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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团团踩了几脚之后,郑清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冲动,想要变成猫去校园里溜达溜达。

    这种感觉来的异常猛烈,以至于他没有等到肥猫踩够一个钟,就提交了鸡腿,将它赶下了自己的床铺。

    对此,团团乐意之至,毫不拖泥带水,咬着鸡腿就跑开了。

    虽然季节已经脱离了冬天,但天色黑的还是比较早,傍晚六点左右,校园就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几十米外就看不清人影——这是对人类而言。

    对变成黑猫的郑清来说,刚刚擦黑的天色恰到好处。它的眼睛不会在路灯的反射下变成黄澄澄的灯笼,它的身影也可以完美隐匿入轻纱般的夜色中,不会引来路边闲人的咪咪声。

    顺着阳台跳出宿舍,穿过几条林间小路,黑猫兜兜转转,绕着临钟湖溜达了一大圈,最终还是前往了小树林的猫果树。

    一只猫溜溜达达,总有种不得劲的感觉。

    与往日不同,今天的猫果树似乎有点热闹。

    几只皮毛斑斓的花猫正弓着背,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呼噜声,互相对峙。它们中间,一只脑袋被啃掉的小青蛙正断断续续的抽搐着身子。对于学校的这些猫猫狗狗来说,能够随意捕猎的食物并不多,临钟湖里的青蛙与草丛中偶尔滑过的赤链蛇就是其中最美的野味。

    不,青蛙不是重点。

    重点是,作为猫群的首领,郑清曾经严格要求过猫群的纪律。包括抢食、霸凌在内的多种行为都是严格禁止的。所以,当今天,他看到几只花猫争抢那个失去脑袋的小青蛙后,出离的愤怒起来。

    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法律了?!

    劳资可还是这棵树的扛把子?!

    黑猫黑着脸,二话不说,嗖过去,抡起巴掌,一猫赏了一下,将它们糊离了原地。

    几只花猫被抽飞后,回过神,发现是自家老大,纷纷垂下耳朵,收紧尾巴,臊眉耷眼的喵喵几下,滚回了猫果树。

    郑清支着前腿,蹲坐着,做出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猫果树上的群猫们,示意它们注意着点。

    然而令他不爽的是树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猫咪今天不知是吃了什么药,完全没有往日毕恭毕敬的模样,反而三五成群凑在一起互相舔毛,一起喵喵喵喵喵。

    撑了片刻,郑清有些气馁。

    何必跟一群蠢猫置气呢?他在心底这么安慰着自己,甩甩尾巴,站起身,然后助跑几步,蹿上了猫果树。一如往日,它的‘王座’上斜躺着某只慵懒的小白猫。

    只不过与往日不同,郑清觉得今天小白猫身上的气味格外好闻。他忍不住凑上前,用力嗅了几下。

    “啪!”毫不意外的,小白猫糊了他一巴掌。

    只不过对于黑猫来说,小白猫那一爪子仿佛是给它挠痒痒,丝毫没有什么威力。也许唯一的作用是告诉了黑猫,它刚刚的行为并不受欢迎。

    郑清是一只有尊严的猫,自然不会做出什么倒舔的行为。

    于是它昂起下巴,神气活现的啪到了剩下的那一半王座上,举目四望,打量着自己的下属们,开始了新一轮的巡视。

    看着,看着,看着那些腻歪在一起的大小猫咪,还有四周散发出的那股莫名的诱人气息,听着耳边仿佛一群小孩儿哭泣的声音,郑清忽然意识到什么,瞳孔渐渐睁大。

    “呼!”

    黑猫惊慌失措的站起身,扭头看了一眼——刚刚,那只布偶猫喵喵叫着,凑到了它的身后,舔了舔它的尾巴尖,还试着更进一步。只不过被回过神的郑清躲避开了。

    “嗷!”

    黑猫夹紧尾巴,怒气冲冲的对布偶猫嚎了一嗓子。布偶猫眼巴巴的瞅着他,瞅了片刻,发觉黑猫夹紧的尾巴没有丝毫松懈,最终她只能甩甩尾巴,扭头失望的走开了。随后,一只有漂亮的蓝绿色眼睛的波斯猫跟着布偶猫离开的身影凑了上前,也试图凑到郑清尾巴下面。

    郑清抬起爪子,一把按在波斯猫的脸上,毫不迟疑的,将其用力推开。就这样,波斯猫也失望的离开了。

    布偶猫与波斯猫并不孤单,它们的身后,还有一条长长的队伍,似乎整棵树上的母猫们都开始排队,一双双黄澄澄、绿油油的眼珠子死死盯着黑猫,嘴里发出凄凄惨惨戚戚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郑清四条腿一软,惨叫一声,啪嗒一下,从猫果树上跌了下来。落地之后,黑猫翻了个身,顾不得抖掉身上的尘土,撒腿就跑。

    他的身后,传来小白猫上气不接下气的狂笑。

    与郑清一样,蒋玉今天也轮休,不需要出勤参加搜查队的工作。但与郑清不同,她并不打算给自己放假,而是决定换一个身份继续搜索。

    于是晚饭后,她便喝了变形药水,使用变形咒变成小白猫开始工作。在变形之前,她与李萌约定,稍晚一点,李萌会带着猎队的人假装路过猫果树,然后假装预见她这只‘小白猫’,然后以这只小白猫与校园里曾经被谋杀的那只小白猫‘相似’,可以做诱饵为由,让她加入后续的搜查工作。

