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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一方面来说也这个计划对他而言有致命的吸引力。

    如果是别人可能还会瞻前顾后的怕这怕那,但是曹操不一样,他祖父曹腾的事例是他从小到大都耳熟能详敬仰无比的。

    建康元年八月,汉顺帝去世,汉顺帝刚满两岁的儿子子汉冲帝继位。永憙元年正月,继位不到半年的汉冲帝便离奇夭折了,当时是说病逝。

    一年内两个皇帝死去,不是啥好事情。

    所以当时大臣们都认为应该立一位年长有德的宗室当皇帝,至少不那么容易死。

    讨论来讨论去,清流们都属意于清河王刘蒜,而外戚大将军梁冀有不同意见,为了他自己能够继续掌权,执意立了才八岁的勃海孝王刘鸿的儿子刘缵为皇帝,是为汉质帝。

    所以说,董卓之前外戚改立皇帝并不是没有先例的。

    后来汉质帝在清流的不断教导和鼓吹下,觉得拥立自己的大将军梁冀面目越来越可憎,便翻脸不认人,竟然有一次在朝会上公然说梁冀是“跋扈将军”。

    随后当然是汉质帝的小胳膊小腿扭不过大将军梁冀,悲催的被梁冀下药毒死……

    汉质帝死后,朝廷官员该干嘛干嘛,继续分成两派,一派由清流大臣李固领导,拥立清河王为帝;另一派由外戚大将军梁冀领导,拥立刘志登位。

    至于汉质帝怎么死的,没人去追究——反正都死了,追究那个有意义么,还不如眼下捞点功劳更实在……

    而最大的功劳莫过于拥立新帝——

    正当两派不断争议时,曹操的祖父曹腾看准机会成熟了,亲访梁冀,表示以他为首的宦官众支持梁冀,并指出,清河王为人严明,如果立清河王为帝,恐怕难保平安,但立刘志,则可以长保富贵。

    外戚宦官联手,清流只好节节败退,随后梁冀与曹腾拥立刘志为帝,是为汉桓帝。

    汉桓帝即位后,曹腾因定策有功,被封为费亭侯,升任大长秋,加位特进。

    如今似乎也有一个同样的机会摆在曹操面前,汉少帝被废后,董卓新立的皇帝若是不能长久,那么汉少帝又将有机会重新登上皇位,届时营救少帝于水火之中的曹操就和他祖父曹腾一样,立下了绝世功劳,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当然,这也是伴随着很大的风险,不过那有求富贵是不用冒风险的?用一时的风险来换一世的富贵,到底值还是不值?

    曹操有些犹豫,因此没等斐潜的拜师酒宴结束,就匆匆回家找他的父亲曹嵩商量一下。毕竟这个事情,不论成败都会牵涉到全家的。

    曹嵩静静的听曹操说完,问曹操:“吾儿意何为?若事败,汝将置曹家于何地?”——你来找我商量就说明其实你还是有点想干的了,只不过如果失败了,曹家这么大一家子人怎么办?

    “孩儿未曾想好。只不过机不可失……”曹操低下头,很是不舍的说,“若是父亲大人不允……也就罢了……”

    曹嵩看着眼前的儿子,满腔满腹的话语化成一声叹息,能说什么呢?这个儿子都敢豁出性命来去博取富贵了,自己还能说为了你老子的身家性命,还是不要干了?就算是说了,这个全身都是野心的儿子会心甘情愿的听么?

    “汝,且去罢。”沉默良久的曹嵩说道,“为父……允了……”

    “唯!”曹操趴下,给父亲曹嵩磕了一个头,便转身离去。

    “阿瞒!”曹嵩叫住往外走了两步的曹操,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只是说道,“……吾儿……好自为之……”

    曹操再一拜,便大踏步而出,留下屋内的曹嵩渐渐的被阴影吞没。

    ***************

    是日,曹嵩收拾细软,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带着曹操的三个弟弟曹德、曹彬、曹玉离开了洛阳,投奔徐州的琅邪王刘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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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斐潜从宿醉中清醒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东汉就是这点好,只要没什么大事,可以睡到自然醒,没有各种喇叭声、电钻声、闹钟声又或是店铺嘈杂不知所谓的音乐声等等,只有些许鸡鸣狗吠,真是春困秋乏夏打盹的爱好者的福音。

    福叔早已经将早餐备好,等斐潜洗漱完毕后就立刻端了上来,喜滋滋的立在一旁看着斐潜吃饭,满心欢喜的想着,“我家少郎君有出息啦,被东汉当代两大学问大家收为弟子啊,老大人在天有灵,也想必是乐开了怀了吧……”

    等到斐潜吃完,福叔将盘子收拾了下去。

    斐潜吃饱了有有些犯困,打了一个哈欠,心中想道,“我现在好像是越来越适应这样的生活了,万恶的封建社会,竟然将我这一个根正苗红的四有青年腐蚀到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地步……看福叔忙前忙后,要不要买一个侍女丫鬟什么的来分担分担呢……还可以……”

    正当斐潜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的时候,福叔又走了进来,手里拿了两封书信,斐潜一看,一封是斐敏的,一封是崔厚的。

    崔厚的信是说从那天二帝流落北邙山后,崔厚的父亲崔毅就生病了,一直未康复,这段时间都在照料,所以不能来参加贤弟的拜师礼,深感抱歉云云,最后说道,庄上最近新收一些新鲜瓜果,晚些时间派人送来,粗俗之礼不要嫌弃等等,当然,也提了一句,说希望斐潜有空可以去崔家庄,必定扫榻相迎云云。

    崔毅病了?估计是被闵贡气病的吧……

    崔厚的信算是中规中矩,但是斐敏的信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原本斐潜是答应斐敏在解决完崔家之事后就离开洛阳,家中的存书除了《齐论》残卷之外都“暂存”于斐敏家,但是现在没想到情况变化这么快,几日之间斐潜就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朝廷预备役郎官,变成了人人羡慕的两大学问大家的弟子,虽然昨日斐敏没有亲临拜师礼,但是仍然派了家中的管家到场并奉上贺礼。

    斐敏整封书信中没有提及半句关于书的事情,反倒是对他成为蔡邕和刘洪的弟子表示祝贺,展示了一个长辈对于晚辈取得成就的欣喜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勉励,末了说了一下斐潜年龄不小了,也要考虑一下家族传承的问题了,还将说有空来做客,介绍一些人给斐潜认识认识……

    斐潜琢磨半响,这是要给我拉皮条的节奏么?考虑家族传承再加上介绍人给我认识,不会是斐敏要介绍一堆什么我的表妹之类的吧?

