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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城门的开启,进入平阳城的百姓逐渐多了起来,街道之上也传来各种商家的叫卖声音,新开张不久的包子铺前更是围拢了不少的人。

    水力磨坊提供了更精细的小麦面粉,发酵技术造就出汉代独有的松软口感,胡人也提供出相对于其他地方较为廉价的牛羊肉,因此才诞生了平阳特有的牛羊肉大包子……

    当然,汉代更习惯称之为肉馒头,不过据说这个所谓“包子”的叫法是护匈中郎将斐潜率先称呼出来的,因此也有不少人紧紧跟上了时代的步伐,开始称呼其为包子起来。

    毕竟华夏这方面的传统还是不错的,就像到了后世,只要领导人带黑框眼镜架,那么台上台下一片都是黑框眼镜架,等到下一任换了金属眼镜框架,然后眼镜店又多了不少的生意……

    不过这种包子味道好,分量也足,因此很受百姓的欢迎,只要不是手头太紧,很多人都会到这里买上几个,自己吃也好,带给家人也罢,导致这里包子铺十口大锅一字排开,蒸笼的热气基本上就没有断过,一天到晚都忙个不停。

    一名壮汉从倾银铺哪里刚刚走出来,就被新出笼的包子香味所吸引,不由得吞了口口水,然后就寻香而至。

    “包子!热腾腾的包子!五文一个,十文三个!拿好了,小心烫嘞……”包子店铺的伙计一边大声的吆喝着,一边熟练地收取着交子,然后将一个个热腾腾的包子用小木片或是草框子垫着递给了买包子的人。

    包子不算便宜,但是也不算是太贵。一般人就算胃口大的,吃上两三个也就算饱了,四五个绝对就会觉得撑了,但是对于那些天赋异禀的人就不太一样了……

    就比如像今天这样,来买包子的人都没有马上走,而是围在一起看热闹。

    壮汉也凑进人群当中一看,只见在包子铺的旁边座椅上,两名军人对向而坐,其中一人更是壮硕,就算是坐着也接近一人高,厚厚的长条板凳似乎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凌颉和魏都相对而坐,身边桌案之上已经堆起了七八个的蒸笼,每个蒸笼七个包子,算起来两个人至少有吃了五十多个包子,而且这个数量似乎还要增加的迹象,

    凌颉看着几口就将一个包子塞进嘴里的魏都,有些迟疑的问道:“怎么样?吃……吃饱没?呃,好吧……伙计!再来一屉!算了……再来两屉!”

    凌颉自己才吃了十个,然后其他都是魏都一个人吃了。凌颉看着沾着黑醋吃得开心的魏都,一方面心疼,另外一方面又觉得有些庆幸,还好是请魏都吃肉包子,要是纯粹请他吃肉食,估计魏都他都能将凌颉自己一年的军饷吃没了……

    围观的壮汉看着魏都吃得欢快,不知不觉当中自己的三个包子也落到了肚子里,摸了摸肚皮琢磨了一下,又回头买了六个,用简单草框子装了提着,便望城北走去。

    到了一个小院面前,壮汉仰头看看,然后就推开了院门,走了进去。

    太史明正在院子里面转圈,见到壮汉连忙迎了上来,说道:“表哥啊,你这一大早的要出去也不说一声……”

    壮汉哈哈一笑,说道:“怎么了?还怕我走丢不成?看,这是……嗯,刚出炉的……包子!”

    兄弟两人在院子当中坐下,各自拿了一个包子开始吃起来。

    太史明咬了两口,然后转向道:“表哥,昨天都是你一直在问我如何如何……这几年,你去了辽东,过得怎样啊……”

    壮汉拿着包子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也就那样,不好不坏……”

    还没等壮汉继续说些什么,忽然在院子之外传来了一阵马蹄声音,一名兵卒在院外高声喊道:“护匈中郎至,太史从事请速速迎接!”

    “啊,中郎竟然来了……”太史明有些意外,连忙打开院门相迎。

    “哈哈,子鉴免礼!”斐潜骑马而来,到了太史明面前翻身下马,然后一手将太史明搀扶起来,“听闻子鉴之兄来访,故而前来拜会,打搅之处,还望子鉴见谅。”

    斐潜当时一听汇报说太史明有一个兄长进了平阳城,头一个反应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太史慈来了,半夜三更跑过去的话也未免有些太那个了些,因此好不容易忍到了天明,便带着护卫来了……

    太史明请斐潜进了院子,太史明的表兄也上前晋见,长揖道:“蓟城军侯,太史慈,太史子义参见将军!”

    哈!

    果真是太史慈!

    斐潜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连忙上前扶起了太史慈,上下打量了一番,真是好一个壮汉!

    太史慈鹅蛋脸,卧蚕眉,高鼻梁,两鬓和下颌上已经蓄了大概接近十厘米的长须,身形壮硕,尤其是两条手臂十分粗壮,比起常人来整整大了一圈还要更多……

    嗯,不过太史慈怎么是蓟城军侯?

    蓟城,不是公孙瓒的属地么?

    “子义现属公孙将军旗下?”待三人坐定之后,斐潜便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这个问题好麻烦啊,公孙瓒这小子,有赵云也就算了,竟然还有太史慈,这个事情真是超出了斐潜的意料。

    太史慈微微点点头,说道:“昔日为州郡所恶,奔走辽东,得公孙将军收留,转年因功累授军侯。”

    “原来如此……”斐潜点点头,然后又带了些期盼的问道,“那么子义今至平阳,莫非……”

    从辽东到这里也不算近啊,正常来说太史慈就算是辞官回家也是先回山东东莱才是,怎么会来到了这里?

    太史慈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衡量该不该讲,转过头看了看太史明,然后似乎是下了一个决心,对着斐潜拱了拱手说道:“实不瞒中郎,某受公孙将军之命……持书信与平难中郎将也……”

    什么?

    斐潜闻言顿时心中一动,公孙瓒和黑山张燕有联系?

    这是怎么回事?

    那么太史慈是来黑山联络的,或者说还是来督战的?

    黑山啊,究竟在现在这个局面之下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每一个历史人物只要能够留下姓名,至少都有一些难得之处。

    这个是斐潜的认知,或许这样的想法可能有一点偏颇,但是还是多少有一些道理的。华夏这一片土地上生活了无数的人,绝大多数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默默的出生,默默的走过,默默的死去,就算是他的亲人,经过了两三代人之后,也就连名字都消失在家族亲人的记忆当中了……

    而那些历史上的人物,为何能够被记载在汗青之上,一直留存下来?

    就像是张燕。

    一个黄巾贼。

    一个特殊的黄巾贼。

    张角三兄弟的头颅被砍下,装在匣子里,用石灰腌制,成为了大汉的战利品。

    同样作为黄巾贼统领的张燕,不仅没有死,还获得了平难中郎将的封号,甚至现在发现张燕他居然和这么多的大佬都有联系……

    斐潜在听了太史慈的话语之后,并没有直接追问太史慈送的信件到底是有些什么内容,因为问不出来,也不好问。

    太史慈来送信,或许是公孙瓒指派,或许是太史慈他自己的要求,但是不管是那一方面的可能性,太史慈既然拐到了这里,就说明信件已经送到了……

    看来公孙瓒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如果公孙越没有死,那么冀州的袁绍几乎就等于是四面受敌了!

    北面公孙瓒亲自领兵南下,公孙越从汝南一带往北攻击,东面有青州刺史田楷和刘备,西面再加上黑山的张燕……

    这是打算一口气将袁绍捏死的节奏啊。

    “子义未返辽东,莫非亦为公孙将军之意?”斐潜看着太史慈,问道。

    太史慈微微点点头,表示斐潜猜测得没有错。

    原来如此。

    公孙瓒和张燕勾搭上了要对付袁绍,但或许是公孙瓒又对于张燕并不是非常的放心,或许是多一个自己的人比较好沟通也便于监督,便让太史慈来黑山了。

    就像是公孙瓒将赵云派到了刘备身边一样……

    表面上或许说的是协助,但是实际上赵云等于是公孙瓒派出来给刘备的监军,只不过后来公孙瓒倒台得太快,然后刘备又善于笼络人心,然后赵云长坂坡七进七出,也才获得了关羽张飞等人的认可。

    差不多吧,否则又如何解释张三爷怎么一听赵云投敌立刻就相信了呢?

