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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件普通的梁木结构的泥瓦房,大概也就二十几个平方,黄泥墙上涂的白垩有些地方都已经脱落了,露出了里面的泥胚和稻草。房间里面靠墙立着好几个个木架,每个木架上面都整齐的摆放着一卷一卷的竹简,数量颇多,有一些油光发亮的竹简明显是被人多次的翻看,不仅外表光亮,连捆竹简的麻绳都一些花了。在最边上的书架还有几个精致的木盒,看起来像是装书的盒子。

    在房屋中间铺着一片席子,席子上摆放着一张矮桌,桌角上摆放着了两三根毛笔和零散的的一些竹片、刻刀什么的文具之物。在书桌的边上还有一口瓦罐,样式古朴粗糙,斜插着两三根绢布卷轴。

    斐潜就独自盘坐在书房桌几之后,眼神有些发散,发起呆来。

    原来的东汉的那个斐潜一场大病,垂危之际又重新活过来,但没人知道灵魂却换了一个后世的斐潜。

    后世的斐潜是一个都市公司小职员,所谓的专业职场小混混,脸不够厚心不够黑,所以只是混日子爬不上去,循规蹈矩日复一日。一次庆祝新领导上任,喝多了,回家的时候都有些神志不清了,结果清醒过来一睁眼就到了东汉。

    也就是三国。

    正确来说还不是三国,三国要等赤壁大战之后三足鼎立,曹操称魏刘备称蜀孙权称吴才真正是三国,现在,按照年号来说是光熹元年。

    黄巾之乱已经告一段落,洛阳也乱了一阵子,汉灵帝才刚死,皇宫就乱了,汉灵帝想让他儿子刘协继任皇帝位置,可是居然没有找什么三公大臣来委托,而是委托了宦官上军校尉蹇硕。

    汉灵帝原以为西园八校尉的老大上军校尉蹇硕能镇得住场面,结果实际上蹇硕其实远远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强大。

    蹇硕和何进原本就争权夺利,两个人积攒的仇恨不少,现在有机会可以名正言顺的想执行汉灵帝的遗愿,又顺便除掉大将军何进,蹇硕觉得这真是太好了,于是便计划着杀掉大将军何进。

    何进他妹妹是汉灵帝的皇后,而何皇后也有个儿子叫刘辩,何进一家子肯定只想着让自家的孩子刘辩登位,而不愿意让刘协登上皇位,于是和蹇硕就正面怼上了。

    可惜蹇硕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执行力,杀何进的计划被泄密,不仅没能干掉了何进,蹇硕反而自己还丢掉了性命。不仅如此,一夜之间跟随蹇硕所有的人,还有包括他自己的直系亲属都被杀了个干净,蹇府连地上的青砖都被染红了,菜市口的人头成堆。

    随后大将军何进拥立刘辩登位,年号光熹,何进之妹从何皇后升级成为了何太后,但是后宫里面还有一个之前汉灵帝的董太后。一山容不下两只母老虎,更何况是一个皇宫里面居然有两个太后,于是何太后摆了个鸿门宴,找个由头干掉了董太后,随后何氏家族登上了外戚的顶峰。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斐潜就有点想不明白了,大将军何进出了个昏招,董卓被召唤进京!

    虽然说了解一点三国的都知道,董卓进京代表着东汉皇权彻底的完蛋,但是现在斐潜不能也不敢跟任何人讲。

    菜市口上堆积的人头活生生的给斐潜上了一课,这里是封建社会东汉王朝,没有审判没有缓刑,走错一步就是人头落地。

    所以斐潜只敢一个人偷偷的琢磨,虽然他对于三国的历史不是非常清晰,但是托后世的那些电视剧游戏等等的福,大体上还是有点印象的。

    现在整个汉王朝就是一个字:“乱!”

    太乱了!黄巾乱,接着是洛阳宫乱,然后董卓来个西凉兵乱,最后全国大乱……

    斐潜庆幸原来的那个斐潜还给他留了个并且多多少少也算个后备官员的身份,这才窝在家里没被前段时间的洛阳宫乱的乱兵波及到。

    汉代官员是由各地地方长官,也就是地方太守推荐,称之为“举孝廉”,被推荐的人员可以进京参加笔试,笔试考试的内容是“诸生试家法,文吏课笺奏”,也就是一些经诗文集外加公文运用,笔试通过后经过面试,面试合格的会被留在京城,并授予郎官称号,等待地方官员出缺外放候补。

    所以上次洛阳乱兵的时候这个郎官的身份还起点作用,至少没有被波及到。可是接下来的这层身份就可能不顶用了。

    董卓即将进京了,随后西凉兵可就没有像之前洛阳士兵的还多少讲点乡土情,下手肯定没有分寸,更何况斐潜还记得最后董卓是把所有洛阳的人全部迁移到长安,一路据说是“伏尸盈野”,还一把大火烧掉洛阳,全城都几乎焚尽了……

    斐潜打了个寒战。

    去阻止董卓进京?

    哈,一个不入流的候补官员去跟当朝大将军指手画脚?况且斐潜记得好像何进是董卓进京之前就被人砍死了,跟一个快要死的人去卖好?

    或则去救何进一命?

    可是怎么救?别说大将军,就连斐潜知道的曹操、袁绍等比大将军职位还要低一点的这些牛人,想先拉点关系混个脸熟都见都见不到。莫非要到大将军府门口作死高呼“大将军命不久矣!请听在下一言?”估计还没见人就被卫士砍死了。

    汉代真不是想见谁就能见谁的,人际交往要讲究一个对等,还要有相应的礼节。任何人搞什么突然拜访都是很失礼的事情,主人完全可以拒之门外。一般来说是要先递上名刺预约一下,然后在根据对方的身份准备好鸭、雉、鹅、羊羔等等相应对等的物品,在约定好的当日当时前带去去拜访。

    至于什么金银珠宝等等物品,那都是见面之后私底下偷偷派人送收的,明面上谁敢带着直接走大门送,那是比打脸还要严重的侮辱行为,就连见钱眼开的十常侍也不敢干的。

    斐潜刚到的时候没有完全融合之前记忆的时候差点出笑话,幸好当时还以大病初愈脑袋混沌为由蒙混过去,否则当时就友人变路人,路人变仇人了。

    袁绍出身四世三公,虽然是庶出,毕竟是长子身份,这个级别就不用说了,就连曹操也是曹嵩之子,曹腾之孙。曹腾是服侍过四任皇帝的超级大宦官,还被封为费亭侯。那时候侯爵还是非常珍贵的,想想众所周知的李广,到死了也没捞着个侯爷,而曹腾是当时唯一封侯的宦官!

    套句现代通俗一点的话来说,曹操、袁绍是一等一的高层衙内,层级是比封疆大吏的儿子还要更高一层面,是斐潜这样一个刚进政府圈子的候补实习生能想见就见的?

    想抱大腿都抱不着啊——

    斐潜叹了口气。

    突然肚子咕嘟响了几声。

    斐潜下意识的左右瞄瞄无人,略略侧身,放了几声响屁。

    斐潜再次叹了口气,今天的饭豆子放多了,身体自然反应。

    “误导啊,”斐潜想起后世的那些电视剧小说之类的,“全是误导!”电视上三国电视剧的小兵都端着碗吃白米饭,而他来三国算算也有一年了,居然没吃过一顿像样的大米饭,好一点的时候是栗、粟、麦之类,差的时候就只能加豆子,各种豆子,而豆子吃多了就容易放屁……

    前段时间何进和蹇硕兵乱的时候市面上连栗粟麦都断货了,害他吃豆子吃得天天屁声不断。

    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没手机啊!没电脑啊!没度娘啊!没点娘啊!一天只有两顿饭,点灯费油点不起,天一黑就要上床,长夜漫漫挨饿到天明……初到三国的时候,斐潜想想就是一把泪,真心是一天天熬过来的。

    穿衣也是,长袖大袍,看电视电影上穿的也挺好看的,实际自己穿起来各种麻烦。小袖子那是胡服一般只有劳动人民或是打猎时候穿,像斐潜这样,不论何时只要出门见人就必须穿正衣,就是一套完整的汉服,三层,小衣贴身穿,再穿中衣,外面还要穿个大衣,而且还要注意不能左衽了,必须右衽,就是左面的衣襟要掩盖到右侧,系带于右边的腋下。关键还有个问题是没裤衩!走起来真的会凉风吹到小叽叽的。斐潜一开始单是在穿衣上就出了不少问题,比如他以为右衽是要右边的要盖在上面,幸好家里的福叔第一时间发现阻止了他。

    福叔是看着斐潜从小到大的老管家。斐潜父母五年前因为伤寒双双离世,将斐潜托付给福叔照顾。福叔虽然名分上是管家,但实际上福叔就是把斐潜当成自己的亲人一样的照料。

    原来的那个斐潜也因为伤寒重病的时候,众人均惧怕传染,唯独福叔亲自贴身照料,当斐潜“康复”的时候,福叔欢喜的不能自己。

    后世的斐潜初来咋到的时候有些异常,也是福叔多次关心提点。福叔一直认为斐潜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回,阴间待的时间长了,失了阳气,导致忘记了一些阳间的事情,能活过来就是莫大的幸事,其他的就莫要苛求了。

    斐潜适应能力还是比较强的,这点他自己都很佩服自己。没有档的衣服就当裙子穿,没有大米的饭就当农家饭,没有手机就不当低头族,没有电就早点睡,没有三餐就两餐也忍了,可是唯独一件事情是没办法忍耐或是适应就能解决问题的。

    怎么好好的活下去?

    现在大将军何进出昏招,董卓进京,大汉朝眼看就要垮了,各地军阀割据,也是民生潦倒,虽然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但是那首小学读过的诗还有些印象,好像还是曹操写的,“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曹操军队在最困难的时候甚至吃人肉!

    别说将来,就算是接下来的洛阳也大乱将起,要好好活着不容易啊!

    洛阳肯定不能待了,接下来去哪?何去何从?

    袁绍袁术两坑货,好牌都能打烂了;孙坚还在玩他的小霸王游戏,过不久就要领饭盒下场了,接下来的孙策也是个短命,不靠谱;曹操现在也还没地盘,要等逃亡之后被朝廷天涯追杀通缉后方才开始他的土匪变军阀的生涯;刘备现在好像打了督邮还在流窜中,不知道藏在那,莫非是公孙瓒那?还有刘焉刘虞刘表一大丢好像都是龙套……

    那根大腿能靠点谱?曹操大腿肯定粗一些,但是现在自己一没名望,二没才气,要跟一大堆什么郭嘉荀攸陈群之类智慧高达95以上的家伙混在一起?压力甚大。再者说曹操眼看就要亡命好几年,现在过去会不会直接被他给卖了也还不好说那,就曹操那多疑自私的性格。

    还是自己做个军阀头子?没钱没粮没地盘没名分,谁跟你玩啊,都想抖一抖什么典韦赵云纳头就拜,诸葛庞统出谋划策,关羽张飞帐下听令,哪有那等好事,做做白日梦还可以,执行起来难比登天。

    斐潜觉得自己的思维都被现在的状况搞乱了,想来想去头都大了也没个头绪,“唉,先见一步走一步吧,首先找个机会离开洛阳,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斐潜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袋。

    此时门外一老者轻轻走了进来,微微笑着,看着斐潜,满脸的慈祥,垂手道:“少郎君,崔少郎君来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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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叔,什么崔小郎君来了?”斐潜一时间还没从出神状态恢复过来,旋即反应过来,一拍脑袋,“啊呀,几乎忘了,待我前去迎接。”

    斐潜站起身,准备出门迎接崔小郎君,福叔也是连忙笑呵呵的上前帮忙斐潜整理有些坐皱衣服。

    福叔虽然年龄蛮大,但是手脚还是很利落,一会儿在斐潜前面拉直正面的衣纹,一会儿又转到后面扯平后背的褶皱,时不时还抬头看看斐潜,脸的皱纹都透露着慈祥和快乐。

    斐潜看着福叔笑,不由得也笑道:“老福叔,你笑什么啊?是我有什么穿得不对了么?”