    是的,蒋玉今天打算换一种调查方式,以自己为诱饵,看能不能钓出那头无面怪。

    没有比今天更好的机会了——按照这个计划,她变成的小白猫身后可是跟着一整支训练有素的猎队,还有学校的公费生、还有转过三个学院的资深老生。可以说,后援力量比她以往变成小白猫的任何时候都要强一百倍。

    要知道,平日里她的后援力量只有一个不甚靠谱的十二岁小女巫,以及一头没有爪子,只会打嘴炮的毛绒熊罢了。

    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她的计划在实施过程中,遇到了某个不可抗拒的变量。

    猫群发情了。

    看到郑清被母猫们吓的落荒而逃,蒋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感觉这件事可以承包她一整年的笑料。唯一令她遗憾的,是她不能承认自己知道这件事,也就不能拿这件事打趣郑清了。

    这真真是极可惜的。



    更可惜的是,小白猫自己也没有得意多久。

    在黑猫被吓的落荒而逃之后,母猫们的确是退却了,但公猫们又开始摩须擦掌,跃跃欲试。它们的首要目标,自然是可以坐在猫果树‘王座’,貌似可以与黑猫分庭抗礼的某只小白猫身上了。

    虽然那只小猫‘疑似’还没有成年?

    不要紧,凑过去闻一闻就清楚了。

    反正某黑大佬也不在。

    于是,继黑猫从猫果树掉下来之后,紧紧过了不到一分钟,小白猫也跟着栽了下来,尖叫着落荒而逃了。

    蒋小猫没跑出多远,便听到旁边灌木丛里传出一阵吭哧吭哧的闷笑声。她定睛望去,正是不久前逃走的黑猫。

    小白猫刹住身形,一个急转弯,停在了黑猫面前,凶残的吼了一声:“喵!”

    黑猫撇过头,抬起爪子,摆了摆,表示这不是他的锅,他不背。只不过看他那耸动的肩头还有颤抖的胡须,小白猫很容易便判断出黑猫是幸灾乐祸。

    这种情况她自然不能容忍了。

    于是乎,灌木丛里顿时一阵鸡飞狗跳、尘土飞扬,原本几只躲在灌木丛里挖草根的树精也被两只猫打架的动作惊的撒腿就跑,躲回了旁边的橡木树洞里。

    当然,说是打架,其实并不可能真的打起了。只不过处于某些模糊的想法,郑清乐于陪小白猫玩玩这种无伤大雅的小游戏罢了。

    还没等他们打多久,不远处的猫果树上就传来群猫七嘴八舌的嚎叫,很显然,它们不瞎,也发现了躲在这个角落里的黑白双猫。一双双黄澄澄、绿油油、紫莹莹的眼睛齐刷刷的盯了过来,把还准备撕扯一会儿的黑猫吓得毛都炸起来了。

    “风紧,扯呼!”

    黑猫着急之下,张口就来了一句人话,然后伸出爪子拨拉了一下小白猫的脑袋,撒腿就向树丛深处跑去。看样子,他被之前那些热情的小母猫们吓的够呛。

    与他相比,小白猫显然现在受到的惊吓更大一点。

    什么情况?!黑猫说人话了?!黑猫会说人话!!

    原本蒋玉已经有八九分把握,黑猫就是郑清变化的。但这句人话一出口,那八九分的把握顿时掉到了不足一分。

    无他,蒙代尔悖论摆在那里。作为大的巫师家族出身的女巫,蒋玉比其他人更了解这条几乎可以被称为‘定理’的巫师法则的强大之处了。

    一个巫师不可能同时实现‘物种的自由转化’‘意志的独立性’以及‘魔力稳定性’这三个条件。而学习变形术的巫师,大部分都选择了‘独立意志’与‘物种的自由转化’,相应的,他们也付出了魔力稳定性这一代价。

    第一次遇到黑猫的时候,黑猫变大变小还可以借口使用某些魔法药剂达成相应效果,但是说话这一条就不行了。因为即便是许多魔力强大的魔法生物,也不见得能掌握一种复杂的语言。这是巫师,尤其是那些选择了‘魔力稳定’与‘物种自由转化’这两个条件去修习变形术的巫师,所特有的能力。

    换个说法,巫师界已知的,可以说人话的动物,基本都是精神分裂的变形术患者。

    而在女巫的印象中,郑清又不像是一个精神病。

    一时间,这些纷纷乱乱的念头在小白猫脑子里横冲直撞,直搅的她头昏脑涨、晕晕乎乎。连带着,跟着郑清跑路的脚步也下意识缓了缓。

    黑猫向前蹿了老远,感觉身后动静不对,回过头才发现小白猫傻乎乎的站在不远处正在发呆。

    “愣着干嘛?!快跑啊!再不跑就要被那些大猫捉去配种了!”黑猫扯着嗓子嚷嚷起来。

    他倒是不在意在一只猫前面说人话。

    很快,他便反应过来——在黑猫看来,小白猫只不过是一只味道很好闻的小白猫,听不懂人话是理所当然的,听懂了反而不正常了——于是乎,黑猫向回溜了几步,弹出爪子,在泥地里草草画了几副异常抽象的图案。

    两只猫夹着尾巴在前面跑,身后一群双眼变成心形的猫竖着尾巴在后面追;然后一只猫掉队了,被后面的心形眼睛猫抓住,很快便有几只身强力壮的大猫上前,将那只掉队的猫按在了身子底下。

    郑清没有萧笑那样深厚的基本功,所以画出来的图案令人不敢恭维。

    即便是拥有人类灵魂的蒋小猫,也只能根据黑猫爪子勾勒的图案,大致猜测出他在说些什么。这让她有些恼羞,又有些忍俊不禁,原本心底的担忧也消散了不少。

    就在这时,灌木丛一阵晃动,两个衣冠不整的男女巫师从阴暗的角落里蹿了出来。男巫一边整理袍子一边惊慌失措的左右张望,同时小声嚷嚷道:“谁在那里?”