    至于太史慈……

    好像后来也没有在辽东或是黑山待了多长的时间,而是回到了山东东莱,然后碰上了孔融的那摊子事情,然后又返回去找了刘备。

    这么一来也就说得通了,那个时候太史慈谁都不去,既没有去找徐州牧荆州牧,也没有去找后将军袁术、曹操,也没有去找临近的其他郡县太守,而是直愣愣的去找到了还不算是非常闻名的刘备,而刘备也立刻二话不说就派领兵去解救孔融了,这其中估计也有在辽东的这一段香火情在内。

    “子义,若此间事了,可愿来平阳?”斐潜前前后后思索了一下之后,便单刀直入的向太史慈发出了邀请。

    对待不同的人,需要用不同的方式。

    太史慈从山东走到了辽东,又从辽东返回了山东,最后流浪到了江东,在这其中,其家族并不是豪族固然有一定的因素,但是在其中也未必没有太史慈个人的意愿。

    更何况如果不是带着来看一看的想法,太史慈也未必会从黑山那边绕过来到了平阳,再加上太史明如果按照辈分来说,还算是斐潜自己的师侄,既然太史明能再此获得了任用,那么就说明了斐潜这一块地方对于寒门来说,并没有多么高的门槛。

    太史慈显然是对于斐潜的直接有些吃惊,一时之间竟然呆住了,并没有立刻回答。

    斐潜继续说道:“……汝于辽东履立军功,定然擅骑,若愿至平阳,当拜子义都尉,统领两千西凉铁骑!以子义之能,马踏阴山之时,当为封侯荫子之日。”

    现在西凉铁骑新投降不久,所以必须要有一个强力的将领进行统领,而让马延兼顾着吧,那么马延的权重就太大了一些,而马越能力上还稍微不足,并不能完全发挥出西凉骑兵的实力,况且并州骑兵和西凉骑兵的战法又不太相同,因此现在暂时只能让徐晃为正,张济为辅进行统领。

    虽然这种配置也算是不错,但是斐潜原本是想让徐晃来统领中军的,因为徐晃的性格够沉稳,绝对是属于堂堂正正,一丝不乱的类型,所以行军打仗可能会徐晃他可能会打败仗,但是绝对不会出现那种血本无归的大败。

    而骑兵又是那种需要能在战场当中抓住转瞬即逝那种机会的将领进行配合才能发挥出百分之一百二甚至是百分之两百的威力,徐晃统领骑兵固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恐怕会稍微显得沉稳一些,和骑兵那种出刃就必须见血的锋锐之气略有些冲突。

    斐潜的话语确实是出乎太史慈的意料,但是又让太史慈怦然心动。在辽东,公孙将军虽然也是豪迈,对待兵卒赏赐也不吝啬,但是毕竟公孙家族比较庞大,许多高层的位置都是公孙氏的,像太史慈这样的外来户,自然是没有多少的上升空间。

    而在整个的豫州,徐州甚至是荆州、扬州,当地的士族更是盘根错节……

    太史慈犹豫再三,然后说道:“中郎言下之意,公孙将军……”

    这次轮到斐潜一愣,没想到太史慈这么敏锐的察觉到了斐潜的言下之意。是的,如果公孙瓒能够打败了袁绍,势必能够统一河北,那么自然是有实力可以问鼎中原了,但是实际上这种情形会是包括河北在内的整个中原士族世家愿意看到的么?

    冀州、豫州、兖州、青州等等地区,愿意接受公孙家族的统领么?

    所以结果就很明显了,其实这一场战役,不是公孙瓒和袁绍的战斗,而是新兴起的寒门家族挑战整个中原士族的战斗……

    不过这些,斐潜自然是不可能和太史慈明说,只是哈哈一笑,然后便说道:“也罢!此时胜负未定,也不难为子义了,若是有朝一日,还请子义多加考虑才是!上郡骑都尉一职,始终虚位以待!来来,潜于府衙已设酒宴,还请子义移步,让潜一尽地主之谊!”



    几天之后,伴随着天气渐渐的转暖,斐潜也就和於夫罗整兵踏上了往北拓展的征程。

    於夫罗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自动的包揽了绝大多数的斥候工作,扯着脖子喊着呦呼呼的胡骑往来穿梭,像一个展开的扇形一样放出了侦骑。

    马延和徐庶需要留在平阳镇守包括北屈、雕阴在内的一片区域,毕竟白石羌对于马延还是有一定的畏惧感的,而有徐庶坐镇,斐潜也能比较的放心,因此这一次北上,便只带了徐晃和马越、张济。

    徐晃统领步卒,而马越、张济领骑兵。

    后世的陕西,是一片以黄色为主的土地,皱巴巴的就像是一块被嚼干了汁液的甘蔗残渣,又像是一张揉皱了的古老宣纸,大大小小的沟壑崎岖不平,一张嘴就是一口的黄尘沙。

    而在汉代,虽然植被多于后世,触眼所见也并非都是黄泥,但是却更显得荒凉。

    从雕阴往上,便渐渐人烟稀少,过了高奴就更是如此,有时候走了大半天都见不到一个村落,更别说是道路上的行人了。

    因为长时间没有人进行修整,原来从三辅地区,由长安直通阴山脚下的直道,也是残破不堪,甚至有一些区域整个道路都被挖断了……

    斐潜对于这个情况,有时候感觉很无奈。

    因为这样的道路破坏情况,并不是自然产生的,而是人为的,至于为何要对一条明明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财力才修建起来的道路进行破坏……

    这样的例子在后世抗战时期还少见么?

    鲜卑,东西羌,说东汉不如西汉的原因,有时候就体现在中央朝堂对于这些少数民族的态度上面了。

    斐潜跟随着大部队越往北走,头脑当中时候就有一种想法越来越强烈,秦朝虽然短暂,但是秦朝的关西人有强大的民族自信,所以才会有一种从容的态度,将路途修建到了四面八方,因为当时的秦朝关中人相信,他们有足够的力量去抵御任何进攻,而不是做出这样挖断路的举措,就像是直道,秦朝人便直接修葺到了阴山之下……

    而汉代,这种气魄却越来越缺失了。

    西汉初,东胡自被匈奴冒顿单于击破后,鲜卑和乌桓一样,成为匈奴奴隶主政权统治和奴役下的对象。如檀石槐之父投鹿侯就在匈奴中服兵役三年。

    到了东汉初,鲜卑仍役属于匈奴,但逐渐与汉朝发生关系。建武初,鲜卑曾与匈奴、乌桓联合入扰汉之北边,“杀略吏人,无有宁岁”。

    此后“匈奴、鲜卑及赤山乌桓连合强盛,数入塞”。建武二十一年,匈奴与鲜卑分兵侵犯北边,匈奴掠上谷、中山,鲜卑扰辽东。

    辽东太守祭彤以“三虏连和,卒为边害”,乃利用鲜卑的力量以对抗匈奴和乌桓。建武二十五年,乌桓内迁到边郡塞内,鲜卑势力南延至老哈河,与汉“始通驿使”。鲜卑大人偏何至辽东归附,祭彤嗾使其反击匈奴在伊育訾部。从此,匈奴与鲜卑岁岁相攻,势遂衰。

    建武三十年,鲜卑大人于仇贲、满头率种人属汉,被封为王和侯。系鲜卑接受汉朝封号之始。同时,祭彤又赂使偏何出兵袭击徙居渔阳的赤山乌桓。水平元年,偏何攻下赤山,斩乌桓大人歆志贲。于是“鲜卑大人皆来归附,并诣辽东受赏赐,青、徐二州给钱岁二亿七千万为常”,鲜卑在塞外渐占优势。

    随后随着匈奴逐渐衰败,鲜卑占据了原本匈奴的地盘,开始了和东汉时战时和的过程……

    但是在这些历史文献当中,斐潜发现了有多处出现了所谓的“杀吏”字样。这个吏自然就是属于汉王朝派遣到边境管理和协调汉人和胡人之间关系和贸易的官吏。

    杀吏的原因,史书上的记载自然是只字未提,不过斐潜大概也能想象得到,似乎在华夏滚滚洪流当中记载的少数民族的叛乱,开端都是一样的。

    先杀一两个中央朝廷的官员试探一下态度,然后在小心翼翼的忐忑不安当中膨胀了野心,随后便领军掀起了叛变,而在这个过程当中,其实有时候仅仅需要一个像班固这样有决断力和行动力的人,就往往可以将边境胡人的野心磨灭在萌芽的状态。

    斐潜瞄了瞄在一旁正在安营的南匈奴部落,心中揣摩着难道是真的想后世的某种说法,在三国这一段时间之内,短时间爆发出了太多的人才,所以将星陨落之后就出现了人才的断层?

