    绿色的火焰在眼窝当中跳动,冰冷的气息即使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

    “76分,一般啊,继续这样下去,你可能会在三部正式电影之后死去?”小太的声音从喇叭中传出,没有任何感情,冰冷无比。

    “评定表呢?”钱仓一没有在意。

    其实,小太说的内容,钱仓一知道,只是很多事情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在下一秒就完成转变,那样的人或许存在,但钱仓一不是。

    从始至终,他对自己的定位都是普通人。

    他所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力所能及的事。

    至于为什么钱仓一不细问,是因为之前小太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每当钱仓一继续追问的时候,小太都会装作没听到,或者直接消失。

    换句话说,小太能够告诉钱仓一的消息,会直接告诉,而不能告知的消息,无论怎么问都没用。

    “来了。”小太也没有多说。

    与以往不同,这次评定表并没有直接出现,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的是一个血红色的漩涡。

    等等……

    钱仓一站了起来。

    血红色的漩涡他已经见过几次,而每一次的作用都几乎相同。

    他……被拉入了手机屏幕当中。

    没有眩晕感,也没有失落感,眼前一黑之后,周围变成了一片白色的空间。

    色彩,逐渐出现在空间当中,仿佛有人在白纸上涂上了颜料。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传来,此时,钱仓一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华贵的园子当中。

    与之前在电影当中买的宅子相比,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皇上今日还是不上朝吗?”悦耳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钱仓一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不一会,一名身穿雪白衣裳的女子从远处走来,在她的身后,跟着八名侍女。

    只是,却看不清脸。

    好像有雾挡住一样,无论怎么看都看不清。

    “皇后娘娘,皇上今天没有早朝。”跟在女子身后的侍女小声回答。

    皇后离钱仓一越近,雾就越来越淡,最后,皇后显露出了她的真容,只是,和钱仓一脑海中想象的内容略微有些不同。

    出现在他眼前的竟然是一只白狐的头,如此近的距离,雪白的毛发看得一清二楚。

    白狐蹙眉,随着白狐表情的变化,她的毛发也跟着拧动。

    不是头套。

    随着皇后逐渐远去,白狐的脸也重新被迷雾笼罩,可此时又能够看清侍女的脸了。

    还是狐狸,只不过不再是白狐。

    见到这一幕,钱仓一心中有些吃惊。

    难道这就是东巧所说的……

    他刚开始思考,周围的场景开始变换,彩色逐渐褪去,空间又变成了无尽的白色。

    再次被色彩填充满之后,钱仓一发现自己站在了朝堂之上,现在,他连躲藏的位置都没有。

    因为他正站在大殿的中央,在他的两边分别是管控这片王土的文官与武官。

    前方的皇位上,没有人落座。

    他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的脸上都被白雾掩盖,看不清真容。

    可是,没有人发现钱仓一,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样。

    钱仓一向着文官的方向走去,走到离他最近的一名文官之后,白雾逐渐散开,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只狸猫。

    这只狸猫似乎有所感应,转头看了钱仓一一眼,但实际上,他只是在看另一边的武官。

    犹豫一秒后,钱仓一将手伸了出去。

    手穿过了狸猫的头,没有传来任何触感。

    发现这一点后,钱仓一放心了。

    接着,他转身来到武官这一边,白雾散去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野猪头,配合身上的铠甲,看起来威风无比。

    整个朝堂……几乎全是妖怪。

    无一例外!

    这就是东巧为什么要利用心鬼的原因,他想要复仇,只能这样做,就算他有妖术,可面对同样拥有妖术,且成群结队的妖怪,他只能选择压住心中的仇恨。

    场景再次转换,这次,钱仓一来到一座宫殿之内,与皇宫的富丽堂皇不同,这一宫殿显得异常冷清,不像是住人的地方,倒像是坟墓。

    前方,一名身穿皇袍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在他身前,是一块纯洁无瑕的水晶,水晶当中有一名身着彩衣的女子。

    彩衣女子此时的姿势非常特别,她抬头望着天,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召唤,踮着脚,似乎准备离开地面,此时的动作再加上那超凡脱俗的气质,宛若正准备返回天界的仙女一般。

    “十年了……”