    女巫则一声不吭,只顾着低头摆弄自己的头发。

    作为一只黑猫,郑清自然可以毫不避讳,大大咧咧的蹲坐在原地,观赏两位年轻巫师的表演。一边看,他一边在心底啧啧称叹,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叹春天来了,不仅猫儿在发骚,巫师们也开始发情了。

    男巫小声嚷嚷了半天,自然是不会有人搭理他们。只有不远处一白、一黑两只猫儿蹲在树下,用诡异的目光看着他俩。

    女巫终于鼓起勇气,小声问道:“会不会是你听错了?把猫叫听成了人说话的声音?”

    “不可能!你刚刚不是也听见了吗?”男巫断然否认道:“明明有‘快跑啊’‘配种’之类的声音……”

    黑猫听了,顿时一乐,好嘛,原来是自己的锅。

    他忍不住吭哧吭哧笑了起来,然后收到小白猫嗔怪的眼神。

    两只猫的动静自然也引起两位巫师的注意。

    “那只黑猫是不是被毛卡住了?”女巫总是最富有同情心的一类巫师,即便在眼下这种狼狈的情况下,仍旧有心思关心这种事情。

    “快走快走,出去再说。”男巫则拖着女巫的胳膊,向外走去,同时安慰道:“猫吐毛球是正常的事情……它们平日舔毛太多,那些毛被舔进肚子里,无法消化,只能再吐出来。”

    黑猫脸色一黑。

    你才舔毛!你天天舔毛!



    李萌怀里抱着毛绒熊李能,仰着脑袋站在猫果树下,举着小手,一只一只数着树上那些喵喵叫着的大大小小的猫咪。

    即便耳朵被聒噪的猫叫充斥着,也没能阻止她的认真。

    “噫?!怎么不见呢?!”

    小女巫绕着猫果树,数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最终确认自家表姐变成的小白猫并没有呆在猫果树上。

    今晚稍早些时候,蒋玉与她制定了秘密作战计划,让她忽悠着猎队来猫果树这边集合,然后蒋玉自己变成猫后可以充当猎队的诱饵。

    最开始的时候,李萌对于这个计划是拒绝的。

    这么危险的事情,不能表姐想做她就跟着胡闹。好歹自己已经是大学生了,已经知道事情轻重缓急,知道巫师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

    但当表姐拿出一份给李萌安排的新日程表后,李萌立刻妥协了——按照新的日程表,每天二十四个小时有十六个小时都标注了学习、学习以及学习的字样,此外还要早上六点起床,午餐时间控制在十五分钟,等等。

    简直要了李萌的老命了。

    所以,小女巫最终哭丧着脸,接受了蒋玉安排的作战计划。

    但是她也反复强调,倘若事有不谐,被家里或者学校抓住了,她可不背黑锅。对此,蒋玉自无不可,欣然答应。

    然而眼下。

    “这跟计划的不一样呐。”李萌咬着指头,盯着树上那只漂亮的波斯猫,一脸茫然。

    波斯猫一脸骄傲的趴在结实的树干上,丝毫没有在意树下那直愣愣的目光。对于它来说,被人类观赏是必然的,不被观赏才不正常。

    “什么不一样?”萧笑刚刚也在留意猫果树。

    与李萌相似,他也在用搜寻的目光打量着面前这株挂满猫咪的大树。只不过他并不希望在这株树上看到某只黑猫。

    毕竟他是拥有‘博士’称号的男人,知道现在是什么季节,所以他非常担心某个不知轻重的家伙今晚喝了变形药水随随便便来猫果树上溜达——万一出了什么状况,对吧,大家都懂的。

    值得庆幸的是,萧笑并没有在猫果树上看到黑猫的身影。

    这意味着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了。

    萧大博士轻吁了一口气,转了转脖子,舒缓了一下僵硬的肌肉。

    虽然现在没有看到黑猫,但并不代表一切都安全了。晚上回宿舍之后,还是要告诫一下某位公费生。春天来了,又到了一年一度生机蓬勃的日子了,最近还是别变猫,老老实实三点一线,在学习、实验室以及宿舍之间呆着吧。

    萧笑在心底这么想着,顺手抽出自己的笔记本,写了个备忘录。

    就在他做笔记的时候,听到旁边小女巫的嘀咕声,不由回过头好奇道:“什么不一样?”

    仿佛偷东西被人当场抓获了似的,李萌被惊的立刻回过头,结结巴巴否认道:“没,我没说……阿嚏!”