    其实斐潜猜得没错,斐敏原本是想将斐潜之父遗留的书卷占为己有的,但是没想到转眼之间斐潜就搭上了蔡邕和刘洪两个大拿的线,虽然说这两个人的官职并不高,但是奈何这两个都是学问界的泰斗级别的人物,各种门生朋友牵扯瓜葛简直不要太多,再去拿斐潜的书就有些不合适了。

    但是斐敏完全放弃又觉得很不甘心,就干脆祭出士族法宝——联姻,将本家里面的适龄女子嫁给斐潜,自然两家人成为一家人,斐潜的书就是斐敏家的书,斐潜的老师就是斐敏家的老师……

    啊呀呀,这真是要怎么办才好?斐潜有些头大,就不能让我安生几天么?怎么一个个每天算计来算计去就不嫌累得慌?

    关键是斐家有什么出名的女子啊,从没听说过……要是有像大乔小乔那样的,我也就勉勉强强从了……

    正当斐潜不着边际的乱想的时候,福叔提醒道:“少郎君,时辰不早,别耽误了谢师的时间。”——少郎君别发呆了,别人只需要谢师一家,你这要谢师两家,还不抓紧点……

    斐潜一听,是啊,按照礼仪,今天要去答谢师恩的,便连忙起身去更衣,一边还问道:“是啊,快,快,福叔,谢师之礼可备好了?”

    “昨日就已经备齐了,少郎君……”

    ***************

    等到斐潜从刘洪家里出来的时候,颇有些赧色。

    自己一个小年轻,让一大把年龄的老师刘洪等了那么久,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幸好刘洪知道他昨天喝得多了,并没有责怪于他,而是多加以温言勉励,同时刘洪又提及说道他已经将朝廷职位交割完毕,不日将前往山阳郡上任,恐怕是暂时没办法亲自教导斐潜,不过要斐潜学习的书和要做的作业都已经布置好了……

    然后当斐潜看到那厚厚一堆书卷的时候嘴上没把住门脱口而出,“怎么这么多!”——后果当然可想而知,被刘洪狠狠的勀了一顿,见到斐潜唯唯诺诺深刻认识到自己错误,有悔改之意了才算放过斐潜。

    真是不论古代现代,老师布置起作业来总是不嫌多……

    不过话说回来,古代的老师是真心对每一个弟子都像自己孩子一样对待,就拿刘洪来说吧,这么多书卷,说送就送了,半点犹豫都没有。要知道在东汉时期,书卷根本就是有价无市,有再多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像什么后世的书店图书馆可以随便看随便买,那是想都不用想。

    刘洪送斐潜的书如果只是按照普通书卷市场价一卷百金来算,这些书卷价值就已经超过了三千金,更何况刘洪送的书里面还有一些是珍品孤本,这价值简直无法估量。

    一个才见面没几次的老人家,就因为感觉到斐潜在算术上会有些造诣,就愿意将自己的所学无私的传授,并将自己珍藏的书卷毫不吝啬的赠送,唯一的希望就是斐潜能够继承自己的衣钵,将算术学问发扬光大。

    去蔡府的路上,斐潜都一路的感叹,这和后代那些只认钱,不懂得如何因材施教,天天只懂得要家长买各种有用没用参考书的老师强了不止万倍。

    等斐潜从刘洪府上赶到蔡邕府邸的时候才得知,蔡邕今天正好是大朝会的时间,前去上朝了,尚未回来,不过蔡邕有交代说若是斐潜来了就在府内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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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蔡邕师傅已经有交代,那么就等吧。

    对斐潜来说,蔡府已经来过好几趟了,加上现在身份也正是成为亲传弟子,因此也算是半个蔡府人。

    蔡府的管家亲自将斐潜带到偏厅,仔细的问了斐潜是否有什么喜欢的和不喜欢的,便让人端上一些茶点,自己便要亲自在一旁伺候。

    虽说以现在斐潜的身份,让蔡府管家一旁伺候也不算什么大事,但在后世职场小心翼翼混过的斐潜,立刻道谢后表示他自己来就行,不用管家费心。

    管家推辞不过,便交代一旁的小侍女务必照顾周全,自己便下去忙活其他事情了。

    像这种处事态度的细节做法,斐潜倒也没有特意苛求,只不过是后世带来的习惯,尊重他人便是尊重自己,多找一个朋友好过多树一个敌人。

    比如让管家一旁伺候,按规矩来说也并无不可,毕竟是蔡邕的亲传弟子,但是问题在于斐潜目前一无正式朝廷官职,二无学问上的闻名著作,人家管家敬重伺候斐潜,只不过是因为管家敬重蔡邕,故而爱屋及乌也对斐潜也恩礼有加。

    但斐潜因此就拿大,处处吆五喝六指手画脚,一两次固然无妨,若是多了未免会惹人生厌,生出不应有的事端起来。

    古人今人只要是人,除了被迫无奈的,有谁会喜欢一个天天高高在上,动不动就是说你这个不对那个不对,要你必须干这干那的?

    故而斐潜按照后世职场混到的这些习惯,倒是让蔡府管家大为敬佩,心中直道老爷此番也是收了一个谦谦君子,做派有如之前的弟子顾雍一般宽厚,日后必成大器。

    斐潜坐等无聊,便随意拿了一卷书卷,便看了起来,毕竟现在是蔡邕弟子,若是忽然一天蔡邕考究起学问来,自己这个三脚猫功夫露馅了总是不好,所以有时间便多看些书总没坏处。

    看着看着,斐潜忽然觉得四周一下子安静许多,四周不但没有了侍女仆人做事、行走的声响,就连原来仆人之间略有略无的一些低语声也没有了。

    络大个蔡府忽然之间一切都静谧平和,只有原本都觉察不到的街道上偶尔的叫卖声飘过院墙,更显得蔡府幽静深远。

    斐潜刚奇怪的扬了扬眉毛,正待说话,就看见一旁的小侍女急得冲他比手划脚,示意让他安静别说话——

    就在此时,一声琴音犹如从天外飞来,骤然击破了蔡府的沉寂——

    刚开始只有一两下极细极低的琴音飘来,宛如春天第一场春雨,点点绵绵,飘飘荡荡,轻轻的沾在脸上身上,由皮肤上慢慢的浸润到心间……

    随后便有更多跳跃的音符加入了进来,在蔡府的房屋亭榭中欢快的相互碰撞,琴音清丽就仿佛山涧鸣泉飞溅,又如春花绽放,一时间斐潜仿佛看见自己如同身处一处鲜花盛开之地,只见满目五彩缤纷,身侧彩蝶纷飞,呈现出一派热闹欢快的景象……

