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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备展示了较高的军事素养和战斗能力,虽然只是关羽出手,虽然也就是一个山寨,但是多少还是能管中窥豹,见其一斑的,因此不管是吴班还是孟达,都对于刘备更加亲近起来,也开始准备一些军用物资,还给在成都的刘璋上了一个表章,狠狠的夸赞了一番刘备。

    刘璋自然是大喜过望,不仅派了董和亲来慰问,还立刻想要让刘备带着人马去广汉,不过却被刘备以兵马劳顿,且刘琦还在后方,暂时不便动身的理由给婉拒了。

    刘备不愿意动,作为使节的董和自然不太满意,然而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就只能回去复命。

    刘璋一听刘备不太愿意马上去广汉,又听闻刘备等人的兵马竟然还不过万,顿时深感失望,态度也变得冷淡了些,然后便不断派人敦促刘备去广汉,言辞之间也一日强硬过一日。

    当然,如果庞羲在成都的话,或许也不会让刘璋做这样的事情,只不过庞羲需要在前线布置防御,轻易不能离开,而刘璋的个性么……

    因此,当刘琦总算是赶来之后,对于刘备表示要他前来才能做决定的态度很是满意,当然,也就对于刘璋的三番五次的不断催促非常反感,勃然大怒,甚至扬言就要撤兵回荆州!

    刘琦愤怒的说道:“吾等前来,乃念两家友善,援于此地,未曾想竟遇如此无礼之事!不如归去!且由彼等自斗可也!”

    刘备连忙劝说道:“公子且息怒……吾等前来,未有一战,先言退却,未免落人口实,言吾等胆怯避战也,如此一来,如何能让他人信服?今日益州牧三番五次催促,想必也是前线紧急,心焦气燥所至……”

    “什么心焦气燥?”刘琦听闻刘备劝说,不仅没有平息怒火,反倒是更加愤怒,“其心焦便要吾等急急开拨?其气燥便是呼来喝去?焉有此等道理!”

    “公子……公子息怒……”刘备再劝,“退也不难,恐难以向刘荆州交代……”

    “这个……”刘琦虽然嘴上表示他自己完全不怕他老子刘表,但是真要是碰到事情了,依旧还是有点老鼠见了猫的本能反应。

    刘备看在眼里,跟着说道:“不若某书信一封,陈明厉害……若益州牧调拨兵粮人马,吾等就助其作战,若是不肯,便是无心合作,吾等再退,也是不违道义……”

    刘琦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皮球又回到了刘璋的脚下,刘璋无奈,召集了群臣商议。成都太守董和说道:“荆州兵马不足万,可御征西亦不可知,送其钱粮兵卒,若不能胜,又奈之何?”

    费诗则是说道:“如今荆州领兵前来,正和庞公犄角之势也,索要兵粮,亦在其理,不妨调拨之,促其发兵,若破广汉,则征西兵必退,切不可因小失大。”

    董和原本是南郡人,也是原本在刘焉手下的外来派,也是受到刘焉器重,让其位任成都太守,上一次去作为使者见到了刘备之后,董和就觉得刘备这个人很不简单,又有吴班也在巴东,因此内心当中也是颇为忧虑,看了一眼费诗,然后对着刘璋说道:“此事非小也。今刘氏为客,吾等为主,刘氏兵微,吾等卒众,方可御之。若将成都兵马钱粮交付刘氏,又置自家安危于何处?不若请庞公转,再行商议。”

    费诗反驳道:“庞公位于前方督阵,不可轻回,若有闪失,岂不满盘皆输?如今刘氏兵寡,却皆能战,索要兵粮,乃有意于战也!若是吾等犹豫不决,恐寒其心,届时荆州兵退,吾等又难以支撑……不若以言辞交好于刘氏,内结厚利于将,分而化之,如此一来,征西兵败之后,亦不足为虑。”

    刘璋一听,哦,还能这样搞?好像是挺不错的模样,但是要给刘备什么样的条件呢?谁知道刘备有什么爱好呢?是喜欢美女,还是喜欢金银珠宝?

    这个问题谁也说不上来,不过费诗拱拱手,自告奋勇的说准备去巴东查探一下口风,“……若可使得刘氏引兵北向,则川蜀安矣……刘玄德客居新野,所辖不过数里,若可允其败韪而替之,或可行也……”

    费诗的意思也很简单,毕竟在这样的节点上,美女钱财什么的,其实都不怎么拿得出手,如果有权有势,要什么美女钱财没有?所以不如直接给一些实际的东西,比如说巴郡。原本刘备就是一个新野的客将,若是我们给出来的条件比刘表给的更好,自然就可以吸引刘备了,而刘备成为了我们的人之后,刘琦就算是想要做点什么,也是无能为力。

    刘璋闻言,自然是大喜,旋即一边让董和筹备一些兵卒钱粮,调配给刘备,一边让费诗带着前往巴东……

    刘璋之下,也并非完全都是心怀诡计的坏人,但是基本上都是喜欢打牌的,如果抓了一手的坏牌,那么是硬着头皮打下去,还是找个理由离场不打了?

    不管是那一种,对于这些喜欢麻将的川蜀人来说,都不是一个好选择。

    刘备现在的声名自然没有像是历史上的那么强盛,费诗和吴班等人抓着刘备,一方面是希望能够借着刘备的力量抵御征西的兵锋,另外一方面也是希望通过这样的一次行为,将川蜀之中的牌面重新推倒洗一洗。

    如果真的能够让刘备赶跑了赵韪,那么扶持刘备当上了巴郡太守,自然就会涉及到非常多的变动,在川蜀之中,也就自然可以将受压制许久的益州本土人士,还有之前位于东州下层的这些人全数都重新翻到台面上去!

    至于一再强调让刘璋调拨成都的钱粮兵卒,则是不管费诗还是吴班,甚至是刘备都知道,这些钱粮兵卒也就是刘焉死后留下来给刘璋的最大凭依,也是庞羲这些年能够横行川蜀政坛的基础,要打破原有的局面,重新清洗牌面,自然要消弱一些刘璋和庞羲两个人的实力。

    至于刘备会不会取而代之,成为了川蜀之主,其实在这个时刻,不管是吴班还是费诗,都认为不太可能……

    刘璋给出的好处,刘备自然毫不客气全数吞下,直辖管理的兵马猛然膨胀了一倍,一边让关羽张飞先准备着,一部分开始向巴西进发,一边自己带着陈到,在巴东郡疯狂练兵,倒也让刘璋还有刘琦两个方面都觉得刘备这个人很靠谱,是个脚踏实地做事情的人物。

    刘琦刘备等人进川的消息不久之后也传到了巴西,攻克了阆中的徐庶也抵达了广汉,和赵韪见面,听闻了这个消息之后也不免有些皱眉。

    毕竟斐潜和徐庶也都算是半个荆襄出身,如今刘琦带着刘备从巴东入川抢肉吃,打并不是不能打,但是问题是如果影响到了荆襄那边又要怎么处理?毕竟不管是斐潜还是庞统,又或是徐庶,甚至手下很多兵卒将校也都有荆襄人,因此一时间也就停顿下来,并没有马上展开战斗,一面整顿大军,一面急急将情况往回传。

    当斐潜接到了徐庶传来加急的军报之后,也是吃了一惊,他完全没有想到刘备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

    或许是因为许多事情都被改变了的原因,斐潜一直以为川蜀之地没有刘备什么事情了,主要注意力也就放在了山东之处,眼瞪瞪的瞅着袁绍和曹操之间什么时候开始反目,好准备趁机搞上一波,结果川蜀反倒是出了这样的一个篓子。

    “士元,这个事情,你怎么看?”斐潜叫来了庞统,将这个事情说了一遍。

    庞统皱起眉头,沉默了片刻,叹息了一声:“这个刘景升,这是准备动手了啊……”

    斐潜眉头挑了挑,说道:“不至于如此吧,他就不怕荆州分裂,没捞到好处,反而引来曹平东?”

    庞统苦笑道:“所以这个老家伙选了川蜀啊!”

    斐潜先是一愣,然后很快也就明白了。“看来,也只有做上一场了……”

    庞统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荆州……唉,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不管斐潜打不打刘琦刘备,刘表做出这样的举动,都是表明了刘表已经是下了决心了,之所以没有在荆州直接动手,基本上还是因为曹操。

    毕竟川蜀打烂了,那毕竟是川蜀的,而若是在荆州发生了内斗,那么不仅仅是自身损耗极大,而且还可能会引来曹操的窥探

    如果之前曹操没有在寿春表现出来如此强盛的战斗力,而是让刘表最终出场,击败了袁术,那么获得了袁术财物补充的刘表,再加上大胜而来的气势,说不准刘表就会对一直以来都游离在外的庞氏和黄氏下最后的通牒,也有可能二话不说直接开打……

    然而在这个事情上,曹操无意当中帮助了斐潜一把。

    真要是在荆州打得不可开交,鬼知道曹操会不会趁机来个渔翁坐利?感觉到了身边躺着一条饿虎的刘表,自然注意力就主要放在了曹操身上,至于比较远的征西,相比较而言似乎就没有原本的那么强的威胁性了。

    所以,派兵前来川蜀,也就成为了刘表前后考量之下做出的一个试探,毕竟这一次机会难得,如果说在川蜀击败了征西斐潜,那么自然不仅可以借着机会吞并川蜀,也就跟着会收拾在荆州的庞氏黄氏……

    如果说失败了,也没有什么关系,主要的力量并没有多少损失,再加上又有刘璋这个挡箭牌作为借口和理由,也不至于在场面上弄得太过于难堪。

    不过在历史上,刘备进川的时间要晚得多,如今刘备竟然提前了这么多年就得到了入川得机会,虽然刘备现在依旧是刘表手下的客将,实力么也不算是太强,但是按照刘备的尿性,这有些阳光便会灿烂三分的特有属性,可能转眼之间就会强大起来,而且又得了刘璋支持,若是打起来,真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情!

    并且最为关键的是,如果针对的仅仅是刘璋,那么收拢川蜀,可能不会花太多的气力,现在加上刘备三兄弟,若是将战争长年累月拖下去,川蜀最终打成糜烂一块,对于斐潜来说也是一点好处也没有!

    不打,不行。

    但是打得太久,也是不行。毕竟万一让刘备像历史上一样在川蜀站稳了脚跟,那么不亚于是在斐潜后方埋下了个大爆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刘备来个什么定军山。

    可问题是要速战取胜,难度相当大……

    斐潜皱眉沉思,庞统也是默然不语。他们两个人都先后想到了这个问题,而这样得问题向来就是最难得,要打不难,要胜应该也不难,但是要速胜,就难了,若是稍有不慎,恐怕还会遭遇到极大得挫折,影响极大,因此不得不慎重考虑。

    “刘玄德此人……”斐潜沉默半响,还是说道,“枭雄之姿也,若是掉以轻心,令其入主川蜀……恐怕迟早为祸……”

    “刘玄德?”庞统挑了挑眉毛。

    斐潜看了看庞统,反应了过来,毕竟在这个时候刘备还是没有多少的名气,许多事情还没有展开就结束了,庞统没有多少印象也是属于正常的反应,但是不代表这斐潜就能掉以轻心,“这样吧……某调徐公明,张文远来关中,随某走上一趟……”

    庞统看了看斐潜受伤的手臂,说道:“主公你尚未痊愈……要不还是某进川吧……”

    “你?”斐潜看了看庞统,琢磨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关中事情相当不少,不管是子敬那边还是子鉴那边的,都是刚刚开个头……还是你在关中,有公明和文远一同进军,加上元直和叔业,纵然不胜,也不至于落败……”关中事情确实是有许多,这一点也不假,不过斐潜更担心是庞统这个小胖鸟真的又碰到了什么落凤坡,还不如自己走一趟。

    更何况,斐潜也想见一见这个传闻了千年的刘关张!



    斐潜想要即刻就动身前往川蜀,但是实际上要准备的工作非常多,并非拍拍屁股就能立刻走的。

    首先最为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先让汉中一带的粮草暂时不再往关中输送,而是存留再当地,作为储备。另外,关中现在的粮食缺口就需要从河东平仓之内调拨一些,那么如果斐潜再带一些兵卒前往川蜀,这样一来,作为前线战斗的粮草就有些缺口了……

    这是一个问题,想来想去,斐潜便想到了杨修。

    这也是斐潜之前没有和杨氏翻脸的一个重要的原因,毕竟现在出产粮草的地方并不是很多,先保上一个就保一个,总比又把弘农打烂了,然后还要往里面贴粮草要来得更好一些。算账不是可以算十年么,往后推延一下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真的进入川蜀,长期作战的话,粮草问题将是一个令人头疼的事情,总不能一直让关中河东弘农远距离调粮草吧?仅仅依靠巴西一地,是不能供应起斐潜和赵韪的部队的,再加上战争侵扰,双方或是三方、四方在巴西郡内的战斗,必然会极大的影响道地方经济生产,说不得还会导致整个巴西郡在一两年的时间之内成为负产地……

    关中现在才刚刚开始恢复不久,并不能马上就成为一个产粮大区,并且关中人口也相对会较为集中,或者说将来也会较为集中,所以关中的粮草就不适合长时间支援其他的地区,那么还算是能给川蜀做支撑的,也就是汉中了。

    但是汉中区域,之前已经是多次调配了,如今再一再征调,难免就会影响到地方,如今在汉中的那个卧虎先生,已经多次上表章表示汉中民众不堪重负,支撑不起了……

    那么如果不想要在汉中调配粮草,只求当地解决,那么正常来说,有几种方式来解决,首先一个就是劫掠。如果说被劫掠的百姓,固然是悲惨的,但是军队的完整和稳定性,在战争时刻,往往是排在第一位,但是这样必然会加深斐潜军队和川蜀人士之间的矛盾,就算是后期占领下来,也不是一两天之内就化解的。

    斐潜现在各个区域之间,并没有太大的民间反抗力量,纵然有个别士族有些什么想法或者是什么动作,但是也难以引发大规模骚乱或是叛变,其中最为主要的原因,就是斐潜在对待占领区或是即将占领区域的时候,采取的都是比较温和,在融合当中进行逐步改革的策略,因此就没有像是曹操在徐州那么大的波澜和反抗。

    那么川蜀之中,山林繁密,是否可以派遣兵卒进行打猎和采集食物?

    似乎看起来可行,但是首要条件就是兵卒不能多,一多的话,纵然某个山区产出再丰富,也不足以支撑集中猎取消耗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刘备和川中的联军,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不会很多,至少不会无限制的增加,毕竟不管是民夫还是兵卒,都是需要消耗粮草的,如果说人数多到了一定的程度,必然也是对于川蜀内部是一个很大的压力。

    其实没人任何头脑正常的将官会限制军队在敌国境内的掠夺。只有在内战中,掠夺才有可能得到限制。即使在现代战争当中,国际法也认为敌国的人民和财产具有“敌性”,允许限制其自由和进行征发。当然,无节制的掠夺是被禁止的了。

    在掠夺时,一般大部队不出动,只出动散兵进行,但补给队容易遭到袭击,因此补给队本身也需要护卫。

    之前大汉在打匈奴的时候,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漠北决战,主力骑兵约是十万,而保护后勤队的步兵却有数十万!