    她感觉自己鼻子有点痒痒,忍不住用力打了个喷嚏。

    这个喷嚏来的非常及时,当即转移了萧大博士的注意力。

    “这几天气候变化比较剧烈,早晚温差大,可千万别感冒了。”萧笑皱着眉,打量了小女巫一眼:“要不今晚你先回去休息吧……后面的搜查工作我们自己就能完成。”

    李萌吸了吸鼻子,挺胸抬头,拒绝道:“今日事今日毕,我做事可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

    她的怀里,毛绒熊举起爪子,一脸慈悲的帮小女巫抹掉下巴处残留的一点口水,以及挂在鼻尖处的鼻涕丝。

    “该去二十一号凉亭了!”尼古拉斯在不远处招呼两位同伴:“快点,不然今天又要熬到下半夜。”

    “来了来了!”李萌大声答应着,转眼便没了之前打喷嚏时的萎靡劲儿,蹦蹦跳跳的向尼古拉斯等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萧笑摇摇头,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猫果树,也跟了上去。

    ……

    当萧笑与李萌在猫果树下搜索某些身影的时候,他们想要寻找的目标正漫无目的的徘徊在临钟湖东岸的草坪附近。

    夜色渐深,天空中没有月亮,这个季节也少有成群结队的灯火虫。所以湖岸周围一片漆黑,除了一些挂在树枝的夜光雀外,几乎看不到其他光源了。再加上天气还有几分寒意,因而那些在夜里四处溜达的男女巫师也很少见。

    原本住在临钟湖里的渔人部落还会在湖岸左近摆几颗夜光珠,充当一点聊胜于无的警戒,但这些天部落与学院之间关系紧张,出于各种考量,鱼人们把夜光珠都撤走了。

    还没到掌灯的时候,巡逻队也还在各自的休息室里聊天打屁,整个临钟湖都沉寂在静谧的气氛里。

    所幸郑清现在是只猫。

    对于猫来说,白天或者黑夜,差别并不是特别大。或许对猫来说,夜晚更自在一点。毕竟夜里人少,在校园里晃悠的时候,不会随时随地有人一脸蠢样的冲你咪咪叫。

    每每想到那些冲自己咪咪的家伙,郑清都想冲上去给他一爪子。

    小白猫走在郑清身前,尾巴垂在地上,身形扭动间,仿佛游鱼似的在空气里划出优雅的S形,令人赏心悦目。

    唯一稍显刺眼的,是小白猫背上挂着一枚苍耳。

    应该是之前钻灌木丛的时候,不小心粘在背上的。

    黑猫小跑几步,抬起爪子,帮小白猫将那枚苍耳从她背上扯下来,丢进临钟湖里。

    “喵!”冷不丁遭到‘偷袭’,再加上刚刚的特殊经历,把小白猫吓了一跳,尖叫一声弓着背原地蹦跶了老高。

    回过神后,小白猫顿时恼羞成怒,龇着牙,亮出肉垫里爪子,张牙舞爪冲向黑猫。

    黑猫自然不会愚蠢到任凭她抓挠,撒腿就跑。

    小白猫不依不饶,喵喵叫着跟着他身后。

    就这样,一黑一白两只猫绕着附近的各个犄角旮旯,来了一场说跑就跑的跑酷。

    直到郑清的前爪踩到一个滑溜溜的东西,扑通一下栽倒在地上,才被小白猫逮住,重重的挠了几爪子。

    重新爬起来的黑猫在草地上晦气的蹭了蹭爪子,回头扫了一眼,想看看绊倒自己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然后他就看到一小截干瘪的蛇蜕,就那么静静的躺在一丛灌木的脚下。



    银灰色的蛇蜕静静的躺在草窠之下,仿佛一截被丢弃的麻布条。细碎的鳞片在猫眼中闪烁着神秘的色彩。

    许是因为靠近湖畔,水汽充盈的缘故,蛇蜕显得有些滑溜,这也是黑猫刚刚一脚没有踩实,滑倒在地上的缘故。

    原本打闹着的黑白双猫在看到这条蛇蜕的一瞬间,都止住了身形。

    无他,只是因为这条蛇蜕正是大家寻觅已久,刘菲菲那条宠物蛇所留下的痕迹。郑清与蒋玉等人不止一次见过那条蛇,而且气息一致,决计不会认错的。

    两只猫沉默了几秒钟,小白猫尖叫一声,撒腿就跑,转眼间就钻入灌木丛,从黑猫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郑清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小白猫跑掉了的事实。

    “只不过是条蛇蜕,又不是真蛇,怎么会被吓到这种地步?!”黑猫抖了抖胡须,暗自嘀咕着。他以为小白猫是被这条蛇蜕给吓跑了。这并不奇怪,对于尺许高低的小白猫来说,刘菲菲那条胳膊粗细的宠物蛇自然足够恐怖,即便是蛇蜕残留的气息,也足以吓跑湖畔大多数虫豸以及小动物了。

    或许下次应该在自己颈子上缠一条蛇蜕,看看那只无法无天的小白猫还敢不敢对自己动手动脚?郑清心底飘过这个念头。

    当然,对他而言,那些整蛊的念头也就只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他现在更重要的任务是将这条蛇蜕所在的位置通知宥罪猎队的几位同伴——所以对小白猫逃走的事情,他也顾不得追究了。

    不过,搜索队的人现在在什么位置,对郑清来说是一个难题。虽然早些时候,他与萧笑等人聊天时提过晚上搜索的事情,却也只是简略问了问,并未细究具体路线。只知道队伍今天最终会去二十七号凉亭。

    原地踟蹰片刻后,黑猫最终决定去二十七号凉亭等着大家。

    但在离开之前,他还需要做一点微小的工作。黑猫左右张望一番后,人立而起,然后从旁边的草窠里捡起一些枯草,盖在那条蛇蜕上,聊作掩饰,免得等他离开之后,这条蛇蜕被某些无知小动物给祸祸掉。