    可是这一段欢快的音乐并不长久,随后便伴随着一声高亢的乐声,宛如同转眼之间就从风和日丽变成了乌云密布,风雷滚滚的恶劣天气,顷刻之间就是倾盆大雨兜头浇下,无边无际,让人躲无可躲藏无可藏……

    琴音渐渐变得呜咽,开始时每个音符都拖的长长的,像是从心间硬扯出来的一个个依依不舍的思念,一系列的颤音让人觉得浑身发冷,但不久之后就变成了一阵阵急促之音,仿佛刀砍斧斫,阵阵金石之音敲在身上,砸入心里,让人由外而内,不由得痛彻心扉……

    不知过了多久,琴音渐渐变小,长长的拖音宛如幽幽的叹息,只让人觉得如同站在一片被风暴摧残的花地,雨声渐渐萧萧,满地花红片片,枝倒叶残,一片凄凉……

    曲散琴歇,斐潜忽然觉得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摸,竟然是自己不由自主的流下泪来,连忙拿袖子两下搽干净。

    斐潜不好意思的四下偷偷瞄瞄,发现自己竟然是第一个清醒过来的,身旁的小侍女还在精神恍惚的站着,小脸上也是长泪两行……

    斐潜心中不由得暗叹:后世人称蔡昭姬为汉代第一才女果真是一点水分都没有,单说这琴音琴艺已经是登峰造极,炉火纯青,竟然能不知不觉将人深深感染,让人不由自己……

    再想到历史上再过一段时间,董卓携裹洛阳百姓迁于长安,蔡邕又因董卓之死而牵连不幸身亡,蔡昭姬举目无亲,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长安,被南下的胡人乱兵掳去北地,长达十二年才被曹操赎回……

    “为天有眼兮何不见我独漂流?为神有灵兮何事处我天南海北头?我不负天兮天何配我殊匹?我不负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蔡昭姬是在何等无奈悲怆的情况下才写下这样的文字,字字都令人哀伤的想痛哭一场。

    想到这些,斐潜心情激荡之下,只觉得心中像是被一团什么东西堵住一样,有种强烈的不吐不快感觉,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过一旁的纸笔,挥毫写下了:“沉舟侧畔千帆过,枯木前头万木春。黄河尚有澄清日,岂可人无得运时?”

    等到写完了才发现,自己这上下两句好像根本不搭嘎,应该不是同一首诗的,怎么自己能把这两句连到一起了?

    正待斐潜想再改改或是涂抹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呼喊蔡邕蔡侍中回府了,一时之间蔡府纷纷乱乱,只见蔡邕面沉如水,一路走来,下人们无不战战兢兢气不敢出。

    蔡邕走到偏厅,看见斐潜,也没说话,只是招了招手,示意斐潜跟上,便转身往书房走去。

    斐潜连忙放下纸笔,跟在蔡邕后面,心中在想,这是怎么回事?什么事情会把蔡邕蔡老头子气成这副德性?

    啊,该不会是——

    斐潜正亦步亦趋的跟着蔡邕走的时候,留在偏厅的小侍女歪了歪脑袋看了看斐潜所写的诗句,眨眨眼睛,便偷偷的将诗词折叠了一下,放到袖子里,心想这是斐郎君听完我家小娘弹琴后写的,待我拿去给我家小娘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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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和斐潜猜测得一样,蔡邕的怒火是来至于废帝,严格来说不是因为废帝的这个结果,更多的是在这个废帝的过程。

    今日大朝会上,董卓趁着大会文武之际,对众人宣曰:“天子暗弱,不足以君天下。今有策文一道,宜为宣读。”随后就命李儒宣读废帝策文。

    李儒的一声声宣读策文的声音,把汉少帝吓的浑身冒汗惊慌失措。

    董卓在王允、袁隗的默许下提出废帝,满朝文武经无一人吱声,唯独只有尚书,前北中郎将卢植站出来,怒斥道:“昔日太甲既立,不明,伊尹放之桐宫。又昌邑王立二十七日,罪过千条,是以霍光废之。今上富于春秋,行未有失,此非前事之比也。”——意思就是之前有先例的废帝大臣伊尹和霍光都是有正当理由的,董卓你这个不是什么正当理由,纯粹胡说八道,和之前的伊尹、霍光不能比。

    言毕,卢植见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便径直下朝辞官奔上谷军都山隐居去了。

    可怜的汉少帝坐在帝位上,刚开始卢植站出来的时候还满怀希望的左右寻找能不能有其他的大臣一起上来反对董卓,帮助他说句话,可是看来看去只见到一群像鹌鹑一样低着头的大臣们,汉少帝刘辩原本期盼的眼神也渐渐灰暗下来。

    戏剧化的场面就这样出现了。

    汉少帝的皇冠玺绶被解除,陈留王被请上皇位,一群人像是排练过无数次一样,业务熟练的向原陈留王,新皇帝朝贺……

    当朝,董卓升为相国,宣告了董氏正式成为了朝廷册封的最大外戚党派……

    蔡邕的怒火其实不仅仅是董卓废帝,也有气满朝大臣的默许不反抗的行为,当然其中也包括他自己——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一种冲上去和卢植一起慷慨陈词的冲动,可是想到了家人,想到了蔡琰,他又犹豫了,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跟着大流,完成了整套少帝退位,新帝登基的过程。

    但是下了朝,回到家中,蔡邕感觉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和自己所学儒家理念起了冲突,但是这种矛盾的心情又没办法宣泄,只好将满腔的怒火憋在心里。

    看到垂手一旁肃立的斐潜,蔡邕忍了忍憋屈的情绪,想起斐潜今天是来谢师之礼的,便强颜勉励斐潜几句。

    不过说道了最后,蔡邕最终还是没能忍住,问斐潜道:“子渊,‘君能补过,衮不废矣’此事你怎么看?”

