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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骑兵,在远程速射武器没有发明之前,一直都是平原上的王者,但是并不意味着两百多骑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去攻击已经集结好的战阵,况且之前的汉军架势至少也有千人,贸然就投入进攻并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既然有机会以更小的损失去夺得胜利,那么为何要白白搭上手下的性命呢?

    火把毕竟不是长明灯,燃烧了一阵子之后便慢慢的变小,熄灭了,在野外僵持的双方都陷入了夜色当中。鲜卑仟骑长几次偷偷的派人往前,结果派出去的人要么就是一声惨叫,要么就是连惨叫一声都没有,就好像被黑夜当中的恶魔所吞噬了一样,搞得他最终也不敢妄动,只得努力盯着黑暗当中的那些人影,等候着大当户的援军。

    可是等待的结果却差点让鲜卑仟骑长掉了脑袋。

    秋天,在小冰河时期的脚步逐渐来临之下,清晨的雾气似乎都更加的浓厚起来,虽然是天色渐明,但是视线却依旧不清晰,等到大当户带着军队赶到的时候,鲜卑仟骑长松了一口气。

    大当户自然人手多较多,立刻就调了几个百人队上前包抄侦查,但是没有过多长的时间,去侦查的人拖着一个物体就回来了……

    大当户简单询问了几句之后实在是压抑不住暴怒的火气,直接就是转身一记马鞭抽在了仟骑长的脸上,顿时将仟骑长抽得皮开肉绽鲜血横流:“蠢货!这就是你这个白痴守了一夜的东西!瞎了你的狗眼!”

    鲜卑仟骑长看到地上的那个扎成人形的稻草杆,顾不得脸上的剧痛和流淌而下的鲜血,连忙跪下叩首求饶。

    大当户闭上眼,强忍住头上额角处蹦蹦跳着,似乎都快炸裂一般的血管跳动,深深的呼吸了好几下之后才勉强稍微平息一点在心中的熊熊燃烧的怒火,睁开眼一脚将跪倒在身侧的仟骑长踹倒,满脸狰狞的说道:“去带着你的人,给我追!如果找不到汉狗的踪迹,你就永远不用再回来了……”

    是的,不管怎样,现在汉人虽然跑了,但是那些马匹的痕迹一时半会是不会消失的,不管是马蹄印,还是马匹下意识啃的路边的野草,又或是一两坨的马粪,在草原的人看起来,那就像是一条闪闪发光的印记,指引着马群行进的方向。

    而在那个方向,必然是有汉人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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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后半夜,其实在收拾鲜卑人悄悄派出来的斥候的同时,黄成就已经在安排人员逐步的撤退了,自己只带了五百人,只要离开黑夜的掩护,又或是主动攻击,那么就算是对面只有一两百骑,但是肯定就会露出破绽。

    况且一旦陷入缠斗,对面虽说现在暂时是一两百骑兵,但是距离鲜卑大营不远,如果后面再来鲜卑的援军怎么办?

    因此在对峙一段时间之后,趁着后半夜的雾水渐渐的起来的时候,也就是自己最佳的撤退时机了。

    于是黄成就留下那些扎着火把的假人,分批次悄无声息的撤退了,

    距离平定县城南大概六七十里的地方,有一条河水,名为窟野河,在窟野河的南侧,就前秦留下来的长城遗骸。

    这个长城并不是秦始皇修建的,而是建成于更早的时间。

    在秦惠文王在位的时候,秦国大败魏国,夺取魏国的西河郡和上郡的地盘,但是这两块地盘也就是和当时北方的林胡、楼烦接壤了,为防止胡人南侵,便下令修建城寨。接着,秦朝又大举进攻胡人义渠,使之臣服,置北地郡,秦国北部边境与匈奴相接。为了防止漠北的胡人南掠,秦昭王下令于陇西、北地、上郡北部边境修筑长城,并派军驻守。

    后来在东汉时期还有对于这些战国长城进行维护,但是随着刘秀定都雒阳,整个汉朝的政治经济中心东移,导致胡人对于国都的威胁不是那么的大了,自然导致这些原本进行防护和预警的设施渐渐的不被重视,而且就连并州北地很多郡县到最后都放弃了,这些长城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经过风吹雨打之下,又没有人进行维护,这些夯土为墙的长城防御体很快就衰败下来。

    黄成汇合了马延和徐晃之后,一起带着拐来的鲜卑战马来到了这里。

    虽然平定县城这一代的地区都是属于黄土高原特有的褶皱地形,但是千百万年的雨水冲刷和河床改道,却和大河一起形成比较特殊的地理形状,虽然可以在这些黄土高原的褶皱当中绕来绕去没有问题,但是要想南下,可以提供给大军行进的路线却只有三条。

    其他的路不是不可以走,但是一则是难行,二者没有水源的支持,要进行长时间的野地行军,这简直就是自杀的行为。

    因此要么就从平定一路向东,直接过大河,然后再转向南方,不过那样就离北屈有些远了;要么就是从平定向南,有两条河流都可以提供给大军进行补给,一条窟野河,一条秃尾河。

    而秃尾河在窟野河更南一些的地方,因此,只要是鲜卑选择南下,必然就要先经过窟野河这里……

    六十里的路,对于平常行军又或是辎重兵来说可能要走一天多,但是对于刚刚拐来不少鲜卑战马的黄成这些人来讲,却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黄成四周看看,有些惋惜的说道:“若是这些城墙完好,就能省下不少事情了……”

    马延也看着,然后点点头,接口说道:“如何,鲜卑人应该会追来吧?”

    黄成不是很确定的说道:“差不多吧,应该是会的吧?”

    在一旁经常是默不作声的徐晃,却在此时忽然开口说道:“一定会来!”然后在黄成和马延的目光当中慢悠悠的解释了一句,“如果我们是正面击败的,或许就不来了,但是……”

    黄成和马延对视了一眼,忽然心照不宣的嘿嘿的笑了两声。

    没错,不管是谁,若是被抢劫犯暴揍了一顿,或许在没有找来帮手情况下也不敢再次去找那个抢劫的人;但是有意思的是发现被小偷给偷了,多数的人都会下意识的就去抓……



    在现实的世界当中,多智近妖的人是不存在的,因此也自然没有什么算无遗策一词,就像是徐庶,在给黄成、马延和徐晃三人的计策当中也是一个整体的规划,而具体的实施的,则是需要三位统军将领的自行挑选。

    徐庶又不是并州人士,虽然说大体上行军的路线是清楚,但是那里适合埋伏,那里适合堵截,这些细节上的东西,除非是能够到现场亲眼看过,否则并不容易在心中形成一个有效的轮廓。

    两军的对垒,其实如果强弱悬殊太过于强烈,那么往往计策的效用就需要打一个折扣。对于强者来说,只要不疏忽大意,不贪小便宜,稳扎稳打,基本上就很难出现逆转的情况,而对于弱者来说,则是需要用各种方式来智取。

    这一次,在鲜卑刚刚南下的时候,无疑鲜卑人是占据优势的,一万的主力再加上其他胡人的配合,可以说足够将并州搅得一个天翻地覆。

    但是现在,双方的力量渐渐的被拉倒了一个水平线上来了。

    战争之内的东西,有时候被战争之外的事务所决定。

    羌族因为和斐潜最先开展贸易的关系,也亲眼见过斐潜在北屈的军事力量,因此在马延的看似粗鲁,却展现了强烈自信的行为之下,迟疑了,并没有配合侧翼的行动。

    南匈奴就是更不用讲了,眼看吊在面前的胡萝卜就要吃到嘴里了,现在於扶罗全部的身心都在这一个胡萝卜上,其他的事情自然往后再放一放……

    少了两个侧翼的辅助,原先一些零散的马贼之类的浑水摸鱼的家伙也不敢冒头,因此实际上就形成了斐潜军队和鲜卑人的军队单独对战的局面,这样一来,斐潜军也就可以专心致志的针对鲜卑人做出部署。