    片刻之后,黑猫晃着尾巴,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静谧的夜色中。

    另一边,小白猫,也就是蒋玉并不是被蛇蜕吓跑了。与郑清一样,她也在第一时间发觉那条蛇蜕的来历。但与郑清不同,她知道今晚去什么地方能找到猎队。

    在沉默的那几秒钟里,蒋小猫思考过要不要向郑清袒露身份,以便两猫合力处理这个突发状况。但一方面,她并不像郑清一样会说话,所以如何沟通是个大难题;另一方面,她后来也反应过来,即便不告诉郑清她的身份,郑清也会将这条蛇蜕看管妥当的。

    这也是为何小白猫可以跑的异常果决,毫不拖泥带水。

    她需要尽快将搜索队伍带来现场——巫师的工作还需要巫师处理,两只猫是没有办法继续追踪下去的。

    为此,她敢于再次面对一群嚎叫的大猫。

    幸运的是,当她第二次来到猫果树下的时候,恰好看见了李萌等人离开的身影。只不过她猫小腿短,远远望见,却一时无法追上。

    再加上猫果树上的那群公猫们看见小白猫回来,以为她想通了,一群群喜不自禁,稀里哗啦从树上落了下来,直追小白猫而去。

    蒋小猫不得不左突右躲,沾了一身草屑尘土才最终逃开。

    当她重新追上李萌诸人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环府长廊的第二十七号凉亭了。凉亭一侧的木椅上,某只黑猫正好整以暇的卧在那里,懒洋洋的等着他们。

    看着长条木椅上趴着的那只熟悉的黑猫,萧笑眼角抽搐了一下。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也不知道今晚这只黑猫有没有做出什么‘可pa’的事情。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李萌的惊呼声。

    回过头,萧笑恰好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从身边一掠而过,扑向长椅上的黑猫。眨眼间,黑猫便从长椅上狼狈的滚了下来,被某只怒气冲冲的小白猫挠了满头满脸的乱毛。

    蒋小猫觉得自己有足够的理由生气。

    她一路辛辛苦苦跑了辣么远,又是躲避那些发骚的公猫,又是叫的口干舌燥,好容易找到队伍了,却看到某只黑猫惬意的趴在那里。

    还有比这更令人恼火的事情吗?!

    “鸭!鸭!!小心点,不要让黑猫抓伤我表……表姐新养的小猫!!”李萌咬着舌头,说完了这句话。

    说话间,她一把将怀里的毛绒熊丢在地上,踢踏着小皮鞋蹭蹭跑到黑猫与白猫之间,努力将小白猫往怀里抱,隔绝她与那只黑猫之间的距离。

    “我觉得更需要担心的是黑猫吧!”尼古拉斯非常客观的吐槽道:“就我看到的,那只黑猫被小白猫抓的够呛……你确定它们不是打算交配吗?”

    “不是!”

    “不可能!”

    李萌与萧笑异口同声的否认着,然后不约而同的看了对方一眼。与此同时,黑猫与白猫也听到了尼古拉斯的话。白猫耳朵一竖,恶狠狠的瞪了某位老生一眼,喉咙里发出危险的声音;而黑猫则扯了扯耳朵,猫脸露出了一丝无奈。

    “喔噢,真是充满杀气的眼神呢。”尼古拉斯注意到小白猫的眼神,不由打了个寒颤:“发情期的动物攻击性就是强……书里说的果然不错。”

    “你闭嘴!少说两句话不行吗?”李萌死死抱住怀里的小白猫,有些气急败坏的嚷嚷道:“没看见我现在正忙着吗?!”

    尼古拉斯眨眨眼,感觉小女巫这股怒气来的毫无道理,只得无辜的耸了耸肩膀。

    萧笑则轻声咳嗽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挪到黑猫身前,挡在了黑猫与其他人之间,解释自己刚刚否定的原因:“假如猫打算交配,是不会像刚刚那样粗暴的……而且这两只猫体型相差这么大,是不可能的!”

    前一句话他还说的有些含糊,后面一句就非常肯定了。

    李萌飞快的点着头,给萧笑这个适时的解释点了一百个赞:“对对对,就是这样的。”

    尼古拉斯狐疑的看了两人一眼,总觉得气氛有点诡异。



    “这只黑猫,你们认识?”

    尼古拉斯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某只貌似无辜的黑猫身上,语气中多了几分好奇。

    “见过!”

    “认识!”

    这一次,萧笑与李萌又一次异口同声了。黑猫忍不住一爪按在了自己额头。

    李萌瞟了黑猫一眼,把自己怀里那只小白猫搂的更紧了一点,闷声回答道:“有一次我在小树林里被一群野猫攻击,是这只黑猫帮我打跑了那些野猫……”

    “那些猫不是野猫,它们一部分是学校的灵猫,一部分是学生的宠物猫。”萧笑及时纠正了小女巫的错误观点。

    李萌没有搭理他,继续说道:“……我还记得这只黑猫可以变大变小,超级凶!”