    “没有没有,少郎君穿着很好,我只是看到少郎君便觉得满心欢喜……”福叔手上没停,只是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老大人天上有灵,保佑少郎君……平安健康……无病无灾……”

    斐潜笑道:“老福叔,我这不都好好了么,放心吧,我身体现在好着呢!”说罢还伸手拍拍胸脯。

    “是,是,少郎君。”福叔整理完衣服,直起腰来,突然想到些什么,笑容收了收,“少郎君,按说这个也不该我多嘴,不过,这个崔少郎君结交虽说也好,但是他们崔家……嗯,少郎君,反正一切小心为好……”

    斐潜有些不解:“福叔可以说的明白些么?”

    “我也是这几日在坊间有些风闻……此事说来话长,少郎君若是想知道,待崔少郎君走了之后我再和你详细说说,不过现在却不可让人久等,莫失了我们家的礼数……反正小心些总是好的……”

    “嗯,好吧,我知道了。”斐潜虽说不甚明了,但是还先迎接崔小郎君去,让人站在门口太久可是有失礼数的。

    崔小郎君,名厚,字永原,崔毅之子,长相和后世的同名某人几乎一样。斐潜一次在集市上遇见,不由得脱口而出,正巧崔厚字是永原,旋即相识。

    崔厚算是斐潜到汉代后认识的第一个算是比较大的“官后代”,确切的说的应该是退居不知多少线的官后代。

    崔厚是崔毅的长子,而崔毅又是崔烈之弟。

    因为现在朝廷没有设置丞相一职,所以最大的文官为三公,司徒、司空、司马,随后的就是九卿,分别是太常、兴禄勋、卫尉、太仆、廷尉、大鸿胪、宗正、大司农和少府;武官最大的是大将军,类比丞相,是比三公还高的级别,随后是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类比三公,接下来才是四征四镇将军,像什么四安四平将军再往下的就已经算是杂号将军了。

    据斐潜所知,崔烈在汉灵帝时候当过司徒,也算是顶级大佬了,后来因为崔烈和宦官众十常侍发生冲突,崔烈丢了官,还被十常侍破了家,崔烈愤恨抑郁不久辞世。

    崔毅也被连累,几乎倾家荡产,幸好朝中有人暗中照顾了一下。十常侍搞死崔烈之后也算解了气,也没兴趣搞什么株连深究,这才留下一条命来。现在崔家在洛阳城外的有一个农庄,在城里也开了一家质铺,规模自然也没有大将军何进开的大,但也马马虎虎,度日不成问题。

    也正是因为崔家已经不是当红官了,崔毅之子崔厚也才没有官后代的架子,否则斐潜也无法认识到他。

    斐潜每次看到崔厚都有一种莫名的喜感,这张小眼睛大饼脸,简直是和后世某人一模一样啊!

    斐潜迎出门来,站在左侧,束手为礼:“永原兄,迎接来迟,望请见谅,请进请进。”虽然看到他这张脸就想笑,但是礼节还是要做到位的。

    崔厚也笑,一笑便小眼睛就更小了:“哈哈,贤弟何必客气,几日不见贤弟气色越发好了啊——”说话间就上前,非常自然的就牵住了斐潜的手。

    虽然斐潜清楚牵手把臂只是汉代表示亲切的一种方式,但是要习惯一个大男人对自己做这样的动作多少心里还有些毛毛的。

    “永原兄,里面请——”斐潜尽量不动声色的把手抽出来,转头对福叔吩咐上些干果茶水,大厅待客——

    崔厚似乎没察觉什么,依旧笑眯眯的:“啊呀,贤弟,你我之间就无需如此客套了,随意,随意就好——对了,听闻河洛斐家也是诗书传家,藏书颇丰,恕我冒昧,不如到贤弟书房一叙可好?”

    “书房?”

    崔厚笑着点点头:“愚兄别无他好,唯独喜欢读些新鲜书,不知贤弟可否同意我这不情之请呢?啊啊,当然,若是贤弟不便的话……”

    “哪里哪里,如此,永原兄这边请。”斐潜虽然有些不明白崔厚为何有这样的要求,但是既然提出来了,要去书房便去书房吧。

    两人移步到书房对坐下。福叔端上来些干果茶水,便垂手伺立一旁。

    崔厚左右看看,赞叹道:“传闻河洛斐家诗书传家,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竟然如此多的藏书,啧啧——啊,对了,贤弟上次之物刚好前几日有个贵客见了十分欢喜,便收了去,此贵客颇也大气,嗯,贤弟之份待今日申时愚兄再派人送来。”

    “啊呀,如此真是烦劳永原兄费心了!”

    “哪里的话,愚兄还要感谢贤弟才是……”崔厚突然拍手道,“啊,对了,几乎忘了,愚兄庄上最近新结了一些瓜果,特带了一些给贤弟尝尝——老管家,烦劳一趟可好?我已让人送至后巷。”

    斐潜推辞不过,只好道谢,让福叔去后巷收取。

    崔厚看福叔也走了,左右无人,便凑近了低声问道:“这等宝物……贤弟可是还有?上次贵客说了有多少便收多少……”

    所谓宝物,其实就是大颗带浮雕花纹的玻璃珠,正确来说应该是琉璃珠,因为斐潜没办法做到提纯。琉璃质地坚硬又易碎,雕刻起来相当难度,而后人发明了脱蜡法,使得琉璃可以以更丰富的花纹形状出现。琉璃的脱蜡法原本是要到唐朝才有人发明运用,因为斐潜后世对琉璃也有算是一点个人小爱好,搞了不少的收藏,因此多少懂一些。

    当时斐潜伤寒刚好,家中基本上都被汤药费用掏空了,幸好斐潜还记得琉璃的土制法,多次尝试之下,经过脱蜡法,挑得几个成型的,细细打磨后做得了三两个成品,又恰逢在集市上遇见崔厚,误打误撞之下正好得知崔家有一间质铺,于是便让崔厚代为出手换些钱财,方度过初期那段艰难日子。

    这也算是斐潜的目前唯一用上的金手指吧。说起来也有些无奈,汉代各个层级划分的很清楚,士农工商虽然没有像后世明朝那样搞什么户籍制度,但是斐潜多少也算是读书人的“士”,是不方便直接售卖东西的。

    “士”之间更流行的交易方式是“送”,你送我几个歌姬,我送你几匹宝马,大家心知肚明是交易,不过披上了文雅外衣而已。

    斐潜要想将自己做的琉璃制品变现,当时最快的途径就是质当,只是当时意外的遇到了崔厚,否则也许选择的就是另外一家质铺了。

    不过土制琉璃十分不易,十有八九要么裂要么空洞,成品率太低,斐潜陆续做了几次,除了前几次还有几个像样的,近些时间的两批全部都是废品,全部砸碎了不能用。

    再者斐潜也知道物以稀为贵,若是大量出货,不单扰乱物价,更是容易招来怀璧其罪的祸事,因此只是拿了两三个成品,托词家中祖传之物让崔厚代售,其他废品均敲碎深埋了。

    做一个败家子的名声总比被人惦记得好。

    现在看起来崔厚是在这笔交易中尝到不少甜头,所以亲自来探听看看有没有继续交易的可能。

    斐潜想了一想,摇头道:“永原兄不怕你笑话,小弟迫不得已售卖已是心如刀割,此乃祖上流传之物,到小弟这里……唉……”这问题不好回答,如果说后续还有,这不就摆明了手头有货么?不好。但是说没有,现在钱是够用,但是万一不小心花完了怎么办,也是不能把路堵死是吧?

    斐潜以袖掩面,摆出一副伤心样子,不准备正面回答,先蒙混过去再说。

    崔厚“嘿嘿”干咳两声,心里暗道,果然如同父亲大人所言,肯定另有玄机。这竖子还装伤心呐,眼泪都没半颗,这装得也太差了,要我怎么也泪流满面才像真的——

    不过崔厚也明白斐潜不愿回答,只好换个话题:“这个,贤弟也莫要伤心……啊,最近贤弟在看什么书啊?我看这里藏书不下千卷,可否带愚兄一饱眼福?”趁着斐潜还捂着脸,有意无意间将斐潜放在桌边上的竹简碰摊开了一点,偷偷瞄了一眼,隐约看到几个字“……吾弓良无所用……”。

    “啊,也就是些寻常书籍而已,看,永原兄,这个是齐论,可惜小弟这里只收集到十一卷,还有不少遗失的……”

    崔厚一边笑呵呵的装出一副倾听斐潜给他介绍各类经书文集的样子,一边心里不停的在回想琢磨自己读过的各类书籍有没有这一句,想来想去竟然毫无头绪,不由的暗骂,“这竖子看的是什么书?”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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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吾弓良无所用……嘶……”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者,捏着胡子沉吟道。

    崔厚毕恭毕敬道:“是的,父亲大人,我看到此书是放在那竖子桌上,定是常看的,但那竖子带我却是看其他那些经史雅颂之书,唯独不讲此书,必有蹊跷,我怕引起他怀疑,便先行回来了——只是我想不起来此句究竟出至何处?”

    老者,也就是崔厚之父,崔毅仰头,眯着眼,沉默良久方才说道:“看来叫你去试探是对的,此子果真另有玄机。你不认得此书也不怪你,因为此书不在经史,我怀疑此句出之……”

    崔毅猛睁开双眼,嘴里却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像是生怕被他人听到:“……胡、非、子……”

    “哦,啊!”崔厚大惊,“……胡、胡非子?莫非父亲大人说的是那个胡非子?这么说来,这竖子是得到了——”

    “噤声!”崔毅瞪了一眼。

    崔厚自知失态,连忙也压低声音:“这么说来,父亲大人怀疑的可能是真的了?”

    崔毅点点头:“相传胡非子巧于御物,留下五勇七匠十八法,但多有失传……此子家道平平,突然拿出如此精致宝物,所谓家传多半是托词……琉璃易碎难以雕琢,而此子琉璃珠花纹竟然浑然一体,不见刀斧印记……”

    “吾疑十有八九此子获得胡非秘法……过几日,你不妨邀请此子来庄,待为父再行试探一番——若是真的,少不得……哼哼,另外你安排几个身手好的,趁此子不在家中之时,好好的查一下,小心一些,莫要让他发现了。”

    “父亲大人的意思是——要查看些什么?”崔厚还不是很明白。

    崔毅有些无奈,怎么这么笨呢,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耐下性子提点一下:“……制物必有器具!多在隐蔽处搜寻,看是否有不寻常之物——明白吗?”

    “唯!”

    在城里一处规模宏大,富丽堂皇的府内,另外一位华服老者也在教训自己的孩子,但是这一位就没那么好脾气了。

    “愚钝!愚钝!”

    老者雷霆震怒,愤恨的拿着拐杖敲着地面,大厅内外所有下人都立刻跪倒匍匐在地,不敢抬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这位“愚钝之人”也连忙跪倒在地,向前跪爬几步,叩首道:“叔父大人请息怒!叔父大人请息怒!”

    大厅内外众人也齐声叩首道:“太傅大人请息怒!太傅大人请息怒!”

    一时间厅内厅外,院内院外,皆静悄悄一片,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只听到当朝太傅,袁隗大人剧烈的喘气声。

    “……曹阿瞒!曹阿瞒之言!汝是姓袁还是姓曹?曹阿瞒叫汝食矢汝也食之?!”

    这真是诛心之言了,袁绍吓得连连在地上叩首:“孩儿不敢!孩儿有罪!”