    这一点虽然看起来简单,但是之前在并州的一些军政大员们却没能做到。

    没有贸易,自然就没有什么利益关系,羌族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其他的考虑,而若是按照原先的习惯,对南匈奴爱理不理,那么现在南匈奴也难免会有怨气……

    许多似乎是没有什么关联的事情,却在今天汇集到了一起,变成了现在这样状态。

    而且在徐庶的策划之下,鲜卑人不得不用现在的不完全的姿态来和斐潜军进行对战。

    如果说前面的举措只是开胃菜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到了黄成、马延、徐晃三个大厨师上正餐的时间了。

    “这边就拜托给叔业了。”马延看着在河滩之上的阵地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便拱拱手说道。

    正在河滩附近伐树修葺临时性的防御阵地的全部都是下了马的骑兵,而步卒则是在一旁吃喝着干粮,有的步卒甚至找了个地方躺到在休息,虽然如此,骑兵们却毫无怨言,因为他们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将是这些步卒们最危险的一刻。

    一旁的徐晃虽然没有说话,但也是一拱手,一副凝重的神情。

    能不能挡住鲜卑,给鲜卑人造成更大的压力,将影响到下一步的行动计划的成功率,黄成就需要像是一块肥美的肉一样,让鲜卑人感觉随时都可以吃到嘴里,鲜卑人才会努力的发动攻击去夺取,如果阻击的兵卒数目一开始就很多,鲜卑人均衡之下说不定就会转向改道,那么两条腿的步卒要去堵截四条腿的骑兵也就成为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八百步卒,正面对敌或许有所不殆,但是在此地狙击,鲜卑想要渡河,也并非容易之事!”黄成哈哈一笑,显然还是挺有信心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谁都知道,真正打起来并非那么容易的事情。

    因为八百步卒,刚好让鲜卑人觉得人少就更容易促进鲜卑人的进攻决心,而反过来说,也就意味着黄成等人要承受更大的风险。

    狙击的地点的选择最终确定了是这里,所以其他的步卒还落在后面,正在往这里赶,虽然说是半渡而击黄成占据优势,但是现在秋天的水较浅,可渡河的面积实际上比春夏要来的更大,一旦鲜卑人成功的在滩头上占据了位置,那么……

    马延又回头看了看已经废弃不堪的前秦长城,微微叹了一口气,便和徐晃,带着刚刚修葺好阵地的骑兵走了。

    窟野河的地形一边是稍微宽广一些的河滩,一边是被水切割出来的陡坡,沿河而下便只能是沿着南北走向的河滩奔来,若是原本的前秦长城完好的话,在山顶的两个烽火台会给予极大的方便,可以驻军进行压制打击,但是现在已经坍塌的完全没有用了。

    因此只能放弃在河对岸进行阻拦的想法,而是将全部的兵力都集中在这里,简单的用周围伐来的树木做成拒马,给鲜卑人渡河造成障碍,尽量的进行杀伤。

    马延和徐晃另外还有任务,而黄成的步卒援兵要来至少还要等一段时间,因此在这个空档期能不能阻挡住鲜卑的马蹄,就只能是靠黄成和现在的八百步卒了。

    耳边的骑兵马蹄声渐渐的远去,黄成左右看了看,自己也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接过一旁护卫递过来的干粮,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算算时间,如果鲜卑人天明就追来的话,那么也就差不多和自己前后脚的时间而已,若是所料不差的话,那么再过一个时辰也就差不多到了,抓紧时间休息一下,才有气力更好的斩杀鲜卑!

    在河对岸的小山之上,早就有身手敏捷的斥候爬了上去,在干燥的秋天,不管大军是在谷底还是在山间行进,都免不了的会激起大量的烟尘,虽然这些烟尘会在二三十分钟内慢慢的沉降回去,但是已经足够引起警觉的斥候的注意力了。

    刚吃完了点硬饼子,喝了些水的黄成刚想假寐一下,忽然睁圆了眼,一拍脑门,想起了之前跟着斐潜斐中郎的时候有讲过的一件事情,连忙叫来了兵卒,吩咐了几句,就一窝蜂的冲到了滩涂上埋头挖了起来……



    鲜卑人到了。

    气势汹汹,凶神恶煞。

    “这群汉狗疯了?”大当户眉头紧皱,看着拦在河对岸的黄成步卒战阵。

    大当户之前不是没有和汉军交手过,当然也有遇到过各种情况,不过眼下的局面让大当户有些惊讶,虽然自己的部队并没有完全带出来,但是也有近五千的骑兵,几百人汉军就想拦得住?

    没错,汉军的位置确实挺让自己尴尬的,遇水确实是会降低了马速,但是数量上的差距和体力上的区别,纵然汉军有地理上的优势,但是那又能维持多久?

    大当户不相信对面的汉军将领疯了,那么就等于是要么汉人的援军将至,要么另有所图……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大当户却只有一种选择。

    渡河的滩涂对于五千骑兵来说,太过于狭小,但是没有关系,只要有骑兵能冲进汉军的集结的阵型当中,汉军阵就会分崩撕裂,这么多年来从未例外过。

    大当户用胡语大声的呼喝了几声时候,两个百人队前出了阵列,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左手紧紧的牵住马匹的缰绳,右手握着战刀或是长矛,身体前倾,尽量减少着暴露的面积,相着河对岸的汉军阵攻去。

    战马起初在平摊的河滩上小跑着,然后速度越来越快,很快的近进入了河道当中。秋日的水位虽然下降,只有没过了马匹的膝盖,但是河床当中松软的河泥和不停的在流淌的河水,却给马匹的行进造成了一定的麻烦,马匹冲锋的速度不知不觉的降了下来……

    三十步左右的河床,就算是河底的烂泥拖累,但是要淌过来的话其实也并不需要多长的时间,马蹄纷乱的踩踏着,溅起朵朵的水花,在正午的太阳光线映照之下,显得就像是点点的碎玉四散。

    阳光之下,不仅有水花的点点多彩的反光,还有鲜卑人手中的战刀和长矛和寒芒,离得近了,甚至可以看得到那一张张晒得黝黑的脸和露出来的一口黄牙……

    汉军阵静悄悄的矗立着,宛如一座座雕像,只有在盾牌和头盔的缝隙里面那一双双战意盎然的眼眸才证明这还是一群活人。

    忽然之间,刚刚准备冲上岸的一个鲜卑骑兵忽然就像是踩空了一样,马匹噗哧一歪,整个的摔到在水中。还没有等其他的骑兵反应过来,又是接连的几个鲜卑骑兵凭空摔倒,在后面的鲜卑骑兵为了躲闪,整个队形一阵大乱。

    黄成在心里哈哈一笑,暗道,果然斐郎君说的是真的!

    当时斐潜还是在和黄成不经意的闲聊的时候,曾经有说过在平地之上,若是一时之间没有足够的拒马,又来不及挖更大的陷阱,便可以在地上密集的挖掘出一尺半左右的深度,碗口大小的直径的浅坑,对付步卒无效,但是可以专陷马蹄……

    虽然说在浅水处挖出来的坑一两个时辰之后就会在水流的推动之下坍塌,然后就无效了,但是现在确实搞得鲜卑骑兵有些措手不及,没办法,谁让马匹就是天生的近视眼呢?

    鲜卑人显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状况,也不知道在浅水区域到底有什么东西导致马匹接连失蹄,惊慌之下又要躲开前方摔倒的自己人,转换方向的也有,勒住马匹的也有,整个冲锋的势头顿时丧失殆尽。

    黄成顾不得得意,抓住时机大声吼道:“盾分!弓弩上!齐射!”

    前排持盾的重装战兵每隔一个人,就斜着往后退了一步,露出了一排排在盾后列阵的弓弩手,随着“嗡”的一声让人心悸的声音响起,箭矢和弩矢便在空中划出了一条条的轨迹,往杂乱不堪的鲜卑骑兵阵线射去!