    自己凶吗?郑清把头往前一探,脑袋陡然涨大了数倍,瞪着两颗黄澄澄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小女巫,眼神中满满的气愤。

    李萌受惊,忍不住打了个嗝。

    萧大博士一把按在黑猫脑袋顶上,将他的头重新按回了自己身后,然后陪着笑脸解释道:“这只猫来自蒙特利亚教授的实验室……你们也知道蒙特利亚教授的研究方向。”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尼古拉斯扬起眉毛:“如果没有记错,蒙特利亚教授没有一年级的课程安排吧。”

    萧笑眼睛都不眨一下,立刻给出了一个恰如其分的回答:“清哥儿最近一直在蒙特利亚实验室当助理,偶尔会把这只猫带回宿舍……我们宿舍还有一只灵猫,叫团团,跟它也很熟。”

    黑猫适时的‘嗷’了一嗓子,表示博士说的都对,就是介个样子。

    尼古拉斯终于不再纠结两只猫的来历。

    虽说今晚的搜查队有他、萧笑以及李萌三人,但按李萌那丫头的做事风格,可以算得上纯属凑数,实打实的搜查队员只有他与博士两人。而搜查范围却并没有比以往小多少。所以说今晚任务还很艰巨,没有时间浪费在猫猫狗狗身上。

    尼古拉斯不打算在猫猫狗狗身上浪费精力,但两只猫却不这么认为。

    在经历过暴躁、暴走、暴揍的三重曲之后,蒋小猫终于想起自己的来意,弹出爪子,勾住李萌的衣领,小心的扯了扯。

    李萌正低头看毛绒熊——这头毛绒熊刚刚被她丢掉之后,已经蹒跚着跑了回来,正顺着她的腿向上爬,想要重新回到女主人的怀里——李萌需要注意不被这头毛绒熊把袍子扯皱。

    感受到衣领处的拉扯力,小女巫低下头,恰好看见小白猫焦急的眼神。

    “喵!”小白猫非常坚定的叫了一下,尾巴甩了甩,示意李萌放她下来。

    小女巫犹豫了几秒钟,最终妥协,将小白猫放回地上。

    甫一落地,小白猫就弓着背、翘着尾巴,飞快的向凉亭外的草地间跑去,没跑几步,便回过头看了李萌一眼,同时歪了歪脑袋,示意她跟上。

    李萌毫不犹豫,爬过长廊的护栏,跟了上去。

    萧笑愣神间,却惊讶的发现某只黑猫也甩了甩尾巴,向着小白猫所去的方向跑去,同时示意他跟上。萧大博士若有所思,意识到郑清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东西。

    “你们在干嘛?”尼古拉斯回过神,发现自己的队友们纷纷越过护栏,向草坪深处跑去,忍不住低声叫道:“那里不是我们今天的搜查方向啊!”

    “我觉得它们应该发现什么东西了。或许我们一开始就做错了。”萧笑回过头,语气充满调侃:“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我觉得在校园里捕猎小动物,这些猫猫狗狗比我们更专业一点。”

    尼古拉斯呆了呆,眼瞅着两位同伴越跑越远,只得颓然方向手中的笔记本,唉声叹气的跟了上去。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郑清掩藏那条蛇蜕的地方了。

    蛇蜕被郑清重新翻了出来。

    李萌将小白猫抱在怀里,激动的蹦蹦跳跳;郑清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怕引来巡逻队或陌生身影,小女巫肯定会尖叫起来的。

    萧笑则皱着眉,蹲坐在那条被掩埋的蛇蜕前,并没有着急将其挖掘出来。

    郑黑猫顺着萧笑的背,爬到他的肩膀上——因为萧笑身子比较小,郑清不得不将自己的体型压缩了一点点,变得与某只小白猫差不多大小了——然后他用两只前爪扒着萧笑的肩膀,探着头向下看去,猫脸同样很严肃。

    尼古拉斯同样蹲坐在萧笑身旁,戴着蚕皮手套,小心的蹭了蹭那条蛇蜕的鳞片。

    手套上染了一层细密的鳞灰。

    “错不了,是它。”尼古拉斯终于放下了心头的重担,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再次看向黑猫的时候,眼神中已经毫不掩饰那份赞赏:“你们养的猫,真好啊!”

    郑清抬着下巴,骄傲的抖了抖胡须。

    然后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扭头看向李萌怀里那只小白猫。

    小白猫也恰好在盯着他。

    两只猫的眼神中都充满了狐疑。

    蒋小猫是实锤了——郑清就是这只黑猫——不管郑清是怎样突破蒙代尔悖论,也不用管萧笑刚刚那个见鬼的说辞,蒋玉可以百分之百确认,郑清就是这只黑猫!

    因为刚刚黑猫与萧笑眼神交流时的模样,她曾经在郑清与萧笑之间见过!

    而郑清则开始深度怀疑蒋玉与那只小白猫的关系了。

    他清楚的记得,因为上学期出现的湖畔的那起凶案,蒋玉不止一次对他说过,在抓到凶手之前不会再领养新的猫;再加上小白猫的形态;再加上李萌面对小白猫时那股怂怂的模样,郑清忽然有个糟糕的推论——蒋玉就是这只小白猫。

    脑袋里冒出这个念头后,郑清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更吓猫的,是之前与小白猫追逐厮打的时候,两只猫有过互相舔耳朵的‘下意识’举动。倘若小白猫仅仅是只猫,郑清虽然心底有点方,却也不难接受。

    但如果小白猫是蒋玉。

    郑清不由打了个冷颤。不,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黑猫在心底安慰道,自己现在是只猫,逻辑思维能力难免有些欠缺。一定有哪里想错了!