    袁隗喘息略略平定一些,让大厅内外下人都远远退下后沉声道:“‘但付一狱吏足矣’——简直大言不渐!……那屠夫听此法后何如?”

    “何大将军……那何屠夫——似乎有些意动……”

    “好、好、好!”袁隗冷笑几声,瞪着眼前跪在地上的袁绍,“那汝当时可有进言?”

    袁绍哆嗦了一下,虽然没抬头,似乎也能感觉到袁隗那刺人的目光,低声回答道:“……孩儿,孩儿……未曾进、进言……”

    “愚钝!蠢材!要你何用!”袁隗又发起火来,顺手拿着拐杖就往袁绍背上敲砸。

    袁绍躲都不敢躲一下,只能咬牙硬抗,嘴里还得不停劝道:“孩儿愚钝,孩儿有罪!叔父大人请息怒……”

    袁隗毕竟年迈,也打不了几下就累了,大骂道“竖子坏人好事!”,虽然没力气打了,但是依旧不解气,一脚将袁绍踢歪到一边,“汝平日不是自夸聪慧,怎么连此等小计也看不出来?”

    袁绍连忙爬起来,再次跪好,吭都不敢吭一声。

    “汝速去与屠夫言,莫忘了窦武旧事!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唯!”袁绍连忙爬起来,头都不敢抬,弯着腰,就像一个下人一般倒退出门,方才转身离去。

    因为走的急,到了院子门口的时候差点和门口伺候的一个仆人撞到一起,正憋了一肚子邪火的袁绍,想也不想,飞起一脚将这个倒霉仆人拦腰踹倒,匆匆离去。

    而这一幕却被从大厅屏风后面转出来的一个年轻华衣郎君看在眼里,轻轻嗤笑,“也就在下人面前耍耍威风而已……”

    华衣郎君走到了袁隗面前,行礼道:“叔父大人。”

    袁隗点点头,示意华衣郎君坐下:“术儿,汝看此事如何?”

    华衣郎君也就是袁术,理顺衣服,风度翩翩端坐席上,说道:“此乃曹阿瞒缓兵之计尔。曹阿瞒毕竟姓曹!”曹操之父曹嵩是大宦官曹腾的养子,而大宦官曹腾简直就是宦官界的成功人士典型代表,服侍过四任皇帝,被封为费亭侯!一个宦官侯爷!这让袁家这些以清流自居的士族们情以何堪。

    袁术的意思也是很明确,曹操出身宦官世家,又怎么可能真心的为去除宦官这个伟大事业出谋划策呢?

    袁隗微微点点头,面露些许满意之色,“术儿此言正合吾意。以狱吏擒之不难,但上不所出,孰能号令?”

    对诛杀宦官事业来说,曹操出的是个馊主意。宦官是谁?是一群最贴近皇帝身边的人,谁能直接一道命令就可以捕杀宦官?唯独只有皇帝。而当今皇帝刘辩年幼,才刚当上皇帝,就要让他下令杀掉之前服侍他的亲近之人,这可能吗?

    之前何进杀蹇硕是以蹇硕矫诏违抗汉灵帝遗愿的名义杀的,多少是站得住道义名分的,况且只杀蹇硕一个人,但是现在摆明车马不问缘由要杀掉所有的掌权宦官,又怎么能是一个狱吏可以办到的呢?

    “叔父大人所言甚是,曹阿瞒无非是惧怕尽皆诛之,断了他的根基而已,可惜大兄居然不能察之……”

    “无能庶子,不必提他!”

    “唯。”袁术答应一声,旋即笑道,“叔父大人,前几日正巧在市购得一宝物,今特来献与叔父。”

    袁隗摇摇手,方显得有些开心的样子出来,“有甚宝物,汝留着就好,叔父也不缺,汝有此心足矣。”

    “如此叔父大人就更莫辜负了术一番心意才是!”袁术笑嘻嘻的说道,转头对着门外高声道,“来人,将吾带来的之物呈上来!”

    袁绍坐在马车中,越想越是窝火,愤愤一拳砸在马车上,吓得驾车的护卫一惊,慌忙停车询问。

    袁绍闷声回答护卫无事继续走,心里却像开了锅一样翻滚起来。

    曹阿瞒的主意是好是坏我当然清楚,可是我去捅出来有什么好处?

    曹阿瞒说的没错,杀个阉人只需要叫个狱吏就行了,但是要杀全部的阉人呢?要谁才有这个资格下命令抓杀阉人,只有皇帝啊。可是问题是皇帝会下这个命令么?皇帝现在还小,就只听何太后的,而何氏能做太后据说几个阉人出力甚多,如此怎么可能会下令杀光阉人?

    更何况此间阉人除尽,难道翌日之后就没有新阉人当权?嘴上大义凌然,说都是为了国家社稷,实际上还不是为了私欲!无非是老东西前之前被张让等人羞辱,此时得势不饶人而已!

    虽说西园八校尉上军校尉蹇硕已伏诛,但毕竟阉人经营多年,其中门生故吏不胜枚举,诛尽阉人必乱无疑,所以老东西才调关西董卓入京用以权衡,以防不测。

    袁绍深深叹了口气,曹阿瞒,这回我也帮不了你了,看样子老东西是下定决心和宦官们不死不休了。

    对袁绍来说,除宦官的欲望远远没有为自己捞好处的欲望强烈,他没有经历过宦官掌权时候的党锢之灾,也就没有像他叔父袁隗那样恨宦官到骨子里面的感觉。

    袁绍这个在家中也是远远没有在外面的风光,他只是挂了一个长子长孙的身份的外衣,但是在家中,他的身份依旧是一个庶子,实际得宠的还是他兄弟嫡子袁术。

    脏活累活有份,好处少得可怜!像袁家自视甚高,不愿和屠夫出身的何进有太多往来,觉得有辱袁家清流的名声,但是在不得不联手合作,甚至是需要何进助力的时候又指派袁绍给何进鞍前马后当下手,而把更为宠爱袁术留在身边。

    袁绍在家中基本没有感受到亲人的温暖,只有在曹阿瞒那边多多少少感受了一些朋友的友情,这也是让他没有拆穿曹阿瞒的原因之一。

    杀蹇硕,扶刘协上位,召唤董卓进京,这一切的背后都有袁家为代表的清流们操作的痕迹,袁绍只是被这些清流们推出来的一个傀儡而已。

    但是毕竟这些主意表面上都是他说出来的,日后若是有了祸事,这口锅当仁不让是袁绍他来背。

    袁绍心里清楚,但是无奈,他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如果不是他被推出来做傀儡,他连享受袁家的这层光鲜亮丽的外衣的资格都没有。

    这就是庶子的悲哀。

    不过就算是如此又能如何!

    袁绍握紧拳头,满面狰狞,内心中在狂野的呐喊——

    我,袁绍,袁本初,唯一的途径就是抓住一切机会,向上,向上!

    我,袁绍,袁本初,定要摆脱这层牢笼,开创出属于我的一方天地!

    我,袁绍,袁本初,届时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的名字,要让这些欺我辱我的人,要让这个世间都匍匐在我的脚下!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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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袁本初的野心勃勃相比,斐潜真是的得过且过的最好典型了。

    斐潜觉得,在这个压力甚大的三国,那么多数不清的牛人你方唱罢我登场,各领风骚,而自己要武力没武力,要智力没智力,还拿什么跟人家掰手腕?

    因此安分的找个大腿牢牢抱住相对来讲可能比较容易办得到,至少风险较小。

    不过在这之前,有几件事要先考虑好。

    斐潜在桌上沾了些茶水,点点画画起来,不用笔墨,等下把水一搽,就不用担心被人看见。

    拜后世许多经典电视剧影响,保密和细致斐潜还是做的很不错,许多秘密就是在细节中泄露的,自己的秘密若是泄露了,鬼知道会不会被人认为是妖魔鬼怪,抓去直接大卸八块了?

    斐潜根据记忆中的汉代地图大体画了个轮廓。

    东汉十三州,雍州,豫州,兖州,徐州,青州,凉州,并州,冀州,幽州,扬州,荆州,益州,交州。

    斐潜先划掉了凉州和幽州,随后把益州和交州也搽掉了。凉州和羌、匈奴接壤,多年以来一直劳苦困顿,不适合;幽州胡人和鲜卑也是一没东西就到大汉进内拿,跟后世的鬼子似的,虽然白马公孙瓒现在还可以镇得住,但是他不久就要被袁绍搞死,也不靠谱;交州就不说了,现在还是南越民的自留地,闷热虫豸又多,这个时代可是没有什么杀虫剂;益州或许不错,但是要进蜀地要爬那个难于上青天的栈道,从洛阳爬到cd没飞机火车汽车,全靠两条腿,这个还是算了……

    并州——也不行,董卓来京的时候把并州军阀头子丁原干掉了,然后并州军就跟着吕布流亡天下,导致并州在很长的时间都根本就没军队防御,匈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划掉划掉——

    青州、豫州、兖州、冀州……这是四个州是黄巾之乱最严重的地区,直到现在兖州、青州、冀州还有黄巾残余部队,而且斐潜记得当时这四个州的战乱最为频繁,几乎都将这几个地区的人口都打光,当时曹操的“千里无鸡鸣”就是最好的注解。

    只剩下徐州、扬州、荆州三地了,斐潜捏着下巴思考,嗯,徐州——如果去徐州还要赶在曹操他老爹被人搞死之前再搬一次家,否则就算躲过了曹操的大屠杀,吕布和刘备内讧也死不少人,算了,太麻烦了,排除徐州。

    荆州,至少在赤壁之战前还算可以,赤壁之战之后就被分裂成为三片,争来夺去,多次易主,死伤无数……

    扬州,嗯嗯,蛮好的,小霸王孙坚虽然短命,但是是三国最后一个归顺的,除了别被赤壁之战波及到,混到孙浩那时候都没被魏国攻克过,斐潜在扬州上重重点了点,就是他了!

    解决了去哪里的问题,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解决衣食住行,换句话说就是“钱”。

    东汉末年,市面上通用的还是五铢钱,但是铜贵且量少,不能完全满足贸易需要,因此市井间还以布匹充当一般等价物来进行计算。黄金白银普通的人用的极少,就如同后世的大额支票似的,都要到倾银铺换成铜钱方好用。

    斐潜伴着手指算,之前买了两件琉璃器,多少换了一些金银,但是三国战乱遍地,物价难免飞涨,这点金银能用多久?

    不行的话就再做几件琉璃器,到了扬州再换钱搞个店铺之类的好了。

    好,这是一条避世之路,差不多就这样了。

    若是要参与到这场混战当中呢?

    斐潜将桌面上的水渍全部搽去,然后写下了三个人的名字:曹操、刘备、孙权。其他打酱油的龙套就不费心思考虑了。

    若是按胜利者来说,魏国曹操就是最佳之选了,但是在魏国混估计也是最不好混的,大佬曹操天性多疑,手地下牛人一个比一个阴险聪明,自己文不成武不就,能混到什么地步?搞不好被派去西凉当县令……

    孙权么,一辈子都在跟江东本土势力作斗争,哦,加上他父亲和兄长,三辈子都没能彻底搞定,多次几乎被江东士族绑架着走,赤壁之战差点直接投降就是最好的证明,自己一个无根无基的外来户能斗得过这些地头蛇么?