    这些步兵当然也要消耗粮食,因此运到目的地的粮食有限,当时就有一种说法,三十得一,就是运三十石,到漠北基本上就剩一石不到,由此可见大规模得战争,后勤压力是多么得大。

    不过苦难都是相对的,斐潜这边不可能提供大量的兵粮,那么反过来推演,如果说刘璋刘备联军要防守整个川蜀,压力也不见得小,毕竟他们是防守方,斐潜有选择进攻点和进攻时间的先天优势,如果把握住这样的优势,也是可以创造一定的机会出来的。

    所以斐潜在见到了杨修带来的人头之后,也没有继续再在刺杀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什么,而是问道:“德祖可愿为某军中左军师,随某前往汉中?”

    杨修自然无有不应,拜谢之后便退下了。

    庞统在一旁冷眼看着,等杨修下去之后,忽然笑道:“主公你这是要让杨家出粮草不成?”

    “要不然呢?”斐潜呵呵一笑,“这拆东墙补西墙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尽头……”

    庞统迟疑了一下,说道:“要不然今秋岁赋……”税收么,说好了就是不改变的,但是临时性的加赋么,也不是没有先例,毕竟上缴给斐潜的,也只是其中的一个部分,还有一部分自然是落到了各个士族豪右手中,留给老百姓的都是只有很小的一小部分。

    斐潜也是迟疑了一下,寻思了良久,最终还是摇头,说道:“此例不可开。”虽然加赋什么的,若是家国危难,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不可以轻用,否则一旦有什么问题,就加赋,而这些加赋往往又是沦落到最为基层的人头上,虽然可以解决燃眉之急,但是往往都是带有不少后患。

    庞统楞了片刻,也默默的点点头。

    一个国家,一个政权,要给治下的民众有稳定安全的感觉,必然不可能朝令夕改,后世那种马沙特发型的首领,动不动就改关税,造成多大的动荡?

    “左军师,呵呵,也罢,就让杨氏出些钱粮……”庞统看了斐潜一眼,“不过杨氏钱粮,恐怕也不能完全支撑大军用度,主公若是不欲动用关中储备……”

    “若是减少兵卒数目呢?”斐潜笑着说道,“某只保得汉昌,阆中,广汉一线,然后周边县城么,也不派兵,也不驻守……士元你看如何?”

    庞统先是疑惑,然后恍然,抚掌而笑道:“主公果然心思巧妙!哈哈,哈哈,若是如此,当可胜也!”

    ………………………………

    在没有即时通讯的年代,战争双方往往只能限于战斗,或是战术,在局部当中搏杀,很少人会有一个全局的安排,统筹一个战役。

    曾经有人说,古代没有战役,只有战斗。从某个角度来说,确实也是如此,因为就算是战局再大,很多时候统帅让将领领兵出征之后,便难以再度的调整和协同,就算是战局之中有什么新的变化,往往也不能立刻改变,甚至不能让原先的部队变换目标,而是只能再将自己手中的预备队派遣出去应对,或是弥补漏洞。

    就像是诸葛亮在街亭,在整个局面上大体上还是占优的,结果被司马懿一击绝杀,断送了前期积攒下来的所有成果。

    现在,对于刘备来说,他就想要在纷乱的战场局势当中,寻找到那一条可以绝杀的路,就算是没有,也至少要有一个策略,一个针对的方案。

    而这一点,对于从来没有经过系统化军事学习,完全是凭借着个人能力和这么多年实战经验的刘备来说,确实是一个相当困难的问题。

    即便是有系统的军事知识的学习,在面对这样一个庞大的,繁杂的战局的时候,刘备也未必能够轻松下来,这一次战斗的成败,不仅关系到了川蜀,也关系到了刘备自己。

    打赢了才有希望和未来,若是输了……

    刘备苦笑了一下,不去考虑这个问题,然后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地图上来。

    这些天,刘备都要盯着巨大的沙盘,然后不断地进行筹划,纵然有兵卒将周边的信息不断的传递过来,但是对于整个战争大局,刘备所能知道的,依旧是比较的粗糙。

    比如,只是知道征西兵卒人马由汉昌而进入巴西,然后攻克了阆中,现在于广汉之处,和赵韪合兵一起,约有近两万的人马……

    兵卒构成?

    将领习惯喜好?

    粮草存量还有几何?

    这些消息一律都是模模糊糊,众说不一。

    赵韪么,大体上川蜀当中给出的信息还算是可以让刘备勾勒一个轮廓出来,但是对于征西将军的统帅徐庶,刘备就只有一点印象,除了知道徐庶也是鹿山之下的五人众之外,其余的一概不怎么清楚。

    征西军队现在屯扎在广汉,下一步是准备要做什么?是先安各地,还是先取蜀郡?是要偏军牵制这里,然后兵走边锋直取成都,还是要准备稳扎稳打,一步步的向前推进?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一次战斗是在川蜀,征西人马原本的强势骑兵部队,在川蜀这样的地形当中用不大上,所以刘备多少还是有些信心的,要是像在地势平坦的地区带着一群步卒,想要去和骑兵对抗,这个难度就比现在至少还要再高上几个等级了。

    刘备的目光,一直再汉昌、阆中、广汉这几座城此巡游着,心中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但是一直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策略……

    “二弟,你也来看看……”刘备听到了一些脚步声,便知道是关羽来了,头也没有回,只是将目光钉在地图上,“这样一个局势,究竟要如何处理?”毕竟现实之中,谁也没有全知全能的视觉能力,要从零星琐碎的情报当中拼出全部的答案,纵然刘备已经是统领多年兵阵,依旧是觉得有些吃力。

    “大哥,还在看呢?”关羽将手中端着的一些吃食放在桌案上说道,“兄长不如先用些吃食,然后便请机伯、公泰前来商议?

    “二弟三弟你们都吃过了么?”闻到了饭菜香味,刘备肚子也不由得咕咕叫了起来,便直起腰,来到一旁的桌案坐下,一边端起饭碗,一边说道,“不,先不要叫他们来商议……哦,今天还有新菜啊……二弟,作为军中主将,先要有一个大概方略,然后再听军中谋臣的建议计谋,来印证自己方略是否正确,若是正确,正确于何处,若是错误,错误又于何处,都必须清晰明了……嗯,这个菜做得不错……否则,若是没了主见,只听谋士之言,终究不可成大事……”

    关羽默默点点头,然后也走到了地图旁边,皱起眉头,仔细查看起来。汉昌、阆中、广汉三城,就像是一把尖刀一样,插在了巴郡地图之上,刀锋直指川蜀腹地,就连关羽站在地图上观看,都觉得一股金戈之气迎面扑来,让人不由得心跳加速。

    刘备呼噜噜的吃喝着,还吃得挺香。反正帐篷之内只有自家兄弟,也不用太过于计较些礼仪规范,他不像是有些人,有心思的时候便茶饭不思,刘备则是该吃吃,该睡睡,若不是这样的习惯和性格,这么多年这么多事情压下来,身体早就不堪重负垮掉了。

    只不过刘备这样的吃喝声音对于正在皱眉思索的关羽来说,未免就是一种骚扰。关羽皱着眉,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地图上,耳边却一直听到刘备西里呼噜,外带一点点的吧唧嘴的吃喝声,忽然之间心中一动……

    “兄长!”关羽忽然想到了一些什么,眼睛盯在了地图之上,似乎闪耀着一种光芒,“兄长,某有一策!可胜征西!”

    “哦?”刘备腮帮子动了几下,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低着头看了看碗里还有一些的粟饭,干脆将豆盘里面的残菜残汤全数都倒进了饭碗里,然后就这样端着个饭碗,来到了关羽身边,一边扒拉着,一边说道,“二弟你说,我听着呢……”

    关羽并指成刀,然后在地图上空虚虚劈砍着,就像是用他的那一柄长刀,来打击在川蜀之中的征西兵卒一样,“兄长你看,征西如此兵势,如长蛇一般沿着阆水,盘旋而来……如今广汉屯有重兵,蓄势待发,便如毒蛇扬首,择人而噬一般……若吾等直接面对广汉,纵然可胜,损失也是在所难免,不如如此这般这般……”



    正常来说,不管是哪一个统帅,都会喜欢在知己知彼的情况下作战,在战斗开始之前,任何军队都需要进行侦察,而侦察的频率,也可以看成是双方军队即将展开下一步的行动的前奏。

    但是在整个接战之后,斥候的作用就开始往下降,因为在具体的战斗过程当中,没有即时通讯工具,当获悉新情况的时候就算是想要调整也往往来不及,所以大多数时候双方主帅有没有预备队就往往成为了胜负手。

    在相对战争节奏缓慢的古代,就像是下棋一样,双方有来有去,虽然说起来似乎很简单,但是实际上相当考验统帅的水准,如果说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有可能影响到整个的战局。

    合适作战的区域,其实在整个川蜀地形当中,除了川蜀腹地成都左近的一大片盆地之外,恐怕就是沿着川中的几条水,汉水,涪水,阆水等等,相对来说是属于最重要的行进线路和争夺要点了。

    征西从北面入川,就是基本上沿着阆水而进,然后从广汉向西,斜斜向西南方向直指成都,这一条最快,同样也避开了一些山路上崎岖难行的地方,但是问题是战线相对较长,没有可以掩护侧翼的城池和关隘……

    如今的战局,庞羲则是带了兵卒在成都前沿郪县屯扎,修建城防,挖掘工事,进行抵御,屯扎重兵,是整个成都的防守的重点。

    在郪县以北,则是梓潼水和涪水体系,而在梓潼水的水系节点之中,最重要的自然就是梓潼县,同样,在涪水之中,就是涪县,这两个县城距离并不远,也是有屯扎了重兵,并由刘璝泠苞把守,形成了相互呼应的态势,不管是进攻那一个县城,都有可能遭遇到另外一个县城的袭击,并且护卫住了庞羲的侧翼,大体上形成了一个倒三角形的,又像是一个口袋,朝着广汉张开了口子。

    如果说避开在郪县屯有重兵的庞羲,先行攻打在侧翼相对薄弱的梓潼和涪县,一来是从广汉走梓潼和涪县之道,又等于是多绕了一圈,然后是侧翼又等于是暴露给郪县,如果稍有不慎,那么不仅是打不下来梓潼和涪县,还有可能得不偿失连广汉也丢了。

    在广汉的南面偏东一些,则是安汉。

    刘备军队如今就是开进了安汉,隐隐对于广汉进行牵制。

    如今双方都具备一些地利,盘踞对峙,就像是即将展开撕咬拼杀的凶兽,都等着对方先露出破绽来……

    不管怎么说,在川蜀这种崎岖山路居多,行进方向受限非常大的区域上,没有人喜欢在自己攻打对方城池的时候,然后自己后路被抄袭,也同样不喜欢在攻伐的关键时刻,对方援军就出现在自己的侧面。

    在没有摸清具体形势,以及对手的兵卒分布的情况下,恐怕也只有莽夫会不管不顾的直接发动进攻,尤其是在多方混杂的局势下,想要攻克对方城池,或者说是要针对于对方的据点进行攻城作战,必须是在清理了对方在野外的军队之后,才可以采取的策略,否则,作战目标仍然是要以对方的野战部队为优先。

    因此,对于征西人马来说,徐庶想要对郪县展开进攻,两翼的威胁就不能不管。在梓潼和涪县方向,相对来说比较的远,威胁还不是非常的直接,但是在安汉的刘备军队就等于是直接捅到了徐庶的侧肋之处。

    同样,对于川蜀联军来说,想要要对于广汉进行攻击,就必须让徐庶丧失在野外作战的兵卒……

    安汉城北,越有四十里外,有一个山涧,当地人称五里涧,在五里涧之中,原本修建了一个军寨,不过因为川蜀之中已经是长时间没有内战了,所以之前被废弃了,但是如今刘备等人则是想要将其重新修建起来。

    因为这个年月的测绘制图技术或是标准的落后,因此很多时候就只是写了几个字,至于具体情况,山川地理什么的,也都是一片空白,没有当地人作为向导,又或是像是张松献册那样给出详细具体的山川地册,都是抓瞎。

    关羽就和吴班来到了安汉城北的五里涧处,具体现场勘察。

    五里涧究竟有没有五里长,这个么,谁也没有非常具体的去测量过,但是大体上是不差的,山涧在中间冲出,一侧较为陡峭,一侧则是平缓一些,可以通行,而在五里涧之中有一个石梁,石梁三面悬空,下有涧水环绕,一面缓坡,是天然的险要之地,也就是原本军寨之所。

    关羽站在废弃的军寨之前,环视周边的山势,看得非常的仔细。

    “昔日贾贼为祸川蜀,曾于此地集三千兵卒,并恃险要,刘益州久攻数月,均不克,惜乎外无救援,又闻贾贼授首,乃溃。”吴班指点着石梁军寨,说道,“其后因川蜀内无战事,便撤了军寨……”

    “如此雄浑,若有三千兵卒,便是敌军万余,亦难逾越!”关羽看了一圈,心中也是略有计较,“还请吴从事调集石木、民夫,速速重修此寨!”