    而在这个三国期间内爆发出来的种种优秀人杰,如果拿到边境上,似乎都不逊于班固一类的人啊,就比如若是太史慈能够镇守北地,以他那种临场决断的能力,估计不管是南匈奴还是鲜卑,都能将其玩得死死的……

    可惜啊,太史慈还是先行返回了黑山,并没有直接接受斐潜的招揽。不过对于当下的局面,太史慈的行为斐潜也能够理解。

    不过既然还有太史明这一层的关系在,想必将来太史慈离开公孙瓒的时候,自然也会是倾向于斐潜这一方的,因此斐潜虽然惋惜,但是也并不着急。

    反倒是当下的对于龟兹的攻略,则是现阶段的重中之重。

    这一片的地区,也就是从高奴出发,过了走马水,然后从肤施越过旧赵国长城到龟兹一带,如果换成后世的区域,差不多就是从陕西的绥德到榆林一带……

    这块区域是在阴山以南的重要的中转区域,在后世有一句话,叫做“米脂婆姨绥德汉,榆林的寡妇金不换”,讲的就是这一块区域的人。

    通常这句话解释为米脂出美女,绥德出好汉,榆林出寡妇,但是在背后隐藏的悲怆,却有着千万般的辛酸。陕北的人重情重义,所以也有不少的好汉埋尸沙场,才有了榆林的多少婆姨成为了寡妇。

    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理解,这一块既然能养出后世闻名的美女和好汉,那么自然这一块区域是可以供养大量的人口的,而且还能供养得不错……

    从龟兹以北不远便是白土,之所以称之为白土,因为白土西北就有沙化的一大片的区域,寸草不生,人迹罕至。在汉代这种条件之下,要带着大部队走沙漠戈壁地区,除了玄幻之外,基本上都是纯粹找死的行为。

    有水源,有相对于周边褶皱较为平坦的土地,作为进攻或是防御的基地是再恰当不过的地区了,所以斐潜想要将阴山纳入怀中,就绕不开这一块区域,并且也要借助这一块的地区,才有办法继续向北方阴山方向扩展。

    斐潜正在思索之间,忽然看到南面远处扬起了一些的烟尘,似乎是一队骑兵从斐潜的后方赶来,不知是敌是友……



    从后方来的烟尘规模并不大,斐潜虽然并不是从军老卒经验丰富,但是见的多了也自然能够判断得出来,估计也就几十骑而已,多半是平阳有什么事情,派遣过来的而已,因此斐潜虽然重视,却并没有多少的慌乱。

    难道是贾衢那边有什么事情了?

    马越一声呼啸,便有一队并州骑兵往来路而迎去。

    不过等来人到了眼前的时候,斐潜定睛细看,竟然是上一次来平阳的黑山的什么都尉,浮云。

    也难怪斐潜记不住,比起浮云的官衔来说,这个名字反倒是让斐潜有一些后世的亲切感,毕竟那句话“神马都是浮云”也曾经是一段时间他的口头禅。

    浮云快步上前,拜见斐潜,然后取出了张燕的书信。

    张燕倒也没有什么普通汉代官员喜欢引经据典的习惯,很直白的在书信当中说感谢斐潜之前赠送的布料,让黑山多少能熬过寒冬,现在得知斐潜欲领兵收复上郡旧地,深感敬佩,所以派遣浮云带了五十骑前来协助云云……

    嗯,斐潜看着张燕的书信,这是几个意思?

    张燕不是和公孙瓒勾搭在一起了么?

    甚至更进一步的话,或许还有可能和袁术有一些来往,毕竟袁术在历史上似乎就连南匈奴都勾搭了一腿……

    那么在这个时间点,派遣了浮云过来……

    斐潜上下打量了一下浮云,看见他稳稳的站着,方方正正的脸上神色平静,就连眼神当中都像是深井一般,看不到半点的涟漪。

    “浮云都尉,平难中郎可有言语交代?”斐潜一边将书信收拢,一边问道。

    浮云拱手回答:“平难将军于某临行前有一语……”

    “何言?”斐潜让兵卒拿来胡凳,请浮云就坐。

    浮云先是谢过,然后说道:“平难将军言——棠棣将开矣……”

    斐潜顿时有些愕然,不由得侧目而视,但是浮云都尉倒是平静依旧,端端正正的坐着,就像是什么都没有说过一样。

    棠棣是一种花,春末时分盛开,花或是白色或是粉色,与海棠花有些相似。

    不过张燕显然不是一个悲春伤秋的文艺青年,也不会因为棠棣花或是棣棠花,又或是什么桃花李花开不开而产生什么情感上的波动,显然是另有所指。

    不过这个事情毕竟和平难中郎将的身份不太相符啊……

    斐潜之前看张燕的信件,还是用非常平白的语言,现在忽然冒出了一个带有隐喻的“棠棣”,因此才有些意外和不解,难道说张燕的出身并非是平头百姓,而是落草的寒门?

    “浮云都尉,这个……”斐潜眨眨眼,说道,“……平难中郎竟好赏花?”

    浮云看了看斐潜,然后拱手说道:“同着頍弁,当为匪他,中郎若疑,某自去便是。”说完便起身欲行。

    斐潜连忙拦住,笑着一边让浮云重新落座,一边也在心中腹诽道,这个能怪我么,现在这个情形,就像是后世在超市里面逛着,忽然一个售货员身穿汉服走上前来对着说“客官欲购何物”一样的怪异……

    谁能想到张燕和浮云竟然也懂得士族的这一套?

    頍,是缠在额头上的布条,用来束发的装饰,而弁就是白鹿皮做成的帽子,这两样东西都是华夏最早的头部装饰,也是后来冠冕的代称。

    结合之前的话语,张燕和浮云的意思也就是非常的明确了。

    棠棣,诗经当中就一个以棠棣为名的诗词,当中就有非常经典的一句话:“兄弟阋墙,外御其务”……

    当然后面浮云都尉又说了“頍弁”一词,也是表示都是华夏之人,也就等于是“匪他”的之意,表示虽然和斐潜可能在某些地方有所矛盾和不同,但是在对待外敌的时候也会携起手来共同应对,而后面的那一句“每有良朋,烝也无戎”更是提醒斐潜,南匈奴这些胡人现在虽然嘻嘻哈哈,拍胸口像是好朋友一样,但是关键时刻是可能没什么卵用……

    “哈哈……”斐潜笑着,问浮云道,“见都尉领五十骑而至,莫非善于统骑?”

    浮云拱拱手:“某略懂一二。”

    “善!”斐潜拍板道,“如此便拨二百汉骑,三百胡骑于都尉之下,另成一营,直属中军徐校尉之下!”

    五百骑兵,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了,若是放到大河以南,说不定都是一个郡县所有的骑兵力量了。

    一百并州骑兵,一百西凉骑兵,三百的胡骑,再加上沉稳的徐晃帮忙盯着,就算是浮云有心想要搞一些什么事情来,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在部队成分这么复杂的情况下做出一些什么。

    浮云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客气,拱手领命下去,便到一旁开始整顿派遣给他的队伍了……

    恐怕壶关有些事情了,斐潜看着浮云的身影,心中却冒出了这样的一个想法。

    该不会是杨瓒这个并州刺史也找上了黑山军,准备趁着斐潜北上进攻鲜卑,无暇他顾的时候内外交攻拿下壶关?