    皇袍男子伸出手,将手掌贴在水晶上。

    就在这时,有东西滚动的声音传来,钱仓一转头,看见一个精致的玉镯正向皇袍男子滚去,到达目的地之后,玉镯倒落在地。

    这不是……

    钱仓一发现这一玉镯正是他放在张灾去襁褓当中玉镯。

    不知何时,一名黑衣男子出现在了宫殿当中。

    这人蒙着面,看不清相貌,只能看清眉宇的轮廓。

    可是,这轮廓让钱仓一感到非常熟悉。

    在他的脑海中,张文石的面容与庞莹秀的面容同时浮现,接着两张面容逐渐向中间靠拢,最后合并在一起,然后抹去面部与额头,只剩下眉宇。

    “张灾去?”钱仓一说了一句。

    当然,他的声音其余的人无法听到。

    因为此时的他就像是在看电影,只是一名观众,无法与电影内的人产生任何互动。

    黑衣男子开口,“你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她是谁?”清亮无比的声音在宫殿当中响起。

    理直气壮的质问。

    看不透的雾笼罩着皇袍男子的脸,钱仓一知道这就是掌管天下的皇帝,不过他不知道坐在皇位上的究竟是什么妖怪。

    于是他靠近皇袍男子,白雾逐渐散去。

    这一刻,钱仓一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皇袍男子的头是一颗金黄色的龙头!

    只存在于图腾上的生物,此刻竟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眼前。

    瞬间,钱仓一的脑海中浮现出之前的画面,通常雕刻有龙图案的皇位上没有任何龙的痕迹,而这名皇袍男子身上的衣物也没有龙的花纹。

    一个猜测出现在钱仓一的脑海中。

    或许在这个世界,龙……是真实存在的生物。

    “你还没有资格和朕对话。”皇袍男子的声音中气十足,他刚说完,一声龙吟在宫殿当中响起,仿佛要穿透九层云霄一般。

    狂风四起,皇袍男子的身躯不停拉长,衣物也破裂开来。

    一条金黄色的龙居高临下地看着张灾去,那睥睨天下的眼神,只有真正的皇者才能散发出来。

    此时,张灾去摘下了自己的面罩,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这是一张英气逼人的脸,有着坚毅的面庞,深邃的眼神。

    高配张文石?

    钱仓一愣了一下。

    突然,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了清脆的驼铃声,与此同时,宫殿开始腐烂,墙壁上满是恶心的绿色黏液。

    入口处,一支驼队渐渐浮现,可怕的是,坐在骆驼上的人都没有头,而且,他们的双手都被反绑在背后。

    宫殿的氛围逐渐变得阴森起来。

    张灾去抽出一把匕首,划破自己的手掌,鲜血沿着掌纹滴落在地上。

    地面开始长出七色的花朵,无与伦比的美丽,仿佛只能在人类没有踏足的地方才能看见,可是在钱仓一眼中,这些花朵却显得异常恐怖。

    那是生命求生的本能在排斥这些七色花朵。

    “现,在,呢?”张灾去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驼铃声再次响起,整个宫殿仿佛都被拉入了无间炼狱当中。

    只有恐怖和噩梦存在的地方。

    画面猛地停滞,一些字出现在了钱仓一身前。

    【《心鬼前传:不归路》最终评分:76分】

    【剧情要求:张灾去存活,无肢体残疾,未感染瘟疫,得分60分。】

    【势力得分16分。】

    【晋级电影通过!】

    【演员钱仓一提升为四线演员。】

    【获得名誉值60。】

    血红色的漩涡再次出现,将钱仓一吸入其中。



    不再是自己存活就行,而是有附加条件。

    钱仓一回到了桌前。

    或许在以后的日子当中,要求会更加复杂,更加无法琢磨,接着……要求慢慢消失,但是仍然会对演员的表现进行评定。

    这就是今后可能会发生的变化。

    “势力得分……这应该属于这部电影独有的才对,当然,其余的晋级电影当然也有类似的评分,只不过在《心鬼前传:不归路》当中表现为势力得分。”

    “在这部电影中,势力有点多。首先袁长青本身就代表着一种势力,不知道妖怪存在的反叛军势力,可惜的是几乎接近全军覆没,但经验与关系还在。”

    “其次就是东巧所代表的零散妖怪势力,因为理念不同,又或者有别的原因,这些妖知道朝廷的情况,但并不愿意与之为伍,甚至有一些愿意帮助人类。”