    锋利无比的箭弩锋矢,在射出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要将阻挡在飞行方向上的一些撕裂破碎,不管是粗糙的麻葛布衣,又或是已经脱毛的皮袍,还是带着温度的马匹和人的血肉,不管是什么,在箭弩锋矢的最后一丝的力量耗尽之前,便绝对不会停留!

    位于前列的的鲜卑骑兵在箭矢弩矢如雨一般的泼洒之下,几乎是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战马悲鸣着,踉跄着,扑倒在地,而马背上的骑手,在被箭矢弩矢射中之后,更多的是连悲鸣的机会都没有,带着箭矢就倒在和河滩之上,鲜血慢慢的晕散开来,将这一头的滩涂染上了一层层的鲜艳的红色。

    前面的鲜卑骑兵被射倒了,而后面的鲜卑骑兵却依旧没有停住脚步,当鲜卑自己的人伤亡开始出现的时候,偏后一些的骑兵队伍便不再顾及前方的马蹄之下是否还会有战友的存在了,摆在他们面前的便只有两条路,要么是冲过这个箭阵,要么便是活活得在这里被射死!

    鲜卑的骑兵不再迟疑,也不再怜惜马匹,他们疯狂的鞭打着马匹,迎着箭雨,径直便往前冲!

    黄成张开弓,在宛如弩机一般的强弓之下,几个侥幸躲过了一轮箭雨的鲜卑骑兵却被黄成一箭射下马来,虽然有的未必当即就死,但是紧接着就被后面奔来的马匹踩中了身躯,半个人都陷入河滩上的泥地当中,显然是不管怎样都活不成了……

    所谓临阵不过三发,那是理论党的论调,其实在现实当中,弓弩的威力比一般人想象的当中要可怕的许多。

    由于汉代不管是汉军还是匈奴,高桥马鞍还是没有被使用,因此就算是一个骑手骑术再精湛,躲避再厉害,将自己的身躯都掩藏在战马的身躯之后,但是在覆盖模式的箭雨打击之下,只要任何部位中了一箭,虽然不一定能够完全致命,但是箭矢弩矢所带来的贯穿伤也好,停留在身躯之上也罢,这种冲击力都会将骑手射下马,并且直接废掉其战斗的能力。

    而且就算是侥幸能够在战役之后活下来,被箭矢所伤的兵卒因为没有医疗的常识,也没有所谓的抗菌药物,很多兵卒甚至是将领,都会病菌发作之后,在高烧不断当中最终痛苦死去……



    河滩的泥泞造成了鲜卑骑兵的速度并不能加到最快,而大多数是处于无甲或是轻甲的鲜卑人装备,又对于弓弩并没有太好的抵抗能力。

    若是后世金兵的铁浮屠,在和箭矢的博弈当中还算是不错的话,那么现在的鲜卑,简直就是只能靠长生天的信仰来保护自身了。

    一百五十张弩,一百张的弓,形成了一个从弓的抛射,到弩的平射的多层远程打击体系,这对于同时遭受了双重方向上的打击的鲜卑骑兵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许多鲜卑骑兵在没有抵达汉军阵的木桩拒马之前便已经被或许是射中了人,或许是射中了马,摔倒下来,但是残余的鲜卑骑兵却凭借血勇之气,仍在继续的往前冲锋!

    鲜卑的骑兵被射中了,往往就被箭矢或者弩矢带下马,然后在其后的马匹的马蹄之下,就像一个布娃娃一样,被踩踏或者是被撞飞;而那些中箭的战马,则是痛苦的嘶鸣着,努力的往前迈着脚步,终究是踉跄跌倒在地……

    渡口的展开面只允许大概五十多名的骑兵进行冲锋,而这些五十多名的骑兵却是在两百名的汉军箭矢弩矢的攻击之下,密集的箭雨导致鲜卑的骑兵每前进一步,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但是鲜卑骑兵的推进的距离却越来越接近黄成的汉军阵,鲜卑人用不断的牺牲,终于换来了路程的延伸……

    终于有一名鲜卑骑兵冲到了拒马之前,骑兵猛的一提马缰绳,向躲在拒马之后的汉军撞来!

    战马在空中摇头摆尾,也就成为了一个最好的靶子,阵前的几名刀盾手汇集在一起,相互用肩膀依靠着大盾,紧紧的依靠在一起,迎接即将到来的撞击,而其身后的长矛手则是一声厉吼,将长矛紧紧的握住竖起,并用脚踩住了矛蹲。

    在空中完全没有躲闪余地的战马被长矛刺中了马腹,在惨嘶声中跌落了下来,撞在了几个刀盾手的大盾之上,顿时就将几名刀盾手撞得连连后退,有两个刀盾手甚至被直接撞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长矛手的长矛也断了几根,来不及撒手的长矛兵被剧烈的摩擦和震荡,导致双手虎口开裂,鲜血淋漓。

    冲阵的骑兵居然没有当场死亡,跌得七晕八素的还想爬起来,一旁的刀盾手哪里还会给他这个机会,直接上来横手一刀,锋利的环首刀下,一颗头颅顿时冲天飞起,喷洒出一片的血雾。

    伴随着最后的这一名骑兵被枭首,鲜卑人两百名的骑兵的攻势完全被击溃了,在黄成的汉军阵前,只留下了一地的尸体。

    整个的战场忽然安静了下来,一眼望去,这一条死亡的冲锋之路上几乎没有任何鲜卑人活了下来,只有几只伤残的战马,歪趟在地,发出声声的悲鸣。

    死去的鲜卑人或者仰面朝天,或者低头向下,或者摔倒折断了手脚脖颈,或者是被后面而来的马匹踩踏胸腹爆裂,流淌而出的鲜血蔓延开来,将这一片的河水都完全染红了,并且在水流的带动下,缓缓的往下游延伸而去……

    大当户的脸色阴沉,他预想到了河对岸的汉军阵比较难缠,但是却没有想到会这么的棘手!

    胡人原本和汉军步卒战阵对局的时候,并不是像后世金兵铁浮屠那样的冲阵,而是以左右轻骑突击包抄居多。

    突击,并不代表着直线冲锋,这是胡人最下等的选择。

    胡人最喜欢的战术,也是用了极其熟练的战术,就是分批像是波浪一样对着汉军阵冲刺,然后若是汉军阵不为所动,便阵前横过,并同时箭雨抛射,然后上第二波,前队冲过,后队就跟上,如果汉军持续稳固,便左右包抄夹击,四面八方同时进行攻击,最后见汉军阵暴露出疲困姿态,运转不灵又或是已经完全乱了,才一并冲入,彻底的冲垮。

    而面对严阵以待的军阵的时候,是能不直接冲阵就不冲阵的。

    但是现在是在河道上,在这个渡口边,怎么能包抄?

    又怎么包抄?

    马匹又不是船,又不能插上翅膀飞过去……

    渡口就这么大,如果紧凑一些的话,最多就只能是七八十的骑兵并行,而正常冲锋状态的话也就是五十骑顶天了,鲜卑人虽然有兵力的优势,但是却没有办法一次性的投入过多。

    进,就要顶着汉军阵的箭矢和弩矢,伤亡一定少不了;退,就算是自己能够咽下这口恶气,其他部落里面的小统领却不见得会理解;绕,这一来一去至少要百余里的路程时间,汉军早就可以跑远了……

    大当户咬着牙,像一头狼一样恶狠狠的盯着河对岸的汉军阵,忽然下令道:“后军下马,不管用什么东西,给我每人包两袋的泥土填河!”

    河水并不湍急,这或许是因为河床较宽的原因,三十步左右的河床,再加上两边的滩涂浅水区,都有六七十步的模样了,若是两军之间的间隔,都有近两百步左右了,不管是用强弓还是弩矢,在这个距离上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

    渡口宽度容纳五十骑冲刺,在两百弓弩打击之下,确实是像灾难一般,但是如果扩大了一倍之后,用百骑冲锋呢?