    斐潜虽然下意识的立刻想接上那句经典名词“此事必有蹊跷”,但是毕竟蔡邕是在借文学考究的名义探寻道义上的解释,斐潜自然不能那么没皮没脸的瞎忽悠。

    “君能补过,衮不废矣”出之左传的晋灵公传。

    晋灵公是个充满了高级趣味的人,他甚至喜欢在宫墙高台上拿弹弓弹人家的小唧唧,看行人躲避的样子,就觉得非常开心……

    一个堂堂的诸侯王喜欢干这种事情也算是独一无二了。

    所以晋灵公大臣们很担忧,觉得要把晋灵公引导上高等弹道学的正途上来,不能整天玩弹弓弹人家的小唧唧,那样没出息。

    所以一个大臣赵盾去规劝晋灵公,但是晋灵公嘴上说知道了,会改正但是就是不改,后来规劝了多了晋灵公烦了就要杀赵盾,但是赵盾有气运护身,杀了几次没能杀死,就反过来把晋灵公干掉了,迎接了晋国公子黑臀,并将黑臀立为国君。

    其实斐潜有看过左传,对左传还算比较熟悉,每次看到这里的时候斐潜都想笑,春秋那时候的人多么质朴啊,名字起的真好,多么形象——黑臀,哇咔咔咔……还是国君……

    不过蔡邕今天问的重点并不是国君的臀部是白的还是黑的,而是引用晋灵公来影射今天在朝会上发生的事情——“君能补过,衮不废矣”——如果汉少帝能改正过错,是不是就不应该废帝?就算汉少帝有过错,是不是应该先规劝,实在是无可救药了才走最后废帝这一条路子?

    因为在儒家观念里面,无论所谓的“天子”多么愚笨、痴呆,无论多么残暴、缺德,无论多么变态,都是“神圣”的,不可冒犯的,不可轻易弹劾讨伐的,否则便会犯下欺君,亵读,犯上作乱的罪行。

    因此蔡邕觉得皇帝有过错的时候要规劝,自己没能做到,皇帝被随便这样废除,自己也没能劝阻,现在到了这种地步,心中难安。

    斐潜想了想,自己这个师傅啥都好,就是有点太理想化了,你没看见满朝文武没几个吱声的,大都是高高兴兴的迎接新皇帝,那还有谁去管废帝啊?

    不过话不能直接就这样和蔡邕说,否则还不被蔡邕骂死。别看蔡邕在朝廷上没敢骂董卓,可是骂自己的弟子,蔡邕才不会觉得有什么敢不敢的问题。

    斐潜斟酌了一下说道:“宋楚做城下之盟,其盟曰‘我无尔诈,尔无我虞’。”——这个说得是当时楚宋之间骗来骗去的事情,写在盟约里面的都可以公然推翻,就别说现在一个皇帝了,师傅你对别人是诚信君子,但是未必别人都是诚信君子啊!

    谁不欺诈?不欺诈就难以立住脚,难以为自己谋取利益。所谓“春秋无义战”,在一定程度上也包含各国之间的利益纷争,总是包含著欺诈的成分。

    现在的情况也是这样,你看看董卓军队就兵临洛阳城下,在这种情况下,又有什么第二种选择好选?况且满朝文武有那个不是在谋取自己的利益?袁家、王家为什么没吭声,这后面难道没有什么欺诈或是利益在内么?

    蔡邕长叹一声:“话虽如此,但……”蔡邕没把话说完,但是意思斐潜明白,道理人人都懂,但是碰到实际问题的时候往往不一定能做出来。

    蔡邕摇摇头,虽然看起来比刚才好像宽慰了一点,但是心情仍然不是很好,拍了拍斐潜的肩膀,让斐潜回去好生学习,便让斐潜回去了。

    斐潜出了蔡府的时候还在想,蔡邕这样的性格是不是成为了历史上那矛盾的哭董卓的原因?不过现在来看,董卓并没有给蔡邕封多大的官职,蔡邕应该不至于会感恩董卓吧?

    斐潜想来想去,为了保证自己的猜测正确,觉得有必要再去另外一个人那里去试探试探,虽然难度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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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斐潜看到门房跟在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身后一起出来了,便知道多半有戏,果然,李儒愿意见斐潜,让管家出来迎接。

    虽然斐潜见李儒的次数不多,但是每一次见到李儒都觉得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因为确实和后世的作品形象差太多了,像眼前李儒这个堂堂仪表,若是演什么影视形象那肯定是光伟正的正派男主角无疑,一袭月白色锦袍,峨冠博带,三缕长须修剪的整整齐齐,端坐于桌后,气度不凡,怎么看都是一个博学多才而且稳重有度的中年美男子,怎么会在演义里变成了一个猥琐男呢?

    斐潜不敢多做打量,连忙上前拜见,道明来意,并对着李儒深施一礼。

    李儒上前将斐潜搀起,然后宾主落座后,说道:“汝师从蔡侍中何学?”

    斐潜刚要起身回话,便被李儒制止,示意斐潜坐着回答便好。于是斐潜拱手谢过,说道:“此番治学左传。”

    “左传?”李儒好像有一点点意料之外的样子,微微一笑,说道,“蔡侍中倒也因材施教。”

    斐潜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这是几个意思?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李儒也没有等斐潜回话,自顾自的说道:“顾元叹授《礼》、阮元瑜授《诗》、路文蔚授《书》、曹孟德授《易》……”李儒如数家珍,然后看了斐潜一眼,“倒也有趣……”

    蔡邕这点老底子,李儒倒是一清二楚,听这么一说,曹操学的是《易》?难怪那么诡诈多变……不过为什么要看我一眼才说有趣?斐潜心中不由得暗自揣摩,是说我有趣还是说蔡邕授我左传有趣?

    啊呀,最烦绕这些圈子,累死不少脑细胞……

    李儒又说道:“夫左传者,叙述论断,色色精绝,声情意态,缓者缓之,急者急之,述行师,论备火,言胜捷,记奔败,申盟誓,称谲诈,谈恩惠,纪严切,叙兴邦,陈亡国,斯为大备。”——李儒对于左传的评价非常的高,说左传里面叙述论断这些描写非常精美,并且在左传里面,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包括行军、安营、胜败、外交、狡诈、施恩、纪律、兴邦亡国的经验统统都有……

    真的假的,怎么听起来不像是左传,反倒是像什么遁甲天书之类的东西,拿到手就可以立刻智力上升二十个点……

    李儒扫了一眼斐潜,正容道:“汝师待汝甚厚,须谨敏笃行,莫辜负了一番好意。”

    斐潜连忙避席行礼,口称受教——啊呀,刚才的表情被李儒看到了,赶紧承认错误……

    李儒点点头,重新让斐潜坐下,突然话题一转问道:“今日之事,汝师可有何言?”