    “然后是赵全顺代表的是体制内的人,虽然他职位不高,但能够接触到一些高官,同时又因为仇恨而不会选择同流合污,也算是一股势力。”

    “这些势力的代表都不强,可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关系,对于张灾去来说,他们只是提供了一些途径,可很多时候,缺的就是途径。”

    “这16分很有可能是因为势力范围比较广的原因,相对应的,势力深也能够提高势力得分,例如直接拉拢曹行知,或者加深东巧与张灾去之间的联系,总之,想要提高得分还是有办法的,当然,以袁长青的起始条件,势力得分终究有个限度。”

    钱仓一双手枕在脑后。

    对他来说,只能能够通过就行,至于满分这种事情,如果没有要求,那么就没必要去追求,因为越高的评分也意味着越多的危险。

    自己能够撑到哪一步,只有死的那一刻才知道。

    “有名誉值,不过没有片酬。”

    “我现在……”

    钱仓一打开了自己的状态栏,名誉值一栏上面写着616的字样,在现有名誉值的后方不再是300的界限,而是变成了5000,也就是说,名誉值是一直在累积的,并不会因为演员等级的提升就清零。

    钱仓一知道,5000名誉值看似很多,但实际上并不多。

    因为名誉值并非是线性增长,这一点从之前的评定表能够看出,再结合便于演员理解的潜规则,所以名誉值是类似于现实世界当中知名度的东西。

    换句话说,名誉值有可能会出现暴涨的情况。

    当然,条件可能会有些苛刻。

    点开地狱商店之后,钱仓一马上花费100片酬购买了第二个特殊道具携带栏。

    在上一部电影中,钱仓一有带急救喷雾在身上,不过没有很好的使用时机,遇到危险的时候要么是没有时间使用,要么是急救喷雾没有效果。

    例如生命力过度消耗的那一段时间,钱仓一根本没有外伤,即使喷,也不知道该喷哪里。

    “现在我……”钱仓一开始整理自己的情况。

    【姓名:钱仓一】

    【演员代号:苍一】

    【团队名:地狱归途】

    【名誉值:616/5000】

    【片酬:720】

    【正式演员:四线演员】

    【拥有特殊道具:亡者的视界*1、急救喷雾*1】

    【拥有装备:被风祝福的鞋垫、永眠的钟表】

    【物品:古籍《太阳的葬礼》、骨生花】

    【徽章:先驱者的荣耀、探索者的远见】

    以上这些,就是钱仓一的基本情况。

    接着钱仓一又点开了技能栏,能够一直活到现在,技能可谓是功不可没。

    首先是被动技能。

    【被动技能1:不屈意志】

    【技能说明:拥有此技能的演员在面临死亡威胁时,生命力恢复速度将得到小幅度提升。】

    【被动技能2:死者的拒绝】

    【技能说明:在遭受即死攻击的瞬间,身体将会做出一定程度的改变来规避死亡的发生,在一部电影世界当中仅会生效一次。注意:规避死亡的效果一定生效,但不意味着演员一定能规避死亡。】

    这两个被动技能,钱仓一认为还不错,不屈意志能够让自己在濒死的时候拥有更多的生命力,无论是选择使用主动技能还是单纯的逃命,都有很大的帮助,唯一的缺点就是触发太困难,需要一个过程。

    至于死者的拒绝,从描述上来看,这一技能的效果非常强大,相当于在可能存活的情况下免死一次,可最大的问题是,演员自己并不知道自己是否触发了这一技能。

    例如在上一部电影当中,他遇到过几次能够直接取命的危险,可脑海中却没有听到任何提示,身体也没有什么奇特的感觉。

    相对于不屈意志发动时身体会有热流这一特征来说,死者的拒绝就像空气一样——看不见摸不着。

    接着是主动技能。

    【主动技能:光阴冢的领路人】

    【技能说明1:进入观测时间状态,能够发现即将死亡的时间流,触发可导致附近区域的时间大批死亡,使自身进入时间加速或者时间暂停状态。需要消耗少量生命力。】

    【技能说明2:强制杀死附近区域的时间流,使自身进入时间暂停状态。需要消耗大量生命力。】

    在《消失的国度》当中,主动技能不但露出了真容,而且描述也变化了。

    所谓的时停,其实是将附近区域的时间杀死,让自身处于无时间的状况,在周围的时间被杀死的瞬间,没有被杀死的时间会填补这一片缺乏时间的区域。

    填补的过程也就是钱仓一在时停当中行动的过程。

    正是因为有填补这一修复行为,所以钱仓一才能够自由行动,当然,所谓的自由行动也是在一定的范围内,而且行动的过程会非常困难。

    “说起来……如果没有这一技能,或许现在我的处境会截然不同?还记得当时将全部的片酬和部分名誉值都压了上去,然后将两个垃圾技能选一个变成了现在的强力技能。”