    然而或许张燕却并不想成为杨瓒的手中的刀,或许是一些斐潜暂时还不知道的原因,张燕并没有同意杨瓒这样的举措,而是派遣了浮云过来,一方面表示亲善之意,另外一方面浮云就像是质子一般,作为张燕的诚意留在斐潜的军中,一旦张燕有什么不利斐潜的举动,第一个倒霉的也就是浮云,同样的,如果斐潜这里有什么针对张燕的举措,自然也要瞒住浮云才行,否则也容易被其探知……

    张燕的心思不小啊!

    一边和公孙瓒有所联系,一边又派了浮云过来,嗯,斐潜琢磨着,难道张燕真的是一个落草的寒门,又遭受了一些什么事情,所以对于袁氏和杨氏不感冒?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张燕将热脸蛋子贴到袁氏和杨氏的屁股上,估计袁氏和杨氏还嫌弃张燕的脸臭呢,所以张燕就将斐潜和公孙瓒一样的对待了?

    “这个事情,还真有点意思啊……”斐潜挑了挑眉毛,然后又用手揉了揉了一下长出了一下软胡须下巴,一扭头看见在浮云搭建的营地帐篷上方挑出了一个“赵”字的将领旗子,不由得嘴巴越张越大,人也歪了一下,差一点从胡凳上摔了下来……



    在军队当中,一般只有独领一营的将领才可以打出的姓氏旗帜,同时也作为这个营的作战时的指挥之用。

    斐潜原先安排让浮云统领一营,其实也是表示一种态度而已,并不是对于浮云这个人有多么的了解,只不过因为张燕之前提及的言语当中针对胡人一致对外的意思,所以斐潜觉得至少是这个态度应该赞扬,因此才特别给浮云独领一营的权限。

    没想到这样的一个举动,竟然带来了意外的惊喜!

    在营地上飘扬的一个“赵”字几乎都要让斐潜原地蹦起来,这个浮云竟然是姓赵?!

    浮云啊……

    若是将浮换成赵的话,那么不就是赵云了?!

    斐潜急急站起来,下意识的就要往浮云那去,但是走了两步之后又硬生生的忍了下来,而是转身让黄旭前去询问……

    黄旭不明所以,但是还是依照斐潜的意思走到了浮云哪里去询问了一下,回来禀报道:“这人确实是姓赵,说浮云的字号只是之前入了黄巾所用,既然加入了中郎的队列,自然是不能再用黑山的名号……对了,是真定人,姓赵名云,字子龙……”

    斐潜不由得张大了嘴,想说一些什么,但是却被口水呛到了,顿时便是猛烈的一阵咳嗽,黄旭连忙解下腰上带着的水葫芦,递给了斐潜。

    喝过几口水之后,斐潜也慢慢平复了激动的心情,既然确定了人,而且又是同路而行,那么自然还有机会再接触,并不急于一时,当下应该先把这其中的关系好好地整理整理……

    赵云不应该是在公孙瓒那一边么,怎么是在张燕旗下?

    斐潜皱着眉头,忽然想起了太史慈。

    太史慈是公孙瓒派来和张燕联系的,会不会正是因为这样的行为,然后导致了张燕派遣赵云到了公孙瓒那边?

    斐潜记得历史上记载的似乎是常山赵子龙带着一群部曲主动参加了公孙瓒的队伍,名义上说是受到了本郡书吏的推荐,但是现在谁都知道,常山隶属于冀州之下,如果要推荐的话,理所当然是应该推荐到冀州牧袁绍之下,怎么可能会推荐到幽州的公孙瓒之下呢?

    更何况从常山到幽州的公孙瓒的大本营蓟城,其中还要经过乌桓人盘踞的中山郡、代郡这一带的区域,而且还是带着义从,也就是一些部曲,就像是今天来到了斐潜这里一样,乌桓人有那么善良,任由汉兵自由来去?

    再加上公孙瓒对于赵云似乎是基本上既不在意,也不重用,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兵卒一般,否则也不会轻易的就将赵云派遣给了刘备……

    啊呀呀,这么一说,似乎就明朗了起来,因为公孙瓒攻伐袁绍,所以太史慈来到了黑山,然后黑山张燕也就派出了赵云去到了公孙瓒之处……

    那么为何赵云会来此地?

    或许是张燕两边都派遣了人员,另外的某个人代替了赵云原本的位置,去了公孙瓒之处,而赵云则是来到了这里?

    不管了,反正既然事情都这样了,斐潜断然也是没有将送到手的赵云再送出去的道理……

    斐潜盯着在营地上忙碌的赵云身影,发出了阵阵意味不明的低笑声,害的黄旭连忙下意识的左右看看,然后往后退了一步。

    正在忙碌着的赵云忽然感觉后背有些发寒,顿时打了一个喷嚏,然后抓了抓后脑勺,抬起头四下看了看,斐潜连忙收回贪婪的目光,装出一副正经的嘴脸,只不过若是离近一些的话,定然还能看见在其嘴角的隐隐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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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磐河大营之内,公孙瓒看着帐内的一名壮汉,不知道为何忽然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却又不知道这种莫名的感觉来自于何处,不由得晃了晃脖子,然后说道:“嗯……汝名大计?”

    壮汉拱手道:“卑职原姓徐,名策,字大计……”

    公孙瓒点点头,不置可否的说道:“嗯,先拨两屯兵卒与汝,不日即可随某进军!”然后就挥挥手,让这个大计或者叫做徐策的人先下去了。

    相对于袁绍这种世家子弟来说,公孙瓒的长期在幽州征战的经历毕竟不是白来的,因此在决定和袁绍翻脸动手的时候,就已经是做了周全的准备,不仅调来了白马义从,甚至是和多个方面的都进行了联系,将骑兵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虽然说为弟弟复仇这是个很好的开战借口,但公孙瓒却在最初的时间内也无法马上就对袁绍开战,一个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另外一个是他名义上还是刘虞的下属,而刘虞虽然曾严辞拒绝过袁绍让其称帝的提议,但不管怎么说还是与袁绍是交好的。

    再加上公孙瓒兵力集结也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虽然此时公孙瓒屯兵磐河,但那也只是摆出一幅要找袁绍算账的样子而已,实际上并没有立刻不管不顾的直接南下。

    而对于袁绍来说,乌桓人对于公孙瓒的武力还是比较惧怕的,所以原本说好要在侧翼协助的举措迟迟不见踪影,不得已和青州黄巾联系,想要在另外一面袭击幽州的计策也被公孙瓒察觉,幽州骑兵的优势在其指挥之下淋漓尽致的表现了出来,长途奔袭对于行进当中青州黄巾进行了及其精巧的战术安排,直接将青州北上的这一只黄巾队伍杀得大败。

    当时公孙瓒他一进入战场之后就对还未列出阵型的黄巾进行了第一次的突袭,在看到黄巾兵匆忙组织起阵线抵抗之后,便大摇大摆的脱离了战场,然后略微休息了片刻之后,又进行了第二次的突袭!

    第二次的突袭才是最致命的一击!

    黄巾兵当中没有任何人会想到幽州骑兵会在短时间内连续突袭,结果顿时就被打得四散逃窜,公孙瓒用骑兵不断的驱赶逃窜的青州黄巾,杀死杀伤近万人,一时间震动了整个的冀州。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许多人都向公孙瓒开始示好,当然也包括黑山的张燕……

    袁绍见状,自己兵力又在冀州,虽然手中有渤海太守的印绶,但是已经无力防备公孙瓒的侵袭了,因此就顺水推舟,将渤海太守的印绶直接让给公孙瓒的堂弟公孙范,一方面是向公孙瓒示好,表示愿意息事宁人,做一下缓兵之计;另一方面,也有分裂公孙瓒势力,让公孙范和公孙瓒分庭抗争的意思……

    而公孙瓒根本不满足一个渤海郡,他想要的是整个的冀州,整个的北方,在他的心中,北方的王者只能有一个!