    虽然李儒问的没头没尾,但是斐潜一下子就知道李儒是在说什么。

    “今天之事”,虽然没说是什么事情,但是今天有什么事能比废帝的事情更大?

    所以李儒就是在问关于废帝这个事情,蔡邕有什么看法,是赞成是反对?又或是有什么对废帝这件事的评论?

    不过,李儒怎么知道我是从蔡邕那里过来的,能知道蔡邕的态度?

    哦,对了,今天是谢师之日,我来的这个时间刚好和是蔡邕回府的时间对得上……

    这样我就不能推脱说我不知道了,斐潜想道,当着聪明人说一些很蠢很明显的谎话,不但是暴露出了自己极低的智商,更是展现出自己有缺陷的品格……

    那我应该怎么办?真是急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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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是出了一身冷汗的斐潜都没注意到下人说的人是谁,便赶快趁这个机会告退。

    李儒也没有拦着,便同意斐潜回去了,只是在斐潜临走之时好似随意的说了一句,“汝若有闲,可常来。”

    斐潜嘴上答应一声,心里却想,我这就来一趟,已经是累死多少脑细胞啊,还经常来,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抽么?

    斐潜一边腹诽,一边快速往外走,却没注意在拐角处差点撞上一个人——

    说是差点,因为斐潜在快要撞上的时候就只觉得自己身体一轻,直接就离地而起,自己居然被迎面来的人一把拎了起来!

    好一条大汉!

    这是斐潜的第一眼的感觉,不过随后就感觉自己像一只小鸡似的被拎着,实在有些尴尬难堪……

    话说我有那么轻么?还是我来三国后都没吃好,变瘦了?

    一旁的带路的下人都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赶快解释介绍一番,吕布这才知道被自己抓在手里竟然是蔡邕和刘洪的弟子,连忙将斐潜放下,叉手为礼,说了一声多有得罪。

    等到斐潜双脚着地后,才发现自己比吕布居然矮了至少两个头!按说斐潜也不算矮了,按照他自己的预测,自己的身高大概在一米七左右,那么换句话来说,吕布的身高居然至少有两米一!

    为啥同时东汉人,差距这么大?

    或许是突然被拎起,又或是刚才脑力费太多了,斐潜有些迟钝的才猛然反应过来——站在我面前的居然是三国第一猛男吕布啊!

    斐潜下意识就在身上摸了摸,旋即问身边的下人:“可有纸笔?”

    “郎君要纸笔作何?”

    “签名啊!”斐潜脱口而出之后才反应过来,怎么自己把后世见到明星就要签名的习惯带过来了,不过话都说了,签一个也不错,毕竟是武力值第一的吕布啊,这要是把签名放到后世,那要值多少?

    估计自己是这个东汉时期第一个这么干的吧?自己之前居然没想到这么干,以后有机会自己把遇到的牛人都签个名,想想都觉得有趣,吕布怼上关羽,诸葛怼上司马,呵呵……

    斐潜想的自己都乐了,把下人拿过来的纸笔递给了吕布,对着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的吕布期盼的说道:“子渊有个不情之请,烦请都亭侯给签个名……啊,对对,就写名字……对对,然后写赠与吾友子渊……对对,子渊是在下的字……”

    好了,全东汉第一份明星签名搞到手了,斐潜喜滋滋的吹干墨迹,往怀里一放,啊,对了,还要给人个说法,要不然传出去估计自己会被别人当成突发性精神病患者……

    想到此处,斐潜特意正了正衣冠,向吕布拱手为礼,肃容说道:“子渊曾听闻都亭侯久镇并州,阻鲜卑南下牧马,保得乡民安宁,实为功莫过大焉,令子渊不胜敬仰,故此今日得见,喜不自禁,若得罪之处还望都亭侯见谅。”

    “原来如此!布仅微末之功,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哈哈……”吕布听了斐潜的解释,虽说是连连摆手谦虚一番,但是高兴得脸上就像开了花一样……

    吕布最开心的日子就是在并州杀胡人保家乡的时候,那也是他最得意的事情,现在被斐潜这么一提,顿时大有知音之感,刚才略有的疑惑和不满早就远远的被抛到九霄云外,再看斐潜时怎么看都觉得顺眼,便说道:“子渊稍驻,待布前去复命之后再寻个地方一醉方休!”

    说罢,吕布也没等斐潜回答,就已经自顾自的带着笑容大步走了……

    这——吕布要请喝酒,我是去还是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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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吕布之后的名声不是太好,但是那是在虎牢关张飞张三爷碎嘴之后的事情,现在么,喝一顿酒应该没什么问题,况且斐潜对吕布也很好奇,这样一个武艺过人,在三国初期就汇集了一流谋士、一流武将、一流兵士、一流装备的四流军阀,为何走向末路的?

    历史上如果吕布和陈宫搭配得好的话,真是牛的不要不要的。

    陈宫擅长于整体战略规划,按照历史上的来说,陈宫是那种你给他时间慢慢思考,就会给你一个超级大礼包的类型,没看最开始的时候,隐忍多时的陈宫一旦发动,就给曹操后腰子上来了一下狠的,差点没把曹操捅残废了……

    吕布则是战场上的王者,可以说如果一对一,或则一对多,只要对面士兵数量上没办法达到压制吕布武力的程度,那就是铁定只有一个结果,被吕布揍得哭爹喊娘的……

    再加上现在这个时间点,并州狼骑、西凉铁骑还有白马义从是三国仅有的三大成建制的骑兵军团,好比别人还是拿着土枪土炮,吕布军团已经能开坦克了,差不多就是这样……

    但是这样的配备,最后还是跪了……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

    现在的吕布非常的开心,终于遇上懂我的人了。想象一下,一个原本的穷屌丝忽然摇身一变成为了高富帅,居然身边找不到一个可以炫耀一下的小伙伴,真是把吕布憋屈的难受。

    张辽、高顺被李儒安排去操练新收纳何进之兵去了,一个在城内校场,一个在城外大营,当然这两个人在职位上都从军侯升任了杂号校尉。

    脑袋神经比较粗的吕布丝毫没有察觉是这是李儒怕他并州兵团抱团,故意拆分的,吕布只是觉得以前是为了没钱喝酒而烦恼,现在是有钱了,但是找不到人喝酒而烦恼……刚开始找李肃几次,结果显摆多了李肃也不爱来了……