    钱仓一笑了一声。

    他不是一个喜欢赌博的人,因为他不喜欢那种不确定的感觉。

    “仔细回想起来,当时之所以会押注,除了小太的暗示之外,恐怕还有自己对未来的担忧,与赌博相比,赌命的感觉要可怕的多。”

    “说起来,第一种情况……”

    他将注意力放在了技能说明1上面。

    “自从在光阴冢触发了一次之后,在上部电影中,似乎一次也没有看见蓝色的丝线……”

    “仔细一想,其实也挺正常,在第一种情况下,生命力的消耗要小的多,换句话说,使用的条件也要苛刻的多,或许只有在时间容易受到干扰的地方才更容易出现蓝色的丝线。”



    深夜,皎洁的月光洒在门上,千江月将略有些陈旧的教室门打开。

    这是一间普通的教室,里面……横躺着数十具尸体,全部肢体残缺,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

    月光照在他的右脸颊上,数不清的玻璃渣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鲜血顺着脸颊滴落到地面,溅出一朵血红色的花。

    当初陈冰为刘若雪演奏的教室,不是在四楼,而是在三楼,被骗了。

    千江月心想。

    同时,他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来到楼梯口前,他右手扶着楼梯扶手,原本应该迈出的步子此刻却不知道怎么停了下来。

    猛然间,前方出现了一个恐怖的红色身影。

    无数灰绿色的手从红色身影后方伸出,每一只手都带着恶臭,像是从臭水沟里面捞出来的一样

    看见红色身影出现的瞬间,千江月立马转身逃走。

    他没有沿着走廊跑,而是直接从四楼跳了出去,一条黑色的锁链被他攥在手中,整个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后落到三楼的走廊。

    半蹲在地上的千江月看着地面逐渐积聚的鲜血,不但没有任何紧张,嘴角反而还带着一丝笑意。

    好像他根本不在乎死亡。

    站起来后,千江月迅速跑向一间空荡荡的教室。

    与其余的教室相比,这间教室要脏乱得多,因为这间教室根本就没有被学生使用,犹豫一些特殊的原因,今年没有招到足够的学生,这间教室恰好被弃用。

    进入教室之后,千江月立即锁上门,他刚做完这一动作。

    门的中央瞬间向教室内的方向突出一大截,有什么东西撞在了门上。

    拍门声响起,每响一下,门上都会留下了一个手掌印。

    这手掌印非常纤细,像是只有骨头一样。

    进不来了么?

    千江月看了一眼门。

    虽然这扇门看起来非常不可靠,但让千江月没想到的是竟然在这种巨力下还能撑一段时间。

    千江月来到黑板前,他左手沿着黑板的下沿摸,很快就摸到了一个卡扣,扳动之后,黑板变得松动。

    他用力将黑板提起,然后扔在地上。

    在黑板后方的墙壁上,有着数张已经泛白的A4纸,上面画着潦草的音符,还有一些注视以及涂改。

    “没小提琴了啊……”千江月摸了摸纸张。

    “哼一遍算了,运气好说不定能够化解刘若雪的怨念,运气不好……”

    说到这里,千江月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开始哼起这个曲子,因为本身没有相关技能,所以哼起来有些断断续续,但至少完整。

    在他哼起这首曲子之后,拍门的响声更大了,整栋教学楼也开始抖动,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倒塌。

    千江月没有理会,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部在眼前有些泛黄的白纸上。

    “用这个吧。”