    刘备啊……倒是能包容一切,不过也这个包容也是不得已,颠沛流离,投靠那个人,那个人就倒霉,投公孙瓒,吃喝拿不算,还挖了公孙瓒墙角;投陶谦,占了老大一片地盘没能守住;投曹操,曹操推心置腹让刘备带兵马,刘备给拐跑了;投袁绍,害死袁绍两员猛将;投刘表,霸占刘表他儿子地盘死命不还;投刘璋,连人马带地盘全抢走了……

    斐潜满怀恶意的想起后世论坛上的不负责任的猜测:这刘备是不是天煞孤星啊,的卢谁都克,唯独克不了天煞孤星……

    斐潜的手指在这三个人的名字上点来点去,把字迹都点模糊了……

    算了,无法立刻解决的就暂时搁置,斐潜后世带来的办事法则起了作用,选择投靠那个大佬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吧……

    斐潜突然觉得有些饿了,两餐制就是不靠谱,容易饿啊!斐潜对着门外叫道:“福叔!福叔!还有什么吃的没,我饿啦——”福叔啥都好,就是太固执,另可允许随时都准备一些食物以备斐潜饿的时候有的吃,但是就是不肯将一日两餐改为三餐,任斐潜说破嘴皮都不管用。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管他孙刘曹,先吃饱再说,斐潜毫无形象的盘坐在地上,托着腮帮子想,估摸着董卓这会儿已经接到诏书了吧,董卓快来了,我也得准备跑路了——

    很快,门外福叔端着个盘子,走了进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斐潜心中暗想,“要走,还得先说服老福叔,总不能把他扔在这……”

    渑池董卓军大营外的一个小山包上。几十名膀大腰圆的西凉兵将山下团团围住,显然是有什么重要人物在山上。

    早有人在小山顶平地上用丝帐三面围起,只留出东面方向,微风拂来,依稀透过丝帐看到有个人影在内。

    一名峨冠博带,宽袍大袖的白衣文士就独自跪坐在这丝帐中间的席上,席子边桌几上摆了一壶酒和两三碟下酒菜,白衣文士正在自斟自饮。

    此人面目清秀,留着一缕细长胡须,风度翩翩,只是一直略略皱着眉头,仿佛有难解之事在心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身后轻微的脚步声,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文优兄,好雅兴啊!”

    白衣文士伸手拿过一个酒碗,倒了一碗酒,说道:“来来,文和,先不说其他,陪我共饮一碗。”

    此二人正是西凉军团两个顶尖的谋士,李儒和贾诩。

    贾诩接过酒碗,斜斜坐下,插着腿,一饮而尽,将酒碗放在桌上,也不等李儒再添酒,自己拿起酒壶又倒了一碗,笑道:“上次和你喝酒是三年前了吧,真是难得——”看了一眼跪坐的端端正正的李儒,“嗨,此间就你我两人,就不用这么四平八稳了吧?”

    李儒平端着酒碗,坐如钟,缓缓将碗中的酒饮下,低眉垂目,“已经习惯了,改不了,你自便就好,莫要管我。”

    “好,好,随你,随你。”贾翊也不强求,也不用筷箸,直接用手抓了一块牛肉放嘴里大嚼起来。

    李儒也不计较贾诩的无礼举动,仿佛根本没看到一样,轻轻挽袖放下酒碗,目视东方,眼中闪过莫名的光彩。

    “文和,此去百余里便是洛阳了。我本以为今生无望再来洛阳,想不到竟然能第二次踏足此地。”李儒远远的眺望,就像已经能看得到洛阳一般,声音平淡,却在不经意间微微有些颤音。

    贾诩正抓起另一块牛肉,闻言一愣,又把牛肉丢回盘中,居然将油腻手指直接浸到自己酒碗了洗了洗,然后又端起酒碗一口喝掉,哈哈笑了,只是笑声却显得有些沙哑,“嗯,没错,三百余年了,我们居然回来了!”

    “是三百三十七年……”

    贾诩呆了一下,无语道:“……这,文优你还算的真清楚……”

    “怎能不清楚,这三百三十七年间,我等之辈被驱赶到凉荒之地,与羌胡为伍,食无粟,眠无席,就连这身衣裳,都快忘了怎么穿了……”

    “二十年前,我与我父随胡商来过洛阳,”李儒慢慢的说道,“城高街阔,繁华似锦,几乎以为不似在人间,便觉得是世间所有美好都汇聚于此……但我错矣,因我贪玩一时忘形冲撞了市坊的里正,那里正竟在寒冬腊月将我与我父亲净身赶出市坊……幸得一户人家收留,否则就早已冻死当夜……”

    贾诩无言,放下酒碗,慢慢的也端正的跪坐起来,和李儒一起盯着东方,目光幽幽,“……我尚年幼时,我父……患了涨食症,寻遍周遭部落,竟无半点精茶以消食,恰逢当时洛阳来人,我等上门跪求赐一点以救我父,岂料那人……”

    “……那人竟说——”贾诩紧紧的抓住桌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手指用力的发白,“……安能救邪逆胡蛮耶……呵,呵,呵呵,我等居然是邪逆胡蛮,只配等死……”

    两人无言,沉默许久。

    “文优兄,可是依我之见此次也并非良机,再者……董仲颖虽说豪迈,性情中人,但也并非良主可定天下……”

    “我知之。”李儒依旧淡淡的说道,“奈何时不我待,父辈之时我等之人可称聪慧者,仍有数十人,可是如今,可传承的人又有几何?二百年前我辈之人虽说败过一次,但是也逼得其迁都洛阳,现如今,我就算再败一次又有何妨?”

    李儒倒了一碗酒,饮尽,斜斜将酒碗扔出,撞在山石间摔个粉碎:“若可,吾代之;若不可,吾乱之!”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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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不是吃糠咽菜,斐潜自我安慰道。

    咽下一块粟米饼,端起羊肉汤喝了一口,虽然古代原生原味,不含任何防腐剂,是一等一的好味道,但是斐潜还是忍不住偷偷叹了口气。

    虽然说盐水加一点桂枝炖羊肉,这种搭配已经算是舌尖上的汉代了,一般人也还吃不起。

    比起刚来汉代的时候吃的豆饭好多了。

    不过这种饮食吃的多了,现在就连后世的味精油花涮锅水都有些怀念了……

    至于什么四川菜的回锅肉、鱼香肉丝、夫妻肺片、水煮牛肉、宫保鸡丁、麻婆豆腐——

    苏浙菜的西湖醋鱼、龙井虾仁、香酥焖肉、西湖莼菜汤、金陵丸子、三套鸭——

    还有什么佛跳墙、罗汉斋、龙凤宴、烧尾宴等等斐潜在后世吃过的东西,想在也只能是想想,然后吞下哗啦啦止不住的口水……

    在华夏渊源流传美食发展中,任何菜品的发明是和当时的社会生产力、生产工具密切相关的。

    斐潜原来以为凭借后世走街窜巷的半个吃货的经验,至少在美食上,在汉代能媲美御厨,再不然多少混个大厨当当也是没问题的,结果在落后的厨具面前被打击的头破血流。

    后世的中国菜,有三个东西起到关键性的作用,就是可以自由控制火候的灶具、导热良好的炒锅还有充足的植物油。

    只有具备了这三个条件之后,各式各样的菜品才丰富起来,煎炒烹炸各式花样才日益翻新。

    游牧民族匈奴鲜卑,别说到汉代,就是到了唐宋也还没有成熟的灶具,就只有一堆篝火,吃什么东西就是要么烤,要么煮,再无其他手段。

    相比较而言,汉朝人民相对花样多一点,除了烤、煮之外,还多了蒸、炖等等手段。但是依旧单调。如说作为最著名最顶级的皇家御用菜,只有在重大节日或是庆典的时候才做的,让每一个汉代人只要讲起来就面露憧憬之色的一道菜知道是什么吗?

    大名鼎鼎的——五鼎烹!汉武帝时期的主父偃曾言: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则五鼎烹尔!就算活着吃不了五鼎做的食品,那么死了被五鼎烹也行。

    这是对五鼎烹多么深刻的爱啊!

    别以为五鼎烹是多么精美繁琐的菜肴,其实五鼎烹就是用五个青铜鼎白水煮肉……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就是骨感的。

    汉代还没有铁锅,铁锅是唐朝才出现的。鼎是诸侯才能用的,汉代大多数人煮饭只有用铜釜或是陶瓮,厚厚的,圆鼓鼓的肚子的造型,小小的耳朵作为把手,煮起来把手和锅底的温度是一样的,没练过铁砂掌的人就别想着什么颠锅翻锅了,小心直接把锅颠碎了……

    顺便说一句,汉代植物油还很少,植物油常见的只有芝麻榨的油,而芝麻是当时张骞从西域带回来的,所以当时被称之为胡麻,意思就是进口货,价格可想而知……

    斐潜在一开始还朝着美食界努力过。

    当斐潜表示对食物及其不满意,宣布要亲自动手创作美味佳肴的时候,福叔让斐潜任性过一次。

    不过当福叔他看到斐潜将用的价值不菲的胡麻油倒进铜釜里的时候,福叔的眼角就不停的在抽搐,然后等在看到斐潜因为厚厚的铜釜不好控制火候而把好好的一把青篙炒成一段段黑炭的时候就再也无法忍受了。

    从此斐潜这个败家子就失去了进厨房的权利,一颗还未升起的美食界的明星就这样暗淡了。

    不过若是小范围的改良一下,福叔表示还是可以接受的。

    比如这粟米饼,蒸好了成形之后再稍微烤一下——福叔表示这个可以有,烤完后比原来更香脆可口了,嗯,我家少郎君就是聪慧——

    再比如这个白水煮羊肉,可以找一点桂枝放进去同炖去去荤腥——福叔表示这个也可以有,并且每次放桂枝的时候都偷偷的放,唯恐被人学走了我家少郎君的秘方——

    所以,吃的东西实际在古代都是很贫乏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古代,也只有上层人士,掌权者才有充足的食物吃得肥头大耳,身宽体阔,俗称“福态”。

    福叔愿望之一就是斐潜能吃得福态一些,他总觉得斐潜大病之后瘦多了。

    斐潜每次肚子饿吃的时候,也都会要福叔一起吃一点,但是每次福叔都笑呵呵的摇摇头。

    福叔看着斐潜吃,比自己吃都觉得开心,笑呵呵的站在一边。在他心里,只要少郎君吃的好,睡的好,身体健康无病无灾,就是最值得开心的事情。

    也幸亏斐潜卖了几个琉璃器,否则就别说吃白水煮羊肉了,就连吃豆饭都有些问题。唉,如果有辣椒就好了,没有水煮牛肉,也可以搞搞水煮鱼,水煮羊肉啊……

    说道牛肉,斐潜突然想起一事,问道:“福叔,崔小郎君昨日送来名刺,邀请我这几日去他庄上一叙,你看这事情……”当然崔厚在名刺中是说主要目的还是一起看看山野风景,喝喝清茶,探讨些经义,切磋点学问,在最后才略略附言提了一下说庄上近日摔死了一只牛,顺便也邀请斐潜一起来吃一顿。

    虽说汉代政府明令禁止随意宰杀耕牛,但是“摔死”的自然就不算宰杀了。在汉代能吃一顿全牛宴,就跟在现代到什么米其林吃一顿的规格差不多了,寻常人根本没啥机会吃得到。因此,崔厚的这种邀请已经算是蛮上档次的了。

    “崔家……我是听坊间有传闻说崔家之事,”福叔迟疑了一下,还是觉得讲一下比较好,“城北有一良家,据说崔家看上了他家家传翠玉,执意要买而不得,此后不久,此良家之子竟被检举与黄巾贼子往来私通,被投入大狱,其良家奔走无门,后经人点拨献玉与崔家,方即获得一个查无实据判决——还有,据说崔厚与城中不少游侠交好,庄中更是有不少好手……”

    斐潜皱皱眉,“如此说来,此次还是不去为妙?”