    如果说安汉县城就像是一把刀捅到了广汉侧翼,那么五里涧这里的石梁军寨,就是这一把刀上的锋锐的刀尖。

    吴班点头应下,但是也提醒道:“关将军,此寨荒废已久,木朽砖残,纵然重修,亦非一日之功也,恐怕……若是征西得知,必定来袭,以阻吾等修复此寨也……”

    关羽微微眯起眼,拂了拂长髯,傲然说道:“此事元雄不必多虑,某自有计较……”

    吴班愣了一下,看着关羽的神色,心中也略略猜到了几分。

    不久,安汉就派遣出了大量的民夫和土木石材,一车车的运往了五里涧的石梁山寨之处,大张旗鼓的重新修建军寨起来……

    ………………………………

    关羽在石梁之处修建军寨的消息,不久之后也就被斥候探知,然后回报到了广汉。

    徐庶这些时日,也是一直都看着地图琢磨着,虽然说有赵韪这个本地人在地图上补缺补漏,但是对于从未进过川蜀的徐庶而言,要做到心中有数,依旧还是很有难度。

    魏延来找了徐庶一次,献上了绕开广汉,翻越梓潼和涪县中间的山区,反正距离成都也不算是太原,若是奇袭成功,一举擒拿刘璋,便可以结束战斗了。虽然整个设想很美好,但是徐庶知道,这种奇袭策略,可一不可再,再加上成都大城可不象是汉昌这样的小县城,就算是攻进了城门,市坊之间的大门一关,也是可以提供一定的防御力量的,想要直接擒杀刘璋,虽然不能说完全没有这种可能,但是可能性非常小,不值得为此冒险。

    再加上徐庶还是偏向于正统作战,所以还是倾向于在正面战场上击败击溃川蜀联军,当然,也只有这样川蜀的这些当地人后期的心思才不会那么多……

    纯粹用阴谋获得的,总是会让人觉得是取了巧,但是当展示出了实力之后,这些川蜀之人才会更加衡量得失,不至于动不动就玩什么花花肠子。就像是现在汉中就比关中的要安分很多,虽然也有左慈大闲人,大仙人的一部分作用,但是汉中人是真正见过征西兵锋的,而关中三辅地区,只有长安和左冯翊的一部分是征西打下来的,而其余大多数区域都是后来直接依附了,所以到了后期还是有人跳跳跳,被收割了一圈之后才算是比较老实下来。

    川蜀和关中的地形相差太多了,在关中,只需要在几个重点城市有一些骑兵,就可以直接控制整个的关中三辅地区,纵然稍有变动,也就一两天之内骑兵就必然可以赶到,而在川蜀之中,山地起伏不定,除了成都都江堰一带的盆地地形之外,川南那一片就不说了,单单说是不管是巴东还是巴西,都是有山川形成天然的隔断的,驻扎的兵力多了,消耗就多,就不能给关中提供更多的粮草,而且还有随时会被袭击运输队伍的风险,因此在这个战役之中,若是不能让这些川蜀地头蛇口服心服,后期治理起来难免事倍功半。

    所以对于徐庶来说,不仅要胜,还要胜得漂亮,让人无话可说。

    荆州军在安汉前突,于五里涧内重修山寨,这样的行为让徐庶很不舒服,但问题是战争的双方,自然都是对方怎么不舒服怎么来,因此徐庶也就只能考虑要如何应对……

    从广汉到安汉,原本还算是有一段距离的,但是中间多了一个五里山涧的石梁军寨,那么无形当中就等于是缩短了距离,也就等于是如果石梁军寨建成,刘备这些荆州军随时可以趁着徐庶进攻成都方向的时候来袭击侧翼。

    不能放任不管,但是如果说去攻打石梁军寨的话……

    徐庶盯着地图上面那一条弯弯曲曲象形化的线条。

    虽然说征西将军斐潜已经在关中并北推行地图标准,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制作出了关中三辅和并北一带的地图,但是川蜀这一带的地图么,还是只能凭借着赵韪提供的为主,而赵韪所用的这些地图,就属于悟性要高才能看得懂的了,否则自己拿倒了,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也不是不可能。

    那一条弯曲的线条,一来是代表山道行进不易,二来代表其中水流路线,一举两得,画地图的人省事了,但是看地图的就难了,要不是和赵韪一再确认过各个细节,徐庶也未必能够从一条弯曲的线条上看出什么问题来。

    而石梁军寨,便是在这一条线条上面的一个墨点和两个字,“石梁”。

    “这是阳谋之策啊……”徐庶默默的将地图放下,叹息了一声,“看来刘玄德之下,也是有能人……”这虽然是一个很浅显的计策,但是如果打,明显不好打,搞不好还有陷阱早早设好了,而不打么,这个石梁山寨就会成为一个前进道路上面的隐患。

    徐庶沉吟了片刻,叫来了赵韪,笑了笑,显得非常轻松的说道:“今吾等欲进川中,恐安汉石梁贼军抄袭侧后,不知赵将军可有何策?”

    “这个……可直迫其垒,击溃贼军,以除侧翼之忧……”赵韪有些奇怪,眼珠转了两下,出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解决方案。

    徐庶点点头,笑呵呵的说道:“赵将军果然武勇,精于兵阵,此事便交给赵将军如何?”

    “啊?”赵韪一愣。

    徐庶看了一眼赵韪,说道:“荆州来兵,不过是些残兵弱卒也……赵将军麾下皆为勇猛之辈,以强击弱,定可大胜!再者,川蜀地形,赵将军亦是了如指掌,亦不虞迷失道路,赵将军切切不可自谦……”

    前几天赵韪还再夸自己的兵卒多么强悍,自己在巴郡是多么的人脉宽广,荆州兵也没有什么威胁,言下之意就是不用征西来,赵韪自己也能搞得定……

    当时徐庶只是笑笑,也不深究。毕竟赵韪要提高自己的身份,这样的说辞也是可以理解,但是可以理解不代表徐庶会纵容赵韪的这样的行为,因此这一次,借着机会敲打一下也是属于正常操作。

    赵韪张嘴结舌,徐庶说的几句话都是自己说过的,如果现在否认岂不是自己扇自己的嘴巴?可问题是让赵韪真的去和刘备等荆州兵对战,赵韪心中又没有底数,所以说道:“徐使君有所不知,此处非同小可……石梁军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昔日刘益州以数万精兵围之经月,方克贼军……如今贼据此地,吾等若是强攻,恐怕是折损颇多,得不偿失啊……”

    “嗯……”徐庶点点头,“若以赵将军之见,应当如何?”

    赵韪拱拱手说道:“如今之计,应于五里涧之口立寨!如此一来,贼军若进,便失其利,若其不进,亦不为忧也,如此岂不更佳?征战之事,徐使君有令,某自然是无有不从,不过若是某去了五里涧立寨,这城中物资调配,民夫转运……”

    徐庶点点头,说道:“赵将军果然深谋远虑!是某考虑不周了,不若赵将军于广汉,协调军械物资,某另遣人往石梁就是……”徐庶原本就没有打算真的让赵韪去,若是真的赵韪傻愣愣的就这样去了,徐庶还会更加担心,因此见赵韪所说的正好是自己想要的,便装作思索了片刻,便顺水推舟同意了赵韪的建议。

    赵韪不疑有他,见不用自己上阵去对抗荆州刘备了,顿时松了口气,拍胸脯表示会大力支持营寨工程建设,不让徐庶担忧云云。

    徐庶送了赵韪出了厅堂,笑眯眯的拱手作别,然后转身回来,“来人,传魏文长来此!”



    安汉这几天,成为了一个硕大的军事基地,城外建起了三个大军营,众多的兵卒和大量的物资从川蜀运输而来,通过车辆舢板,送到了这里。

    刘备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每一天都是从一睁开眼就开始不断的处理各项事务,然后一直持续到深夜,虽然幸苦,但是刘备内心当中则是很开心,觉得很充实,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实力慢慢的膨胀起来,这种感觉,和守财奴每天数一遍金币差不多。

    刘琦么,也有表示要帮忙处理这些事务,刘备连忙好言将其哄走了。

    开什么玩笑,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让刘琦来插手?

    若不是害怕吃相太难看,刘备甚至连刘琦手下的那一些兵卒都有些眼馋,不过多少还是要顾及一些颜面的,因此刘备也只是对于川蜀这一方面的来处理,打乱编制,重新训练,调整统属,分化结构,经过这样一来,许多兵卒不知不觉当中就从原本的川蜀系列,变成了刘备自己的系列,再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也就真正会消化干净,壮大刘备自身了。

    这样的情形,刘琦不太看得出来,但是不代表跟着刘琦而来的蒯琪看不出来。

    蒯琪现在年龄也大了,自然也是需要一块施展才能的空间,这一次刘表要给自家儿子找一个保驾护航的谋士的时候,自然就找到蒯良,让蒯良推荐一个,而蒯良也就举贤不避亲,举荐了蒯琪。

    如此一来刘琦的双驾马车就算是配齐全了,至少在刘表感觉当中是这样。

    蒯琪担任主簿,掌管一应往来文书和具体政务,算是刘琦对内的大管家,而伊籍呢,擅长沟通交际,可以作为刘琦的代表,处理一些对外的事务,包括对于川蜀人士的,甚至包括对于刘备三兄弟的相互沟通,也算是伊籍的强项。

    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两个御守,刘表自然就可以比较放心让刘琦上路,嗯,出发了,至于拉动车架的牛马么,自然就是刘备三兄弟了……

    只不过这样的设想和布局,刘表是觉得很完善,然而在实际的运作过程当中,蒯琪却渐渐的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便开始向刘琦发出了警告。

    刘琦虽然有时候个性比较奇特,但是并不代表他愚蠢,只不过很多时候是他懒得那么去想而已,听了蒯琪的谏言之后,便给刘备下了一个请帖,说是他猎到了些不错的野味,请刘备赴宴。

    刘备虽然觉得参加刘琦的宴会,还不如多花些时间处理政务军事,但是毕竟刘琦是荆州军名义上面的头面人物,自己也不好做得太过难看,至少在自己实力没有能够完全建立起来的时候,多少还是要应付一下的,所以也就笑呵呵的向下帖的刘琦护卫表示,会准时赴宴……

    汉代人举办宴会,一般都是在下午,规模大一些的甚至从早上就开始办了,刘琦这样的宴会不算是什么正式宏大的那种,不过也是不能随随便便穿的邋遢模样去参加,因此刘备也洗漱沐浴了一番,然后带着两套更换的衣服让自己的护卫带着,然后就准备出营地进城赴宴了。

    刘备刚到了安汉城内,迎头就撞见了伊籍。

    两个人寒暄了片刻,得知都是要参加刘琦的宴会的,便相携而行,一同缓缓的向安汉刘琦的临时府邸而去。

    “刘豫州……”伊籍笑呵呵打量了一下刘备的战马,缓缓的说道,“吾相使君此马,雄峻非凡,想必是不可多得之良马也……”

    刘备一愣,旋即笑道:“机伯亦好相马?此马乃某前些时日,无意得之。若机伯喜欢,取去便是……”

    “哎呀……”伊籍笑呵呵的连连摆手,说道,“某又不上战阵,纵然有此良马,又有何益,岂不是明珠暗投一般?某只是今日看了些相马之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还望刘豫州莫怪,莫怪……”

    刘备以为伊籍只是客气,但是经过几番来回,看伊籍的模样,是真不想要这个马,心中不免有些奇怪,既然不要这个马,又何必当面提及夸赞?

    “……马头为王,欲得方。目为丞相,欲得明。脊为将军,欲得强。腹为城廓,欲得张。四下为令,欲得长……”伊籍笑呵呵的背了一段相马之术,然后指点着刘备的马,缓缓的说道,“此马,头高峻山削,额则方且平,骨絮如包圭,肉硕大而明,乃万千选一之良驹也……只不过……呵呵,此马有一劣处,不知刘豫州可知否……”

    “哦?是何劣处?”刘备也不由得随着伊籍的指点,看着自己的战马。

    “如此,某便放肆直言了,还望刘豫州莫要怪罪……”伊籍指了指战马额头上的一撮杂色毛,说道,“……额头之色不正,双目泪槽深沉,此乃妨主之马,亦称之‘的卢’是也,久之则碍,不若早做取舍……”

    “啊?”刘备将信将疑。

    伊籍笑呵呵的,看着刘备,拱拱手说道:“某就是这么多嘴一说,也未必是真,哈哈,刘豫州莫要怪罪……啊,到了……”

    刘备和伊籍一同翻身下马,然后将马缰绳交给早早一旁等候的兵卒侍从。

    刘备看了看自己战马头上的一撮黄毛,然后又看了看伊籍骑的那一匹杂色马,再看看了看那杂色马至少有三种颜色的马头,再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战马,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个伊籍,究竟是几个意思?

    颜色不正?

    不正?

    嗯?!

    刘备心中忽然有些感悟,忙扭头去看伊籍,却看见伊籍意味深长的在冲着他笑……

    莫非,莫非是……

    刘备目光闪动,正待追上伊籍再详细问问,却看见蒯琪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拱手行礼,然后相邀。刘备也就只能是先忍下不谈,和蒯琪见过了礼,朝内走去……

    ………………………………

    两天之后。

    刘备扑棱着大耳朵,站在五里涧的石梁之上,极目远眺北面幽深的山谷涧道,神情凝重,微微透出一些忧虑和不安。

    关羽站在身后,眉宇之间却没有多少忧虑的神色,或许在关羽看来,万事万物皆挡不住他的战刀,有什么困难,径直斩断就是,又有什么困难?

    “大哥,征西的军队就在这五里涧的出口处斜岭上。”关羽指着前方说道,“前两天来的,然后再涧口守了一天,随后便开始立寨了……”

    “二弟,你觉得……征西真的要再这里立寨?”刘备内心当中无法判断,出言询问道。

    关羽默然,他也不清楚。

    “据说,统领征西兵卒入川的统帅,唤作徐庶徐元直……”停了半响,刘备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升腾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很是熟悉,又很是陌生,“原本亦是走投无路,结果在鹿山之下遇到了征西……如今竟然独镇一方……此人智谋超绝,不可小觑……”

    当阳谋碰上阳谋的时候,有时候就是这么的无奈。

    原本刘备的主意,是想用最小的代价去换最大的收获。一个石梁山寨,既可以引诱征西人马前来攻打,也可以有借口让刘璋不断的往安汉这里输送兵卒钱粮,如此一来,刘备就可以借着这个机会不断的壮大,又不用付出太多的兵卒,也不会有太多的损耗,说不定还可以利用石梁这里的特殊地形,设下圈套伏兵,收拾征西人马一波,给自己添光增彩。

    结果征西人马根本不进来,反倒是借势也在五里涧建立营寨,如此一来,刘备原本的打算便是全数落空,而且如果真的这样僵持下去,反倒是刘备这里更加的熬不住。

    “山里……”刘备问道,“山里粮草大概能支持多长时间?”

    张飞带了一票人马潜藏在石梁后方的山中,若是征西人马前来攻打,张飞就可以趁着石梁军寨吸引了征西人马的注意力的时候,找机会摸过去,直接搞一波,不过现在很显然,征西人马并不打算到石梁这里来,所以张飞也就等于是白白在山里喂了三四天的蚊子。

    关羽说道:“应该还有四五天的粮草,不行的话,还可以再送一些过去。”

    “征西军有攻击的迹象么?”刘备问道。

    “还没有。”关羽说道,“就连斥候也都没有看见几个,更不用说兵马进五里涧里面来了,看来征西不准备打这里了。或许征西也是觉得这里不好打,干脆就不打了。”

    “不要大意,”刘备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前方,似乎是想要透过山峦直接看到征西人马内心当中的计划,“当年汉中张鲁张公琪,就是一时疏忽,然后被征西人马轻易取了过了斜谷、子午,然后又被取了阳平关,进而全境皆失,无处可守……这是前车之鉴,我们不能小看他们……”

    “征西军现在连战连胜,又击败了袁绍袁本初,气势正胜,这个时候……”刘备摇摇头,颇有些感慨的叹息一声,“我们现在实力还很薄弱,所以我们要更加的小心……不论何时何地,都不要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指望着别人犯错,而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上……”

    “所以……还是要想办法打一场?”关羽微微眯着眼,一手拂过长髯。

    刘备默然,然后点了点头。

    现在这个局面,反倒是刘备变成了不能不打。

    因为如果双方就在五里涧展开对峙,处于西线无战事的状态下,那么刘备还有什么理由去不断的找刘璋索要兵卒钱粮,又怎么有机会不断吞并消化川蜀的力量,然后变成刘备自己的实力?

    “前两日,公子请某赴宴……”刘备压低了声音,缓缓的说道,“路遇到了机伯……”刘备将遇到伊籍,然后伊籍说他战马不好的事情前后说了一遍。

    关羽傲然笑道:“此乃方术谶纬之言,不足以信!杂色之马天下岂止万千之数,皆为妨碍之马?岂不可笑?”