    一个声音在窗户边响起,千江月转头,看见了一把练习用的小提琴。

    他走过去将小提琴拿起,就在这时,门窗紧闭的教室不知为何刮起一阵风,将紧贴在墙壁上的白纸吹起。

    风越来越大,写有谱子的白纸在教室中不停飞舞,好像活了过来一样。

    千江月重新站回讲台。

    这一次,他没有面对白纸所在的墙壁,而是背对……刚才,他已经将所有的音节都背了下来。

    根本不需要浪费时间去重新整理谱子。

    天花板上的灰尘开始飘落,摇晃的感觉已经非常明显,仿佛地震了一样。

    千江月右手拿着琴弓,双眼紧闭,开始回忆刚背下的曲子。

    优雅的琴声传遍整个教室,拉出几个音节之后,千江月感觉自己的手似乎被谁操控了一样,变得越来越熟练。

    泛白的月光穿透窗户集中在他的身上,被玻璃渣刺满的右脸颊此时竟然显得有些惊艳。

    悠扬的旋律宛若在波动人的心弦,让人陶醉不已。

    当琴声停下之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飞舞的白纸散落在地上,门外安安静静,没有任何杂音。

    小提琴逐渐变成幻影,慢慢消失。

    千江月走到门口,将门打开,门外,站着与他一模一样的人。

    “拉得很不错啊,说不定你以后可以成为音乐大师。”南辕的声音传入千江月耳中。

    口型与内容完全能够对上。

    千江月最先想到的是这一点。

    他没有理会眼前这一被自己幻想出来的人,而是径直穿了过去。

    在离开教学楼的过程中,千江月回忆起了这部电影。

    名为《错爱》的系列电影,每一部的内容都不同,但表达的主题都是一个。

    原本美好的爱情因为种种巧合而导致悲剧发生,从而产生无法自行消散的怨念,当怨念日积月累,复仇的鬼怪也随之出现。

    千江月扮演的秦越是一个鬼怪研究小组的成员,这一小组的成员都遇见过鬼,且都超度过鬼魂。

    整个系列就是以小组的成员为主角,至于究竟是几名,视电影本身的内容而定。

    因为超度鬼怪有失败,所以小组的成员会减少,不过也会有其余因为机缘巧合遇到鬼怪的人加入这一小组当中。

    总的来说,小组的成员相对恒定。

    穿过一条街道之后,千江月右脸颊上的伤开始自行恢复,大约几秒钟后,千江月身上已经看不见任何伤口。

    与学校里面不同,出来之后,时间并非夜晚,而是白天。

    手机短信的提示音响起,千江月从口袋中掏出手机。

    并非来自运营商的关心,而是……

    【易寸龄先生,您好,我是壶阳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员,您的母亲出现了一些状况,希望您能在收到这条短信之后尽快与本院取得联系。】

    千江月点开短信,回拨了电话。

    “你好,我是易寸龄。”

    “易寸龄先生是吗?”

    “是,请问有什么事?”

    “您的母亲近期有强烈的自杀倾向,并吵着说要见您,不知道您是否……”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好的。”

    千江月左右看了看,然后向人流量大的地方走去。

    同时,他点开了剩下的短信。

    【你什么时候来上班啊?都半个月了,也不说有什么事。这里有个项目搞不定,快来帮忙!看见了请回复。】

    【易寸龄,你已经缺课几天了,是不是我们机构有什么地方让你不满意?如果有,可以提出来,遇到问题不要闷在心面,大家敞开了说话,有困难可以一起解决。】

    他继续向下翻,剩下的二十几条有十几条是收款记录,其余的都是‘有事’找他。



    繁华的街道旁,无数行人从千江月身边走过。

    可是千江月与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就算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将双手插在口袋当中,从他身边走过的人都下意识拉远一些距离。

    一直走到一辆车标是两个月牙交错的黑色车辆前,千江月才拿出手机操作,他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车锁很快打开。

    他坐在驾驶位上,打了个呵欠,接着朝目的地开去。

    壶阳精神病院的路他已经非常熟悉。

    他左手操控方向盘,右手操作手机。

    进入地狱电影客户端之后,晋级电影的评分很快就给出来了,没有任何多余的过程。

    75分,一个比较普通的分数。

    他点开好友栏,上面只有寥寥数人,除了钱仓一、鹰眼之外,就只剩下一名代号为‘寓言’的演员。

    这名演员此时并没有参演电影。

    【千江月:还没死啊?】

    千江月发了条消息过去,很快,对方就回复了他。

    这时,前方刚好遇到一个红灯,千江月踩下了刹车。

    【寓言:借你吉言,不过情况不太妙,上一部电影我又碰上那个疯子了。】

    【千江月:谁?你说的那个负罪者?你怎么不杀了他?】

    【寓言:他没杀我就不错了,我第一眼确认是他之后就跑了,一直到电影完结,我都没敢靠近他。对了,那5个新人一个都没活下来,我估计十有八九都被他超度了。】

    【千江月:你怎么一直遇到他?】

    【寓言:鬼知道,估计是之前遇到过一次的缘故,话说回来,这次我感觉他更不好对付了,似乎获得了什么技能,你说怎么会有这种疯子存在,明明在这里面光自己活下来都非常困难。】