    福叔摇摇头,“崔家毕竟是前朝司徒,与朝中多有联系,少郎君若是无故拒绝,恐怕不好。”说的也是,虽说是退居的官员,但也是有能量的。就算崔家已经败落,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不是像斐潜这样的挂着一个河洛斐家旁支的名号能抗衡的。

    换成现代的来说,一个前国字级别的家族邀请一个预备役政府公务员赴宴,然后这个预备役公务员还拿架子不去,那就只能呵呵了。

    是的,不去就是打崔家的脸。

    在汉代,这种打脸行为是会让友人变仇人的。最典型的就是汉武帝时期的田蚡和窦婴。当时田蚡是丞相,窦婴被封为魏其侯。有一次田蚡遇到魏其侯窦婴的好朋友灌夫,开玩笑说,灌夫啊,我想和你一起去见魏其侯窦婴,不过看你有孝在身就算了吧。

    灌夫却没当田蚡说的是玩笑话,很认真的说道,您要见窦婴一定是有大事情,我怎么能因为我个人有孝在身耽误了您的国家大事呢,不如这样约定明天中午一起去见魏其侯吧。

    田蚡大感无趣,这人怎么听不懂玩笑话呢,于是随便哼了一声走了。

    可是灌夫却以为是田蚡答应了,于是去告诉了魏其侯窦婴。结果窦婴连夜准备,打扫庭院街道,准备酒食,第二天一大早就和夫人在门外等着,从上午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晚上,结果没等到。

    窦婴就问灌夫,不是你说丞相田蚡要来么?灌夫也奇怪,是啊,是他说要来的,于是骑上快马到丞相府一看,田蚡早就忘了此事,吃饱睡了。于是窦婴认为是奇耻大辱,开始处处和田蚡作对起来。

    在汉代,颜面这种东西有时候比后世看得重的多。

    说来说去还是要去。

    斐潜有些头痛,如果福叔说的事情是真的话,那么崔家突然邀请斐潜,就有点先礼后兵的意思了。崔家就像盯上那个良家的翠玉一样,这一次无非盯上就是琉璃,而这个琉璃技术说实在的,如果真道迫不得已的时候交出去会不会有什么蝴蝶效应?

    更恶劣一点,如果崔家贪得无厌又怎么办?

    斐潜不由得心中暗骂,为什么看那么电视小说,那些其他穿越者发明随随便便搞,东西说搞出来就能搞的出来,而且身边上到皇帝下到百姓,个个都那么善良淳朴,怎么瞎扯都能信,到了我这里,就稍微搞了点琉璃,还不敢大量搞就被人盯上了,还要时时刻刻担心人身安全,这叫什么事么!

    只能是见招拆招了,还能如何?许多事情还没准备好,现在跑路,未免太早。

    “既然躲不过,那就去!”斐潜拍板下定决心,就当是一次小测验吧,若是这样的测验都混不过去,又怎么能在众多牛人的威胁中存活下去呢?不过,或许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跟本家打个交道了。

    所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如果我是小虾米,那么只要找一个大鱼来恐吓崔家这只小鱼就可以了。在后世,如果不想听你上司的,那么你至少要紧进你上司的上司大腿。

    “对了,福叔,崔家这个山庄是在那?你知道么?离城有多远啊?”

    “知道的,离城不远,出了北门大约八九里,北邙山山脚下便是。”

    斐潜点点头,哦了一声,那倒是也不算远,不过,北邙山,这地方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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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斐潜要离开河洛,有一个地方是必须要先面对告知的,那就河洛斐家的家主。

    反正招呼打一声,人家也不会抱着大腿不让你走,如果不告而别,在这个汉代非常讲究礼法的士族圈子里,基本上就等于给自己一生贴上了狂妄之徒的标签了,是得不偿失的一件事情。

    世家这个东西,自从春秋战国时代开始形成,一直到了唐宋年间才慢慢势力消退,到了明朝科举制度的真正施行才宣告了世家正式退出历史的舞台。

    而在明朝之前,每一任的帝王首要做的事情就是要直面世家的,离不开世家,又要用各种方式限制打压世家,不过真正玩的转的把世家压制的服服帖帖喘不过气来的在历史上也就屈指可数的几个而已。

    终结汉代为何一直陷入外戚和宦官的权利争夺的怪圈,其实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世家。在这个时代,世家大多数时间还是向善的,指引着国家的方向,但是牵扯到家族利益的时候,往往又会做出一些损害国家的事情来。因此,几乎汉代的皇帝首先打压世家就是依靠外戚,然后看到外戚势力不受控制的时候又拉起了宦官来压制外戚,宦官势力庞大了就再利用世家的清流来清除宦官。

    如此循环,导致历朝历代中唯有汉代的外戚最出名,比如牛人霍光、卫青等等,也有还比如窝囊的窦武、何进……

    在汉代高举着打到世家的旗号跟世家对着干是行不通的,就算有着超越千年的知识和见闻,能趋吉避凶料敌先机,也几乎是做不到的。毕竟在这个时候,世家大部分是掌握着最先进知识的一部分人,治理国家还是要靠这些世家子弟,而绝大多数普通百姓,别说认字,连数数都不行,你怎么能让这些文盲一下子懂得治理国家呢?

    斐潜隶属于河洛斐家,是源于秦。

    秦国先公非子被周孝王封于秦,史称秦非子。秦非子的后代中有人被封为侯爵,并被封为裴乡,便称为裴君。他的后世子孙便已封邑为姓,称裴姓,后由裴又分出棐、斐等支家,逐渐演变而成。

    斐家此支在洛阳扎根已有近百年,虽然没有出过什么三公之类的大员,但是朝中官员、地方太守和郡守是出任过不少的,因此当时斐潜被举孝廉,多少也有些地方官员知道此关系的情面在,反正地方大郡年年都有举孝廉的政治任务,拿出来讨好一下洛阳的这些世家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

    斐潜感觉就跟后世到了一个地方拜见地头蛇似的,而实际上,世家也基本上和地头蛇的性质差不多。

    斐家本届家主名敏,斐敏,字子浩,按照辈份来说,应该是斐潜的叔叔一辈。

    斐敏时任谏议大夫,专掌议论。为光禄勋之属官,秩六百石。虽然官位没有像三公那样显赫,但是有单独上奏的权利,所以也算是重要的官职之一。

    斐敏身穿一身锦袍,留着三捋胡须,方正的脸型,身形略略有些发胖,神情严肃,不苟言笑,很有一副威严的模样,进来厅堂,连正眼都没有看在一旁拱手肃立的斐潜,待正衣冠跪坐在厅正中席后,方才好像突然看到斐潜一般:“贤侄别来无恙?”

    还好,是以贤侄称呼的,说明斐敏定下今天主要基调是还可以论亲情的,如果是以少郎官为称呼的,那就是摆明公事公办拒人千里了。

    汉代礼节真心累人,遇到一个当官的家主就更是累了,斐潜心里暗自嘀咕,不过礼仪还是做到位的,便垂目行礼回复些客套话。

    在汉代,晚辈或是下属在回答长辈或是上级的时候是不能抬头对视的,除非长辈或是上级有明确要求,回答之时,目光最高只能看到对方胸部位置,回答完毕后目光要下垂至地面,直视对方双目不是挑衅就是要干架了。

    寒暄过后,便是戏肉来了。

    待听到斐潜有意离开河洛,南下荆襄游学的借口之后,斐敏微微拂须,仿佛陷入了回忆,“汝父,子昀也是极好学问,博闻强识,当年游学齐地,也是一段佳话……贤侄有汝父遗风,欲精进学问,子昀若是有灵,定也感到欣慰,不过……”

    斐敏话头一转,“不过汝若是游学,那么子昀所留共计百余卷藏书要如何处置?这一路山高水远,况且现在世道不平,若是不慎损坏遗落,岂不是抱憾终身?”

    “叔父大人所言甚是,若依叔父之意?”

    “若依我之见,不若贤侄将子昀所遗暂寄叔父家中,待贤侄游学回来,再还与贤侄,如此一来可减轻贤侄奔波之苦,二来也可保全子昀遗存无忧,贤侄你看如何?”

    斐潜沉默良久。

    他知道所谓暂存只不过是个托词,一旦交出就别想着能够再要得回来。

    在汉代,知识就是无价之宝,而作为知识的载体书简,有着绝高的地位。

    这些藏书在古代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书籍,更代表的是一个家庭的底蕴,是一种传承,一卷书简价值千金不为过,许多寒门弟子甚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换取一卷书简。

    河洛斐家家主斐敏一方面是看斐潜年幼可欺,另外一方面再加上斐潜家中尚未有后,后继无人,作为斐家家主,当然责无旁贷不允许家中所学旁落。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些藏书太值钱了,他作为家主,家中也仅仅藏有八百出头不到九百卷书简,斐潜这小子居然就有百余卷,岂不明珠暗投,若是能取来,他就可以号称有千卷藏书之家了!这是一个多么诱人的称呼!

    斐敏原本就垂涎,现在斐潜竟然自己送来门来给这么好的一个借口,岂能轻易放过?

    斐潜心中不由得感叹,这就是所谓的世家啊!在世家眼里,先家再国,家在国先,时时刻刻都家族利益高于一切。

    无奈,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更何况斐潜只是作为旁支,更是没有过多的说话权利,家主能够亲自接见并亲口以一个“暂存”的借口来索取,已经是看在多少有些亲属关系,当然更重要是看在那么多的藏书面子上了,若是普通寒门,甚至可能指派一个家奴登门了事。

    “善。叔父大人所言甚是,但……”斐潜知道这种事情自己绝对无法拒绝,不过也不能给的太痛快,让这些家伙看轻了,“但家父生前最爱齐论,常常爱不释手,不孝子睹物思人,不忍离分,是无论如何也要带在身边的。”

    真以为我斐潜好欺负?最值钱的齐论不能给!

    总所周知,秦朝的时候秦始皇焚书坑儒,把儒家的人杀得七七八八,到了汉代,风水轮流转,轮到儒家风光起来,汉武帝时期更是达到了顶峰,朝野上下独尊儒家,废除百家,许多百家弟子不得已转学儒学,而坚持不改的则被杀的杀,抓得抓,更多的被驱赶发配到了边疆。

    到了现如今东汉末年,儒学就是唯一能登上朝廷的学问,而儒学最重要的学术著作就是《论语》。

    《论语》自战国前期成书问世以后,因口口相传再手抄笔录辗转反复,字句往往有所差异。西汉末年,汉成帝帝师张禹以《鲁论》为主,结合《齐论》编定的《张侯论》,有21篇。

    《齐论》就是斐潜父亲当时游学齐国收集到的,虽说只是残篇,但在当时的儒家眼中,价值也是连城,千金不易。

    “这……这……”斐敏颤抖的胡须,很是不舍,但是斐潜把“孝”字大旗高高举起,总不能让斐潜不尽孝道,那岂不是违背了儒家最根本的思想道义之一么?

    “贤侄就留三五卷在身边,也算是可以了吧?”斐敏仍然不死心。

    斐潜坚定的摇摇头。

    “唉,也罢,就依贤侄。”斐敏虽说遗憾,但是大部分能搞到手,不用撕破脸皮,也算满意了,毕竟斐潜也算是斐家之人,闹得太过引人耻笑,只是可惜了,不能全功,“那不知贤侄何时动身?”

    意思就是我啥时候去你家拿书啊?