    那么这个灾难就或许就到了汉军阵的头上……

    随着鲜卑人的举动,黄成也迅速明白了鲜卑人的想法,立刻调集了弩兵准备前顶,阻止鲜卑了掘土填河的行为,但是鲜卑的大当户也并非听任黄成的摆布,调了一队百人队,虽然是再度死伤惨重,但是也将黄成的弩兵再度赶回了阵后。

    没有铁锹又或是什么其他的工具,就用兵器挖掘,没有布袋,便脱下身上的衣服包裹,鲜卑人在一个时辰之后,就汇集了大量的泥土,一袋袋奇形怪状的泥土袋子被抛到了河中,原本渡口两侧较深的深水区域也渐渐的浅了起来……

    虽然有鲜卑兵在抛泥袋的时候被黄成的强弩点杀,但是奈何鲜卑的人手充足,在不管不顾的填河之下,原本只有中间一道较浅区域的渡口向两边延伸扩展了,之前只有五十骑的展开面,现在至少可以容纳八十骑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黄成的脸色凝重起来,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就是最恶劣、最危险、最困难的时刻到来了……



    鲜卑人的战马开始奔腾起来,如同一一波波永不停息的潮水蜂拥而上,呼啸而来。马蹄急促的起落,敲打在烂泥和河水之上,湿滑的土壤虽然阻碍了马匹提升至最高的速度,但是鲜卑人却不管不顾的呼啸着,嘶吼着,呼应着,伏在马背上,用马匹的躯干脖颈遮住自己的面门和胸腹,扬起的战刀,狂抽着战马,逼迫着战马使出最后一份力气,让他们用最快的时间通过这一段充满死亡气息的道路。

    几乎所有鲜卑人都知道,一旦冲锋的脚步迈出,就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自己战死,要么将对手砍死。骑兵冲击步卒确实是有一定的优势,可是有优势也不等于没有伤亡,从最迟的试探性的第一波冲突的效果来看,汉军的阵地严密,通过河床之后,还需要再破坏掉那些拒马,否则还是无法直接打击到汉人的军阵。

    虽然对面的汉军阵很棘手,但是鲜卑人相信最后的胜利还是会属于自己的,可是在此之前,有许多的出战的鲜卑人会死在阵前,用自己和战马的血肉铺出一条道路。

    对于那些冲在最前面的鲜卑骑兵来说更是如此,他们有的连皮甲都没有,便只能用自己和胯下坐骑的身躯硬挡汉军的弓弩,为身后的同伴争取一点冲锋的时间。

    若是在平坦结实的硬地之上,一百多步的距离,最多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虽然会有人倒在汉军的弓弩之下,但是却不会像现在这样的多。尤其是战马没有披甲,只能依仗着身躯的庞大和强健,多挨几枝箭,多撑一段时间,但是一旦跌倒,往往又会影响到后面的骑兵的冲锋路线。

    虽然黄成的汉军们占据了地理的优势,但是鲜卑人的人数却硬生生的改变这这一切,那些被弓弩射倒的鲜卑人马的尸首,他们的意义就在于在死亡之前赢得了眨眼般的短暂的时间,而一点点的短暂的时间不断的积累起来,就足以改变战局的走向。

    随着两军之间的距离不断的缩短,那一条死亡的隐形之线就在不断的逼近黄成的军阵,当鲜卑人突进到拒马之前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死神终于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看着一个个,一匹匹的战士战马倒下,大当户却冷酷无比的盯着对岸,眉目之间连动一下都没有,他心里知道,如果汉军没有援军感到,那么最终这不满千人的汉军,会被他用人数活活的堆死,胜利最终还是属于自己。

    大当户他需要一场胜利,渴望一场胜利,用来稳固自己的地位,维护自己的尊严,甚至不惜用部下的血肉去换取。

    可是对于那些在胜利之前,要用血肉之躯来消耗汉军战斗力的鲜卑骑兵来说,他们的意义就在于在死之前能换取多少时间,能推进多少的距离,能杀死多少的人。

    生还的希望渺茫之下,鲜卑人却激发了骨子里面的那种疯狂,那种杀意,他们浑然不顾身边的战友被弓弩射中的惨嚎,也不管自己是否会被射中,在他们的脑海里面,只装着一件事情,就是冲上去,如果能杀死一两个敌人,那至少也能拉个垫背的。

    黄成的汉军阵里面的步卒更是如此,他们比鲜卑人还要更加的疯狂,任何人面对骑兵的冲锋,都会立刻感受到巨大无比的压力,胡人的战刀,胡人的疯狂,胡人不管不顾的策马冲撞,自己已经杀了这么多的鲜卑胡人,难道自己逃跑又或是投降就能获得生路了么?

    没有退路,因为根本就跑不过战马,没有投降,应为投降也同样免不了一刀。

    黄成没有做任何的战斗激励,因为这些手下都是他训练出来的兵卒,都是他看着一点点的从一个刀都不知道用左手拿还是右手拿的家伙,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兵卒。

    现在,黄成站在这里,跟着自己的手下,自己的兵卒站在一起,

    退无可退,不管在这一刻,是勇敢或是怯懦,所有人都只能拿起武器,舍命搏杀,就像是两只凶兽,相互啃咬着,血肉横飞。

    “长矛手准备——”黄成一声厉喝。

    躲在刀盾手之后的长矛手冲上前,在刀盾手的掩护之下,将手中的长矛尾部插在泥土里,由后排的同伴紧紧的踩住,自己紧紧的握着矛柄,架在刀盾手的大盾之上,成为木拒马之后的第二道的防线。

    长矛是对付骑兵的最佳利器,战马只要是被长矛刺中胸腹,基本上就算是完了,没有什么生还的希望,可是长矛刺入战马身躯时受到的冲撞力也非常惊人,就算是将长矛顶在大地之上,也经常会直接绷断,伤到长矛兵的手还算是小,甚至也会被崩断的长矛刺中自己的身躯,十分的危险。

    虽然是拓宽了渡口的宽度,但是两百弓弩的不停射击之下,鲜卑人每前进一步,在前方的骑手都会随着战马一起倒下几名。尤其是汉军的强弩,伤害的程度远远超出了鲜卑人的预料,不管是人是马,只要是被射中了,基本就立刻丧失战斗力,如同被重锤击中一样跌倒在地,那种巨大的杀伤力,让许多的鲜卑人看了都胆寒。

    鲜卑人的人数确实是优势,汉军的弓弩就像是剥皮一样一层层的将鲜卑骑兵的外皮剥去,但是最终还是有鲜卑的骑兵催马直接撞上了汉军架设的拒马。

    有河道的软泥,又有强弩的存在,胡人用套索拉扯拒马的办法基本上是无效了,因为在河床当中不管是想要变向又或是掉头都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情,而且在拒马之后都是持刀的刀盾手,一刀斩下,套索基本上也就剩个套头挂在拒马之上了……

    因此鲜卑人想要将拒马摧毁,便只剩下了一个办法。

    用血肉去撞开!

    侥幸逃过箭雨的洗礼的鲜卑人狂吼着,用战刀在马臀上抽打着,划割着,尽可能的让刚刚离开了滩涂淤泥区域的战马速度能够再快一些,然后到了拒马之前,猛的一提战马的缰绳,硬生生的就这样撞了上来!

    在此刻,黄成的汉军阵的可怕的危机,终于降临到了头上……



    “轰!轰!轰!”

    沉闷撞击声一声接着一声,伴随着血肉的那种特有的闷闷的骨头断裂的声响,汉军阵布置下来的深深扎入泥土当中的拒马开始摇晃,开始震颤,开始断裂,开始移位……

    最先连人带马撞在拒马之上的鲜卑骑兵吐出了一口淤血,颓然和战马一起跌倒在地,而后面的鲜卑骑兵则是踩踏着自己人的尸首,再次高高的跃起,对着中间被推得露出来的破绽,疯了一般的跳进来,挤进去!迎着寒光闪闪的汉军阵的长矛,直接便撞了上去!