    所以遇到斐潜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嗯,确切的说是在墙角差点撞上的知音之人,吕布就迫不及待的抓住,拉扯着去喝点小酒,显摆显摆。

    按照吕布原来的意思,是要到洛阳城最大的酒楼醉仙楼上的,然后先叫几个胡女跳几曲胡旋热热身,再来几个粉头热闹热闹——

    这下把斐潜吓了一跳,连忙对吕布说小弟昨天才进行完拜师典礼,在醉仙楼举办了拜师宴,今天就找粉头胡天胡地,这个好说不好听啊……

    吕布想了一想,也觉得有些道理,颇带着一点遗憾的把饮酒的地点改在了自己新的府邸内。

    吕布现在住的府邸是原本上军校尉蹇硕的一处房产,因蹇硕一族被屠后,收归国库,就空了下来,一时半会也没人住,吕布一来,董卓就慷国库之慨,将其赏赐给了吕布,还给配备了大量仆人奴婢。

    吕布拉着斐潜一进府门,就嚷嚷着让手底下的仆人奴婢赶快去准备酒宴,随后还叫人去找张辽、高顺,说今天认识了一个小兄弟,也要让张辽高顺一起来看看……

    斐潜心中腹诽,我又不是动物园里的猴子,什么话这是,让人来看看,要不要再收点门票钱啊……不过从吕布语气里面倒是一点都没听出吕布有轻视斐潜的意思,反倒有点像新得到一个可以炫耀的成绩就立刻跟其他的小伙伴显摆的样子。

    不多时,酒宴就在后厅摆好了,这一点让斐潜有些意外。

    虽说现在吕布原配夫人还在并州没来,所以后院就只有吕布一个人,也就无什么女眷方便不方便的顾虑,但是酒宴摆在后厅而不是偏厅,表现出来的是吕布没有把斐潜当成客人,而是有点当成自家人的一点意思。

    斐潜这时才觉得自己忽悠吕布有点不好意思,看这态势,吕布是那种相对比较实心眼的类型的人,这种人在人际交往上有点像草原上游牧民族的性格,对你好的时候是真心对你好,绝对不会有一点点吝啬,当然这种人眼睛里面也容不下一点点沙子,如果被他发现你欺骗他,那他之前对你有多好就会变成有多恨……

    既来之则安之。

    斐潜按照后世酒席上的习惯,自然而然的端起一爵酒敬一下吕布,然后咕咚一声下肚——反正汉代的酒再怎样都是度数很低,就跟后世掺了酒精的果汁一样,还带着一些滤不干净的杂质。

    吕布一看顿时大对胃口,原来还有点担心斐潜像那些他碰到的酸文人一般,扭扭捏捏,吃个东西慢吞吞不说,有的还翘个兰花指……没想到今天碰上的这个斐潜一点酸气没有,倒是有点属于武将的豪放……

    吕布也是将酒爵往嘴里一倒,皱了皱眉头,不是嫌弃酒不好——汉代酒就那样——而是嫌弃酒爵太小,一爵下去半点感觉都没有,便连声让下人把酒爵撤掉,换酒碗来。

    在后世,要想酒桌上少喝酒,有一个办法就是多说话,在职场混过多年的斐潜自然有深刻的理解,便找了个由头问起吕布在并州的杀鲜卑的事迹来,也正好挠到吕布的痒处——这些事情吕布原本想讲都找不到听众的。

    吕布讲的眉飞色舞比手划脚,斐潜也是听的津津有味,毕竟这些东西在后世是无法从史料上获悉的。

    斐潜时不时的就吕布的讲述中不解的地方提点问题,然后一边点头,一边看到吕布酒碗空了,也不用侍女,自己提了酒壶就给吕布满上。

    吕布倒也没客气,正在兴头上的他直接一口喝干了,随意抹了抹嘴,继续开讲……

    然后斐潜就笑眯眯的一边听,一边又给吕布倒了一碗……

    然后吕布又喝掉了……

    等到城内在校场练兵的张辽张文远得讯过来的时候,吕布已经喝得有个七八分了,兴致大发的应斐潜要求就在后院中拿了一根长矛秀起武艺来了——

    吕布身手果然不愧为三国第一武力值的称号,斐潜看那根长矛估摸着怎么也要有个三四十斤的样子,但是在吕布手里就跟拿个小木棍似的,单手就可以随意拿着,舞动起来满院子都是风,吹的斐潜的大袖子都快打到自己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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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显然张辽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了,一把将披在身上的大氅一撇,伸手一把抓住了长枪,随手一抖,晃出十几个枪花,便往吕布身上扎去。

    吕布一杆长矛使的势大力沉,又在沉稳中见灵巧,而张辽却是将一柄长枪用的就像按了弹簧一般,雪亮的枪头带着红缨忽左忽右神出鬼没。

    两个人在后院不大的地方捉对厮杀,枪矛之间不离对方的要害,就像生死仇人沙场相搏似的,看得斐潜心惊肉跳。

    原本吕布一个人舞动的时候只是带动了下人们来不及清扫的落叶,现在又加入了张辽,两个人的气劲不断敲击,四溢飞散的劲风不禁将地上砂石搅起飞溅,更是扯的院后的树木树叶如雨般纷纷而下,而树叶落下的过程中又被两人之间锐利气劲撕扯破碎,一圈圈的围绕在两个人身侧……

    “不打了!我饿了!”张辽将吕布逼退了一点,抽身往后一跳,随手将枪往地上一插,高声说道,“一来就打架,是来请我吃饭的还是让我来打架的?”

    吕布哈哈大笑:“好!好!先吃饭,吃完再打也可!”

    吃完还打?斐潜腹诽了一下,难道这些人都没有盲肠的?这个朝代得了盲肠炎除了找华佗估计可就没地方去治的啊——

    “来来,文远,”吕布一手拉过斐潜,向张辽介绍道,“此乃蔡伯喈和刘元卓之弟子!你猜猜是谁?”