    “小侄受崔家之邀,恐有些琐事未了,待过此间事了,月旬便动身,届时定会告知叔父。”——崔家可能会找我麻烦,麻烦搞不定我也走不了,如果你能搞定,那我就最多十几天,我走的时候会通知你的。

    “崔家,可是城北崔家,吾知已。贤侄此去山高路远,叔父也没什么可以赠于汝,唯有备些盘缠,望贤侄切莫推辞,算是叔父预祝贤侄一路平安,学有所成。”——行,我帮你搞定,给你点定金,不许反悔了,就这么说定了。

    当斐潜带着五百金离开河洛斐家的时候,就意味着完成了和斐敏的交易。这就是旁支的无奈,就算此次斐潜不答应,斐敏也会另寻他途,不过到时候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和和气气了。

    旁支斐潜交出了藏书换取了主家斐敏给予的一定范围内的自由和保护。

    如果斐潜将来没什么发展,那么这些藏书就一去不返,当然,若是斐潜那一天得势了,这些藏书甚至会双倍的返还回来。

    这就是世家,家主有很高的权利同时也有责任带领整个家族健康发展,旁支许多时候就是在无形中被主家所剥削。当然若是主家不力,那么世家中的长者就会举行会议,罢黜家主,另选从其他的旁支中选取贤能代替家主,而原本的家主一脉的财富就会被蜂拥而至其他人所瓜分,从此没落。

    世家的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之下的,掩盖的是血腥残酷的弱肉强食的法则。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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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候东汉的气候是非常好的,洛阳虽处于北方,但还是温暖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十分宜人。

    洛阳的大街熙熙攘攘,除却中间的御道没人敢走之外,两旁的街道人流如梭,载货的牛车,官员的马车,沿街的商铺,摆摊的小贩,将汉代京城的繁华展现得淋漓尽致。

    新帝上任,大赦天下,各式商铺也要装扮的喜庆一些,虽然前段乱了一小段时间,但是洛阳城里面的人恢复得极快,现如今已经看不出任何的痕迹了。

    斐潜和福叔刚刚从家主斐敏哪里告辞出来,准备回家。斐潜现在只是预备役官员,是没有仪仗的,自然只能是步行。

    交易虽然完成,斐潜也达成了他的目的,但是心里还是很不舒服,这种被人操纵的感觉非常糟糕。

    还是自己太过渺小了。

    没有名望。

    没有人脉。

    没有根基。

    “北邙山……”斐潜低声的念叨着,“或许可以冒险一点,火中取栗一次?对了,福叔,我们绕道去角旄门看看去。”

    得知家中藏书要被主家“暂存”,福叔也很是不甘心但是也是别无他法,但他一句责怪斐潜的言语都没有,只是说他对不起过世的斐潜父母,说他没能看好这个家,一路上跟在斐潜后面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

    听闻斐潜说了话,心神不安的福叔根本没听见,差点撞上,“啊?少郎君说什么?角旄门?那可是大将军三公等贵人府邸,去哪里做什么?”

    东汉洛阳历经刘秀建都以来,历任皇帝不断修葺,已经成为一个非常庞大的都市,东汉洛阳城“东西六里十一步,南北九里一百步”,被称为“九六”城。面积广阔,人口密集,分有12个城门,南墙4门,北墙2门,东西墙均为3门。士族世家多居住在接近东出大道的上东门内的步广里、永和里之中。因为这里既交通便利,又靠近皇室北宫的缘故。

    而在东南角旄门以北则专门划出一片地方作为大将军、太尉、司空和司徒的府邸,为的是彰显其地位显赫。

    斐潜现在就是刚从斐家家主居住的永和里出来,原本是要回到雍门大街的住所的,但是现在斐潜却想准备要转向东南去大将军府看一眼。

    斐潜印象中何进是被宦官诳进宫中砍死的,之后发生了一连串的事件,那么要掐着时间点,就必须了解大将军何进现在的状况。

    幸好汉代还没有辫子朝的那么变态的等级制度,平民只要不闹事,不在府邸门口三百步内逗留,没人管你,所以远远看看没啥问题。

    汉代洛阳在董卓没有发疯将起毁掉之前,说他是世界第二大城,估计没有人敢称第一的。人口密集,商业贸易繁荣,文化鼎盛,而此时的匈奴胡人还在放羊,欧洲的罗马铺条石子路都还让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欧洲土著们惊奇。

    得益于汉代刘邦的一项流氓政策,就是时不时“割大户”。汉代刘邦是这样解决各地豪强问题的:时不时让各地郡守上报一些当地不怎么好管理的豪强,然后热情邀请这些上了黑名单的豪强们到京城来居住,同时让他们从一个乡下乡巴佬户口转变成为光辉耀眼的高大上京都户口,于是这些地方性的豪强一半开心一半伤心的来到京都,为京都的繁荣发展贡献力量,经过历朝不断累积,可以说京都洛阳当时是汇集天下财富不为过。

    而这样一座可以在当时冠绝世界的繁华之都,就要被一个武夫毁掉了……

    是不是武艺练多了,肌肉容易长到脑袋里?

    斐潜一边走一边恶意的想,汉代之前有抗鼎之力的项羽脑抽抽了烧了阿房宫,现如今脑袋即将进水的董卓又要烧掉洛阳城……

    还有貌似三国武力值前十的,脑袋里最后肌肉挤占了脑容量的也不少——吕布并州狼骑在当时可以算一等一的骑兵,还有陈宫张辽,还有高顺的陷阵营,真是顶级的骑兵,顶级的步兵,外加一等一的谋臣武将都不缺,结果自己在白门楼上玩死了……

    还有关羽,不是黑关武圣啊,你说天天读春秋都读哪去了?西汉司马迁对《春秋》极为推崇:“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纪,别嫌疑,明是非,定犹豫,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存亡国,继绝世,补敝起废,王道之大者也。”这么牛叉的一本书关羽拿着天天读,读了没有几十年也有十几年吧,学到哪去了?居然还是大意,严格将起来是傲意失了荆州。若是刘备后期不是限于益州之地物力有限,三国最终格局还真不好说……

    赵云算是例外——不过历史上赵云大多数时间都是随军出征,顶多独领一路军,回来就上缴军权,除了领过江州之外就好像没外放担任独当一面的,连魏延都不如,好歹那个所谓的“反骨“之人都能独镇汉中许久,为何赵云只是在蜀吴蜜月期里面才让他镇守江州?赵云还不够忠心?长坂坡七进七出血流成河救阿斗还不够表示忠诚度?

    三国的谜团真多……

    还有比如大将军何进,为何就像脑筋搭错了一般找个董卓?他自己的妹子是皇太后,他侄子是皇帝,他才刚刚干掉了之前最大一个对手蹇硕,按照道理讲应该是至少飞扬跋扈享受胜利果实一段时间,怎么就突然想找个猪队友了?

    斐潜远远的站在大将军府前,看着大将军府门外一个个痛哭流涕负荆请罪求见大将军的宦官众,确实想不太明白。

    自从蹇硕死后,宦官们集体到大将军府上门磕头认错递效忠牌子已经算是洛阳城一景了,天天都有大批的大小宦官来大将军府上预约求见的,声泪俱下对自己之前的罪恶行径深刻检讨,希望大将军能够见他们一面了解他们弃暗投明的拳拳报效之心——

    当然大将军根本不屑于见他们,表示之前老子跟蹇硕对掐的时候你们都站那边,现在蹇硕死了你们才来有毛用啊?哪凉快哪地方去!

    而这些宦官们则表示,不见没关系,我们的忠心可昭日月,今天不见我们就明天来,天天上班前先到大将军府前点个卯表个态……

    斐潜轻轻笑道:“大将府前还真热闹……这人……真多啊……”

    福叔在一旁听了,说道:“少郎君,我每次去市集,市集上的人都将这里作为一景了,说这大将军府前这段时间都是如此,今天还算是少了,原先据说多的时候门前都跪满了,带来的车马都能排到街口外!”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斐潜心中一动,宦官众减少可不代表什么好现象——仔细辨认了一下宦官众带来的车马仪仗,发现来的都是一些小官小喽喽,中常侍的仪仗一个都没见到……

    斐潜转头问福叔道:“这么说之前中常侍也有来过大将军府?”

    “听说有,前段时间常来,再说了,没有中常侍带头,这些人哪敢来啊?”福叔示意了一下还在门前跪求一帮小宦官。

    “原先常来……现在不来……”斐潜琢磨着,“福叔,麻烦你去对面街口找家商家问下,中常侍是几日没来大将军府前请罪了?”

    福叔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也应了一声去问了,不一会儿回来说道:“少郎君,问了几家街口商家,他们也都没太在意这个,只是说中常侍的仪仗好像有个三五日没见到了。”

    “明白了!”斐潜说道,“福叔,我们赶快回家吧。对了,给崔家带个口信,便说明天便去其庄上叨唠一番。”

    “明日便去?”

    斐潜点点头:“明日便去。”去晚了可能就赶不上了!

    中常侍这些大宦官头目至少好几天没来了,那么这些家伙没来是在干什么?肯定不是忙什么国家大事,斐潜想都不用想,这些人肯定在聚一起琢磨着怎么干掉何进呢!

    已有三五日,十有八九都准备好了,这些宦官可是一下狠心,便连自己小唧唧都可以割掉的的主,论起狠辣绝对不差!

    而何进好日子到头了,但是他一死,禁军冲击导致宫禁大乱,中常侍等人被拉下水陪葬,接下来便是二帝夜逃北邙山!

    刷点存在感的时间到了!

    要立足三国,至少要有点本钱。

    斐潜想道,怪不得说资本的原始积累的都是血腥的,何进大将军,我也办法也没资格救你,既然如此,就用你的血铺开这一条乱世之路吧!

    小职员也有小职员的智慧。

    刘协刘辩就像后世公司的董事长,而公司董事长不是小职员那么好见的,就算见到了也留不下什么印象,但是突然有一天董事长便服轻装到下属分公司视察,结果不小心踩到西瓜皮摔倒在地,那么第一个上去扶起董事长的小职员定然百分百会留下深刻的印象,只要不是太差指日高升可待。

    现在斐潜就想去做那个扶董事长的小员工,管他西瓜皮是谁扔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天才壹秒記住『xiazaimao qu 】其间曾有王莽篡汉自立的短暂新朝(公元8年-公元23年)。

    汉代刘邦虽然是个二流子出身,但是他所创立的汉朝,确实很伟大。

    和秦朝短暂的统一不同的是,汉代确确实实做到了休养生息,在西汉时期提倡的黄老之学,以及东汉的儒家文化,都非常注重百姓的民生。秦朝时人口有一说是2000万,也有一说是3000万,但是汉代到增长到6000万人口。

    两汉时期是当时世界上一个伟大的王朝,汉高祖至汉文景时期的汉朝,经济实力直线上升,成为东方第一帝国,与西罗马并称两大帝国。中亚和西域各大国也都闻而惧之。而到了汉武帝时期,汉帝国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匈奴帝国战败而向北狼狈逃遁。张骞出西域首次开辟了著名的“丝绸之路”,开通了东西方贸易的通道,中国从此成为世界贸易体系的中心,直到一千多年后蒙古人的叛乱。正是因为汉朝的声威远播,外族开始称呼中国人为“汉人”,而汉朝人也乐于这样称呼自己,“汉”从此成为了伟大的中国华夏民族的永远的名字。

    “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这句话不仅仅是一句口号而已,提升的是一整个民族的气概。汉代是第一次主动出击,把一直以来犯边的匈奴驱赶的跟丧家野狗一样,封狼居胥是汉代一个丰碑。

    汉代鼎盛时期是真正文武分工明确的朝代,武将负责保卫国家驱逐外敌,文官负责政治事务改善民生,像什么后世的武官见文官矮三级,动不动就说武夫低俗的在汉代是没有的。整个汉代,上至士族下至百姓都还是血性十足的,侵略者必须死!

    甚至在东汉末年,抱着胡人什么的伸手就必须不光是剁手连脑袋也一起剁的宿卫守边的大有人在,像是在幽州守卫边疆的公孙瓒如果不是被袁绍搞死了,说不定会成为下一个卫青也不好说。

    平民百姓在这汉代四百年间已经习惯了汉天子刘氏的统治,据大多数的人就算受苦受难,也都抱着天子是好的,只是被手下的官员蒙蔽了而已,只要天子发觉了,一定都会好起来的观念。

    奈何东汉末年的皇帝一个比一个能作死,能力比起刘秀刘彻什么的差的不知道有几百条街,所以再大的家业都经不起败家子一代又一代的折腾啊!