    【千江月:还好,人多了之后总会出现极端个例,另外,他不就是一个认为自己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堕落到地狱的信徒么?为了不让恶魔得逞,所以他要将所有被恶魔蛊惑的人全部清除。】

    【寓言:你说的到轻松,等你遇到了就知道了,不聊了,我还要去学钓鱼,留给我的时间不多,话说回来,你也稍微注意点,这种疯子似乎越来越多了。】

    【千江月:没关系,杀了就行,反正都是人。】

    【寓言:行,不愧是千江月。】

    到这里,聊天内容就终止了。

    红灯读秒已经结束,钱仓一换挡之后踩下油门。

    这时候,他又打了个呵欠。

    长期的高强度生活已经让他非常疲惫,但是即使这样,他仍然没有选择休息。

    一路前行,直到到达壶阳精神病院,这里地处偏僻地段,因此环境良好。

    将车停在院外,表明身份之后,千江月径直向精神病院里面走去。

    在这里,能够看到各式各样的人,当然,除了医护人员之外,大部分都是精神病人,与想象中不同,实际上精神病人大部分时间都很正常,他们很安静,有的专心做自己的事情,有的坐在一起聊天。

    平时,这些人就是这样一副人畜无害的面孔,只有在发病的时候,他们才会显露出与常人不同的异样。

    至于普通人羡慕的那种超越常人的精神病人,千江月倒是一个都没有遇到过,不过发病时将屎拉在裤裆里,然后在散步的地方一路狂奔的精神病人,他见到过一个。

    他现在也忘不了那时的情形。

    “你好。”千江月来到服务台。

    面前是一名年约二十的女护士,长得比较可爱,所以脏活累活一般都有人抢着帮她做。

    这名护士看见千江月之后,连忙站了起来,“易寸龄先生,你来了。”

    “嗯。”千江月点头。

    跟着护士一直走到426病房,经过一道验证手续之后,病房门被打开了。

    里面,一名鬓角有些发白的女士被绑在椅子上,听到门开的声音之后,她转过头,露出温和的笑容。

    “护士小妹,你怎么又把这个人叫来了?我说了我根本不认识他,他不是我的儿子,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缠上我,你快点让他离开这里。”悦耳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

    她叫连半雪,是千江月的母亲。

    护士看了千江月一眼,千江月点头,“你先出去吧,让我和她单独待会。”

    这也是护士想要做的事情。

    “妈,我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之前已经证明过了,我想已经没有必要再认证。”

    “再说,你明明记得我,只是不想见我而已。为什么不想见我,是因为我将你送到这里来了么?那为什么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员又说你想见我?”

    千江月走到连半雪身后,用手轻轻梳着后者的头发。

    “如果不是你上次发病砍伤了十六个人,你也不会坐在这里,我想,待在这里对你来说是最好的归宿。”千江月的语气非常平静。

    “滚远点!我不想看到你,我当初就不该把你生出来!”连半雪的声音越来越大。

    到最后甚至变成了怒吼。

    “暂时还不行,我放心不下你,治疗费用我已经交到五十年后了,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会流落街头。我不想看到你流落街头。”千江月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连半雪的眼神突然变得平静,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寸龄,妈妈对不起你,原谅妈妈好不好?妈妈知道错了,妈妈不会再打你了,你放心,妈妈一定说到做到。”

    她祈求的声音微微颤抖。

    “没关系,我不是没死吗?”千江月的神情没有任何波动。

    他的目光看向窗外,窗外万里晴空,一片湛蓝,几只鸟儿从天空迅速掠过。

    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他现在仍然记忆犹新,并且永远不会忘记。

    当时,还不到十岁的千江月正躺在床上酣然入睡,大约凌晨三点左右,千江月突然睁开双眼,因为他感觉自己的床旁边有人。

    用手揉了揉眼睛之后,千江月终于认清了站在自己床前的是谁,是他的妈妈。

    “怎么了?妈,这么晚了你还不睡,明天你还要上班呢?”千江月半坐在床上说着。

    连半雪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千江月,房间内的气氛开始变得不一样,千江月察觉到了什么,他的身子往后面缩了一点。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出乎了千江月的意料。

    连半雪突然抓住千江月的衣领,将他抵在墙壁上,然后是两记响亮的耳光。

    疼到麻木的脸颊让千江月的意识瞬间清醒,他调整自己的姿势,“怎么了,我又哪里做错了?”