    锋锐的长矛瞬间就没入了战马的胸腹,但是在下一刻,战马庞大的身躯却将整只的长矛压得变形弯曲,导致长矛矛柄啪啦一声断成两节……

    一节断掉的矛柄弹跳起来,正巧扎到一旁的另外一名的长矛手的脖颈之上,被折断的木头也是尖锐,直接就捅进了长矛兵的咽喉,这个倒霉的长矛兵根本都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就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便仰天而倒。

    沉重的战马再加上速度,产生的动能是极其可怕的,几名刀盾手虽然相互支撑在一起,但是也根本抵挡不住接二连三的沉重撞击,被撞得整个人往后抛跌在地,阵型忽然之间就暴露出了一个硕大的豁口!

    黄成丢下了硬弓,提起长刀,几步冲上前,一声暴喝,刀光如电般一闪而过,刚刚冲进兵阵之中的鲜卑骑兵下意识的才刚刚抬起手想要用战刀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连胳膊带头斜斜的被黄成一刀两段,胸腔的血液“噗”的一声喷洒的漫天都是!

    主将的英勇激发了兵卒的士气,汉军的兵卒迎着鲜卑的骑兵而上,用刀去砍,用矛去刺,五六个兵卒围着冲进兵阵来的鲜卑骑兵刀矛齐下。

    马背上的鲜卑骑士挥舞着战刀,扭腰躲过从一旁刺过来的长矛,居高临下一刀砍下!

    一名刀盾手将盾牌架在肩上,身体微微的前曲,硬扛一击鲜卑骑兵的劈砍,右手趁机将环刀狠狠的砍在了鲜卑骑兵的小腿之上,锋利的刀口不仅几乎将鲜卑骑兵的小腿砍成两节,而且还划开了战马的马腹,血淋淋的顿时肠子都露了出来。

    鲜卑骑兵嗷的一声惨叫,疯狂的挥舞着战刀劈砍……

    刀盾手刚想退下,却没想到被砍伤的战马斜斜的一脚踢来,正巧被踢到了小腹之处,顿时忍痛不过一个弯腰……

    鲜卑骑兵见状立刻举刀下劈,一刀砍断了刀盾手的颈椎……

    就在下一刻,刚刚复仇得手的鲜卑骑兵就被另外一侧再次捅来的长矛手贯穿了胸腹,手中的战刀一松,落下马来……

    随着汉军阵内的黄成兵卒开始死伤,冲进阵中的鲜卑骑兵也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他们虽然冲破了汉军阵的阵线,但是也失去了马匹的速度,被汉军兵卒围起来砍杀。

    鲜卑骑兵们企图聚在一起,拼命的踢打战马,甚至不惜在用刀砍马臀,逼着战马撞开人群,继续向前跑动,企图将将汉军的阵势搅得更乱,甚至是完全凿穿。

    双方在这狭窄的河滩地上展开了血腥的厮杀,每一个人都在试图在自己临死之前杀死更多的对手。接战的前沿,战刀、长矛此起彼伏,而侧后一些暂时未交锋的区域,则是双方箭矢相互交驰,弓弩手不顾已经开始发软的手臂,努力的开弓射击着,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来支持前方肉搏的战友。

    战马的嘶鸣声,兵卒的喊杀声,临死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充斥着每一个人的耳朵,响彻着这一片狭小的区域。

    大当户冷漠的注视着战场。

    这次派出了四百骑,在冲到阵地之前,被弓弩射倒了一百余骑,还有六七十骑死在了汉军的拒马之前,然后是撞开汉军的拒马,又损失了三四十的骑兵,等于是又损失了两百余骑,但是现在……

    鲜卑人的骑兵已经破开了汉军的防线,逐渐的往内压迫着,剩下的这不足二百骑兵,虽然不一定能够完全将汉军阵扯的七零八落,但是没有关系……

    大当户对于对面汉军的强悍和坚韧也是非常的敬佩,但是敬佩归敬佩,敢挡在自己的马蹄之前的,终究是要铲除干净的。

    大当户估算了一下,最多一换一,也就差不多可以将这汉军阵完全永远的留在这一片血色的河滩之上了。

    不过耽搁的时间也太长了一些,大当户仰首看了看天色,从正午时分开始接战,现在已经是过去了快两个时辰了,再不将对面的兵阵解决掉,秋天的日头逐渐的变短,要想追上逃跑的汉军就更加的困难了。

    “冲锋!”大当户看着前方的鲜卑骑兵逐渐的在血肉磨盘当中数量在减少,便轻轻的挥舞了一下马鞭说道,“再上两个百人队!”

    鲜卑骑兵们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吼叫声,在低沉回旋的牛角声之下,两百名骑士开始加速,投入了战场。

    虽然这一次鲜卑骑兵冲锋没有遭受到什么汉军的箭弩攻击,但是在河滩上,在河床中,在兵阵前的一具具横七竖八的人和马的尸体,却成为了阻碍他们提升速度的障碍,马蹄踩在鲜血和淤泥的混合物上,动不动就开始打滑,甚至有不慎的直接便是摔倒在地,将后面的骑兵也一同绊倒……

    这就是一道血肉形成的防线。

    莫名其妙的意外导致鲜卑骑兵的速度又被迫放低了下来,整个队形也像是卡壳了一般,生涩而不连贯,同时也给予黄成在两拨鲜卑骑兵进攻之间有了一点点难得的喘息的机会。

    “陌刀兵!上前!”

    黄成还是压上自己最后一张牌面。

    刀盾手和长矛兵已经是损失近半,而后阵的弓箭手和弩兵若是被骑兵近身,那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现在唯一能够顶在前面的也就只有八十人的陌刀兵了……

    如果陌刀兵的人数能够多一些的话……

    黄成咬了咬牙,没办法,陌刀兵的要求太高,装备太贵,至今为止,也就是训练装备了一百二十人而已,现在大部分都在自己手中了。

    黄成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这是自己最后的手段了,如果援军再不赶来的话,今天,或许就是我的最后一天了……



    陌刀兵都是精心从兵卒当中挑选出来的高大威猛之士,身高至少都在七尺五以上,甚至有的个别人的个头接近九尺,再穿上厚重的盔甲,带上狰狞的面具,往阵前一站的时候,高出一般的兵卒大半个头,十分的醒目。

    对抗骑兵,陌刀阵的兵卒采用的是另外一种攻击模式。双手持柄,利用长长的尖锐刀锋直接劈砍。本身陌刀兵就身高手长,再加上媲美长矛兵长度的陌刀,往往骑兵的战刀和骑枪还没来得及递出去,长长的陌刀就已经砍到了眼前。

    虽然高大威猛的陌刀兵出现在汉军阵的前端的时候,鲜卑骑兵犹豫了那么一个瞬间,但是在牛角声的催促之下,鲜卑骑兵们发了一声喊,继续往前冲锋!

    黄成已经不再担任陌刀兵了,因为他有更重要的责任,他需要全场的调度,指挥全部的兵卒,如果陷在了单对单的厮杀当中,万一有个不慎,伤亡的不仅仅是自己,更会带给全阵的兵卒可怕的灾难。

    因此现在陌刀兵的队率,也就是身形最高接近九尺的那个大汉,名叫魏都,字邑夫,因为太能吃了,所以家中实在是供养不起,听闻斐潜招募兵卒,就巴巴的跑来了,不求多少钱饷,但求能餐餐吃个饱腹……

    当时就被黄成给看上了,选进了陌刀兵。

    入选陌刀兵的人自然都是壮汉,但是其中最能吃的,莫过于魏都了,他一个人可以抵得上三、四个人的伙食量……

    不过吃得饱了,人又高大,魏都就像是吹气球似的,比刚刚进陌刀兵的时候又大了一圈,力量也越发的强横无比,虽然没有练过什么运气和使用气力的窍门,完全就是凭借着自身的肌肉蛮力,就可以将沉重的近三十余斤的陌刀可以耍得感觉像是拿着小木棍,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陌刀兵的队率。

    鲜卑骑兵冲到了近前,看见魏都像半截铁塔似的站在眼前,就连面部都藏在恶鬼的面罩之下,不由得有些发怵,竟不敢直接撞上来,而是稍微偏转了一下马头,用骑枪对准了魏都,准备借着马力将其刺穿。

    魏都在面罩之后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吼叫声,然后猛得将长长的陌刀从下往上反手撩起!