    刘备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认为如此,不过么……机伯之言,并非是指马,而是另有所指……”

    关羽皱起了眉头。

    “于公子宴会之中,公泰献策,吾等五里涧石梁军寨暂且修建着……然后另外从汉水而下,绕过汉昌,直接袭击上庸……”刘备缓缓的说道,“若是上庸侵扰,汉中震动,征西兵卒必然不能久居川蜀,自然可退……公子大为赞赏,欲令吾等依此策行事……”

    “一派胡言!”关羽皱起眉头,“绕这么远?如此一来可不是十天半月能够抵达的……再者这一路行舟,也未必能够有充足的舟船运输兵卒粮草……”

    “有,鱼复之处有船……”刘备轻轻笑了两声,“直至此时,某才知晓机伯之意……还是要多谢机伯提点……”

    “大哥你的意思是……”关羽皱着眉,手指头往一个方向上指了指。

    刘备点点头说道:“嗯,就是这个意思。”

    关羽丹凤眼微微睁开了一些,露出了些寒芒,“好胆!”

    “嗯……此事你知道就可以了,也不必告诉三弟,他那个性子……”刘备呵呵笑了笑,说道,“我以五里涧军情有变,先推脱了……不过么,若是不做上一场,总就是躲不过……”

    “虽然周边山路崎岖,但是并非完全不能通行,我已经仔细问过元雄,确有山路可以通行,我们可以绕过去,然后袭击五里涧口的征西营寨后路,待其自乱之后,再行掩杀,或可取胜……”刘备指着山岭说道,“元雄已经去寻周边山中猎户,算算时日,也差不多该来了……”

    “可是……”关羽欲言又止。

    “征西人马未必没有防备,说不得还布下了陷阱……”刘备看着远方,缓缓的说道,“不过,我们能打赢最好,不能打赢么……其实说起来,公泰之言,也并非全无道理,也是符合兵法,只不过……上庸,毕竟还是太远了一些……”

    关羽沉默了片刻,缓缓的点了点头。

    山岚吹拂而来,吹起了刘备和关羽的战袍,在空中飘动着,就像是两个人的心情,又像是当下的局面,跌宕起伏,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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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慢慢的笼罩下来,四野时不时的有些夜间捕食的鸟兽,开始发出了鸣叫,一来惊扰猎物,方便自己发现目标,二来也是向周边的邻居什么的宣告一下主权,格老子在这里捕猎,其他的家伙就不要凑过来了。

    就连鸟兽都有极强的地盘意识,作为人类自然更不例外。

    五里涧,不仅仅是五里涧,整个川蜀都不算是太大的地方,实在是容纳不了这么多的人,因此,地盘的争夺也就自然是在所难免……

    这个时代,虽然动不动就号称十万百万规模的军队,就连胡人现在也学会了这一招,动不动就向外宣称自己有多少军队人马,反正人数一过万,阵势展开的时候真的是铺天盖地,想想各个大学一年级军训,三四千人就基本上占满了整个操场,若是乘上两三倍,甚至十倍,让一个连自己手指头脚趾头都数不清楚的普通汉代人,别说十万一百万,就说是一千万,也照样相信。

    因为完全没有概念……

    而在川蜀之中,山区之间,动不动宣称十万百万的,基本上就是属于笑话了,除了原本就是要吓唬人的除外,否则双方真正都出动上万人的决战,显卡肯定就爆了……咳咳,是山谷肯定挤爆了……

    川蜀多山,真要是那么大的规模,肯定一个山摆不下,然后部队分割成为几个部分,这边山头一些,那边山谷一点?

    所以正常来说,山区作战,数量都是在千人级别,顶多三四千人封顶,再多也展不开队列,不在接战线的兵卒,也都是属于干瞪眼够不到的类型。

    刘备号称三万兵马,然后在五里涧这里宣称是有一万人,实际上也就是两千出头,还有一千张飞带着在山里猫着。虽然人数不多,但是这些兵卒却大部分都是刘备在新野的时候招募训练的兵卒,其中绝大多数的人都已经有接近半年的训练时间,称之为比较精干的正卒,或者说是初级精锐,也不算是什么过分的地方。

    这个时代,基本上也就是这些精锐,承担了最为重要的战斗任务,野战之中作为突击力量,攻坚的时候能作为死士,待遇好,装备也较为精良。

    其余的人马么,一般都是承担守备、警戒、巡逻、维护粮道等等辅助性任务,在野战之际,能起到的作用也就是维持战线,保持阵型,掩护侧翼,让这些精锐之士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发起决定性冲击。

    不说汉朝了,就算是到了唐宋那种经济相对发展的朝代,也没有办法长时间同时整备十几万的兵卒,然后让这几十万全部脱产接受高强度的训练,成为国家政权独立支持的职业军人,因为这样实在是太消耗物资钱财了,历朝历代的文武之争,也往往就是钱财之争。

    所以如何更好的运用精锐兵士,有效的打击对方,在增加对方损失的同时减少自己的伤亡,就成为现在川蜀之内,统领兵卒的将领必须面临的问题。

    张飞紧紧裹着大氅,坐在一堆篝火的旁边,有些憋闷的看着手中已经烤焦了一只鸟雀……

    方才走了些神,没注意一时间竟然烤焦了。

    旁边的护卫噗嗤噗嗤的忍着笑。

    张飞横过一眼,哼了一声,也没太多计较,张嘴就咬。鸟雀并不大,张飞连骨头也都没有吐,咯吱咯吱的全数咬碎了吞下了肚。这些时日窝在山里,有口热汤喝有些血食吃就算不错了,谁还有闲工夫扭扭捏捏细嚼慢咽?

    五里涧虽然不算长,但是要绕过去,就不是五里的路了,加上又是山区,上下起伏盘旋不定,再加上时不时还要停下来让向导辨别一下方向,整个行进的速度也快不起来。

    五里涧的征西营地,先期出发的斥候也已经是探测明白了,关羽这些时日不断的派人前去骚扰,不仅是给征西兵卒施加压力,也是为了疲惫征西的兵卒,同时也是为了吸引在五里涧这一部分征西人马的注意力,好让张飞有更多的机会。

    正面打,消耗就大。

    五里涧口虽然还算是比较宽敞,但是毕竟也是只有一个出口,展开面顶多也就是不足千人,若是被征西兵卒在涧口外面弧形阵型一包……

    所以关羽就只是带着人不断的拉扯,逼迫的五里涧的征西将领不得不天天在涧口列阵,防止营寨被冲击,同时,征西人马也不敢贸然追击关羽的部队,如此一来,征西将军的立寨自然就被拖延了下来。

    而张飞,就是打破僵局的那一只奇兵。

    张飞啃下了烤焦的鸟雀,又吃了一个黑黄饼子,取了水囊咕嘟嘟喝了小半,然后才觉得腹内多少有些饱意,便叫来了向导,仔细问了一下具体的路程,随后便传令:“今日早些休憩!明日寅时做饭,卯时出发!”

    兵卒纷纷应答下来,张飞却看着篝火,眼眸之中似乎也有些火焰跳动闪烁,再过两个山头就算是绕出去了,而明日,便是胜负的关键时刻!

    ………………………………

    魏延愤愤的将头盔扔到了一旁。

    今天又是基本上站了一天岗。

    这些时日,要不是徐庶早有明令,魏延早就领着兵卒杀进五里涧了!

    天天看见对面的那个细眼长胡子的家伙耀武扬威,魏延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就是一阵的反感,反正怎么都看不顺眼,就想着早早将其一刀砍翻,剁下那长胡子的脑袋来。

    跟着魏延的护卫,也是一样憋了一肚子火,

    “将军,”护卫给魏延捧来了水囊,说道,“营寨天天被耽搁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魏延接过水囊,咕嘟嘟喝了一气,然后丢给了护卫,往后靠在了营寨柱子上,将双腿伸直,发出舒爽的叹气声,“哈……放心吧,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来了……”

    护卫接过水囊,闻言一愣,“将军,你的意思是……”

    “老子没什么意思,”魏延瞪了瞪眼,说道,“给自家兄弟都悄悄的传令下去,不想死的就都皮绷紧一些,别半夜被人偷了营地都不知晓!其他人么……别管他们……”

    虽然说在这种地形下,只要把守住山头岗哨,被偷袭的概率就会极大的降低,但是魏延也不得不防,毕竟魏延知道,他这一支就是诱饵,而其中最为吸引荆州军的美味,自然就是从赵韪那边分出来的一部分原本广汉的兵卒。

    这一部分原本也是为了舍弃的……

    毕竟,赵韪现在也还是联盟的一部分,若是赵韪保存的兵卒过于众多,也不利于在广汉的稳定,对于这一点,赵韪也是心知肚明,因此割出来给魏延带来的,也都是一些老弱残兵,这些人自然就成为了被牺牲的对象。

    护卫心领神会,便转身下去传令了。不管是古还是今,弱者,永远都是最先被抛弃的一部分,想要不被抛弃,哀求哭泣是毫无作用的,只能不断的变强,强到别人不得不重视。

    魏延也等来了这样的机会。

    天明之后不久,关羽便再度领兵前来,反正就是不足五里的地头,每天来来回回也不算是费事,而正在双方布阵对峙僵持的时候,张飞带着人马便从魏延的侧翼冲出,一边包抄魏延后路,一边杀奔过来!

    “小贼!拿命来!”

    张飞嗷唠一嗓子,震的山谷嗡嗡作响,挺着长槊就来取魏延。十余名原本在侧翼的赵韪广汉兵卒,顿时被张飞扫荡一空!

    见到如此情形,魏延的瞳孔不由得一缩!

    虽然说魏延等人早有准备,但是张飞如此勇猛,还是大大的出乎了魏延的意料。看着张飞异形的长槊上下翻飞,不仅是杀伐凌厉,当者披靡,而且魏延还看的出,其实张飞手下还依旧存着些气力,可以依据战场的形势的变化而随时做出调整……

    “走!”魏延当即二话不说,带着本部兵卒掉头就撤。关羽正在五里涧涧口砍杀,被赵韪的这些兵卒挡着,一时间出不来,但是如果说魏延一旦稍有迟疑,被关羽张飞合击,必然讨不到任何的好处。

    “嗷嗷嗷,哪里走!”

    关羽被人群挡着,还没有看见处于较为后方的魏延动向,但是从侧翼冲出来的张飞却是看得清楚,连忙大呼小叫着提着长槊就前来堵截。

    侧翼的赵韪广汉兵卒,听到了张飞叫喊,然后又看到了魏延撤退,顿时士气动摇人心涣散,也是纷纷掉头就跑,张飞带着人手也没有和这些逃窜的侧翼兵卒过多纠缠,而是直接冲着魏延杀来。

    魏延微微皱了皱眉头,对着身边的一名军侯说道:“带着兄弟往前走,某去拦这厮一阵!”说罢,便斜斜带着自身的护卫,前往拦截张飞。

    “哇喀喀喀!来的好!”

    战场的嘈杂,依旧遮掩不了张飞的大嗓门。张飞见到了魏延迎击上来,怪笑着几步冲前,然后朝着魏延当胸便是一槊扎去!

    张飞这一槊,虽然是朝着魏延胸口而去,看着去势凌厉,但是实际上槊杆微微颤动,后手还留着三分的力道,准备随时因魏延的反应而变化,可上下调整,甚至还可以改成抽击和砸打,变化极多!

    魏延双眼微微一眯,紧紧的盯着张飞异形长槊的来势,等看到张飞双手手臂从弯曲变直的那一刻,猛然将错身,将长刀斜斜从下往上甩了出来!

    因为重心的关系,长刀的重心相对于长槊比较靠前一些,就算是张飞的这个异形加长,扭曲如蛇一般的长槊有些不同,但是要和长刀想比,在重量上面还是吃亏了一些。魏延借着错身扭腰甩出来的长刀,不仅有本身自己的力量,还有长刀本身重量的力道,后发先至,快若闪电一般,“铛”的一声就斩在了张飞长槊的槊杆之上!

    若是寻常木杆,这一击之下,怕是早就木屑横飞,断裂成为两截了,而且若是一般人,多数也只是会死死攥着木杆,然后因为捏的太紧,说不得在兵刃撞击的巨大震荡之下,连双手虎口都会震裂!

    张飞和魏延,都几乎在双方兵刃撞击的哪一刻,不约而同的松开了一个瞬间,化解了第一波的撞击力量之后,再重新握紧了兵器,调整控制,又是几乎同时之间,一刀一槊,又撞击在了一处,发出比之前更响亮的撞击声,火星四溅当中,双方的身形都不由得向后一扬,退了半步!

    “哇咔咔咔咔!痛快!再来!”张飞怪叫着,抖了抖有些发麻的手臂,不怒反喜,大叫着邀战,挺了长槊便再度刺来。

    魏延却借着势头,收了长刀,往后跳了一步,喝道:“等着干什么?射!”

    魏延一声令下,身后的几名护卫从盾牌后面抢上前来,举起了才刚刚上好了弦的强弩,也没有时间瞄准,大体上对着张飞就扣下了悬刀!

    在迎击张飞之前,魏延就吩咐了几名护卫去准备强弩,此时突然用处这一招,顿时就杀了张飞一个措手不及!

    张飞“嗷”的一声,寒毛倒竖,此时此刻,想要寻找格挡之物也是来不及了,而且张飞正挺着长槊前冲,也来不及挥舞长槊进行拨打,电光火石之间,只见张飞双手猛地往下一压,就像是撑杆跳一般,马槊砸在了地上,借势头腾空而起!

    七八根弩矢尖啸着从张飞脚下而过,顿时射倒了好几名跟着张飞冲过来的护卫。

    “强弩!”

    “小心!”

    “三将军!”

    张飞的护卫连忙冲上来,用盾牌遮挡住张飞。

    在这样的距离之下的强弩面前,真的是众生平等,若是不小心被射中了,纵然有铠甲护身,也一样基本是多一个透明窟窿!

    “可惜了……”魏延瞄了一眼正在杀来的关羽,用手指点了点张飞,然后掉头就走,“快!我们撤!”

    “哇呀呀!”张飞推开了挡在前面的持盾护卫,暴跳如雷的吼道,“暗箭伤人的鼠辈!有种别走!”魏延那种算你小子命大的神态彻底的激怒了张飞,顿时不管不顾的带着兵卒,死死的跟在魏延身后,一路追赶了下去……



    山梁之上,黄成盘坐在一块石头上,如同一尊雕像一般。手下的山地营兵卒,四散错落,似乎看起来凌乱,但若是认真查看的话,则会发现这些兵卒实际上分成了三个部分,有的是负责警戒,有的则是在整理兵刃器具,剩下的才是像黄成一样是在养精蓄锐。

    一直等到了隐隐有些人声嘶喊的声音传来的时候,黄成才像是被唤醒了一般,睁开了双眼,然后站了起来。

    川蜀就是这一点不好,四眼望去,都是山,奇形怪状的,大的小的,能爬上去的和不能爬上去的,树木繁茂的和秃顶的,什么模样的山都有,如此一来也是遮蔽了视线,就算是黄成极目远眺,也就是隐隐的看到在对面山梁之后,有一些黑烟升起。

    不过人马的惨呼之声倒是逐渐的增大,似乎是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了进来,震动着山谷,仿佛要将这一片沉睡的地区完全的唤醒一般。

    这声音,听在普通人耳朵里,大多会觉得害怕,但是听在黄成耳中,却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似乎也伴随着声音开始翻涌起来,冲击着心脏和手脚,迸发出无穷的力量。

    “总算是来了!”