    可以说汉代皇帝经过四百年的统治,已经成为了一个神化般的形象,汉皇室正统的统治地位一直到了三国末期才真正有人尝试去推翻,曹丕搞什么禅让的闹剧是几年来着?220年还是221年?而现在是189年,这么算要历经战乱三十年之后才让汉代这个神像崩塌,而现在的黄巾之乱只是在这个神像上崩塌前新增加的一道大裂缝而已。

    刘辩也算蛮可怜的,才当了没多久的皇帝就要被毒死了,还有刘协,据说刘协还是蛮不错的,要不是摊子太烂,搞不好还是个中兴之主呐……

    斐潜一边坐在牛车上去北邙山的崔家庄,一边不负责任的胡思乱想。

    话说今年刘辩刘协几岁来着?刘辩好像大一点,长子嘛,十五六岁?差不多吧。刘协好像就小多了,是七岁还是八岁?

    放在后世,一个才上中学一个才上小学,都还是粉粉嫩嫩的正太啊!

    *************

    斐潜没有什么负担的在城外逍遥的时候,大将军何进的头都快炸了。

    怎么一件他看起来很简单的事情,手底下这帮家伙能说出这么多事情呢?关键是还说的有些道理,这要如何选择?

    宦官刚刚送来了一份诏书,内容就是何太后邀请何进大将军进宫一叙。

    何进虽然是屠夫出身,但现在毕竟是位列大将军,手底下还是有一帮子的人,比如说他的主簿是陈琳,部将是吴匡,还有后来鼎鼎大名的三诸侯,袁绍,袁术、曹操。

    何进虽然已经位任大将军,但是出身低微,这让他在面对士族的时候非常矛盾,他既显得傲气逼人,又在自己心里自卑得要死,他其实非常渴望获得士族世家的认可,也原以为他也将最终成为士族世家的一员。

    因此当袁绍袁术这种四世三公的超级世家子弟来到面前的成为他的手下的时候,何进他那天晚上整整喝了一整夜的酒,高兴啊,自己一个切肉贩肉的屠夫,现在却让一等一的士族世家在他面前低头听命,怎么能让人不高兴不兴奋?

    可是他毕竟底蕴太差,虽然登上高位之后自己私底下也是尝试努力学习,但毕竟无人指导,而他又缺乏下苦磨功夫的毅力,因此至今也就半桶水,学了些表面功夫,至于什么执政理事,运筹谋划等等一概不懂。

    对政治对手不了解,又没有铁腕手段,耳根又软没主见,这也是何进他在处理宦官这件事情上左右摇摆,最终导致他自己悲剧的根本的原因。

    就像现在,何进就觉得拿不定主意了。召集了手下众人一起讨论下,可是他发现讨论起来更伤脑筋。

    头号伤脑筋的是自己的主簿,陈琳,陈孔璋。

    何进的主簿,陈琳,号称“建安七子”之一,文学造诣高深,尤其擅长诗赋。原来汉灵帝安排陈琳来当大将府的主簿也是为了让不学无术的何进多少能涨点文化值,但是奈何陈琳和何进实在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一个是文人,一个是粗人,一个喜欢风花雪月,一个喜欢美酒女人,实在没有共同话题。刚开始何进还有点这么点学习上进的意思,可是到后来发现涨学问这件事情对他而言好难好难,也就开始各种赖皮。

    陈琳劝过努力过,均无效果,最后就彻底放弃了,原本就看不起这个何屠夫的,现在就越发的对何进不再抱任何希望,只是做好手头上的事情,何进若是有问题问他,他就回答,也不在乎何进有没有听或是有没有做,彻底成为一个木雕神像,有求方有应,无求便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其他事情一概不管。

    就像刚才何进问他怎么看这个何太后诏书的,他就略带轻蔑的说,“太后此诏,必是十常侍之谋,切不可去,去必有祸。”说完也不解释,你何进爱听听,不听滚——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出来,你的脑袋里面都是被酒肉女人塞满了?

    何进其实也很郁闷,我就一个粗人,每次跟你谈话都小心翼翼的,费劲死了,这明明是太后的诏书,怎么又跟十常侍联系上了?你也不解释一下?我去有危险,有什么样的危险,有多大的危险?瞧你一脸鄙视样,以为我是粗人就看不出来啊?要不是你名气大,老子早就叫人拿鞭子抽你了,让你知道花是多么红!

    何进想来想去还是不清楚,只得拉下脸皮来问:“太后诏我,有何祸事?”知不知道我不去就是违抗圣旨啊,虽然何太后虽然是我妹子,但是也扛不住那么多喷子在虎视眈眈盯着呢,到时候落人口实不被喷成筛子才怪!

    可惜何进问归问了,脸不是冲着陈琳,也没有指名道姓问陈琳,所以陈琳就半拉达眼睛装没听见,摆明一副笨人还问什么笨问题,听话就好不需要解释的模样。

    大厅内一片沉默。

    大将军您这是问的叫什么问题?

    陈主簿不吭声,底下的众人也不怎么好回答。

    还是袁绍打破了沉寂,救了何进的场子:“今谋已泄,事已露,将军尚欲入宫耶?”何进大将军你这话问的真好!我们怎么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危险,我们又不是那群阉人,怎么可能得知他们要怎么对付你?

    更何况何进大将军你早干嘛去了?不是提醒你窦武的事情了么,犹犹豫豫不下手,现在好了,宦官们都知道你要对付他们了,现在我们的谋划已经泄露了,你还进宫找踩干什么?反正进宫有危险,至于危险到什么样子,对不起,不知道。

    曹操在一边也吱了一声:“先召十常侍出,然后可入。”曹操出了个釜底抽薪的主意,不是说十常侍要出歪招么,把这些人先搞到宫外头,那么就算宫里面有什么危险,没有带头的人也就不起作用了,然后何进你进去就肯定没危险了。

    这主意听起来不错,可惜和上次那个主意一样,可执行性不高。

    曹操除了出身与宦官有些瓜葛之外,他本人也实在不看好何进和宦官闹决裂的,外戚和宦官争斗是汉代优秀传统,你一个何屠夫要有多大本事来彻底清除宦官?我虽然不知道危险是什么,但是我给你出个主意保证能解决这个危险,至于能不能办到就另说了。

    何进听完曹操的建议气不打一出来,上次你说解决宦官找个狱吏就可以了,我还真心相信了,结果还是袁绍好,解释一下给我听,说这是个看起来很美好实际上不可能的事情,我都还没找你算账,你这又给我出的什么主意?

    我要是能直接命令十常侍去这去那,我还还要对付十常侍个屁啊?就是因为他们不听我命令的啊,你还说什么召他们出来?拿啥召?

    何进气笑了,说道:“此小儿之见也。吾掌天下之权,十常侍敢待如何?”听见没,小儿,说的就是你曹操曹阿瞒,别以为我好糊弄,我是掌权的大将军,小心我翻脸。

    袁绍拱手道:“公必欲去,我等引甲士护从,以防不测。”你要作死那就作死去吧,反正我们该做的都做了,多带点人对那些宦官们也有些威慑力。

    何进点点头,这还算是个不错的建议,于是便拿出虎符让袁绍和曹操各出五百人作为护卫。要搞就要搞得声势大一点,几十几百个人怎么能衬托出我何进的威风?

    此时袁术出人意料的站了出来,主动请缨道:“本初、孟德兄有职在身,恐有不便,不若由我领之,必保将军周全。”袁绍,曹操那可是有正式挂职的西园八校尉,有了将军的虎符能调来兵没错,但是毕竟没有皇帝命令,万一被追究起来到时候不好解释,不如由我这个没有官职的来带领,就不会落人口实了。

    这个道理上说的还是真没错,可是平日出工不出力的袁术今天怎么这么主动?袁绍心中一动,转头看了曹操一眼。

    曹操也同时间反应过来,给了袁绍一个眼色,事出反常,必有猫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天才壹秒記住『xiazaimao qu 】

    袁术心中嗤笑,叔父大人果然料事如神,你个曹阿瞒果然出来搅局,不过也是无妨,尔等的命运已经注定,去与不去都是一样。

    袁绍,别以为顶个长子的身份就能管用,不论你怎么努力,你都改变不了你的出身,袁家,最终还是我的……

    曹操,小时候你就仗着聪明欺负我年幼,坑我辱我,呵呵,看这次阉人一党全倒之后你还有什么嚣张的本钱……

    袁术低下头,不让袁绍、曹操查看到眼中流露的神色,站起身来,与袁绍、曹操一起齐声奉命。

    整个大将军府的议事厅中,唯一对未来将要发生一些什么的有一些预感的,或是说更为知情的,只有袁术一人。

    袁术在来大将军府前,其叔父袁隗特地秘密嘱咐了必须做到的三件事情:第一件事、必须鼓动大将军何进进宫——结果这一件事何进根本不需要袁术做什么鼓动就达成了;

    第二件事、大将军进宫多半会带兵甲,必须拿到统兵权——原本以为这事情比较难办,毕竟除了袁绍、曹操这两个正牌的西园八校尉之外,还有吴匡张璋等部将也可统兵,结果非常幸运的是大将军何进召唤议事的时候居然没有叫上吴匡等人,竟让袁术轻易的以未有上命不得擅调的理由拿到了统兵的权利;

    第三件事,就是现在袁术马上要去做的——将何进的召集的兵甲延误出发一个时辰……

    袁术虽然猜不透其叔父袁隗具体安排的整个计划,但作为袁家主家的嫡子,拥有比袁绍更多的知情权,就像现在,袁术他只是知道,他叔父袁隗在计算何进,那么何进就肯定要遭殃,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何进这次会这么惨,进宫居然会被人砍了脑袋!

    袁术没想到,十常侍张让也是没想到。他是真没想要砍何进的脑袋的,要何进脑袋有什么用?

    砍了何进他有什么好处?

    没有上命擅杀当朝大将军,当他张让脑子真的进水了不成?

    没错,张让是谋划着要对付何进,因为何进不讲道理——原来蹇硕跟何进你作对,你得势了将蹇硕收拾了,我们也没啥意见,冤有头债有主,可是你何进居然还要对付我们,这也太过分了吧?

    何进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当初蹇硕要对付你,也是我等跟你通的气,你妹子能当上太后,我等也出力不少,现如今你得势了就要过河拆桥,能不能讲点道理?

    更何况我等都到你何进将军府门前去请罪了,这个态度够低够可以了吧,居然还是不依不饶的是要闹那样?

    去将军府也好几次,你何进摆架子不见,根本不沟通,能解决问题么?

    张让好不容易求来了何太后的诏书,让何进进宫,其实还是因为何进都不肯见他们,只好在他自己的主场准备和何进讲讲道理,好好的理论理论。

    当然在他的完美计划里,他只是想展示一下武力,吓唬吓唬一下何进,像何进这样没见过大场面的沽酒卖肉的屠夫,能有多大胆量?只要把刀斧架到何进脖子上,让何进往东他肯定不敢往西,先收了大将军虎符,再将其软禁几日,待他派些亲信将何进掌控的兵马收编了再放人。

    届时只要将何进的兵马收到自己手里,就想当年蹇硕做到的那样,权掌西园八校尉,整个京城禁军皆俯首听命,事成定局,那么届时何氏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至于何进关不关或是杀不杀就无关紧要了。

    一旦将何进的虎符兵权夺到手,掌控了足够大的兵权,到时候想把何进捏成方的就捏成方的,想揉成圆的就揉成圆的,没了爪牙的老虎还能干什么?岂不更好?

    可是——可是——是那个混蛋下手这么快?

    张让真是觉得欲哭无泪。

    他只是示意宫中兵甲将何进拿下而已,不是让你们二话不说拿刀就砍啊!

    现在全搞砸了,何进脑袋都掉了,还怎么沟通?