    斐潜估计吕布现在的状态是真喝得差不多了,都说了我是蔡伯喈和刘元卓的弟子还让张辽猜……

    张辽的个头比斐潜高上大半个头,浓眉大眼国字脸,古铜色的肤色,下颚上蓄有些短须,显得精干十足。

    听吕布这个已经有了答案的提问,张辽倒也没有奇怪,向斐潜叉手为礼。斐潜也连忙向张辽拱手作礼。

    吕布哈哈大笑,一手拉着斐潜,一手扯着张辽,重新入席,一面大声叫唤着下人将旧的席面撤下,换些新的上来,一面给张辽介绍他是怎样跟斐潜认识的。

    被吕布这么一讲,斐潜又想起来,张辽张文远,五子良将啊,后世唐朝追封六十四位名将其中就有他,而像什么马超赵云居然没上榜……

    斐潜笑眯眯的向张辽递过纸笔:“文远将军,也请给子渊签一个吧……”

    吕布大笑,“签!当然要签!嗯,为何伯平没来?”这时候吕布才发现高顺没和张辽一起过来。

    “伯平居于城东大营,现城门关闭在即,进出颇为不便,特向都亭侯致歉。”张辽一边签,一边说道。

    吕布点点头,说道:“是我考虑不周,无妨无妨,倒是可惜了,未能一见子渊贤弟,只得下次再行补过吧。”——男人的友情是在酒桌上建立的,一顿酒没喝完,斐潜就变成贤弟了。

    等待斐潜将张辽张文远的签名吹干了墨迹,也放到怀里装好,才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吕布不是玩方天画戟的么?

    怎么刚才都没见到?

    赤兔马来吕布府上的时候看到了,就算是斐潜这种不是很懂马的人都能一眼看出来是匹好马,比一般的马都要高上一个马头,浑身上下活力十足,但是就是没看到方天画戟,马背上好像也是一柄长矛……

    “敢问都亭侯,怎不见方天画戟?”——怪不得斐潜总是觉得有些怪怪的,赤兔马和方天画戟是吕布的两大装备好不好,拿到手武力值至少飙升20以上……

    吕布“呃”的一声打了个酒嗝,奇怪的问道:“方天画戟?为何问我?”

    斐潜小心脏咯噔一下,小心翼翼问道:“都亭侯,难道你兵器……不是方天画戟?”

    “某用的是长矛!何来画戟?”吕布看着斐潜说道。贤弟你是喝多了吧,我不是一直用的长矛么,嗯,不过么,说到方天画戟……

    吕布抓抓脑袋,琢磨了一下,长矛和方天画戟都是重兵器,方天画戟还会更重一些,不过最近似乎自己气力渐长了一些,使长矛时觉得有些轻了些,或许试试方天画戟会比较合适?

    当然吕布没想过他力气增加的原因。原来在并州时吕布粮草不足,有时候都自己上山挖山芋吃,现在到了洛阳,又是官拜骑都尉又是封都亭侯,天天酒肉不断,这力气能和在并州那个地方一样么?

    吕布越是琢磨越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换个方天画戟试试,虽然说长矛也可以使出割砍切挂的小巧功夫,但是毕竟是直通通一根,和方天画戟那种多功能一身的自然不能比。

    武艺到了吕布这个程度,越发的从简单招式开始往精妙变化,越来越注重各种技巧,所以当斐潜一提及,再加上自己一琢磨,吕布直接就离案而起,说道:“二位在此稍等片刻,待某去武库寻一杆方天画戟看看!”

    说完就扔下斐潜、张辽,一阵风似的走了。

    斐潜心中暗道,糟糕,我该不会是又点错了什么吕布的技能点了吧……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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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布兴冲冲的杀奔洛阳的武库去寻方天画戟了,留下斐潜和张辽面面相觑。

    洛阳的武库的长官么,正常职称应该是执金吾进行管理的,但是在汉灵帝时期这个官职经常被授予一些不相干的人,渐渐变成了一个荣誉称号,武库也由外庭落入到了宦官众的手中掌控。

    后来蹇硕被干掉,再加上袁绍和曹操领兵冲击宫廷,杀掉不少宦官的头头,导致现在武库的长官长时间空悬,只剩下一些武库令等日常打扫整理的人员,自然是吕布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拿回家“看”都行……

    原本汉代武库里面宝物真不少,但是在汉元康五年汉宣帝期间,天降雷火,武库被焚,许多宝物毁于一旦,否则留下来的各种珍宝还会更多。

    先看一下几项当时被天火毁掉的珍宝清单——

    王莽的头——一代皇帝的头颅会被做成标本也是奇葩了,而且放到武库里……这么珍惜的物品拿到手是增加什么值的?对敌方诅咒+100%成功率?

    孔子穿的木屐——这可是亲密接触过并沾染上了圣人的脚部气息的……装备后增加劝降率+100%?

    汉高祖斩白蛇的剑——总算是有点正经点武器的边了……这要是游戏装备体现数值的话至少也是气运+100的珍宝……

    在天火中其余一并陪葬的共有两百多件珍惜物品,另有各类武器无数……

    张辽心思细腻,生怕斐潜因为吕布的举动而生气,因为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也都没有请客请到一半主人先跑掉的道理,于是向斐潜说道:“都亭侯只是较率性而已,别无他意,望子渊莫要怪罪。”

    “率性才好!岂会怪罪?”斐潜这一点倒是不是在说什么客套话,试想一下,吕布的武艺值本身就那么高,如果又不是率性简单的人而是像什么荀彧之类的满肚子花花肠子的,那天地下还有谁可以抵挡得住?

    张辽感觉斐潜的确不像是在说假话,也就放下心来,代替吕布招呼起斐潜吃菜喝酒。

    赤兔毕竟马快,没一会儿功夫,人还没到,就听见吕布一路大笑,眉飞色舞的扛着一柄方天画戟回来了。

    等进了后厅,吕布也不管地面青砖来之不易,竟然“当”的一声径直将方天画戟插在厅中,坚硬的青石砖居然就像豆腐一样被轻易的捅了个洞。

    吕布端起酒碗咕咚一声喝了个干净,抓起酒壶刚想倒酒,又觉得不过瘾,干脆直接拿着酒壶,扬着脖子,咕噜噜得喝了大半壶,这才舒服的哈了一口酒气,得意洋洋的用手抚摸着方天画戟,对斐潜和张辽说道:“快哉!快哉!来!看看某的宝贝!”