    黄成从怀中掏出一个一指左右长短的竹哨,放到了嘴里,吹了起来,竹哨里面的小珠子受到气流震动,上下翻腾,发出了像是尖锐且急促的鸟鸣一般的声响。旋即更多的呼哨声和鸟鸣声响起,这种声响汇集在了一处,就像是山林当中惊动了一群鸟雀一般,又像是风雨即将前之时山岚急切的吹拂过着,摇曳着树梢。

    作为主要是奔走在山地之间的兵卒,携带什么高高的牙旗和硕大的角鼓,在茂密的林间和灌木当中,无疑就是吃力不讨好的类型,因此山地营主要的联系方式和传递号令的方法,一个就是呼哨,另外一个就是这样的竹哨。

    山坳之中征西山地营的兵卒也在号令之下,纷纷披甲持戈,然后在什长和队率的统领之下,按照之前的安排,纷纷攀爬山壁,或是躲在山石之后,或是藏身于灌木之中,转眼之间就像是一大群人消失在了山地两侧一样。

    长时间的训练和对于山地地形的熟悉,在这个时刻表现得淋漓尽致,不用过多的命令和调整,这些黄成手下就像是山间多年的老猎人一样,掩藏好了身形,持刀取矢就等待着猎物的来临……

    征西成名,是因为征西的骑兵。

    征西骑兵从并北而起,然后南北转战,越来越是庞大,也越来越精锐彪悍,但是骑兵纵然有许多的优势,同样也有许多的弊端,至少在山林之间,骑兵就显得异常的笨重和迟缓,没有足够驰骋空间的骑兵,在这样极端的条件下,甚至还不一定打得赢一名长枪兵……

    伴随着征西地盘的扩大,也就必要需求有更多的兵卒种类,当然,发展万金油那样的普通兵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征西将军斐潜一项都是认为兵另可精干一些,投入大一些,也不要零零散散的随便拉个人头塞一杆长枪就算是兵了。

    在黄成于上庸训练这些山地兵卒的时候,斐潜虽然没有亲自倒上庸指导,但是和黄成两个人通过公文书信,沟通交流想法,让黄成在训练的过程当中摆脱了原本旧有的普通兵卒训练的模式,开创出全新的兵卒理念,而现在,则是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黄成虽然骑术不算差,但是并非骑术好就能当一个好骑将,和那些天天在马背上混,对于战马,行列间距,战阵距离,马匹速度有着近乎于直觉一般的张辽、张济、甘风等人,黄成还是差了很多,因此,黄成只能成为一个会骑马的将军,而成不了一个骑将。

    而要在征西麾下具备一定的地位,要么就像是荀谌那样,文韬过人,政事精通,可以坐镇后方运筹帷幄,要么就像是徐庶那样,能文能武,可以作为一线的统帅,要么就是有过人的武勇,可以临阵杀敌统领兵马,而这些,黄成在那个方面上,似乎都欠缺那么一些,除了身上挂这个黄氏的牌子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优势。

    现在,则是证明自己并非只有一个黄氏名号的时候了……

    黄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紧紧的握住了战刀的刀柄,手背上的青筋虬张,旋即又放松下来,活动了一下,微微眯起了双眼,紧紧的盯着前方的山道,感觉到了心中的血液不断的翻滚着,翻滚着,就像是一个被压抑着的火山口,就在等着喷发的那一刻。

    ………………………………

    魏延逃的有些狼狈。狼狈的原因并非是他要假装败退,毕竟领着赵韪的那些二流三流广汉兵卒,想要抵御关羽和张飞那种级别的战场勇将联手的攻击,着实也是不太可能,所以魏延撤退也不觉得有什么太过于憋屈的地方,主要让魏延觉得十分不爽的原因,是因为身后紧紧跟着的张飞一路上的大呼小叫……

    “放冷箭的鼠辈!有种停下来跟三爷大战三百合!”

    “黑脸的矮子!逃的倒是挺快!本事都长在腿上不成!”

    “兀那汉子!上了战阵就只动得跑么!”

    张飞一路大喝,嗓门洪亮无比,一声声就像是跟在魏延后面说话一样,也没有说因为追赶奔跑而导致气息不稳,声音有所衰减什么的。

    “……”魏延气的一口牙都快咬碎,却没有办法像是张飞一样,在奔跑当中还能有那么大的肺活量,还能喊出声来,只能是臭着一张脸,承认张飞天赋异禀,自己无法在这个方面进行对抗,埋头装作没听见。

    张飞叫骂得欢快,却没有注意到双方兵卒的差距在一点点的体现出来。虽然说张飞手下的兵卒也算是长途跋涉,体力上面比起魏延的兵卒来说不占什么优势,但是正常来说,三五里之内,被拉扯开的差距也不会这么的明显……

    原本感觉就差一点点,似乎伸手就能抓住,然后舞动着战刀来砍的时候,发现也是差那么一点,只有长枪能够得着,等换了长枪来扎得时候,长枪也是差了那么一点,弓箭可以射的到,等取了箭矢搭上弓的时候,却发现这样追着射,箭矢也是差一点点……

    双方不知不觉从交错的状态,变成了一前一后,张飞兵卒奋力的追赶,却发现自己速度明明没有下降,甚至比之前还要更用力,可魏延的这些兵卒依旧是在前方扬起一片沙土,就是追不上。

    “三将军!三……将……军……”一名传令兵从后面使出吃奶的气力追上了张飞,一边跟在张飞身边,一边吃力的说道,“……关,关将军……说,说……不,不追了……回,回……”

    “嗯?”张飞转了转眼珠子,觉得自己还是咽不下这个气,“你说什么?大声点!”

    “……呼……咳咳咳……”正当传令兵想要吸一口气,重复一遍的时候,就被张飞在后背“啪”的一声拍了一下,顿时气息岔了,咳嗽起来,不由得停了下来,也没办法跟着张飞继续向前追赶。

    “回去跟关将军说,等某一个时辰!某定取了这贼子的头颅来!哈哈哈哈!儿郎们,再加把劲,今夜大胜之后,某请大家喝酒!”张飞嗷嗷叫着,丢下传令兵,带着手下径直往前追赶而去。

    “咳咳,咳咳……”传令兵呼哧呼哧,总于是理顺了气息之后,无奈的看着张飞等人远去的身影,只能是掉头回去禀报。

    ………………………………

    关羽此时此刻,正在魏延修建了一小半的营寨之处,看着初具规模的营寨还有一旁堆积的木料和一些器械,拂了拂长髯,微微眯起眼睛,觉得这一次攻击效果不错,恰到好处。若是等征西真的将营寨完全建立起来,再来攻打,恐怕就不会像是今天这样的顺利了。

    “将军,这些……要烧了么?”一名军士指着魏延的这个修建了一小半的营寨说道。

    关羽等人并不打算占据这个营寨,应为这个营寨实际上主要的作用就是封锁五里涧的出口,而营寨背面很是宽阔,如果说关羽等人在这里立营的话,实际上就等于是舍弃了优势的地利,而将自己暴露在较为开阔的场所之中。

    而对于不能占据的敌方营寨,正常来说都是一把火烧了了事,不给对方重新免费获得的机会。

    不过么……

    关羽眯着眼,看了看营寨之内的那些物资器械,“不,等等,先不放火,让人去后面调些车马来,将这些能运走的都运走!”

    这些年,跟着刘备走南闯北,虽然现在被人称之为将军,但是实际上大多数时候都是紧巴巴的扣着手头上的那一点点的物资,算计来算计去,当下见到了征西魏延营寨之内这些物品器械,怎么会舍得将其全数就这样烧了?

    这些寨墙要不是拆下来费时费事,关羽都想连上面的木头带钉子都卸了带走。

    有些兵卒在营寨之中找到了一些粮草吃食,还有些干肉什么的,欢天喜地的来禀报关羽,关羽也笑笑,安排了一些兵卒烹煮,然后轮换着去吃一些,打了胜仗么,借敌方的物资粮草庆祝一下,也算是给自己的这些手下兵卒一点小小的奖励,也可以收拢些新编进自己队列当中的这些川蜀兵卒的军心。

    正当肉干野菜粥的香味渐渐弥漫在营寨上空的时候,传令兵上气不接下气的回来了,将张飞的情况禀报给了关羽。

    关羽皱起眉头,心中微微有一种不怎么好的感觉,思索了片刻,站起身,“来人,传令!集结人马,随某接应三将军!”

    ………………………………

    山间的风似乎大了起来,吹动着四周的树梢灌木一阵乱晃。隐约一些急促的鸟鸣响起,就像是有些鸟雀被张飞一行人惊扰了一般。

    张飞望着前方扬起的烟尘里面渐渐模糊不清的身影,又转头看了看两侧的山体,心中不知道为何忽然感觉有些不安,脚步也渐渐放慢了下来,从最前头的领头位置,落到了靠后一些的地方。

    “全军,止……”

    张飞扬起长槊,刚准备发出号令,就听到山岚呼啸!

    不!

    这不是山间的风声,而是箭弩的尖啸!

    山道之中,突然响起了一连串的蹦蹦蹦蹦响动之声!

    两侧山体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出现了大量的兵卒,或跪或站,或持弓,或持着手弩,二话不说就朝着位于山道之中的张飞兵卒,将箭矢弩矢,如同雨点一般的泼洒下来!

    这些“雨点”,带着闪闪的寒芒,带着尖锐的呼啸,伴随着山岚一同,从天而降,急速而下!

    “小心!有埋伏!”张飞将长槊挥舞得就像是风车一般,将十几只冲他而来的箭矢和弩矢击飞,“快撤!快撤!”

    为了行动方便,黄成手下的山地营兵卒并没有大量的携带重弩,而是基本上用的是弓箭或是手弩,虽然说在近距离威力上不如重弩,但是抛射而下的锋锐箭头,对于毫无防备的张飞兵卒来说,也是难以抵御的沉重打击。

    张飞兵卒顿时哀嚎一片,惨叫连连,靠近山体两侧的兵卒更是直接就像是被扒下去的菜叶子一样,直接少了一层!

    黄成持了他自己的长弓,从灌木当中露出了半个身躯,搭上了狼牙箭矢,瞄准了张飞……

    张飞突然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什么野兽盯上了一样,忽然全身恶寒,二话不说立刻往后一跳!

    一只箭矢呼啸而来,“噗呲”一声扎在了张飞眼前,若是方才张飞没有变换身形,恐怕此刻早就已经被射中了……

    “啧……”虽然黄成知道一击不中,对方也有了警惕,但是依旧还是搭上了第二根箭矢,反正就像是摸奖,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中奖呢?

    果然,大多数摸奖都是不会中的。

    张飞猫着腰,将身形掩藏在护卫当中,黄成很快的就失去了射击的窗口,只能惋惜的将长弓扔给了一旁的自家护卫,然后提起了战刀,呼哨一声,带着兵卒开始往山下冲锋。

    原本转过山道的魏延也重新带着兵卒赶了回来,和黄成汇集在了一处,一边砍杀着狼狈逃窜的张飞兵卒,一边高声喝道:

    “兀那汉子!上了战阵就只懂得跑么!有种停下来跟某大战三百合!”

    “黑脸的大胡子!逃的倒是挺快!本事都长在腿上不成!”



    在古代战争当中,有时候就是这么的无奈,不追击,想要在野战当中围歼一支部队,往往都不是那么好办的事情,就算是布置了围堵的部队,也未必能抓得住四散奔逃的兵卒,除非是部队投降,否则是真的不怎么好处理。

    同时,两军在野外作战的时候,虽然那个所谓的战损达到百分二十就回导致溃败撤退的论断,是后世无脑的网民跟风的一个论断,但是也从另外一个侧面说明了其实在许多战斗当中,特别是在冷兵器时代,战场之上直接死于刀枪之下的,并非有想象当中的那么多。

    尤其是那些死伤数万或是十余万,甚至更多的,要么是长时间的战役,要么就是坑杀投降、俘虏照成的,直接在死于战斗当中的,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个部分。

    而在这些战斗的兵卒之中,将领又是相对来说既危险又安全的一个位置,说危险,是因为将领往往都是对方针对的目标,而安全,则是因为将领大多数都是体力比一般兵卒好,装备比一般兵卒精良,还有大量的护卫保护,所以想要逼退一方的将领不是什么完全不可能的任务,孙十万也在一旁表示赞同,但是想要在万军之中直突斩将,恐怕也就是关羽拂着长髯傲然微笑了。

    追击一时爽,但是一直追击么,就容易导致追到了火葬场。

    毕竟双方队阵的时候,大体上是可以看成是等号,或者是很多个的等号,上下两个边相互拼杀,接触面较大,队形一般情况下也都是比较完整,而追击的时候就成为了破折号,一前一后,接触面只有那么一点,队形也都是比较散乱,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对方伏击,大多数时候都不要想着什么瞬间调整姿态反击,后撤才是最正常的应对方式。

    张飞就是如此,在遭遇到了黄成伏击之后,就立刻带着人马往后方拉扯,脱离危险区域,对于魏延的叫喊也是全数当作没有听见。想来也是,三爷毕竟是市场上叫喊买卖说rap出身的,又怎么会被魏延这个半路出家的人比下去?

    魏延和黄成的追击也没有持续多久,见到了关羽来援之后,也就整顿了队形缓缓撤退,关羽也护着张飞,双方很有默契的脱离了接触。

    虽然不算是非常强烈的激战,但是双方兵卒大体上也是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除非是真正到了绝路,否则一般的将领也没有那么蠢,明知道没体力了还让兵卒上去搏杀。

    张飞多少还有些愤懑,觉得既然关羽来了,就能将后头那个鹦鹉学舌的黑脸矮子反杀了,但是关羽在看了魏延黄成等人的兵卒之后,便阻止了张飞的一厢情愿。

    毕竟现在算是还有些优势,五里涧的营寨确实是攻打下来了,就没有必要再和征西的人马继续在自己并不算是熟悉的地形之中战斗,就像是饭要一口口吃一样,战斗也是一场场的打下来,能一局定胜负自然是最好,但是大多数时候依旧是不断积累小胜然后达成大胜的。

    看着关羽缓缓退去,虽然魏延本身也是有所准备,但是心中依旧还是有些不是很爽,咬着牙嘀咕了一声,似乎像是说什么“便宜了这黑厮”云云……

    黄成瞄了魏延一眼,憨憨的笑了笑,也没有说什么,仰头看了看天色,便收拢了队列,缓缓的退下。

    白天有白天的事情,晚上有晚上的事情,各有分工,谁也不耽误谁……

    ………………………………

    关羽和张飞退到五里涧的涧口的营寨。前来转运物资的车辆牛马什么的也才刚到不久,正在往车辆上面搬运帐篷、木料什么的。

    “行了,休要再嘀咕了……”关羽指了指营寨之中的物资说道,“如今得了这些,又攻下了营寨,便算是吾等胜了一筹,又有什么可懊恼的?”

    虽然关羽这样说,但是张飞依旧还是有些不解气,接过一旁护卫递过来的水囊,咕嘟嘟灌了一气,又将剩余的水倒在脸上,呼噜噜搓了几下,然后像是狗甩水一样将胡子上的水甩出去,瓮声瓮气的说道:“俺知道,就是心中不舒坦!”