    大战不可避免的到来了……



    在此时的冀州,公孙瓒不但是在军事上表现优异,而且还在政治上也同样的占据了上风,一封言辞有据的讨袁檄文在冀州各个郡县之间传递……

    “袁绍四世三公,徒有虚名,专为邪媚,不能举直……”

    “君王有难,视若无睹,挂节擅逃,不忠社稷……”

    “既为盟主,当攻董卓,不告父兄,太傅举家同毙,实属不仁不孝……”

    “名为兴兵,实则封殖,收考责钱,不抱国难,百姓痛怨……”

    “强窃冀州,矫刻金玉,以为印玺,每有所下,文称诏书,实为伪命……”

    等等诸如此般,列举了各种袁绍的罪状,并且这些罪状最重要的是还很有依据,这样一来就导致原本一面倒支持袁绍的冀州士族开始犯嘀咕起来,

    但是公孙瓒虽然发出了讨袁檄文,骂得也是挺爽,但是却没有没有控制好范围,将一些人和事情也一并纳入其中,这样是不是公孙瓒有意为就不为外人所知了。

    比如说袁绍无兄无父,不仁不孝,那么也就等于将袁术也拉下了水……

    又比如说袁绍矫刻金玉,伪造皇命,那么也不就映射了之前刘虞差一点就成为了袁绍所奉立的伪皇帝?

    不过这些事情现在都不是公孙瓒头疼的问题,当下头疼得要死的是冀州牧袁绍袁本初……

    说实在的,袁绍绝对没想过当下局面会变成当下这样的状况,他其实在内心当中还一直以为着就像是刘秀当年得到了河北豪强支持一样,如今手握冀州牧,自然是天命所归,然后四方望风而降,哪有这么多的破烂事情!

    但是袁绍也不得不静下心来面对现实——自己没有足够的骑兵来对抗纵横幽州的白马义从。

    很多人都以为白马义从是游骑兵,轻甲,骑射,速度快,绕圈子杀敌……

    其实这样的认知是错误的,幽州骑兵,曾经有一个名字是——“突骑”!

    两汉交接的时候,刘秀就大量招募了当时的乌桓人和幽州汉人组建了幽州突骑,这一支旅追随东汉开国皇帝刘秀扫荡群雄,一统天下。

    后来由于东汉不断抽调幽州突骑精锐补充中央军,东汉中后期时汉民已不是这支骑兵的主力,归附募集的乌桓和鲜卑人成为了这一支军队重要补充。

    到了东汉末年,和西羌作战的西凉铁骑的重装甲骑兵,集团正面冲锋战术已经是基本成熟,这样的战术方式也传到了幽州,而且幽州突骑还有比西凉铁骑还更擅用弓箭,因此也具备了远程打击能力。

    如果说按照甲胄装备等级来分,西凉铁骑就是纯粹重骑兵,而并州狼骑这是披甲的游骑兵,幽州突骑则是介于西凉铁骑和并州狼骑之间,既可以正面肛一波,也可以用弓箭远程攻击,因此公孙瓒正是凭借幽州突骑屡败强敌,一时称霸北方。

    幽州突骑里的乌桓人在东汉晚期不受东汉政府管束,多次叛乱,屡屡袭击劫掠汉地,而公孙瓒的老大、幽州牧刘虞主张怀柔政策,保持着一颗善良而博大的胸怀,但是公孙瓒认为乌桓人骄横难制,坚持武力围剿,一向是认为凡是胆敢到汉境劫掠的胡人都应该统统的去死,只有死去的胡人才是好胡人的想法,也汇集了不少在边郡饱受胡人毒害的汉人,其中就有三千精锐,号称“白马义从”,悍勇善战,远近闻名。

    就连乌桓人皆知交战“当避白马”,不敢轻易的触及锋芒。

    现在这样的一只锋芒毕露的强力凶器顶到了袁绍面前的时候,袁绍自然是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

    退是绝对不能退了。

    袁绍心里清楚,一旦后退半步,就是万劫不复,原先还算是刷了一波好感的冀州士族不一定会立刻掉头去抱公孙瓒的大腿,但是也会将袁绍直接打落尘埃再踩上几脚……

    更何况如今

    可是,要打,又要怎么打?

    依靠人多是肯定不行了,北上的青州黄巾足足有三万多人,被公孙瓒直接一举打残,杀伤近万人,没有经过训练的散兵游勇在幽州突骑面前几乎是没有多少的抵抗能力。

    因此当下公孙瓒的骑兵四处游弋,对于冀州北部的一些县城施加压力和打击,袁绍却只能抱团蹲在界桥,不敢擅动,唯恐被公孙瓒抓住了行进之间的破绽,那就是灭顶之灾……

    但是龟缩不是办法,先不说眼看着兵卒的士气一天天往下掉,单单这兵粮的补充也是一天比一天困难,要是在这样持续下去,说不定不用公孙瓒攻伐,袁绍自己的阵脚就乱了。

    “明公!大喜,大喜啊!”田丰笑呵呵的从外而来,见到了袁绍就是一个长揖,然后一副喜笑颜开模样。

    “元皓,何喜之有?”袁绍是太需要一些能够振奋人心的消息了,于是急急问道。

    “明公请看……”田丰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份邸报,送到了袁绍的面前。

    袁绍接过来一看,略读了一下,不由得抬起了头,皱眉说道:“牛辅授首了?!”这哪里是什么好消息,田丰你是不是糊涂了……

    牛辅一死,也就等于西凉军基本上就是群龙无首了,那么王允岂不是可以稳坐长安城了?这样的局面怎么会是袁绍所愿意见到的呢?

    田丰“嗯”了一声,当然他也明白了袁绍的意思,所以说到:“明公,此报可解眉下之急也……”

    袁绍将信将疑的重新细看,只见邸报上写着:“……叛军北侵河东,劫掠乡野……潜统兵南援,与辅陈兵于安邑城下。辅令胡骑冲突,潜结车阵,以大盾勇卒拒之,辅不能破。后辅轻潜兵少,遣铁骑冲阵,潜伏强弩于阵中,一同具发,辅铁骑死伤无数,潜分骑侧击之,辅不能抵,败退百里……”

    “这……”袁绍越看越是惊喜,指着邸报说道:“……果真大喜啊!有此之法,定可破公孙白马!”

    停顿了一下,袁绍又有些迟疑的说道:“……不过,邸报明发天下,恐公孙亦知也……”

    田丰拱拱手,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明公且放宽心,此乃快马送至,朝廷之报尚未至河内也……”

    袁绍转了转眼珠,然后咬牙说道:“如此……来人,击鼓!聚将!”



    袁绍紧紧的盯着前方列队的公孙瓒的队列,说不紧张,那是假话,之前袁绍领军,大多是和什么山贼啊,黄巾啊最多是郡兵交手,像是和公孙瓒这样的名震辽东的强军交手,还是第一次……

    像是每一个初哥一样,袁绍现在能希望的就是自己的部队能够更坚挺一些,更持久一些,虽然大部分的时候这种愿望都是事与愿违。

    在这个初春的日子里,袁本初终于是正是的踏出了迈向强大的地方军阀道路的第一步。

    见公孙瓒的骑兵部队已经差不多渡河,列好了阵型,田丰在一旁低声提醒道:“明公,该下令了……”

    袁绍握紧已经有些汗湿的手,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稳和有力,说道:“传令麴将军前出!”其实这一次操作,依旧非常的凶险,让公孙瓒顺利渡河,让出二十里的地形,选择比较平坦的地区进行接战,就是为了让公孙瓒轻敌,为了在不利的局面当中去营造出有利的条件。

    以步卒主动攻击骑兵,利用斐潜之前的强弩兵的战术,让公孙瓒的骑兵在脱离了其步卒的掩护之下遭受强弩的打击,然后进行反冲锋,而不是进行传统的步兵交战的策略,这种违背了传统兵法的战术布置,是田丰提出来的轻敌之策。

    当袁绍咬着牙,下定决心拍板用田丰的策略的时候,众将都很惶恐,唯独麴义赞同并自告奋勇的愿为前部……

    麴义算得上是西凉花的中原人,在汉灵帝年间,平原麴氏避难西平,逐渐的成为了当地的大姓,麴义也因此在凉州精通掌握羌人的一些战法,和西凉的一些豪帅什么的也多有相交,对于西凉的铁骑也是有了一些了解,后来麴义回到了冀州之后,便凭借武勇,成为了当时的冀州牧韩馥的部将。