    五十练的精钢打造而成的一体型的陌刀,长长的锐利的雪亮刀锋,仿佛就算是看一眼都会被割伤一般,在这个秋日的下午,在斜照的阳光之下,在魏都的手中,刷出了像是片状的刀芒,瞬间闪过冲在最前面的那个鲜卑骑兵的躯体。

    这一个瞬间,在陌刀如雪如电的刀光之下,似乎所有的行动都慢了下来,魏都丝毫没有片刻的停顿,也不在看之前的那一个鲜卑骑兵一眼,而是从反手转向正手位,将刀转回来之后又是一刀斜斜的对着另外一名鲜卑骑兵劈下!

    冲在最前端的两名鲜卑骑兵似乎是傻了一样,在马上颠了两下,身体上才显露出了巨大的无比的伤口,整个人斜斜的分成了两节,伴随着半截尸体的滑落,血液和人体内部的各种液体,从空腔中喷了出来,顺带还将胸腹之内不知道是半块心脏还是肺叶,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也给抛在了半空……

    整个战场似乎全体寂静了几秒钟。

    几名鲜卑骑兵下意识的拉了一下马匹的缰绳,放缓了速度,在看见了这样可怖的一幕之后,这个举动完全是属于人的本能,就像是手臂的肌肤碰到尖锐的刺感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缩一下一样。

    那些一个个宛如铁塔一般站在汉军阵前的魔鬼,那手中尖锐的,雪亮的长长刀锋的兵刃,长生天在上,怎么汉人会有这么奇怪的东西?

    在河对岸的大当户皱起眉头,或许是因为距离的关系,在他看来,汉军阵新出现的奇怪兵卒的战力或许会大于普通的兵卒,也可能会增大自己这一边的兵卒的伤亡,但是也仅仅是这样而已,并不能完全挽回汉军迟早覆灭的命运。

    在大当户的看来这些奇怪的汉兵虽然有些棘手,但是却不足为惧,他只需要派出更多的骑士,最终还是能够击破汉军的防守阵地,接下来必定就是一边倒的屠杀,而那些奇怪兵卒拿着的长刀还有身上的铠甲也将成为他的战利品。

    既然现在已经进行到了这样的一个程度,这也估计是汉军最后的手段了,不过定多就是如此而已,只要能取得胜利,反正已经死了人了,多死一两百人和少死一两百个人,对于自己万人的部队总量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吹号!攻击!继续冲锋!”大当户下令道。

    低沉的牛角号声再一次的响起,从有些茫然的状态当中恢复过来,继续往前冲锋。

    “刀盾,长矛护住陌刀两侧!弓弩,射!”黄成嘶吼道。

    陌刀的刀锋之下,不管是人是马,是兵刃还是肉体,基本上都是一刀两断的命运,而且陌刀兵身着重甲,就算是被鲜卑骑兵砍中刺中,除了能带起一长溜的火星之外,并不能直接给陌刀兵带来多少的伤害,再加上从陌刀兵的身侧都有刀盾手和长矛兵的掩护,甚至还有从空中吊射出来的箭矢,鲜卑骑兵根本无法突破陌刀兵的拦截,只能是在阵前变成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随着这百人队的最后一名鲜卑骑士倒下,黄成的军阵又成功的防御了鲜卑人的一波攻势。阵前的兵卒情不自禁的吼叫起来,像是在向鲜卑人示威,又像是在给自己壮胆,或者是庆幸自己还活着……

    虽然陌刀兵的出战效果非常不错,但是黄成却看到了危机并没有解除,虽然阵前死伤的鲜卑骑兵不在少数,但是河对岸的鲜卑队伍似乎就根本没有减少过一样。

    陌刀兵虽然强悍,但毕竟不是机器,随着时间的推移,连续挥砍将迅速的消耗兵卒的体力,而一旦气力衰减……

    “陌刀兵!万胜!汉军骑!万胜!”黄成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向着天空高喊。

    黄成身边的护卫也跟着一同高喝,旋即全部的兵卒都在喊着:“陌刀兵!万胜!汉军骑!万胜!”

    这或许是黄成他最后一次鼓舞士气,为了就是争取最后的胜利。

    或者,是为了坦然的迎接最后的死亡……

    黄成他要利用每一个机会,激起兵卒最后的一丝勇气和力量,否则一旦斗志消散,军阵立刻就会崩溃。

    虽然黄成他知道,接下来的战斗会让更多的人死去,但是他希望,这些兵卒在死去的时候,身上的伤口是在前面的!

    包括他自己。

    就算是死,也要迎着鲜卑人的刀枪!



    在黄成领兵将鲜卑大当户的兵马阻挡在河滩之上的时候,留在平定县城鲜卑仟骑长抒斯仹看着满目疮痍的营地,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涩。

    另外的一个仟骑长长罕鲁将这些琐事全部扔给了他,而自己却去挑了一个汉人的女子,快活去了……

    凭什么抢财物玩女人的时候没我啥事,收拾烂摊子的时候就找到了我?

    跟着大当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就是因为自己的部落长老和大当户之前有一些矛盾,因此大当户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像这样的小鞋子自己还是穿了不少。像什么洗劫汉人的村寨,搜罗钱财物品和女人的时候,向来大当户就像是忘了自己一样,但是像现在这样的情形,大当户又会奇迹一般的想起自己来……

    冤有头债有主,又不是我得罪的大当户,玩我干什么?!

    但是军令之下,又不得不从。

    不过……

    嘿嘿,既然大当户如此对待自己,也别怪自己出工不出力了,仟骑长抒斯仹也不会在明面上偷懒什么的被人抓住把柄,只不过能出八分力气的,自然绝对不会做到十分……

    但是就算是如此,自己的部落里面的人还是有一些的不满,甚至对于自己的统帅有所怨言,甚至私底下是议论因为他的原因,才导致大当户如此的对待。

    还有人讲,其实是他无能,不堪大用,所以才只能做这些无聊的琐事,至于上战场,呵呵……

    听到这些议论,抒斯仹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过他毕竟也不是年轻小子了,早就见惯了血腥,也习惯了胜负,他还不至于为了几句议论就乱了方寸,要是不能忍,部落里面的长老也不会让他带着人过来。

    做吧,能如何呢?

    能将自己部落里的小伙子都完好无损的带回去,就是成功了。

    抒斯仹开始带着自己的部落里面的人归拢四散的战马,收拾起营地。

    在正当抒斯仹让人将倒塌的帐篷清理干净,重新搭建的时候,远处的一名斥候已经奔到近前,大声叫道:“仟骑长!东南方向上有汉人五百余骑,正向这里杀来!”

    抒斯仹不敢怠慢,立刻下令备战,另外又让人去叫仟骑长长罕鲁。

    抒斯仹他很清楚,虽然他和长罕鲁都是仟骑长,但是在大当户的心中并不是一样的,既然汉人攻来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要让长罕鲁知道的。

    不过这个汉人的军队数量……

    狡猾的汉人是绝对不会只是让五百人来骚扰一下的,既然要战,双方必然是全力以赴,况且现在平定县虽然大当户带走了五千匹马,但是陆陆续续又找回来了一些,现在也有一千余匹马了,这五百的汉军骑兵,也讨不了什么好处,那么汉军骑到底来干什么?

    仟骑长长罕鲁一边系着腰带,一脸的不爽的样子赶来了,二话不说便召集部队,要带着人马迎头痛击汉骑。

    抒斯仹连忙说道:“之前汉人还有两千骑,现在只有五百现身……仟骑长还是谨慎一些比较的好……”

    仟骑长长罕鲁撇着嘴,仍然不改变命令,不屑的说道:“汉狗来,无非就是两个目的,一个就是搅乱我们,让大当户回军;第二个就是让我们没有办法顺利的收回马匹……不出击,不就是正好落在汉狗的计算当中了么?”