    关羽见张如此,也就没有继续说些什么,对于关羽的性格而言,能这样开解一句也已经算是非常不容易了,要是换成了旁人,关羽多半只是哼一声就走,甚至有时候连眼角都懒得去搭理一下。

    不过在看到了营寨之内物资的时候,关羽的眼角就不得不搭理了。毕竟原本在五里涧的车辆原本就不是很多,而且汉代的辎重车一般来说都是两个轮子的,装载量自然也是受倒不小的限制,想要短时间,至少在入夜之前将这个营寨之内的物资全数搬空,难度非常的大,可以说基本上实现不了……

    于是便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搬一部分,烧一部分,而且搬得只能是一小部分,而大部分的物资搬不走,只能烧掉;另外一个办法就是在这个营寨之内坚守一天左右,多跑上几趟,也就自然搬空了。

    关羽有些犹豫。

    若是说到战场决断,临战选择,关羽重来不含糊,甚至能够找到一转即逝的战机,但是在面对这些辎重器物的时候,关羽却难以取舍,似乎每样东西都用得上,丢下哪一样的东西都觉得有些可惜。

    “三弟,等下这些车辆装好了,你便领着先回石梁吧……”关羽拂了拂长髯,微微眯着眼说道,他还是有些舍不得这些物资器械,“让兵卒手脚都快一些,来回多搬上几趟……”

    张飞走到一旁,翻看了一下物资,说道:“哈,这些个油布不错!我先拿两捆哈!这些时日在山里,露水太大了,衣甲都没干过!哟!还有油毡!啧啧,听说征西人马装备好,今算是见到了……等等!这味道!这还有酒水!哇咔咔咔咔!”

    若是征西将军斐潜在场,张飞都想抱着喊一声亲人了,多久没有闻到酒水的味道了,而且这个还是多次酿制的烈酒!

    张飞的眼珠子都直了,口水都差一点留下来。

    在野外营地,有什么是最麻烦的?

    必然就是睡觉。

    直接躺在地面上睡觉,晚上湿气升腾,土腥味能呛得就像是自己已经被活埋入土了一般,而油布和油毡都能隔绝地上的湿气,若是往篝火烘干烘热的地面上一铺,然后往上一趟,别提有多舒坦了,绝对是不可或缺的扎营必备之物。

    当然,对于张飞来说,有没有油毡油布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些酒水!

    “回去多派些斥候……”关羽吩咐道,“今日某看征西之下多有精兵,奔走山岩之间,如履平地……这些酒水搬回去倒也罢了,三弟却不能饮酒误事!”

    “这是自然!”张飞拍着胸脯,然后立刻屁颠颠的去指挥兵卒装车,“二哥你放心!来来来!快快快!将这些酒水都搬上车!哎哎哎!小心些!若是打破了一坛老子抽死你!”

    关羽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是看着张飞那一脸的谗样子,心中也不由得一叹,然后就由着张飞去了。

    张飞好酒肉,关羽也是知道,这么些时日以来,刘备为了筹集军资钱粮,大部分的开销都用在了兵卒身上,自家兄弟反而是没有多少享受的时候,对于这个,关羽也是能够理解,也没有什么怨言,所以见到了张飞当下的谗样子,虽然多少知道张飞回去了必定饮酒,但是也是不太忍心下令不让张飞运这些酒水回去……

    也罢,今夜将斥候往周边散开一些,将五里涧入口都看严了,这样一来,纵然三弟在石梁处因为饮酒有些疏忽,也不至于有什么大碍。

    关羽思索已定,便不再理会张飞,一边看着周边的地形,一边指派兵卒,在关羽心中,也就是多一夜的功夫,正常来说,就算是征西人马想要再度攻打,多半也是会等天明再来,而等到天明的时候,他便已经退回石梁军寨之中了,如此自然便是万无一失……

    ………………………………

    石梁军寨的外围山坡之处,几个荆州兵斥候慢悠悠的爬上了一个草坡,当头的一个一头便栽到地上,躺到柔软的草地上呻吟道:“哎呀呀,累死老子了,骨头都快散架了。”

    另外几个斥候也纷纷也是坐倒,其中一个应和了了一声:“他娘的川蜀有什么好,都他娘的是山!除了山就是山!天天爬山!”

    另外一斥候也同样吐槽道:“也不知道刘使君是怎么想的,让我们来川蜀……再怎么说都还是荆州好啊……”

    当兵的么,哪里会没有吐槽的?尤其是像这些原本在荆州的本地兵卒,长途跋涉而来,又紧紧的赶到了五里涧这里,加上和川蜀本地兵卒相互之间语言语音有些差异,饮食习惯也有些区别,基本上谈不到那里去,有些怨言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最先躺倒那个斥候,枕着手臂,若有所思的望着越来越是昏暗的天空,说道:“听说大公子不受使君待见……我们这些其实就是被……”

    “闭嘴!”旁边的什长霍然变色,虽在夜色之中,又在山坡之上,除了自家兄弟之外四下并无无人,他仍心惊胆战地转头四处环视了一下,压低嗓门喝道,“这个事情你小子也敢讲!传出去,被上面追查起来,少不得一个惑军之罪!你要大家陪着你一起掉脑袋么!”

    “是我失言了!”最先的那名斥候也知道是说不得,连忙翻身坐起,朝着其他人拱手谢罪,但是依旧忍不住说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我们算是什么?”

    众人顿时都默然下来。

    那个老成一些的什长咳嗽了一声,“算什么?你自己以为算什么?今天吃多了?还操这份闲心?你我都一样,就是个脑袋拴在腰带上的大头兵!走了!再往上走走,今夜要在山顶值守,有这份闲心还不如好好找个地方!”

    几个荆州斥候没精打采的翻身爬了起来,继续往上走去。

    走了一小会儿,正在向上攀爬的其中一个斥候放缓了脚步,转动着脑袋四下看着。

    “又怎么了?”正跟在他后面的另外一名斥候差点一头撞在他屁股上,顿时不满的嘀咕道,“停下来干什么?”

    “真奇怪,我好像停见了一些鸟叫声……”

    “鸟叫?这山林众多,有鸟叫声不是很正常么?没鸟叫声才不正常好不好,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不……”前头的斥候迟疑的说道,“你听,这个好像有些不一样……这鸟叫声,好像在……”

    先头的荆州斥候努力辨别着声响,然后猛然间看见从头顶上方草丛当中冒出了一个带着一头的蒲草,脸上还花花绿绿的怪物,顿时吓得嗷得一声,手脚酸软,在斜坡上也附不住,跌将下去,还将后面得其他人也撞得踉踉跄跄,连带着两三个一同往下翻滚而下。

    等到跌得鼻青脸肿得荆州斥候天旋地的勉强撑起了身子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周边已经汇集了不少方才见到的那种怪物,呼啸着将自己几名同伴或是射杀或是砍杀,才明白这些怪物其实也是人……

    荆州斥候忽然脖颈一凉,一柄锋锐的战刀贴了上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老实告诉我,今夜营寨口令是什么,便饶汝一条性命……”

    “是……是……”荆州斥候眼珠转动了几下,“这个……口令是……襄阳……”

    “哼!”廖化手下一用力,刀锋割破了荆州斥候的脖颈,鲜血噗的一声往外喷溅。廖化顺手将荆州斥候的脖颈往下一扭,鲜血大部分都喷溅到了地上,并没有沾染多少到廖化的身上。“你当我傻子么?”

    凌颉提着战刀走了过来,顺手将战刀上的血渍甩掉,“元俭,怎么了?”

    廖化站了起来,说道:“原想问个口令……这小子不老实……”军中白天用旗帜鼓角为号,夜间就多数用灯火为号,外出侦察的哨探回营地的时候,也是有口令,廖化原本也就是顺口一问,能问出来最好,问不出来也没有关系,因此一见到荆州斥候眼珠乱转,迟疑不定,便猜测其多半讲的是假的。

    猜错了?

    猜错了就猜错了呗。若是真的相信了这个荆州斥候所说的,然后当成是真的,大模大样要走正门,那就真的是自个儿往刀尖上跳了。

    “这是第三批了……”廖化将战刀收起,“差不多了,估计一两个时辰之内,不会再有斥候出来了……”

    凌颉也转头看向了石梁,又抬头望了望天色,说道:“嗯,动手吧。”

    今天晚上秋风正爽,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节啊……



    或许是人类从远古时期,便发现火这样的事物,不仅可以带来温暖,还可以带来熟食甚至还可以驱赶蚊虫野兽,营造出一个舒适的生活环境,所以对于火的运用,也就是像刻入了骨髓一般,在某些场合之下,甚至能够无师自通。

    火烧起来之后大多都是相似的,只有起火的方式各有各的不同。

    若是说到放火的装备,对于正西将军的这些兵卒来说,如果说是第二,还真没有什么人敢称第一。若是接到了放火任务的兵卒,除了本身会携带的火绒火石基础个人野外生存生活装备之外,还会额外的下发一些罐装的火油炼制物,还有像是浸了油的绳索等等,足够任何一个有一点创意的兵卒,将点火的方式玩出各种花样来。

    在石梁之处的营寨,虽然是三面环水,一面缓坡,算得上是险要之地,但是那也只是对于一般的兵卒,对于大规模的进攻一方来说的,如果想要针对凌颉廖化这样的小规模精锐部队,其实一般所谓险要的地形,都可以无视。

    半夜时分,石梁军寨之中就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而那些被运来的什么油布油毡就成为了绝佳的引火之物,就算是军寨之中的荆州兵卒慌乱的从山涧之中取水,也没有办法控制越来越是旺盛的火势。

    再加上在山涧对面,时不时就有暗箭射出,将那些到山涧取水的兵卒射到在地,虽然杀死的并不算是很多,若是军寨里面的兵卒全数一涌而出的去取水,廖化带着这一拨人纵然每个人长六只手臂也是射不过来,但是人性总是如此,见到了前面有人死在了取水之处,便心生畏惧,迟疑着不肯上前,然后更多的人也就是有样学样,都不愿意冲出来当一个无所畏惧的勇士,也就导致了营寨之内的火焰越发的蔓延开来,最终无法收拾。

    张飞在军寨大帐之中,老早就已经是卸了甲胄,捧着酒坛子就是不放。喜欢喝酒,或者是看见别人喜欢喝酒的,大多数都看见过一种奇怪的现象,喝酒的话,一坛子下去,可以不用上厕所,但是如果只是喝半坛子的水,恐怕大多数人都会有尿意……

    张飞就是如此,喝了一坛子酒之后,张飞虽然已经有一些醺醺然,但是意犹未尽,又灌下去半坛子之后,才将喝酒的速度放缓了下来,虽然没有什么下酒菜,也就是一些硬的硌牙的肉干,但看样子张飞依旧打算将半坛子酒喝完才算完事,否则心里不舒坦一样,一点点的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而在火焰升腾,混乱渐起的时候,军寨之中大多数人都和张飞一样,解了甲胄,有的已经睡着了,有的则是因为同胞磨牙放屁说梦话,还在辗转反侧,没有睡下,所以大多数兵卒一开始都是懵的,许多人还以为自己在梦中一般,是见到了火焰燎来,热浪袭人的时候,才猛然间醒悟过来,吓得哇哇乱叫,乱跑乱跳。

    帐篷被点燃,衣袍被点燃,头发被点燃,似乎一切都被点燃了,到处都是火苗火焰,人影在火光当中乱撞,加上夜间的秋风干爽无比,风助火势,火借风威,似乎就是一转眼之间,火焰就从后营蔓延出来,映照得半边天都通红一片!

    营寨之中有人慌乱的叫着,“征西人马打来了!是征西人马打来了!”

    略带了一些荆襄口音的声音,引起了更多军寨之中荆州兵卒的共鸣,他们慌乱的四下看着,不知道现在应该是赶快去救火还是要准备迎敌,也不知道现在是要去拿木盆水桶,还是要去取盔甲兵刃。

    人迟疑不定,火焰可没有分毫停歇,等到张飞摇晃着穿好了甲胄出了大帐的时候,已经是热浪逼人,“呼”的一声带着火星扑了过来,差点就将张飞脸上的如同钢须一般的胡子,都给烫成离子烫的麻花卷。

    张飞一个哆嗦,酒意醒了三分,跳着脚大吼着,让兵卒镇定下来,指挥调派兵卒起来。营寨之中的兵卒见到了有人统领,也渐渐的从无头苍蝇的状态之下,恢复过来,成为了一只有头的苍蝇,毕竟心中之前的恐惧和慌乱,也不是说消除就可以消除的。

    喜好喝酒的人体内大多数都有极高的转化酶,张飞头上身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向外冒,一方面是被惊吓的,一方面也是体内技能在危急的情况之下开始高速的运转起来,额头上,眉毛上的汗水不停的往下滴淌,张飞也顾不得擦拭,只是大步向前,忽然皱眉前冲了几步,扯住了一名正在慌乱乱跑乱叫的荆州口音的兵卒,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将这名兵卒打了一个踉跄,吼道:“叫什么!再扰乱军心,老子斩了你!”

    虽然张飞手下留了气力,但是这个兵卒脸上很快得就起了五道红印。被扇了一巴掌的兵卒低着头,抱着脸,缩着脑袋。

    “还待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救火!”张飞气得大吼,恨不得再一巴掌扇过去。

    被扇了一巴掌的兵卒连忙低头答应着,然后就像是昏了头一般,没有掉头往去取什么器物救火,而是一头朝着张飞撞了过来!

    张飞正扭头往前走,一时间没有注意到,但是在张飞身旁的护卫却看到这个兵卒异常的动作,连忙大吼一声小心,然后抢身上前,挡在了张飞的前面,扭过手来就要拔刀……

    “噗嗤”一声,这名兵卒撞进了护卫怀中,然后就像是一只被惊吓到的兔子一样,又迅速往回跳了回去,手脚并用的消失在摇曳的火光和阴影之中,“你害死了我们兄弟!我们要报仇!”

    此时此刻,张飞才发现自己护卫肋下不知道何时被深深的插进去一柄短剑,“该死的!抓住他!”

    可是营寨之中原本就是混乱无比,加上火光火影乱晃,到处都是人在跑动,一个恍惚之间就看不见人了,哪里还能追上抓的住?

    “刺客!”

    “保护将军!”