    但是麴义毕竟在西凉长大,所以性格上也是十分的外向,大大咧咧,说话什么的根本就不注意,属于大嘴炮类型的人,因此多少和韩馥合不来……

    后来袁绍到了冀州,几乎就没有花多少的力气就策反了麴义,使其成为了自己麾下的将领,这一次对抗公孙瓒,也就将鞠义派上了首发前阵。

    当下公孙瓒挟大破青州黄巾军之余威的时候,正当时人多势众士气高昂的时候,其他的将领都有些担忧,虽然有斐潜之前的案例,却没有人敢打包票说一定能成功复制,只有麴义拍了胸脯……

    公孙瓒原来是在界桥北和袁绍隔河相对,结果袁绍后退了二十里布下了阵型,公孙瓒见界桥之南皆是平地,四周空旷没有任何可以埋伏的遮挡,也就让三万步卒本阵后续跟上,而自己则是带着中央的三千白马义从和左右两翼的五千骑兵,率先度过了界桥,到了袁绍的阵前。

    而袁绍看似示弱的行为却隐藏着杀机……

    当在战鼓声中,麴义领八百精锐重步兵加一千强弩前突列阵的时候,志高意满的公孙瓒轻敌了,犯下了和牛辅一样的错误,竟然直接拍出了王炸,企图一举梭哈。

    公孙瓒见自己的骑兵已经是全数渡过了河,也并没有遭受到所谓的半渡而击这种战术打击,加上此地又是平坦,看不见有任何的兵马来援的迹象,同时又欺袁绍前突的麴义兵少,因此并没有等待后续的步卒跟进,也没有任何的拖延,便下令让白马义从立即从中央进行突击,两翼突骑随后跟进,他企图以惯用的重骑兵集团冲锋战术碾压袁绍前锋,甚至连袁绍的中军都一起横扫。

    按照正常来说的也没有什么多大的错误,因为骑兵对步卒正常来说一对三,结成战阵了之后一对五,而麴义也就是两千人左右,公孙瓒拍上三千白马义从理论上来说并没有多大的错误。

    可惜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不缺乏恶意的,田丰的计策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

    麴义令重步兵伏于盾牌后,以防白马义从的骑射杀伤,待敌骑距离数十步时,这些步兵突然扬尘大叫、对于近前的白马义从发起反冲锋,左右侧后方则千弩齐发,形成交叉火力阻击后续的白马义从骑兵。

    白马义从完全没有料到这一手,强弩密集打击下惊慌失措,又遭到对方重步兵长戟猛攻,重骑兵在非冲锋状态下白刃近战的弱点暴露无遗。同时后方赶来的两翼骑兵的前进道路也被阻,与白马义从挤作一团,无法施展,成为了强弩的活靶子。

    这种从未有过得情况不仅是白马义从等骑兵手足无措,甚至公孙瓒也目瞪口呆,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什么有效的打破僵局的举措,让许多骑兵在混乱当中不断地丧失了性命。

    随着不断的减员,白马义从等骑兵的士气也在不断的衰减,随后大部分骑兵溃败奔逃……

    未曾想过会有这样的情形的袁绍大喜过望,兴奋的血涌上头,也同样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令大军全部随着麴义一起追击公孙瓒,力求将公孙瓒一举击溃,而袁绍自己身边仅留下了几十强弩手和两百长戟步兵。

    在白马义从之后的公孙瓒两翼的骑兵,其实并没有遭受到非常大的打击,因此在度过了慌乱期之后便重新汇集起来,绕过了正在激烈交战的正面区域,发现了落在后方的袁绍本阵,便在本能的驱动之下,冲向了袁绍大旗。

    这重新汇集起来的公孙瓒骑兵,虽然不是白马义从,但是当袭击过来的时候,也不是仅仅只有数百人的袁绍本阵相抗衡的……

    袁绍原先兴奋的涨红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了惨白,马蹄声就像是催命的号角一般,仿佛让其如同掉入了冰窟,不由得颤栗起来。

    田丰上前说道:“主公速退!吾来断后!”便让人簇拥着袁绍,依托着身侧的一处残檐断壁,让兵卒集结一起,竭力抵抗。

    一时间弓矢雨下,人马嘶喊拼杀,袁绍危在旦夕。

    袁绍本阵的兵卒也很害怕,眼见士气不断被消磨,许多人开始逐渐的往后退却,都想让其他的人顶上去,而自己可以躲到断墙之后。

    此时袁绍做出了这一生当中或许是最英明的决定,他脱下了兜鍪,扔到了地上,然后大声吼叫道:“大丈夫当前斗死,而反逃垣墙间邪?”

    说完提了长剑就往前冲,田丰和身边的护卫哪里会让袁绍真的冲到第一线,连忙上前护卫起来,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袁绍本阵的兵卒见主将都拼死命了,也都重新激发了斗志,奋勇抵住了公孙瓒的骑兵的攻击。

    随后战场之上的颜良发现了本阵的异状,连忙带军来救,公孙瓒的骑兵见不可为,便再次退散了……

    随着公孙瓒骑兵的退去,界桥之战落下了帷幕。

    对于双方而言,其实在这一场短短的战斗当中,除了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和麴义的先登营损失较大之外,其他的部队并没有遭受很大的战损。

    但是,整个冀州的局势却得到了根本性的转变,白马义从不败的神话就像一个肥皂泡一样破灭了,同样也导致了公孙瓒一直经营得非常好的神将形象也随之垮塌,整个冀州士族甚至是整个的河北区域,对于袁绍和公孙瓒两个人的评价重新做了调整……



    就在袁绍在界桥之战当中欲仙欲死的时候,斐潜召集了所有的将领们,召开了对战鲜卑的作战会议。

    当然这个作战会议还是没有把南匈奴包括进来,只是针对于斐潜这一系列的人员,当然包括了赵云。

    斐潜想起这个事情,就忍不住的乐呵,就连赵云哪一张方方正正的大饼脸,都不觉得有任何的违和感。

    在汉代,这样的男子才是帅哥的标准,至于后世那种娘炮,呃,有也是有的,不过却不是大多数人可以接受的……

    想想也是,如果赵云真的像春秋四君子中的龙阳君那样婉转动人,估计早就被那个大佬收入后宫了吧,哪里会沦落到在辽东漂泊许久才跟了刘备的地步?

    不过赵云这个的年龄,似乎和斐潜记忆力里面不太相符啊,不是说出场的时候才十八岁么,现在看起来至少也有二十几了,不过这都不是重要,重要的是赵云,赵云,赵云啊……

    斐潜下意识的舔舔嘴唇,然后借着摸下巴胡子的动作搽了一下隐隐要流出来的口水,然后一脸正经的说道:“取地图来!”

    几个亲卫将一张羊皮卷用木支架撑开,架在斐潜身后。

    斐潜咳嗽一声,然后站了起来,准备给赵云、徐晃、马越、张济进行讲解,旋即徐晃等人也连忙一同站了起来,站在了羊皮地图旁。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斐潜指着撑开的羊皮卷面前,做了一个老套的开场白,然后继续说道,“我们大汉,现在是这个区域……而我现在,是在这里……”

    这一幅地图,其实非常的简陋,既没有标明准确的城池乡镇,就连山丘河脉主要道路也仅仅是用一些简单的符号来代表,但就算是如此,也给了大帐之内的人极大的震撼。

    尤其是看到了汉朝疆土只是占据了地图的一小块区域之后……

    当初斐潜凭着记忆,然后又整合了一些汉朝原有的地图资料之后,画出来的时候就连徐庶这样的思想比较跳脱的人都接受不了,还和斐潜争辩了半天,甚至连山海经之中的内容都搬出来了,然后考据到大禹定天下九州,最后才半信半疑的认可了。

    虽然这样的事实有些伤自尊。

    大汉朝,或者说华夏居然不是四四方方的一片土地,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其实,大汉到四方的的距离和时间,如果要非常的精确的话,基本在这个没有什么有效工具进行统计的时候,还是有一些难度的,但是若是只需大概的概念,其实在汉朝之前的时候就已经差不多做到了,只不过很多人忽略了而已。

    这个还是斐潜和黄月英来平阳的时候聊天想起来的,因为在古代,很多时候表述为了修辞,经常用概数,什么万里河山,千里风光等等,这些诗词或是史记都不能比较清楚地体现出距离,但是秦朝著名的驰道可以。