    听了这话,抒斯仹叹了一口气,抚胸施礼道:“好吧,预祝仟骑长一切顺利,将汉骑尽数打败。”

    长罕鲁摸了摸自己的秃头,哈哈笑了两声,也不回话,更不回礼,便带着手下集合了部队,骑着抒斯仹刚刚找回来的千余匹战马便出发了。

    大当户的主力现在不知道情况如何,长罕鲁说的也有道理,抒斯仹虽然觉得要谨慎一些更好,但是不管是从身份上来说,还是从和大当户的关系远近上来讲,自己都没有权利去阻止长罕鲁的行为,便只能是希望长罕鲁能够顺利的解决掉汉军骑的攻击……

    骑兵的速度都快,当长罕鲁带着兵马迎上来的时候,已经能够远远的看见汉军骑的影子了。

    长罕鲁在马背上立起身,大声叫喊着:“散开队列,包上去,绕着圈转,先用弓箭,不要直接硬拼!都清楚没有?!”

    汉军骑的装备优良,两军如果直接肉搏的话,没有战甲的鲜卑人其实是很吃亏的,但是正是因为汉军骑的装备好,所以汉军的马力会比鲜卑人消耗得更快……

    因此长罕鲁的号令也是非常的正确,利用人数上的优势游走,先行消耗掉汉军骑兵的人数,然后拖垮,最后消灭。

    长罕鲁号令发出之后,几个带队的百骑长纷纷的回应。

    两军相互发现的时候其实已经距离不到五里,而五里的距离之下,对于双方对冲的奔跑起来的战马来说,转瞬即到,几乎就是片刻之后,汉军骑和鲜卑骑兵就迎面相遇……

    看到对方的战旗,也清楚的看到了对方的嘴脸,带队的马延和和长罕鲁不约而同的发出了进攻的命令。

    骑兵对战和步卒不同,速度就是骑兵力量的来源!

    双方的将领都是熟悉马战的老将,自然不可能放弃自己这一方在速度上的优势,也不会做出什么停下马匹,然后再整队,然后在派人出阵BB几句,宣讲一下自己的正义和对方的无耻,最后还要再鼓励一下士气才进军的愚蠢行为。

    能动手的时候绝对不废话,这不管是作为并州人的马延还是鲜卑人的长罕鲁都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加速!加速!冲锋!”马延大声的吼叫道,“直冲本阵,斩杀敌将!”

    马延的骑士们轰然回应,纷纷伏下了身子,减少了风的阻力,然后猛踢战马,再次将战马的速度提升起来。

    他们大多是并州的本地人,骑术原本就很好,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训练,并且在之前的攻伐清剿马贼的时候也经历过厮杀,虽然不是百战精兵,但是也并非什么新兵蛋子,对于鲜血和伤痛已经不再恐惧和害怕。

    虽然汉军的战马经过长途奔袭,体力也有些不足,可是在面对汹汹而来的鲜卑骑兵,马延等人还是义无反顾的直冲向前!



    仟骑长长罕鲁也发出迎击的命令,他举起手中的战斧,厉声咆哮着,身边的鲜卑骑兵也一同和他大声吼叫着。

    仟骑长长罕鲁是大当户的部落里的勇士,据说十来岁的时候就曾经亲手单人追杀草原上的野狼,后来便跟着大当户一起作战。大当户在几次南下加深民族之间友谊的时候,长罕鲁也一直跟着大当户南征,积功升至仟骑长。凭着一身血勇好斗,在普通的鲜卑人里也略有威名,虽然人长得挺丑,又是一个秃头,但是在现在的时代,战场上的男人更主要的不是看脸,而是看有没有武力,加上他对于大当户又是忠心耿耿,因此他自然也就成为了大当户手下的一名重要的仟骑长,就连同级别的抒斯仹也不敢轻视他。

    这是今年大当户南下之后的第一次和汉军骑正面硬怼,长罕鲁也不敢轻视,他举着跟随自己征战一生的战斧,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全军冲锋!左右再加速!包上去!准备射击!”

    斐潜对于兵卒的装备一项最为看重,所以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卒,都是如此。骑兵一般来说为了减轻战马的负担,穿得都是加了袖子的两裆铠,然后再加上有护颈的头盔,还有一块钉了铁皮的小圆盾……

    以上就是骑兵的防护装备了。

    至于没有护甲的手臂、腿部等部位,那只能凭借运气的庇佑了。

    就算是这样简单的装备,已经让许多人羡慕了,包括这些只有皮袍和身上因为常年不洗澡而产生的污垢护身的鲜卑人。

    在长罕鲁一声令下,从小就生活在马背上的鲜卑人明显在骑射技术上更胜一筹,“嗖嗖嗖”一蓬箭矢飞了出去,率先开始了攻击,呼啸着直扑马延等人。

    “举盾!”马延一看到鲜卑人举起了弓箭,就立刻大吼下令,同时伸手一勾,将悬挂在马侧的小圆骑盾举在了手中,伏低身躯,利用小圆盾半遮住自己的脸庞和马的头颅,右手用长枪的枪柄敲在马臀上。

    战马吃痛,长嘶一声,再次加速。

    马延的话音刚刚落下,鲜卑人的箭已经到了。

    汉军骑基本上都是和马延的动作一样,伏低身躯,用小圆盾遮挡住自己的面庞和马匹的头部,毕竟身上有铠甲,鲜卑人的弓箭相比较而言还是偏弱一些,至于其他的部位,则是看上天有没有给自己这个运气了。

    鲜卑人的人数是马延的两倍,又是已经开始略略展开了队形,箭矢就像暴雨一般,黑压压的就砸了下来!

    一支箭擦着盾牌的边缘射中马延的头盔,“当”的一声弹跳而去,马延被敲击在马背上晃了一下,但是却没有停下,反而高高的举起了长枪,厉声喊道:“加速,杀——”

    汉军骑也有弓箭,但是之所以不选择和鲜卑人比拼互射,那是因为马延作为一个合格的骑将,自然知道什么是扬长避短。

    汉军骑的骑射和鲜卑比较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但是因为装备上的原因,鲜卑人骑兵的肉搏能力自然也是差了一截,因此针对不同的人采用不同的战斗模式,才是正确的选择。

    “杀——”

    汉军的骑士们怒吼着,有的举起手中的战刀,有的端平了手中的长枪,怒目圆睁,紧紧的跟在了马延的身后。

    虽然汉军骑有铠甲装备防护,但是还是有不少人被箭射中,虽然不一定是致命伤,但是箭矢的冲击力也会导致有的人坐不住而翻身落马,旋即被后面飞奔的马蹄踩死,有的脚还勉强挂在马镫上,被战马拖着狂奔,但是更多的人则死死的拉住缰绳,揪住马鬃,紧紧的夹着马腹,视身上的箭于不顾,发红的眼睛盯着越来越近的敌人,嘶声怒吼,战意狂飙。

    马延稍微偏转了一点冲击的角度,对着鲜卑人中阵和右翼的连接处就一头扎了进去!

    “轰!”两军相撞,许多躲闪不及的骑兵纷纷落马。

    战马巨大的身体撞在一起,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血肉撞击和骨头折裂的声响,骑兵们不管是汉人还是鲜卑人,撞击之后都没有办法保持住身形,被惯性从马背上高高的抛飞了起来……

    “杀!”