    张让他刚想把那个最先砍何进的家伙给找出来,宫门处就慌慌张张的跑来个小黄门,禀报说门外袁绍曹操带着十几个大将军的仪仗护卫在鼓噪,喊的声音连宫里的人都开始惊动了,来请示张让如何处理。

    “不能让他们进来!”张让头一个反应。

    第二个反应就是赶快去找皇帝,现在唯一能救命的就是皇帝,这么多年几次被人逼到绝境,就像上次侍中张均要杀他一样,只要皇帝不下令,他就还有救!

    动手杀何进绝对不是我,我没下这个命令,一定要撇的一干二净!

    实在不行就说是高望干的,听说他最近和赵忠走得挺近,又是负责北宫廷卫,让他背锅最合适不过!

    张让急匆匆就往内宫赶,定要在第一时间赶到皇帝面前!

    被撇下的小黄门急了,你这就跑了,眼下这个乱摊子怎么办啊——

    小黄门连声呼唤,只见张让充耳不闻,一溜烟跑远了。

    “这……这……这等张侯爷来了再说吧!”小黄门也撇手不管了,随便撂下一句话也跑了。

    众甲士面面相觑,意识到事情大条了,不是是哪一个带头,竟然一哄而散。

    顿时广场上人都跑光了,就剩下何进的尸首静静的躺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墙角处冒出了一个身穿宫内卫士盔甲的人,先是谨慎的确认了左右无人,便偷偷跑了上来将何进首级用布一裹,带走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天才壹秒記住『xiazaimao qu 】北邙山高度并不算太高,海拔仅有300米左右,但是比较长,东西横旦数百里,气势雄伟,水深土厚,森林茂密,位于洛阳城北,黄河南岸,是秦岭山脉的余脉,崤山支脉。

    北邙山有山有水,伊、洛之水自西向东贯穿洛阳城而过,因此这一带一直以来都是炎黄子孙的主要活动场所,自上古时期就有炎黄定居于此,繁衍生息不断发展。

    崔家就在北邙山山脚下依山而建了一个庄园。

    汉代的士族世家都喜欢建庄园,也常常把一个庄园作为家族传承的重要的一个据点。崔家也是不例外。前朝崔烈官拜司徒时期就已经开始建设了,到了现在崔毅崔厚还在不断的添加修葺,规模相当庞大。

    斐潜估摸打量着,着整块地至少有二十个篮球场大小,而且庄园后面还有看到有工匠出入。古代这个地皮真是想搞多大就搞多大啊,换到现代至少没有上百亿估计搞不下这么大的一块地。

    崔厚也是面有得色,向斐潜介绍其整个庄园的布置起来。

    说是庄园,实际更像一个要塞。

    崔家庄,嗯,也算崔家寨北靠一个邙山的一个山崖修建,在崖壁上开凿出不少窑洞,都用木栅栏关着,还有些护卫看守,应是作为存储一些物资使用。在山下,修了厚厚的寨墙,圈起一大片土地,引山上山溪水穿寨而过,并于寨墙外挖了一个深深的沟壑,一方面做为御敌只用,一方面也有蓄水功能。

    全寨分为寨内主宅区、普通住宅区、祠堂区、作坊区、菜园区、花园、栈房区、集市场等等共十余部分,各有其职,规划完整,功能齐全。

    吊桥过后就是狭小的寨门,整个庄园的大门入口可以与城门媲美,厚实坚固,入口两侧均有主墙相依。门里还建有一个仿照城墙了望台设立的射台,此时正有几个背负弓箭的护卫在台顶巡视。

    寨内街道为起到抵御外敌的作用,故意建的七扭八歪,分叉口极多,不是崔厚一旁引领,不熟悉的外人绝对一时半会是找不到主家的庭院是在哪里。

    斐潜啧啧称奇,毫不吝惜给予的大量的赞赏。

    崔厚一边很是摇手谦虚,一边更加有兴致的介绍建设之初是怎样怎样,用了多少人力怎样怎样……

    确实建的很不错,街道两侧的墙体一半是石头,一半是黄泥,兼顾了方便与坚固的作用。除了川流寨中的山溪水,另外还有不少大水缸,以防止火灾发生,毕竟汉代房屋还是以木梁木门等等木质结构比较多。

    崔家生活起居的主要区域,几乎是一个园林和军事堡垒建筑的混合体,外墙全部用青砖砌成,明显和街道两侧平民居住的房屋拉开了档次,砖雕、石雕、木雕充斥其间,工艺精湛,风格各异。院子四角还设有三层高的角楼,斜斜的屋檐翘起。

    要建设这样一个庄子可不容易,由此可见崔家雄厚的财力。

    汉代的农耕结构基本就如同崔家的庄园一般。平时庄园作为贸易集市,交换物品的场所,居住在庄园内的大都是一些有产阶级,而耕农或是佣工则平时是在庄园外搭建草棚茅屋居住,若是有敌人入侵,则全部汇集到庄园依据寨墙而守。

    小小一个崔家庄的模式,其实就是整个汉代,甚至更长的时间中华封建农耕时代的缩影。除了少数几个朝代,比如汉代、唐代、明代,尚有能力出兵御敌于国门之外,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不断的防守,任由游牧民族像蝗虫一样在墙外肆虐。

    进了崔家,崔厚没有带斐潜去偏厅,而是带着斐潜到了他自己的小院子的小厅,分宾主落座。

    斐潜嘴角微微往上翘了翘,拿藏书换取主家的保护,效果体现出来了。

    汉代是一个讲究礼仪对等时代。

    什么样的地方对应什么样的人物和规格。崔家正厅,斐潜的资格还不够,便是带斐潜去,斐潜也不敢那么无礼的。

    原本斐潜担心崔厚会带他去偏厅,去偏厅也意味是正儿八经的家宴,崔毅是要出席的,斐潜就要直接面对崔毅,长者在席若是有问话,按照礼数是要离席起身回答,这样不仅是礼数上难受,更重要是处于极其被动的地位,很是麻烦的。

    现在崔厚把斐潜带到自己的小院小厅来招待,就意味着今天崔厚是作为主人的,而崔家的长者崔毅是不会出面了,宴会的规格就下降到了朋友之间的比较随意的对等宴席,而不是讲究礼仪的正宴了。

    原本崔家是打算崔毅出面的,一来崔毅有长者身份,二来也是前朝官员,先礼后兵的让斐潜识相些交出雕琢琉璃的秘法,但是出乎崔家意料的接到了斐敏的传书。

    崔家之前是认为斐潜只是一个斐家的旁支,并没有得到主家的多少关注,所以像这样的无权无势的旁支家族,是掀不起多大的风浪的。

    但是没想到斐敏书信中除了寒暄之外特别还提点了一下,感谢崔家对斐潜的邀请和招待,表示有机会会邀请崔家来做客。

    虽然没有明写是什么意思,但是斐敏的这样一封书信已经透露出斐潜并不像崔家之前料想的那样不受主家关注的无关痛痒的小人物,如果再去逼迫斐潜就等于是不给斐敏面子,这样就从单独的一个人的事情变成了崔家和斐家两个家族之间的事情。

    谏议大夫的职位是不比三公高,但是奈何斐敏是现官,而崔家的最大的官员,司徒崔烈只是前朝官员,而且还是已故的,这样相比之下也并不有多大的优势。

    权衡利弊之下,崔毅就不直接出面了,而是让崔厚来招待,就当是纯粹的朋友之间的邀请而已。

    在这种小院小厅内,就不必像正宴一般的严肃了,崔厚落座之后直接把头冠摘了下来放到一边,并向斐潜示意了一下。

    有意思,也好,是更加随意的免冠之宴么?斐潜笑笑,也随着摘下头冠,心中暗想,其实古人也是挺好玩的,就这样一个免冠的动作,实际上就是暗示我今天就是随意吃喝,不谈其他的意思了。

    果不其然,随着干果糕点,酒水果汁,各式牛羊肉端上来,崔厚绝口不谈正事,只将那些风花雪夜,街头趣闻讲来凑趣。

    崔家不简单,琉璃利润超大,但是崔家并没有被利益熏心做出一些不顾一切的事情,而是像现在这样该放下时就放下,又丝毫表现不出别扭或是其他负面情绪,不知情的看起来就真的像是很诚挚的很热情的朋友之情一般。

    酒宴从下午吃到黄昏,酒足饭饱。

    虽然汉代的酒跟后代的醪糟一样,微微甜酸,度数较低,但是喝多了一样会醉人。幸好不知是原本斐潜的身体就解酒功能较强,还是从后世穿越时代来了在办公室磨练出来的擅饮功夫,别看满脸通红,舌头大,摇摇晃晃的样子,实际上一大半都是斐潜装出来的。

    宴席进入尾声,崔厚唤来侍女,准备让斐潜到客房歇息。

    在汉代,比较像样一点的宴席都是从日中吃到日落,然后晚上就一般直接在主人家歇息,这样才算给整个宴会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吃好睡好,才算是请客请到位了。客人基本上是没有连夜赶回去的,连夜回去和中途退席一样都是会让主人很没有面子的一件事情。

    斐潜一步三倒的被侍女搀着往客房走,走没几步又摇晃着回来了,从怀中掏出一方巾帛来,塞到崔厚手中,大着舌头说道:“兄待小弟……不、不、不薄,小弟、弟不日将……将离洛阳,此方乃小、小弟偶、偶然得之……特赠与兄做临、临别之、之……”

    还没完全“之”完,斐潜便往地上一摊,昏睡过去。

    崔厚强忍酒意,勉力睁着双眼,打开巾帛一看,顿时酒意去了八九分,惊奇不定,叫了斐潜好几声,看斐潜一副醉酒昏睡实在是叫不醒的样子,也是只好再三强调要好好照顾斐潜,随后便拿着巾帛,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直接拜见崔毅去了。

    崔毅黄昏时间习惯静坐一会,被崔厚打搅,又看到崔厚一身酒气,衣裳斑驳酒渍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顿时就想给崔厚点教训。

    “父亲大人且慢动手!还请父亲大人先过目此物!”

    崔毅接过巾帛,略略一扫,睡意不翼而飞,皱眉道:“此物汝是如何获得?”你小子该不是趁斐潜醉酒偷来的吧?

    崔厚连忙将刚才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此子,不简单啊!”崔毅拈着胡须,“此法若真,啧啧,倒显得我崔家落了下层……也罢,崔家就承此情吧!”

    “待我撰抄一份后,汝速速唤家中大匠按此方试炼一炉,以观此法效果如何。”如此珍贵的原本当然要妥善保存,崔毅直截了当的吩咐道,连夜开工,也不管睡什么觉了。

    且不说崔毅崔厚的忙碌,斐潜此时舒舒服服的躺在被窝里,嘴角翘起,同样的东西,不同的场合拿出来就有不一样的效果。

    如果是被逼无奈之下拿出来的此方,不但得不到报酬,而且还会被人耻笑,世家士族的弱肉强食法则是没有什么温情可言的。

    现如今斐潜在主家斐敏照顾之下获得了与崔厚对等的地位,先不管这种暂时获得的位置能持续多久,在这种情形下再拿出来,就意味着结交之礼,崔家就必须遵循着士族之间礼尚往来的规则进行处理了,否则就会失去在士族之间的名声。

    士族世家就是这样矛盾又统一的群体。

    既然要离开洛阳,首尾当然越干净越好,况且斐潜给崔厚的方子也只是比汉代琉璃的配方好上一点点而已,主要是在铅料上更精纯一些,产出的琉璃就会更光泽透亮。

    斐潜甚至想到,如果崔家能够再持续往深入研究,发掘出更好的配方比例,那也是崔家的本事。斐潜正随意想着,忽然一线红光透过窗楣射入眼中,颇有些不舒服的眨了眨眼,往窗外望去。

    此时,残阳如血,映得洛阳城一片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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