    秦朝的驰道有上郡道、临晋道、东方道、武关道、栈道、西方道、直道、滨海道,这些道路几乎就是修建到了当时华夏的最边缘的地方,虽然有一些记载这些道路的史书在战火损毁了,但还是有一部分遗留了下来,比如在史记当中,就有多处提及直道距离是一千八百里……

    当然这样的数据还不是非常准确,但是也提供出一点证明现在汉朝的疆土在四个方向上具体是多远。

    因此当斐潜将汉朝疆域地图撑起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不太敢相信,但是看着斐潜严肃的表情,然后纷纷瞪大了双眼,心神震荡。

    由其是当斐潜一边比划着,一边讲到了北面的鲜卑区域的时候,就连一项是沉稳的徐晃都坐不住了,张大了嘴,显然是要讲一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

    马越相对活泼一些,也跟着斐潜有一些时间了,实在也是忍不住,拱手道:“主公,鲜卑怎么会有这么大片的区域,岂不是比……”

    “比我们汉朝还要大?”斐潜将马越没有说完的话补充完整了,然后挑了挑眉毛,说道,“很遗憾,的确是这样,不过在阴山以北的一大片区域,现在暂时还没有多大的用处,常年低温,干旱,并不适宜耕作,顶多也只是用来放牧而已……不过倒是这一片区域,也就是鲜卑人的发源地,如果能够排除寒冷的困扰,倒是十分适宜耕作……我们这边是黄土地,那边的土地是黑土地……”

    “那么南方是红色的土地?”站在一旁的黄旭听得入神,不由得接了一句,然后发现众人都望向了他,略有些尴尬的抓了抓后脖子、

    “嗯,南方确实有在南越地区的土壤是红色的,其实所谓的五行配五色的说法,也有一定的道理……”对于古人的一些理论,斐潜有时候还是觉得很佩服的,或许是一种巧合,或许就是一种先知的探索,然后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

    斐潜冲着黄旭点点头,然后结束了这个话题,继续说道:“因此鲜卑的战略纵深……嗯,这个要怎么说呢……也就是鲜卑可以集结运动,甚至是脱离战斗修整的场所非常的大,再加上胡人特有的放牧生活习惯,所以只要有水草的地方,就等于是可以继续生活,而对于我们汉人来说,就必须长途跋涉的运输粮草……”

    斐潜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有解决长途粮草运输的问题,或者是完全类似于胡人那种放牧方式的生活,深入鲜卑这么大的一片区域作战,一旦兵粮器械补给出现问题,后果是相当严重的……这个,我们已经有不少前人实践过了……”

    当权者和掌兵者的信息不对称,导致了汉朝有不少将领要么是白白的在大漠当中精疲力尽耗死了,要么是被当时的匈奴堵在了归家的路上,那个被蔡邕引用诗句表达志愿的李陵,就是在离汉境还不到百里的塞外兵粮器械全部断绝,力竭被俘的。

    斐潜伸出了两根手指头,说道:“所以,和胡人作战,只有两种相对来说比较好的办法……”



    和胡人对抗的时候,或许是因为观念上面的原因,因此一直以来不管是皇帝还是将领统帅都在行为当中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就比如说汉朝在对付匈奴的这个超长期的战争,实际上并没有多少的战争收益,反倒是战败的匈奴,却成就了一番的事业。

    当初北匈奴被汉王朝打败了,漠北和西域都没有了生存的空间,因此北匈奴单于带着少部分的人马先是逃到了乌孙,然后又辗转到了康居,之后又继续西迁,到了阿兰国。

    阿兰国又叫奄蔡,在高加索山脉以北,也是一块水草丰美的区域,国力并不算是小,拥有大概十万左右的军队。

    西逃的北匈奴人毕竟见过了大场面,就算是处在流亡的状态,北匈奴人依旧认为阿兰国并不强大,因此悍然从顿河以东发动了进攻,阿兰国虽然奋起反抗,但是和那些已经和汉朝交战多年的北匈奴战士面前,还是显得稚嫩了一些,因此阿兰国的军队大败,国王被抓,后来被杀了,阿兰国就这样成为了北匈奴的第一块雪球。

    阿兰国人加入了北匈奴,然后对西边的东哥特国进行了攻击,然后很快东哥特国也沦落了,接着就是西哥特国……

    在约旦尼斯的《哥特史》当中对于北匈奴是这样记载的,“一个至今为止不为人知的种族从遥远世界的角落里冒出来,像一阵从高山上骤然而降的暴风雪,将一切挡在它们前进道路中的物体连根拔起,毁灭殆尽……它们是两条腿的禽兽,是巫婆和魔鬼的后代……”

    虽然这样的说法能给哥特人的惨败找到一些心灵上的安慰,但是也同样助长了北匈奴人的气焰,许多哥特人甚至不敢再跟北匈奴人作战,而是纷纷逃亡到了罗马帝国……

    当然再往后,一个被称之为“上帝之鞭”的人物出现了,阿提拉。

    随着北欧和东欧的战火纷飞,盎格鲁撒克逊人不堪匈奴压力,渡海流亡到英伦三岛,成为了大不列颠王国的先人,而在俄罗斯南部草原的匈奴人也归与阿提拉旗下,俄罗斯森林民族斯拉夫人,芬兰人也告屈服,斯拉夫人可能就是在此时以“匈奴仆人”的身份第一次进入西欧的。

    随后不满足的上帝之鞭就抽向了东西罗马,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东罗马就是阿提拉的自动提款机,时不时的就去提一下钱,当东罗马穷困潦倒的时候,就转向开始勒索西罗马,不堪重负的东西罗马终于联起手来,展开了一场载入中世纪史册的庞大战争……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斐潜也并非记得很清楚,托后世一些论坛的福,有人争辩汉朝强大还是罗马强大的时候,他从别人的述说里知道被汉朝打跑的北匈奴人,结果跑到了欧洲,对着罗马人作威作福。

    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而在蒙古高原的这一块区域的人,不仅顽强的和汉朝抗争了三四十年,甚至连残余的部分,都可以再次的成为让整个欧洲都瑟瑟发抖的“上帝之鞭”……

    当然“上帝之鞭”也没有逃脱那个老的不能再老的套路,就像是鲜卑大王檀石槐死了之后,便是群龙无首一般,整个鲜卑大联盟顿时混乱不堪,分崩成为了许多互不相属的分支,相同的,庞大的北匈奴在欧洲形成的帝国在阿提拉死后,也崩溃了。

    斐潜将记忆里和所了解的相融合,因此得出了和之前汉朝对抗匈奴不尽相同的策略……

    游牧民族并不像农耕民族一样,有固定的定居点,有财富的存储地,所以要按照汉朝之前的办法,采取类似于攻城拔寨的做法,就往往是跟不上胡人的节奏,不但不能有效的打击胡人,还往往劳民伤财外带搭上自己的军队。

    而像后世明朝袁崇焕的一步一个脚印,就像是星际争霸里面的塔推战术一样的做法,又有很大的限制,搞不好不小心漏了两个叉叉兵出来,然后就GG了。

    因此,和胡人的战争,不能像打内战一样,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去攻击占领,对于胡人而言,水草之地虽然类似于城池,但是却并不像汉人一样的重要,换一块地方照样可以生存,只不过是过得好一点和差一点的区别而已。

    斐潜说道:“……之前我们和胡人的征战,其实都在一个‘逐’字上做文章,不断追逐着胡人打,从阴山打到北王庭,虽然这样也是取得了大胜,但是实际上我们自己的损失也不小,所以现在我觉得,或许应该再加上第二种的方法……”

    斐潜弯下了第二根手指头,说道:“……应该再加上一个‘驱’字,驱使胡人为我所用,驱动胡人将目光从华夏之地转向更弱的其他地区……”

    “胡人并非铁板一块,就像是匈奴也有南北之分,羌族也有东西之别,鲜卑也是一样,大大小小的部落各有分界,因此这样自然就给予了我们更多的机会,可以拉拢一部分,打压一部分,让投靠我们的胡人去帮我们往四周去掠夺财物甚至是人口……”