    马延稍微一侧身,闪过劈开的一把战刀,顺手将长枪一撩,顿时割开了那名鲜卑骑兵的脖子。

    鲜卑骑兵手捂着脖子,惨叫着翻身落马,随即被后面的马蹄踩中胸口,才刚刚叫出半声就被马蹄全数踩了回去,嘎然而止。

    马延手中的长枪急点,雪亮的枪头幻化出一朵朵的枪花,不仅荡开了从左右两侧刺了的鲜卑骑兵的长矛,还顺势砸中了一个左侧鲜卑骑兵的的胸口,将其击落马下。

    借着反弹之力,马延再次扭转长枪,又标过了右侧一名鲜卑骑兵的腰间,硕大的血花顿时绽放出来,枪头去势不止,甚至还在其战马的马臀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受伤的战马长嘶一声,猛地向旁边一跳,却撞到了另外的同向奔跑的一匹战马之上,顿时双双跌翻在地。

    双方的骑兵撞击着,厮杀着,利用马速,甚至是利用自己的身躯,搏杀着对方。

    一匹汉军骑和鲜卑骑兵两人躲闪不及,撞在了一起,马背上的汉军骑早有准备,趁着马速的惯性腾空而起,一声怒吼,双手持刀一刀就剁下了一个鲜卑骑兵的头颅,但是还没等他寻找自己落掉的地点,一柄长矛从一侧如同毒蛇一般的扎来,洞穿了他的腹部……

    骑兵之间的两军相对冲杀,没有什么其他花哨的东西,可以用来凭借的就是自身的马速和骑卒之间的武勇。

    鲜卑骑兵们胜在骑术精湛,配合默契,人数也较为众多,但是汉军骑胜在装备精良,他们身上的战甲和手中的环首刀、铁长枪都给鲜卑骑士造成了极大的伤害。鲜卑人的箭头和战刀射到了,砍到了汉军骑的铠甲上,往往只是一阵火花四溅,汉骑并没有收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反过来,只要是汉骑的战刀和战枪触及到鲜卑人,往往就是一蓬血花飞起……

    战马奔驰如风,战刀挥舞如电,战枪上下翻飞,鲜血、断肢漫天飞舞,人的怒吼,马匹的惨叫混杂在一起,染红了天地。



    “杀!”

    长罕鲁连声怒吼,手中的战斧连砍带砸,接连杀死三名汉骑。他的骁勇立刻引起了汉军的注意,长罕鲁的身上的衣甲和身周的几名护卫,都暴露出了长罕鲁是鲜卑人的一个大人物。顿时立刻有几名汉军骑在什长的带领下,调整战马方向,根本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直接用战马就冲着长罕鲁恶狠狠的撞了过去。

    根本不按照套路出牌的这种两败俱伤的战法,让长罕鲁狼狈不堪,就算是在自己身边的护卫保护之下,但是依旧是抵抗不住接二连三的汉军的这种亡命的打法,只好控制着战马左躲右闪,企图躲过这一波汉军骑的冲击。

    汉军骑的什长在错身而过的时候忽然从马背上飞身跃起,扑向长罕鲁!

    长罕鲁大惊失色,急忙扭腰,抡圆了战斧,一斧砍向那汉骑的头!

    那名汉骑什长大吼一声,根本不管砍来的战斧,而是狠狠的一刀斩向了长罕鲁!

    汉骑被长罕鲁一斧头砍中了额头,当场就毙命了,但是他斩向长罕鲁的刀却也让长罕鲁躲闪不及,在大腿上被砍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可见骨的伤口……

    长罕鲁“啊”的惨叫一声,实在是在马背上痛的坐不住了,仰面而倒。

    一旁的长罕鲁护卫连忙策马将其护住,然后跳下马来搀扶长罕鲁。

    “仟骑长,快上马!”一名护卫站在了长罕鲁身前,拼命挥舞着战刀,抵挡着从一侧砍砸而来的汉骑刀枪,为长罕鲁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机会。

    长罕鲁二话不说,忍着剧痛,踉跄了两步,跳上了一旁不知是那一方的无主战马,原来马上的那名骑士只剩下一条小腿还挂在马侧,其他的部分已经不知道在何处了。

    长罕鲁痛极,厉声怒吼,状若疯狂,战斧已经不知道落在了何处,只得从一旁捡起了一根扎在地上的长枪,挥舞着,打砸着。

    马延心无旁顾,带领着骑兵不停的向前冲刺,根本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有这样的一个无名的汉骑什长用生命做出了这样的惊人一击……

    马延知道,若是自己被鲜卑人团团围住,那么就算是身上的铠甲防护再强,也逃脱不了一个兵败的下场。

    因此,马延的目标就是一个,凿穿!

    凿穿鲜卑骑军!

    而对比马延来说,长罕鲁虽然在战前的时候设想的很正确,布置也没有问题,论个人的骁勇,长罕鲁也没有任何的问题,但是在这种血腥拼杀之中,尤其是在长罕鲁受伤跌下马匹之后,虽然前后最多也就是十几分钟的时间,但是在双方马匹的高速运动之下,却意味着鲜卑人在长罕鲁落马的这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得到任何的指令调整。

    鲜卑人还是按照之前长罕鲁的吩咐的,凭借着自己的感觉在冲锋,丝毫没有察觉汉军骑的动态……

    长罕鲁几次南下,其实也一直是担任大当户的亲卫骑,平时担任保护任务,战时投入战场,作为保护主将,决定战局的胜负手,但是真正的独自领军,独当一面的机会毕竟不多,要论大规模骑战配合的能力,其实他未必能比马延强到哪里去。

    等到长罕鲁从腿上的剧痛稍微恢复一些,也在面前再也看不到汉骑了,才骤然发现他率领的中军已经和汉军骑几乎就已经是对冲结束了……

    说好的中军拦截,两翼包抄呢?

    这他娘的自己的中军都快被汉军骑扎透了!自己的这个两翼还在傻傻的向前包抄,包抄的倒底是谁啊!

    汉骑虽然骑术和鲜卑人比较起来还是有些不如,但是汉骑从一开始就是要求阵型和相互的配合,和鲜卑那种自由散漫的战斗模式完全不同,因此马延虽然冲杀在前,可是他的身边却有大量的亲卫保护,所以他除了一开始被射中了头盔的一箭之外,几乎没有遇到什么真正的危险,因此他也有足够的时间来调整队形,指挥手下以最有利的方式进行战斗,寻找鲜卑人的薄弱环节进行突破。

    在马延的不断调整和指挥之下,汉军骑士排成流畅的冲锋阵型,像一柄锋利的匕首,势如破竹的刺破了长罕鲁所部的阵势,从鲜卑军的中军和右翼的连接处冲了出来,将鲜卑人一分为二,同时也大大降低了自身的伤亡。

    双方骑兵迎面冲杀,这种惨烈厮杀的时间是极其短暂的,但是死伤也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大量的产生,在双方脱离接触之后,便是留下一地的残肢断臂,一具具尸体,一片片的血泊。

    马延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部下,估计了一下伤亡。

    马延的经验丰富,只是瞟了一眼,就知道部队的损失不大,最多不超过两成。对冲的哪一个瞬间虽然残酷无比,但是却是最正确的选择,如果被鲜卑人围住,才更加的危险。

    不过现在,危险已经过去,该是到了汉骑的表演时间了。马延举起长枪,大声下令:“向右偏转,我们要开始溜狗了!”

    “哈哈哈……”

    一向是严肃脸的马延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语,汉骑一愣之下不由得纷纷大笑起来,感觉似乎都轻松不少,便跟着马延稍微朝着右侧的空档钻了过去。

    长罕鲁暴怒无比,不仅没有拦截住汉骑,就连自己都被砍了一刀,虽然现在已经用布简单包扎了一下,但是伤口的刺痛让他觉得整个人都不是很好了。

    “追上去!杀了汉狗!”长罕鲁咬牙切齿的喊道。

    在牛号角的指挥之下,鲜卑人连忙开始调转马头,开始追击。

    其实长罕鲁这样的举措也没有错,原先长罕鲁他们出击,就是为了拦截汉骑朝着平定县城逼近,导致大当户在民族大联欢当中收集而来的物资不受到损失,现在居然被汉骑凿穿了,自然是要追赶驱逐的。

    但是或许是怒火冲心,或许是大腿上的血流的太多,导致长罕鲁丧失了一部分的观察力,在死死的咬住汉骑的屁股追赶过程当中,竟然没有注意到马延连续做了几个小幅度的右转之后,已经渐渐的偏离了往平定县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