    在两只猫纠结的时候,萧笑终于检查完那条蛇蜕,站起身,深深的叹了口气。

    “确实是蛇蜕。”

    萧笑站起身,看了几位同伴一下,眼中却没有一丝高兴的意思,反而显得非常严肃:“但这也是一张画皮。”



    对于巫师而言,画皮有两个含义。

    一种是稀有的魔法道具,另一种则是神秘的魔法生物。

    前者以人皮、兽皮等制成,皮质完整,毛发七窍与生者没有什么区别,使用时只需将其往身上一裹,就地一滚,便可化作那画皮所指代的生物,极少有巫师可以分辨出。

    后者则是一类狞鬼,面翠色,齿巉巉如锯,叫声仿佛猪叫一般,喜食小儿心脏,可以剥下受害者的皮化作对方,因为过于凶厉,已经被巫师们猎杀几近灭绝,便是第一大学的学生也只能在标本室看到它们的遗骸标本。

    眼下,掩藏在草窠之中的宠物蛇蜕皮,一眼望去便知与狞鬼无关,所以萧大博士所言‘画皮’者,只可能是第一种情况了。

    听到萧笑的判断后,尼古拉斯脸色骤变。

    “画皮?!不可能吧。”他喃喃着,语气艰涩:“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要不要再重新看一下……”

    他的这种惶恐态度自然是有道理的。

    倘若这条蛇蜕正如萧笑所言,是一张画皮,那么是谁使用了这条画皮?为何他会装作一条宠物蛇来第一大学?最最关键的是,这条宠物蛇的主人,也就是刘菲菲,对这件事是不是知情?如果不知情,是否对这起事故负主要责任?

    只是简单一想,脑袋里便浮现出许多可怕的念头,令尼古拉斯惶恐不安,唯一的期盼便落在萧笑刚刚看走了眼,那条蛇蜕只是一张简简单单的蛇蜕。又或者萧笑在跟他开玩笑。

    但尼古拉斯也清楚,萧笑不是喜欢开玩笑的性子,而且事关重大,他也不可能随随便便说出一个毫无可能性的答案。

    与患得患失的老生相比,萧笑显然想到的更多一点——比如,为何宥罪猎队等人寻觅那头无面怪许久都未寻觅到它的踪迹;再比如,刘菲菲的大蛇为何也总是始终找不到踪影。

    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是,那头无面怪一直披着宠物蛇的蛇皮,以灯下黑的形式隐藏在众人视线之外。

    只不过无面怪是什么来头,它是什么时候披上了宠物蛇的蛇皮,它来学校的目的等等,这些更深层次的信息仅凭眼下一丝半缕的线索,是推断不出来的。

    萧笑能想到这些,郑清与蒋玉自然也想得到。

    这不是个好结果。

    场间一时陷入沉沉的安静之中。萧笑的发现给众人心底都增添了一重厚厚的阴霾。也许只有稍显天真的李萌还没琢磨透画皮背后的纠缠,表现的稍稍活泼一点。

    “画皮?!”李萌抱着毛绒熊的胳膊骤然收紧——刚刚来到这片草地之后,小白猫已经从小女巫的怀里挣扎了出去,李萌也只好重新抱起那头毛绒熊。

    所幸毛绒熊也看得开,并没有介意小女巫丢弃自己的行为,乐滋滋的重新回到了她的怀里。当然,在被抱住之前,它还是承受了一道清洁符,洗刷掉身上刚刚沾染的泥浆与尘土。

    “哪里来的画皮?谁的画皮?这不是菲菲姐那条宠物蛇的皮吗?”小女巫被这个骤然出现的事实搞得头晕眼花,却不影响她那份小小的精明:“这个画皮没有在学校报备过吧!我们交给校工委是不是有学分奖励?”

    黑猫与白猫面面相觑,萧笑与尼古拉斯也对望了一眼。

    这就是眼下最大的问题了——要不要将这个发现上报学校。

    理论上来说,上报学校是最佳的解决方案。

    首先,上报的理由很充分:身份不明的无面妖怪潜入第一大学,必然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且这头妖怪隐匿在校园里,对包括在场众人在内的第一大学所有学生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谁也不知道这头妖怪还有没有其他的画皮,会不会潜伏在自己身边咬自己一口。

    其次,学校对于类似发现上报后的奖励都非常丰厚:学分是一定的,有时候可能还会增添许多物质奖励,这对手头紧张的年轻巫师们来说诱惑不可谓不大。

    最后,不论是学校的规章制度,还是巫师世界通行的法典,都要求巫师对于此类事件有协助调查的义务。对一个充满魔法的世界来说,这不是假装视而不见就真能蒙混过关的事情。

    可以说从任何一个大义的层面、正义的角度来看,大家都应该把这条蛇蜕交上去。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看,似乎也有不上报的理由。

    此外,上报之后呢?——校工委拿到蛇蜕、学校大发雷霆、四处搜捕,可能还会以安全名义禁止学生们的狩猎、舞会等活动;倘若学校在很短时间里就抓到那头妖怪,自然万事大吉;但如果抓不到,就又是一个麻烦事了。

    郑清还清楚的记得上学期那群小砂时虫折腾出的麻烦。

    只不过因为几头被吸干时间的魔法生物,整个学校都被搞的鸡飞狗跳,学校的一众大佬更是被贝塔镇邮报的记者批了个体无完肤。

    这还只是一些危害不大的小虫子。

    眼下藏匿在学校里的是一头强度不明的无面妖怪,它可不是那些只会偷一点点巫师时间的砂时虫,而是一头真正会吃人、会杀戮的妖怪!