    护卫纷纷大吼着,将战刀拔了出来,围在张飞的四周,虎视眈眈的看着任何一个稍微靠近一些的兵卒,随时准备将其砍杀。

    “是荆州人!是荆州的口音!”张飞瞪圆了眼睛,四下看着,觉得除了自己这些护卫之外,那些从荆州跟过来的兵卒一个个都是潜在的威胁。

    军寨之中越发的混乱起来,张飞防范着刺客,军寨里面的兵卒又不敢去找张飞,大火终于是无法抗衡的熊熊燃烧了起来,就无可救……

    十几个身影,悄悄地趁着混乱,翻过了军寨寨墙,麻利的像是山间猴子一样,顺着原本留下来的绳索,渡过了山涧,消失在山涧的另外一边。

    石梁营地被烈火焚烧,隔了好几个山头的五里涧涧口的关羽,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准备抵御可能从黑暗当中袭来的北面上,布置的防御人手也都是关注着北面,根本就没有人还特意绕过山梁,去看山那边的隐隐红光。

    等到关羽押送着最后一趟的车辆,将五里涧口一把火也给烧了,往回走的时候,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三弟!”借着天光微曦,关羽看着被烧成了一片黑地的石梁军寨,连原本平日里面大多都是眯缝着的丹凤眼也瞪圆了,“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张飞焦头烂额的低着头,脸上沾染的都是黑灰,没有回话。张飞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大火,莫名其妙的刺杀,加上酒精的余韵还未褪去,让张飞的脑袋就跟一桶浆糊似得,根本抓不住重点。

    “二,二将军……”张飞一旁的一名护卫,迎着关羽仿佛要吃人的目光,多少有些怯懦的说道,“我家将军……他昨夜遇刺了……”

    关羽闻言,立刻上下打量了一下张飞,见其身上似乎没有什么伤势,才算是放下心来,语气也放缓和了一些:“来!详细说来,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荆州口音?”

    关羽听完了汇报,皱着眉头,环视了一圈。

    山道两边,原本石梁之中的兵卒各个有气无力的左边一堆右边一群的坐着,一个个灰头土脸,有的还算是多少甲胄齐全,有的便连兵刃都没有,只是抓着之前救火的木盆,甚至还有的因为救火,被泼了一身的凉水,现在正在微寒的秋晨当中瑟瑟发抖。

    “撤,撤吧……”关羽叹息一声,“什么事情,等撤回了安汉再说……”

    张飞猛地抬起头,眼角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大颗大颗的泪花,“二哥,二哥,我……我……”

    关羽上前,拍了拍张飞的肩膀,什么话也没有说,径自向前,站在满是残骸的石梁军寨之前,沉默了半响,然后便呼喝下令,让兵卒汇集起来,重新整队,缓缓地朝着安汉而去……

    ………………………………

    五里涧么,虽然说地形复杂,但是既然张飞能找到路绕过去,那么对于凌颉廖化等人,也不算是太难的一件事情,只不过现在但凡是有人看见了凌颉脸上的红印,都不免想笑,实在忍不住了,便用手捂着,噗嗤噗嗤的,就像是一连串的闷屁。

    “笑个屁啊!”凌颉不满的低声骂道。到现在,凌颉依旧还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有些疼,就连后槽牙都似乎有些松动,他娘的,这个黑厮手劲真他娘的大!算他命好,竟然没能一刀捅了他。

    “唉唉……”廖化一边嘿嘿笑着,一边调侃道,“知道的,是说我们凌校尉亲入敌营,功成身退……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凌校尉上了哪家的窑子,然后没给钱……”

    “啊哈哈哈……”众人实在是忍不住,顿时一片大笑。

    凌颉想要沉下脸,但是自己也忍不住,啊呀呀啊的捧着脸,指点着廖化笑骂道:“看你小子长的还正派,没想到也是一肚子的坏水!”

    “哈哈,廖某也是没想到凌校尉如此智勇,竟敢直接混进营地之中,差一点就手刃敌方大将,只是可惜老天不给脸,要不然这一次可就是锦上添花,大功再赠一件了!”廖化说着,然后左右看了看,“若是真得了手,赏金什么的肯定少不了,我们弟兄也就自然可以跟着凌校尉,混吃混喝一顿了!哎,着实可惜了……”

    凌颉会意,一边点点头,一边向前走,笑着说道:“不就是吃一顿么?还绕那么多圈子,回去之后,有一个算一个,老子请客!大鱼大肉请不起,但包子淡酒少不了!让你们吃到都站不起来为止!”

    众人一听,顿时都低声欢呼起来,身上的气力似乎也无形当中多出了几分,攀爬的速度也纷纷加快起来,似乎下一刻就准备回营地好好吃喝上一顿。

    凌颉微微瞄了廖化一眼,然后冲他点了点头。

    像凌颉廖化他们这样的前线指挥将领,是没有什么太多的个人护卫的,因此也是不怎么讲究将领的威严的,而是维护兄弟同胞之间的情谊联系更重要一些,否则天天在刀枪最前线混着,难保有什么时候自己没注意一些什么危险的情况,这个时候若没有身边兄弟奋不顾身护着,能不能每次都囫囵着回来,自然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至于什么正儿八经的将军威严,要等到成为了正牌的校尉之后再说不迟,像凌颉现在这样,身边也就是十来名亲兵的,说是校尉也不过是众人给的面子,要真和那些手握成千上万兵卒,亲兵本部上百上千的将校比较起来,还是有些差距。

    当然,真要成为了运筹帷幄的将军,就真不能天天下基层和普通兵卒摸爬滚打了,更多的是考虑战略战术上面的事情,偶尔体现一下可以,但是长时间就不行,毕竟不能抢了基层军士将校的工作,职位不同自然分工就不同。

    再者说,要是当上了大将,依旧还要天天吃粗食,睡草棚,跟普通兵卒一样,在封建等级深入人心的汉代,还让那些手下将校有什么晋升的欲望和远大的理想?

    因此,如今对于凌颉来说,上了战场有一说一,军令一下便众人合心一起向前,回到营地之内便是一起喝酒吃肉,联络情感,这自然就是最应该做的事情,而这些原本都是龚俊之前做的,现如今凌颉从副手变成了正职,一时间还没有适应过来,得了廖化的提醒,凌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补救一番,果然效果不错。

    嗯,这个廖化,似乎还算是不错搭档。

    凌颉抬首望天,心中默默的念叨着,龚校尉,你觉得呢?



    南充不大,但是也不算是小,最重要的是南充有个宝。

    南充有盐场。

    人离不开吃盐,但是川蜀之地,并不能像是沿海一样,靠着海边的晒盐来获取盐分,而大自然的解决之道,便是准备了岩盐。

    南充有川蜀,或者说是西南较大的下沉盐场,开采岩盐,向来就是南充的福利,毕竟岩盐这个玩意,又不需要什么成本,至于花些人力什么的,那简直就提都不用提,一堆贱民的劳动力,能值几个五铢钱?

    雷铜当初到了南充之后,便舔到了南充的咸味,便一发不可收拾,简直就是将南充视为了自家的摇钱树,命根子,当年刘焉还活着的时候,想要转调雷铜去其他的郡县,甚至要提雷铜的级别,但是雷铜死活不肯,一方面装病,一方面甚至不惜出重金收买了张松等人说话,最终还是成功的留在了南充。

    别看岩盐一份也没有多少钱,但是耐不住量大啊,谁都离不开,不管是军队还是老百姓,别的像荤腥什么的,没有也就没有了,但是没有盐,人就没有气力,就连牛马都知道时不时要找个咸的地方舔一舔。

    这些年头下来,雷铜靠着吃盐,很是积累下不少的身家。因此对于雷铜来说,谁在川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雷铜依旧还是在南充,这就够了,其他的事情么,于雷铜无关,爱咋咋滴。

    不过,城门失火,池鱼迟早要遭殃。

    这一天,雷铜在南充的家中,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啊哈哈哈……”雷铜哈哈大笑着着,快步上前,“竟然是元雄来访,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吴班微微笑笑,拱手说道:“贸然前来,还望雷氐王海涵。”

    雷铜摆手说道:“不要称什么氐王,某就是……呃,大家都是兄弟,就不用那么客气了……哈哈,哈哈……”雷铜原本想说是刘璋帐下一小将,大家都是同僚什么的,结果一想到现在似乎讲这个也并不合适,只能是略显得有些生硬的转了口,以大笑来掩饰尴尬。

    雷铜在史书上似乎只有寥寥几笔,但是实际上雷铜在川蜀并非是一个无名无姓的小人物……

    雷铜是氐人王。当然,这个什么王都是有些水分的,大体上就是一个大部落,或者是几个小部落联盟的统领性质。

    氐人,算是最早一批认同华夏文化,并且主动融入其中的一只民族吧。氐人和羌人差不多是同一个历史时期上的产生出来的民族,但是氐人相对来说和华夏走得比较近,交往也比较密切,虽然说现在也算是还保留着一些各自的政治体系,但是大多数依旧是依附在大汉政体当中,雷铜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在整个的川蜀地区,像雷铜这样的有很多,比如杜胡,比如袁约,这些人一方面是自己部落的统领,一方面也是归属于刘璋,或者说归附于川蜀的大汉政权之下的将领,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川蜀之地的人也都习以为常了。这就像是在后世当中,虽然很多人知道雷氏其实也依旧是是少数民族传进来的,但是并不会特别将雷氏看成是什么少数民族一样。

    氐人虽然不像是人一般的好战,但是真要闹腾起来,也不会比人差多少,因此除非是想要一举清扫境内的少数民族,否则大多数情况下,对于少数民族的举动,都是用安抚和拉拢为主,这样的手段,一直到后世依旧在沿用。

    不过么,拉拢和安抚手段,也就是通常用用,就是给其他的氐人或者是人看的,若是不听话,该动手的时候依旧动手……

    这一点,雷铜也不傻,所以当吴班前来的时候,虽然雷铜嘴上哈哈哈,但是心中却是在敲小鼓。

    “元雄来此,真是蓬荜生辉!”宾主落座之后,雷铜哈哈笑着,“今日且放开规矩,不醉不归!其他闲杂事务,明日再说!”

    吴班并没有理会雷铜的话外之意,毕竟他特意冒着风险来到了南充,难道就是为了找雷铜喝酒吃肉?虽然说在汉代,亲亲相隐几乎是默认的一个规则,但是谁能保证雷铜不会转脸就将吴班给卖了?因此,能够早些将事情办完才是正理,至于什么吃喝,到哪里不能吃喝?

    “雷氐王倒是自在……”吴班笑了笑,“不过这自在恐怕是没有两天了吧……”

    雷铜见吴班说得不客气,纵然有些城府,依旧是觉得不痛快,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收了收,看着吴班说道:“莫非吴兄欲讨某不成?”

    “岂敢岂敢……”吴班笑笑,说道,“只不愿见雷氐王自寻死路尔……”

    雷铜哼了一声。

    “盐铁,乃国之重事尔……”吴班不慌不忙的说道,“以雷氐王之见,征西将军与吾主刘益州相比,谁更胜一筹?”

    雷铜“哈”了一下,说道:“元雄到底想要说些什么,不妨直言!”

    “两家兵事么,如今倒也难说,吾主新得荆州牧刘景升之援,如今征西人马亦不得进……毕竟吾主与荆州牧皆为汉室宗亲,自有守望之意……此外,吾主宽厚仁慈,纯良至诚……至于征西将军么……”吴班笑笑,意有所指的说道,“某就不太了解了……不过,想必雷氐王多少应该知晓一二……”

    “南充之地,城虽不广,田亦不丰,奈何此地产盐啊……”吴班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然后说道,““纵然此时征西未有所动,呵呵,雷氐王……不知雷氐王又能留于南充几日?”

    雷铜的脸色总于是沉了下来,这个事情向来就是他的逆鳞,也是他一直担忧的问题,虽然说徐庶来了之后,也没有表示说要调动他,但是雷铜他知道,其中过半还是安抚之意,若是到了将来……

    历史上,雷铜也是见到了刘备并吞川蜀之势头已成,加上川蜀士族大多数也投向了刘备,雷铜便也投了刘备,以此来保全自己的地位和利益,然后和张飞共同镇守巴西了一段时间,随后便在和曹操争夺地盘的战斗当中战死沙场。

    虽然历史上对于雷铜这样的人,向来就是少用笔墨,甚至有时候连写都不写,但是从一开始能和张飞联合治理巴西郡,然后变成了征讨曹操的先锋将,最后默默无闻的死去,连多一点描述都没有,也就很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没有任何一个政权,会长时间的容许自己治下还有什么政治小团体,尤其是像雷铜这样,还能有地方武力支持的团队领袖。

    其实雷铜也有些犹豫。

    和历史上不同,当年只有一个刘备和刘璋在争夺川蜀,而且不管怎么看,刘璋都是成不了大器,也无力回天了,因此除了个别的一些死忠派之外,大部分人都是树倒猢狲散,然后再选新的树,所以雷铜当时的选择也不太为难。

    然而这一次刘璋竟然有荆州的援兵,这就和雷铜之前想象的刘璋会速败的结果不太一样了,并且局势也越发的混乱起来,虽然说征西当下似乎有些优势,但是征西毕竟是擅长于骑兵,这川蜀之地骑兵就等于是基本用不上,那么就等于是征西要用自己不擅长的一方面和刘璋以及荆州兵进行对抗,这个自然是上下一落差,区别就大了。

    再加上雷铜原本就不是什么智谋超群,可以动不动就摇着扇子,出口便是天下大势的人物,所以雷铜这些天,同样也是烦忧不定,吴班这一番说辞,很是浅白,也直直的戳在了雷铜的痛处。

    不过雷铜同样也是知道,反复小人是最不受人待见的,现在已经算是投了征西,然后若是又转而又投了刘璋,若是刘璋最后胜利了,多少还好说,如果是征西最后胜利了呢?

    见雷铜迟疑,吴班决定给雷铜下一记重药。

    “好叫雷氐王得知,也算是尽某一番同僚情谊……如今荆州牧人马已是北进……”吴班微笑着说道,“征西之兵不日即退,届时雷氐王……”

    雷铜心中一跳,脸上却勉强维持着正常的颜色,打着哈哈说道,“某不求高位,只替南充父老所忧,不欲其受兵火之害也……此愿此心,可昭日月!若真是征西兵退,刘益州欲加罪于某,亦无憾也!”

    吴班不理会雷铜的嘴硬,也没有揭穿他,而是继续说道:“荆州北进,又岂会置南充不理?”

    雷铜终于是色变,追问道:“元雄莫要说笑,南充此地既无丰田,亦无富户,乃贫瘠之地也,纵然荆州北上,岂能来此?”

    “雷氐王说得也是……”吴班点点头,“不过,南充有盐啊……某曾闻荆州之内有谋,欲掘汉水……呵呵,如此一来,便不费一兵一卒,便可毁了南充盐场,使得征西人马无盐可用……”

    雷铜发现自己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一片汗湿,穿堂的凉风吹过,便是一阵的透骨寒意,咬着牙,死死的盯着吴班说道:“不知何人献此毒策!好生恶毒!”

    掘开汉水,不一定会给南充城墙造成多少的损坏,也不见得会给南充城内造成多少的灾难,但是一定会给原本就处于低洼地带的盐场造成极大的破坏!

    虽然水流迟早会退去,但是这盐场想要恢复生产,就不是一两天能办到的了,甚至要花上大半年,甚至是一两年的时间,而在这个空白期之内,为了恢复生产,也就意味着要投入大量的钱财物力去将灌进了盐场之内的淤泥给重新掏出去……

    雷铜真的是动怒了,也是恐惧了,他无法想象失去了盐场之后的恶劣情形,也无法忍受自己的钱财要承受如此大的损失,当然,雷铜现在也已经差不多将南充的盐场看成了是自己财产的一部分,丝毫不记得原来这个盐场究竟是属于谁的。

    雷铜死死的盯着吴班,额头上青筋一跳一跳,心中急切的盘旋过几个念头,最后还是没能下决心,只得咬着牙说道:“元雄到底想要些什么?!”