    斐潜心中哀叹一声,这吕布讲话真是……

    不过这方天画戟还真有点像斐潜后世里面看见过的一些样式,只不过后世的那些毕竟只是模拟仿制,根本没有眼前这一柄这么寒光闪闪,煞气逼人。

    眼前的方天画戟,斐潜估摸着怎么也有一丈一二的样子,在戟杆顶端装有扁平的金属枪尖,两侧有月牙形利刃通过两枚小枝与枪尖相连,刃口冷光闪烁,一看就知道锋利之极,在戟尖和月牙上都有繁琐的花纹雕饰,很是华丽,在戟尖和戟杆连接处还有睚眦吞口,形象传神,戟杆整体暗红色,杆体上还有细细的螭龙纹蜿蜒由上而下直至柄尾……

    吕布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乐呵呵的说道:“此乃公输化天外陨铁所铸,可削铁如泥吹毛断发……那武库令原先还不肯,被我……”

    吕布发现好像说漏嘴了什么,连忙停下来,拉着张辽就要张辽一起试试招式,体验一把实战感觉。

    正好张辽也想知道吕布新换了武器到底如何,便欣然同意,两个人又跑到后院中开打,欺负起刚刚才逃过一劫的花花草草来。

    不知道是不是方天画戟结构上的原因,还是铸造者在画戟上有什么小机关,吕布在挥舞起方天画戟的时候,风声明显和长矛的“呜呜”声不一样,犹如有什么生物附着在方天画戟上,随着吕布挥舞,在凄厉尖啸一般,夺人心魄乱人心神……

    吕布和张辽斗没几个回合,没适应过来的张辽一下不小心,手中的长枪枪头被方天画戟小支挂住,吕布顺势一扭,“啪”的一声,就见到那一只断掉的枪头忽悠悠飞起,向斐潜头上扎来……

    斐潜就看见空中一点寒光迎面而来,头皮一阵发麻……

    就在此时,只见吕布在地上一蹬,骤然横跨几步,猿臂轻展,长长的方天画戟一挑,就只听见“哚”一声轻响,枪头已经激射扎到了房梁上……

    等斐潜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身边一边一个,站着吕布和张辽,正在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

    “为何如此看我?”斐潜有些不明白。

    “……贤弟……方才不害怕?”吕布问道。

    斐潜点点头,说道:“方才是有点,但是现在不是没事了么?”废话,谁不怕,只不过怕也没用不是么?况且还有你们两个高手在。

    吕布哈哈大笑,将方天画戟又往地上青石砖一插,端过一碗酒递给斐潜,说道:“贤弟果然不凡,绝非那些胆小酸儒之人,来来,共饮此碗……”

    张辽也端了一碗酒和斐潜示意了一下,陪着一饮而尽,眼中也有些笑意,说道:“我等演武,兵刃时有毁坏,之前也有些许文官遇上和你一样的情况,但唯独子渊你面不改色,行动自若……”

    呃,我那时只是吓傻了——

    不过斐潜随即想到一个问题,现在是东汉末年啊,马上就要进入大混战时期了,像他这样的文官,要是身边没有比如吕布张辽又或是其他什么武将的保护,随随便便来一个刀片子也就嗝屁了——眼前怎么说也是两大高手,能不能学两手,至少危急时刻能自保不是?

    “贤弟你要学武?嗯,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过……”吕布伸手上下摸了摸斐潜,皱着眉头说道,“某家的武艺估计你学不了……不是某不肯教,是贤弟这体格……”

    吕布说完了还嫌弃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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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斐潜咂舌道:“要练到像你一样一枪穿树而过?”

    张辽大笑,摇摇头,随手又往树上扎了一枪,此次枪头仅仅没入树干大半,便拔了出来,说道:“若是对付一般人,子渊仅需练习到如此即可,若是遇到高人……”

    张辽没把话说完,不过斐潜也懂什么意思,如果真遇到高人,那只会一招的斐潜就算练的再好也不顶用……

    此时吕布见张辽教的是基础中的基础,中平一枪,也就放下心来,走过来说道:“子渊莫要小看了此式,枪法千变万化,大半由此式变化而来,当年某初习矛法,也是从中平开始。”

    张辽让斐潜试着刺了几下,然后又是手把手的教斐潜如何起势,如何发力,甚至让斐潜把手搭在自己肩膀、腰部,亲身感觉是如何利用身体各个部位协调发力的……

    吕布也在一旁不时指点,直至斐潜能将中平一枪的发力要诀牢牢记住方罢。

    斐潜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刺出去多少枪,只是知道当他练到最后,吕布和张辽觉得马马虎虎算可以的时候,浑身上下竟没有一处不酸痛……

    吕布看着斐潜呲牙裂嘴的一拐一拐的走路,跟在一旁亦步亦趋的笑道:“贤弟还要学武否?还是做文官罢。”

    斐潜实在是全身都酸痛,但还是咬着牙硬撑着说道:“要学!”——开玩笑,跟自己小命相关的好不好,接下来几十年到那里都打仗,自己说不准哪天就有落单的时候,此时不学,难道等刀砍下来的那个时候才来学不成?

    吕布哈哈大笑,竟伸手一捞将斐潜直接往肩头上一抗,便往内室走去,一边走一边跟张辽说道:“文远也一起来搭把手,否则此番子渊回去至少三天别想下地。”

    张辽点点头跟上,对着实在无力反抗的斐潜说道:“子渊你算是赚到了,这可是都亭侯宝贝啊……”

    啊呀喂,这是要去那里?张辽张文远能不能说清楚,怎么感觉不太妙啊……

    ***************

    正当斐潜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痛的时候,董卓此时正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舒爽……

    前日,在废帝之前,司徒王允亲自来访,闲扯几句后便在言语间略有暗示将会视其马首为瞻,并在随后派人送来了各类宝物珍品,还有江南歌姬十名……

    所以董卓今天才大刺刺的宣告废帝,毫无担心会有官员反对,但还是没想到会有卢植站出来,不过也就仅此一人,抵抗不了大势。

    哈!从今天开始,我董卓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了!

    甜美的权力滋味让董卓沉醉,也让董卓莫名的亢奋,所以天还没黑就扯着几个王允新送的江南歌姬胡天胡地……

    江南之女果然和北地之女不同,皮肤白皙细腻,身段娇小柔软,在董卓的大手下可以摆出随意的各种姿势,更让董卓感觉快意的是那随时似乎都要断气一般的娇喘之声,平添几分让人施虐之感,这是董卓之前在西凉没有体验到的。

    更让董卓没想到的是,这些训练有素的歌姬甚至在完事之后不用董卓动一根手指,几个螓首伏于董卓胯下,用丁香帮董卓仔仔细细清理的干干净净,竟还有狐媚在低声戏闹说此等宝贝也不知道能不能轮到……

    董卓渐渐感到自己雄风再起,便嘎嘎怪笑的抓过一个正在低头忙碌的歌姬,在娇媚的呼痛声中喊道:“今日某宝贝人人有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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