    听到千江月的话,连半雪的脸依旧黑着,不过抓住衣领的手松开了。

    可让千江月没想到的是,连半雪突然掀开被子,一把抓住他的脚将他甩了出去,他整个人就这样摔在地上,浑身上下传来剧痛,特别是左手肘,差点让他疼得掉眼泪。

    没等他站起来,一双大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窒息感让千江月非常难受,他感觉自己无法呼吸。

    求生本能让他不停挣扎,反抗着自己遭受的一切。

    “死吧,死吧,嘿嘿嘿,当初我就不该把你生下来!杀了你就可以了。”

    恐怖的声音传入千江月的耳中,他感到非常绝望。

    一瞬间,千江月脑海中灵光一闪。

    “……爸……爸……你……怎……么来……了?”千江月发出细微的声音,同时努力睁开双眼,看着连半雪的身后。

    喉咙处的压力瞬间减小,空气从口鼻涌入,千江月猛的吸气。

    “咬她,你妈妈疯了,她要杀了你。”一个稚嫩的声音传入千江月耳中。

    他看见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站在自己母亲身边,而他的母亲连半雪正转头看着门口。

    “你是?”千江月问。

    这时,连半雪已经将头转了回来,脸上愤怒无比。

    “你敢骗我!”她怒吼。

    “快跑啊!再不跑你会死的!”长相一样的小孩也高声大喊。

    千江月看了连半雪一眼,接着张开嘴咬了下去,这一口,用尽了他的全力。连半雪吃痛后退两步。

    “打她下面,女的那里也是弱点!快点!”

    千江月没有询问,也没有犹豫,他握紧右拳,用力挥出。

    “插眼睛,快点,你太慢了,这样不行。”声音再度传来。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千江月已经伸出手,他并不是在听到这句话的之后才做出这一决定,他在听到这句话之前就已经做出了这一动作。

    在连环打击之下,连半雪在接下来的几秒钟都将失去抓住千江月的能力。

    趁着这个机会,千江月打开卧室的门跑了出去。

    “跑到外面去,别穿鞋子了,没时间。”

    千江月将客厅的门打开,赤着脚跑了出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你给我站住!”熟悉的声音也传来。

    “别管她,快点跑,跑到公园去,快点。”与千江月长相一模一样的小孩紧跟在他的身后。

    “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啊?”千江月不解地问。

    “你早就发现了不是吗?她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打你,过了一段时间后又向你道歉,还有,有哪个妈妈会让自己的孩子在开学第一天就必须将整本语文书都背下来,而且没背下来还不准睡觉。”

    “你的妈妈生病了!”小孩说。

    “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千江月发现小孩说的没错,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眼睛里面已经全是泪水。

    他左右看了看,然后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跑去。

    “痛……”千江月突然停了下来,他的右脚踩到了一颗尖锐的小石子。

    “别出声,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小孩说。

    “你究竟是谁?”千江月找到了一个小巷子,他躲在了里面。

    “你猜?”小孩没有直接回答。

    “妈妈看不到你,你也出现得莫名其妙,再加上和我长得一样,你其实就是我,你也是易寸龄,你……”千江月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你是假的,你是我幻想出来的人,就像电影里面演的一样,我也病了……”

    “你就当我是真的不行吗?”小孩调皮地笑了笑。

    “不能,如果我和你说话,别人又看不见你,我会被认为有病的,我不想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我。”千江月摇头。

    “明天你打算怎么办?”小孩问。

    “明天还要上学,我的书包还在家里。”千江月回答。

    “你这个样子还上什么学?明天等诊所开门之后你去诊所看看,让他们给你涂点药水,然后你直接去学校,将这件事告诉你的数学老师,不要告诉你的班主任,她一点都不喜欢你,会认为你在撒谎,知道了吗?”小孩说话的时候右手放在了千江月的肩膀上。

    有触感,或许他是真的!

    千江月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