    吴班低声说道:“某想要的,也不算什么,不过就是一个时辰而已……”

    “时辰?”雷铜疑惑的说道。

    吴班点点头,“对,时辰。”

    ………………………………

    傍晚,清点了大半天的运粮官总算是核对好了数目,然后提起笔来,在木牍之上确认签名,勾勒画押,又连忙令手下将盐袋整理捆扎好,准备和粮草饲料等等一同运往广汉。

    兵马一多,对于当地的粮草物资来说都是一个很大的压力,南充这里算是最后一站,从南充调集了岩盐之后,便会从汉昌阆中运来的粮草一起,送到广汉前线。

    为了防止被敌军轻易地堵截,通常来说运粮的频率都是不固定的,再加上从各个县城出来,到下一个县城之间的距离都不是很远,最多也就是三五天的时间,因此来说,就算是对方斥候探知了运粮的队列,然后想要回去报信,一来一回之间,等组织好军队兵卒出来,可能运粮队已经到了下一个安全的站点了,也就失去了在半途之中拦截的机会。

    为了防止粮道上出问题,一般还会特意先期派遣些骑兵步卒进行巡逻,加上走的都是官道,往来的人流相对来说也不算是特别少,因此如果说是埋伏的话,为了不让往来人流发现暴露行踪,就必须在比较远的区域埋伏,而像是川蜀这样的地形,就算是有战马也用不上,真要是埋伏得很远,就算是有心想要来劫道抢烧粮草,一路喊着翻上几座山头再冲过来,能存下多少体力拼杀?

    搞不好被运粮队反杀回去,那简直就是作一个大死了。

    因此,最关键的,便是能精准的掌握运粮队出发的时辰,然后再准确的时间,准确的地点之上以逸待劳……

    负责对接的南充文吏一边收着木牍笔墨,笑嘻嘻的问运粮官:“校尉可是要连夜走?这山路可不好走啊!”

    运粮官瞄了文吏一眼,也没有在意,随口回道:“那个傻子会半夜走山道?今夜城中休整,明日天明再出发。”

    “那是,那是……”文吏呵呵笑着,点着头,然后便捧了木牍笔墨,走了。



    为什么很多将领都喜欢劫粮道?

    是因为道德的沦丧,还是……咳咳,其实很简单,就是捏柿子是捏冻柿子好捏,还是软柿子好捏?

    正面作战的一线部队,再怎么样差,也是一线部队,这个跟显卡主板一个道理,大厂一线的就算是有其下限,但是下限还算是有一定标准的,而二线,甚至不知道几线的部队,不是亲眼见到,都不一定知道其下限在哪里……

    所以曹操喜欢劫粮道。

    不是因为曹操阴险狡诈,而是曹操在初期的时候,没有多少实力和对方的一线部队硬碰硬打损耗,便只能挑个软柿子来捏一捏。而到了较为后面的阶段,击败了袁绍之后,整合了大批的部队人马,直至赤壁之战,曹操都甚少再用什么抄截粮道的战斗模式。

    直至司马懿奔袭街亭。

    然后司马懿也就干了这么一次较为出名的抄截粮道的战斗,随后大多数时间都是怂得穿女装都无所谓,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在街亭之前,司马懿根本就没有什么名气,没有名气就无法有太多的兵权,没有多少兵权就只能挑软柿子来捏。

    因此如果历史上马谡战胜了司马懿,恐怕后面也就没有了五丈原。

    刘备不想走那么远的道路,如同司马懿一样赌一把,又想要做出一些文章,便只能将目光投向了这里,南充。

    南充是一个好地方,尤其是刘备和吴班得知了雷铜依旧在南充担任县令的时候。虽然说雷铜一再表示,这种事情他只会做一次,但是刘备和吴班都知道,这种事情,就跟蹭一蹭没什么区别,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随着时间的推移,几名在山头眺望的兵卒兴奋跑了下来,禀报说是看见了运粮车队的烟尘……

    刘备和吴班点点头,便带着先锋部队往前出发,吴班则是领着弓箭手在侧翼压阵。不管是川蜀还是荆州,兵卒当中,弓箭手的占比是相对较大的,而且也多半训练有素,反倒是前锋拼杀的精锐并不多。

    这或许跟地理气候的有关,像是川蜀等地,气候较为炎热,一年四季,嗯,有四季么,不是就三个季节?

    因此在川蜀这样的区域,人就不需要太多的脂肪来抵御寒冷,甚至在夏日炎炎的时候,脂肪过多反而会导致散热困难,因此这也就是古代的时候北方人比南方人看起来要高大健壮的原因,而高大健壮的躯体,自然在前锋短兵刃交接的时候更占据优势。

    跟着刘备的这些兵卒,都是老兵,一部分是蓟县的,一部分是丹阳的,基本上都是属于无家可归,咳咳,流浪多年,嗯,跟着刘备走南闯北,嗯,这个表述相对好听一些,反正差不多就这个意思,最终来到了川蜀。

    刘备的这些老兵熟练的集结起来,形成了队列,在道路的两侧埋伏了起来。

    而吴班带着弓箭手,则是麻利的在山腰附近,各自隐藏了身形,等待着。

    吱吱呀呀的车轴声响越来越近,烟尘之中也隐隐的见到了那一杆的三色旗帜,刘备觉得胸口的热血扑通扑通的跳着,似乎像是回到当年在面对黄巾的心情,攥紧了双股剑。

    近了,近了!

    刘备从灌木当中站了起来,将双股剑高高举起,嗷的一嗓子,“上啊!杀啊!”

    “放……咳咳,放箭!放箭!”吴班也是有些紧张,导致最开始的时候竟然被口水呛到了气管,痛苦的一边咳嗽着,一边吼叫,脖子上的青筋暴露。

    箭矢如雨,越过了刘备等人的头顶,然后朝着征西将军的运粮队列撒去。

    征西运粮部队,也并没有接触过什么苦战,而且队列当中大多数依旧是民夫,在刘备发起攻击的时候,大多数的民夫下意识的就丢下了辎重车开始往两边逃窜,还有些人慌不择路钻到了辎重车下面,将双眼一闭,然后捂住双耳……

    真正算是见过世面的则是为数并不多的从汉中而来的征西兵卒,大场面都见得多了,还会害怕当下的小场面么?

    运粮的军侯大吼着号令兵卒集结,依托着辎重车进行防御,阵列在箭雨当中也不见得有什么慌乱,反倒是让前冲的刘备步卒有些慌乱起来。

    要说刘备的中坚力量,也都是跟着刘备多年的这些老兵,虽然未必能称得上是什么百战精锐,但是论胆量和战斗技能,至少在战场见识上,就不是没有经历过多少战斗大场面的川蜀兵卒能够比拟的,可是见识太多的,在某些时候也未必是一件好事情。

    就比如当下,当刘备的这些兵卒发现自己冲杀出来的时候,对面的征西兵卒阵型并没有慌乱,而是借着辎重车形成了一个小阵列的时候,这些经验丰富的兵卒,立刻就从心了。

    越是在战场上混的时间长的兵卒,往往表现得就越发的怂,倒不是说这些兵卒不够勇猛,而是这些兵卒知道什么时候该上,什么时候不该上,不是胡乱的呈现个人的英勇,然后轻易地死在了敌方的刀枪之下。

    就像是现在,面对着征西兵卒的小阵列,刘备的这些兵卒便不约而同地放缓了脚步,也从零散的队形开始汇集在一起,开始列阵。

    就像是能够对抗骑兵的,往往只有骑兵一样,对抗阵列,也只能依靠阵列,而且越是老兵油子,越是见多识广,便越是知道有没有阵列,对于短兵相接的时候,往往是天差地别,见到了征西兵卒冒着箭矢而前,阵列丝毫不乱,就知道自己今天撞见强敌了……

    在双方军队鏖战之际,个人战技真的不是很重要,即便你有通天彻地之能,力敌百人之勇,一旦矛刺入肉,刀劈入骨,伤到了敌人,都难免会产生短暂的“硬直”时间,很容易被他敌人趁虚而入。这就需要你身边的袍泽帮忙分担一部分防护功能,而同时你也必须要在袍泽伤敌时,帮他挡住来袭之兵。战阵的作用由此便得以发挥,所以说千人作战和百人械斗,所必须的技能点完全不同。

    战场之上,阵列越完整,则战斗力越强,阵列一旦散乱,导致各自为战,战斗力将会直线下跌……

    强兵,兵刃武器是一个方面,强悍的心理素质是另外一个方面,征西运粮军侯见到了当下如此情形,也是知道多半躲不过去,便干脆横下心肠,沉声大喝道:“想想家中老小!战死于此,家中老小自有供养!征西之下,绝无懦夫!战!来战!”

    “哈!战!来战!”

    征西兵卒一同跟着大喝起来,气势不降反升,让刘备的兵卒都有些错愕。

    刘备挥舞着双股剑,大喝道:“他们人少!杀光他们!”立刻带着自己的护卫向前攻击,带动了其他的兵卒也一并向前,才没有导致什么迟疑和混乱的场景出现。

    金铁交磕声当即响彻四野,嘶喊惨叫声也随之越来越密。

    虽然刘备带来的前阵兵卒基本上都是披甲之卒,但是其中也有很多只有些硬皮甲防护,这种硬皮甲的范围很窄,大体上来说就像是背心一样,也就仅仅前胸后背而已,有的甚至后背都是用几根绳索系着,根本就没有防御力,至于什么胳膊腿,就更是不用说了,全靠自身的幸运闪避buff,再加上平日没有洗澡的泥甲防御……

    因此,在大多数的情况下,百步之外的流矢或许难以射穿,百步以内直射或者投射,这种皮甲就有很大可能性被透甲而入,至于临阵的短兵器相接,枪矛捅刺,皮甲是基本上防不住的,战刀劈砍,倒有一定几率可以减轻伤害。

    反观征西兵卒阵列,基本上人人都是扎甲,最差的也是两裆铠,不仅覆盖了前胸后背,甚至还垂下一块,遮挡了腹部和裆部,当然,和对面穿着硬皮甲的刘备军一样,腿脚胳膊依旧是只有衣袍,并没有战甲覆盖。

    穿着全身战甲的,也就是征西军侯一人,肩膀上多了披挂,大腿上也有战裙,虽然更加沉重,但是防御性能自然更强。

    没有养过兵的人,是绝对不会知道兵卒是多么的花钱。

    原本大汉征兵制度,是服役调拨的,民夫带着自家的武器装备来服役,一般将校根本不管这些兵卒器具的,因此在这项制度推行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发现这样的兵卒装备普遍都非常的差,生锈掉渣的兵刃箭头比比皆是,大家都是抱着拿个破烂充数,然后到了战场上捡漏的心思,然而战场之上哪有那么多漏可以捡?

    于是乎,这样的兵卒的战斗力自然可想而知了。

    随后便有了募兵制,将校要负责手下兵卒的器械兵刃,这样一来虽然解决一部分的问题,但是也带来了钱粮的巨大开销……

    而乱世之中,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死了可以再找地方拉;相比之下,装具可是笔大开销,怎可能让普通士卒用好物?

    所以像是刘备这样,能让兵卒大部分用上硬皮甲的,都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而如今见到了就连运粮的普通征西兵卒,都穿上了他们只有军中中高级军士才能穿的札甲,这心情,复杂得真的就像是山区里面的朴实农夫第一次进了大城市……

    贫穷限制了想象力。

    “杀!”刘备大吼着,带着兵卒和征西兵卒开始了短兵接战。这算得上是刘备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征西兵卒,自然也是对于征西兵卒的装备,心中暗暗的感到吃惊,甚至还有一丝丝的羡慕,一丝丝的愤懑……

    虽然在装备上占据了优势,但是毕竟人数相差太大,再加上刘备其实个人武艺也不差,双股剑舞动起来,就像是纳鞋底的双针一般,咳咳,不是,是像两团绽放的绣花一般,因此被包围起来的征西兵卒在不断的减员情况下,坚持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也就全军覆没了。

    战毕,刘备收了双针,嗯,双剑,看着狼藉一片的战场,还有那些滚滚燃烧起来的辎重车,心情不免有些沉重,他原来有想过征西兵卒凶悍精锐,但是没有想到竟然是如此的彪悍,就连这些算是二线的运粮兵卒都是如此,那么位于一线作战的那些征西兵卒,岂不是更加的棘手?

    还有在这些步卒之上,征西将军赖以成名的骑兵……

    刘备打了一个哆嗦。

    还好是在川蜀,征西的骑兵排不上用场。

    刘备看着自家的手下在兴高采烈的剥取着死去的征西兵卒的战甲,也不管是否有血污或是破损,便往自己身上穿套,心情却一点都好不起来。

    在人数占据了绝对优势,并且还是在伏击状态之下,征西兵卒竟然也几乎是造成了接近一比一的死亡率,这让刘备有些不敢相信,再次清点了一遍之后,才算是勉强接受了现实。

    吴班大笑着,恭贺刘备的胜利,刘备也只能是将笑容重新挂在脸上,心中却是波涛翻涌,思绪繁多。这一次冒险走水路绕过广汉,袭击南充,一来是为了牵制广汉的征西兵卒,毕竟刘备也不可能常驻在这里,不能真正切断供应链的都是假劫道,只是给征西人马施加压力而已,想要靠一次劫杀粮草部队就能获取大胜,纵然刘备心态乐观,也是不敢这么想的。

    另外一个方面的作用,就是给刘琦一个交代,来搪塞一下绕道去上庸的策略……

    而现在,刘备认为,在见识到了征西兵卒的强悍之后,有很多策略需要重新调整了。并不是刘璋太过于无能,着实是因为征西将军斐潜太过于犀利。

    所以,原先削弱刘璋,吞并壮大的策略,现在要缓一缓,至少要让刘璋具备一定的实力,而且从现在这样的局面来看,要单独对抗征西,这个压力实在是太大……

    “元雄……呵呵,这个来了川蜀也算是有些时日了,还未拜见庞公庞子仁……”刘备拉住了吴班,笑呵呵的说道,“不知道元雄可否引荐一二?”

    吴班皱起眉头,有些不解刘备为何有这样的转变,而且从某个角度来说,吴班这一帮人,对于庞羲并没有多少好感,自然也就谈不上有多少合作的心思,忽然听闻刘备这么一说,自然有些诧异。

    “元雄,”刘备补充说道,“征西势强,非你我二人可抗衡,某听闻庞公之处,兵马甚众……”劫道的快乐,怎么能一个人独占呢,大家都来劫道,才是真正的快乐啊!

    吴班有些恍然,寻思了片刻,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如此,某待过些时日,再给使君引荐就是。”

    “不,不……”刘备连忙说道,“如今之胜,不过是损征西之一毛,断不可掉以轻心,川蜀之局,依旧如累卵一般,需众人协力,方可有一线之机也……征西不过运粮兵卒,便是如此悍勇,若是……纵然可胜,折损亦大,不若联合庞公,这个……”

    “?”吴班迟疑的看着刘备。

    刘备真诚无比的点着头。

    “好吧,回军之后,某便派人动身前往就是……”

    “如此,某便代公子谢过元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