    “如果没有平阳城外的胡人营地,平阳从荒废恢复到现在的状况至少要再多花一倍的时间……还有我们在吕梁山内的矿地……”斐潜说着,然后看着几个将领,这些人或许都要因为这一场战役要再北地待上很长的一段时间,而且斐潜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北地,万一其他方面出现了什么状况还需要进行调整,所以眼下这三位将领还有可能会分散出去独当一面,因此,统一好这些将领的思想,就是当下斐潜最应该做的事情,才不会在将来出现相互扯后腿的事情。

    “……最理想的流程应该是这样的,我们拉拢愿意投靠我们的胡人,给他们武器,帮他们攻伐,让他们有甜头,然后我们要收取一定量战争红利……嗯,也就是财物和俘虏……财物自然是用来发展和补充我们的损耗,而俘虏一部分补充战力,一部分就用来做劳役……都杀了简直就是浪费……”

    “……修路,挖矿,转运物资,修建基础设施等等,这些都需要人……而我们汉人,就是做好整体的调配和平衡……别将这些俘虏往绝路上逼迫,吃穿什么的多少要给一些,只要杀掉敢于反抗的人,然后再给他们一些希望,比如说干满五年就可以自由什么的……”

    斐潜表示,北地很宽广,可以容纳更多的人,也需要更多的人,不管是汉人还是胡人……



    如果让一个富家去看穷苦的人的家当,肯定是什么都看不上眼,但是一个穷人看见富家子的东西,却不管什么都觉得不错。

    胡人和汉人经常就是处于这样的状态,胡人因为游牧的生产条件限制,所以基本上什么都很缺乏,看见汉人的啥都好,相反的,汉人几次大胜胡人之后,却只是泄愤的行为比较多,并没有多看上胡人的那点家底。

    在汉匈战争当中,汉人在获胜之后,并没有多少的收益,就算是一些牛羊,也都被汉武帝财大气粗的分配给了一些有功勋的将领,而这些将领基本上也没有多少的经营意识,绝大多数都是吃到了肚子里算逑了……

    斐潜想改变这一切,对于经常被七点档和十二点档国家版连续剧灌注的人,战争应该是要有红利的,没有红利的就不应该用直接用战争手段去解决,而是应该用经济或是民主、自由的名头去处理。

    斐潜看了看四个将领,说道:“对于以上的针对胡人的整体策略,你们……有没有什么问题?”

    四人相互看了看,过了片刻之后,马越说道:“主公的意思……像我们现在这样做,扶持南匈奴攻伐鲜卑?”

    斐潜笑笑,点点头。

    徐晃则是想的更多了一些,说道:“鲜卑部落庞大无比,又该如何处置?”

    张济看了看斐潜,然后又看了看徐晃,说道:“卑职……嗯,卑职也是这样想的……”

    斐潜也是点点头,然后说道:“这个问题也是很重要,等下我再来说,子龙,你可有什么疑问?”

    赵云还是显得有些拘谨,连忙拱手说道:“卑职能够列席聆听,已经是最大的荣幸了,并且卑职见识浅薄,又怎么会有什么疑问?”

    斐潜摆了摆手,说道:“子龙不必过谦,届时你和子度都将单独领军出征,所以现在必须将可能发生的事情,尽可能的考虑清楚,这样到时候你们面对一些突发情况的时候也才能处理好,相互之间也才能更好的配合……”

    在原本的斐潜计划当中,徐晃沉稳有度,因此是作为正兵,求的就是稳扎稳打,一步步推进,而马越则是作为快速反应的奇兵来使用,利用骑兵的高速机动能力进行打击,而现在既然是加上了一个赵云,自然不能浪费,况且斐潜也真的想知道面前的这个赵云是不是就像记忆当中的哪一个人挡杀人神挡杀神长坂坡七进七出毫发无损的常山赵云赵子龙!

    张济则是作为徐晃的补充,统帅一部分西凉骑兵和胡骑护卫本阵两翼,毕竟和胡人交战,没有骑兵保护的步卒就算是铁乌龟也会被敲烂的。

    张济原来就有何西羌等胡骑交战的经验,因此由他来统领剩余招募而来的胡骑也相对好一些。

    赵云楞了一下,然后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果真让我独自领军出征?!”

    汉代,副将是没有多少权限的,所能统领的也仅仅是自己的部曲而已,但是独自领军的将领的权限就大了很多了,军法之下,便对于自己下辖的中低层军士官有生杀大权,在这一支军队当中也自然是说一不二的存在,更可以扩充自己的亲兵卫队等等……

    副将有点类似于后世的作战参谋,一般都不单独领军,而单独领军的副将就是参谋长级别了,正所谓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

    斐潜笑着点点头,然后说道:“不过单独领军权限更大,当然也会更加的危险,甚至意味着孤军深入……不知子龙可有这个胆量?”赵云在刘备手下一生当中没有多少机会单独领军,唯一的一次也是配合诸葛亮做佯攻,不知道在现在是不是会有一些变化呢?

    赵云单膝跪地,行军中拜礼道:“云……定不负中郎厚望!”

    斐潜上前几步,将赵云扶起,然后拍了拍赵云的胳膊,看到了一旁露出了一些羡慕神色的张济,笑着说道:“待子度和子龙领兵出征之后,统帅军中骑兵,护卫两翼的重任也就非同达莫属了……”

    张济顿时展眉而笑,轰然应诺。

    斐潜点点头,回到了羊皮卷前,继续说道:“如果没有其他的问题,我就继续说了……”

    “主公请讲。”

    “中郎请讲。”

    “嗯,”斐潜一边在羊皮卷上比划着,一边说道,“刚才说到鲜卑,其实鲜卑现在看起来十分的庞大,但是实际上鲜卑不是一个统一的民族,在鲜卑大王檀石槐死后,其联盟瓦解,分为许多互不相属的分支……”

    “自高柳以东,貉貊以西,鲜卑分成了数十部,割地统御,各有分界,”斐潜看了看三名将领,说道,“但是其中主要是四个部分,一是檀石槐的后裔步度根,拥众数万落,人马大概八万左右,据有云中、雁门一带;二是被称为小种鲜卑的轲比能,拥有十余万骑,据有高柳以东的代郡、上谷边塞内外等地区;三是原属于东部大人弥加、素利等所领的若干小集团,这个就比较远了,是分布在辽西、右北平、渔阳塞外……”

    “而我们最可能会面对的鲜卑集群,就是两个,一个步度根,一个科比能,相比较而言,轲比能部落更强盛一些,而且这个轲比能据说多有才能,不贪财物,公平法度,御下有方……而步度根则是差了一些,除了有所谓檀石槐的后裔的头衔之外,就比较的任人唯亲,犹豫无断,所以……”

    斐潜在羊皮卷上步度根的部分点了两下,笑着说道:“也幸好我们距离步度根最近,要是我们邻居是轲比能,估计会让我们更头疼……”

    马越说道:“所以我们现在要和南匈奴一起打步度根?”

    徐晃的目光盯着羊皮卷地图,说道:“……然后再联合步度根对抗轲比能?不过……胡人会愿意按照我们的意愿行事么?”

    “胡人的风俗就是跟随强者,只要我们展示出来的力量比他们要远远的强大,在一定程度上就会促使胡人成为我们的附庸,然后再将他们对我们的仇恨想办法转嫁出去……”斐潜在羊皮卷上指点了几下。

    马越点着头,相对于徐晃和赵云来说,他和胡人打交道的时间是最长的,也是最了解胡人的,因此对于斐潜所说的胡人有依附强者的习惯表示认同。

    徐晃则是略有所思的皱着眉毛,盯着羊皮卷上,目光闪烁,显然是在考虑更多的问题。

    而对于张济而言,虽然没有听得很明白,但是作为降将,能得到重用已经很满足了,虽然不是非常明白,但是依旧觉得只要一切听命就好了……

    赵云依旧还是沉默着,不过看得出来,显然是非常用心的在听,在记忆。

    “当然,现在我们首要的目标还暂时不是鲜卑……”斐潜说道,“而是南匈奴的另外一个部分……”

    斐潜将手按在了美稷上。

    从山上要推一个大的雪球下来,总是要从一个小的雪球开始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