    更重要的是,这条蛇蜕属于刘菲菲的宠物。

    且不提刘菲菲九有学院公费生的身份,她的宠物被发现是妖怪之后可能引发的轩然大波。单单这份所有权,就会给她带来巨大的麻烦,说不定还要接受丹哈格的检查。

    不仅仅是她,包括学校宠物苑、校工委等在内的一系列负有监察职责的部门,在这件事上也都负有连带责任。

    郑清简直可以预见接下来一段时间九有学院灰头土脸的模样了。在与阿尔法学院、与鱼人部落有纷争的时候出现这么一档子事,着实丧气。

    “蛇蜕是菲菲的,最终的选择权也在她的身上,我们把蛇蜕带回去,让她自己选择吧。”萧笑最终给出了一个稍显圆滑,却不甚有担当的建议。

    尼古拉斯有些失魂落魄,一语不发,任凭萧笑将那条蛇蜕收拢,装进鹿皮口袋,塞进他的怀里。



    尼古拉斯最终没有将这个艰难的选择交给刘菲菲,他决定自己代替刘菲菲上报这件事。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非常勇敢,却也非常愚蠢的决定。

    当他把那条宠物蛇的画皮交到校工委办公室之后,学校的反应并未出萧笑的预料——校工委在第一时间关闭了全部对外通道,大索一日,同时向全体学生下发了新的校园安全条例。

    这种反应并不过分。

    对于年内出现多起安全事故的九有学府来说,负责安保的相关部门甫一听到学校隐藏了一头有杀戮历史(指小白猫的死亡)的妖怪——尤其是那次杀戮事件最终调查结果还被学府含糊过去了——学府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也就丝毫不以为怪了。

    但校方发言人在几天后的记者会上提及这件事的时候用词含含糊糊,只是一个劲强调‘学校环境非常安全’‘学生安全有足够保障’‘校工委已经提交了全新的安保条例’‘从多瑙星购置了全新的安检仪器’云云,全然不提那头疑似妖魔的身份、以及是否捕获那头妖魔。学生们私下里纷纷传言,这是因为学校并没有捉到那张画皮的主人。

    这着着实实是一桩丑闻。

    比起上学期的砂时虫事件、校猎会打群架事件还要糟糕的丑闻。校外舆论已经有人将其与上学期开学前某位女妖入侵学校专机的故事相提并论了。

    相对于学校的丑闻,郑清其实更担心尼古拉斯的状况。

    原本这段时间,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之间的论战就一直没有平息,又有临钟湖的鱼人们捣乱,学府中,包括学生会在内的大部分力量都集中对外。却不料尼古拉斯一纸报告,硬生生打了九有这边一个措手不及。

    用阿尔法堡里最近流行的话来说就是‘一府不安何以安天下’‘自家事都没整明白,也好意思在外面丢人现眼’等等。

    总之,最近阿尔法学院的学生与九有学院学生争论之际,最喜欢丢出这些话,把九有的学生臊个大红脸,却又无话可说。

    也因此,学府中渐渐有了一些风言风语,对尼古拉斯偏偏选择这个节骨眼爆出这件事表示怀疑。流言不无目的的指出尼古拉斯最初入学的时候,就读学院便是阿尔法,虽然现在转院了,但难免身在曹营心在汉。

    简言之,现在就差有人当着尼古拉斯面,指着他鼻子骂他‘叛徒’了。

    对于这类说辞,郑清是嗤之以鼻的。

    但这些天他也很难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为尼古拉斯正名——这就要提到尼古拉斯上报后的另一个负面效果,即他对九有学院公费生名誉的影响了。

    那张画皮的主人是刘菲菲,而刘菲菲是九有学院的公费生,还是上学期期末考试的第一名。按照九有学院一贯的评判标准,刘菲菲自然属于非常好的学生。

    然而恰恰是这种‘非常好的学生’,往学校夹带了一头身份不明、目的不纯、还有杀戮历史的妖怪。这对九有学院公费生,乃至于九有学院选拔人才的标准,都造成了巨大的负面影响。

    据郑清所知,《贝塔镇邮报》这几天已经开辟专栏,邀请多位巫师界的教育人士——当然他们邀请的大都属于其他三个学院的专家——讨论九有学院过于注重成绩,而忽略学生道德、实践等方面的培养,以至于出现眼下这种尴尬局面。

    这又从另一个方面强化了阿尔法学院现在已经占据了的上风。

    此外还有刘菲菲。

    因为尼古拉斯没有经过她的允许,擅自将那条蛇蜕画皮上交学校,导致这对情侣之间出现龃龉,郑清这几日甚至都没看见两人在一起说话!

    “也许我们应该做个中人,帮他俩缓和一下关系。”周四的药剂课上,郑清戴着蚕皮手套,一边将试验台上的祝馀切丁压汁,一边若有所思的看向孤零零站在实验室角落里的尼古拉斯,对身边的萧笑说道:“毕竟罪魁祸首不是尼古拉斯,而且他出面,帮刘菲菲吸引了校内校外的许多注意力……他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吵架。”

    “看着点!你的祝馀汁要流到地上了!”萧笑没有理会郑清的建议,而是提醒他注意一下现在的场合,以及他们现在的工作。

    郑清连忙低下头,一阵手忙脚乱。

    站在他们前排的辛胖子忽然回过头,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你连你自己的感情都搞不懂,还有心思操心别人?伊莲娜上周末是不是又放你鸽子了?”

    上周末,郑清原本计划与伊莲娜在步行街约会,却不料临到约定时间,吉普赛女巫给他飞了只纸鹤,告诉他有事无法赴约。

    这件事被郑清的同伴们嘲笑了好几次了。按照胖子的观点,郑清就应该早点放弃与伊莲娜之间若初若离的关系,把重心转移到蒋大班长身上。

    这种说辞除了能收到郑清随手丢过去的劣质镇压符之外,并没有其他效果。

    郑清板着脸,没有搭理胖子的调侃,而是用蚕皮手套抓起切好的祝馀丁,丢进药罐里,拿起药杵恶狠狠的戳起来。

    咣!咣!咣!

    他把药罐想象成胖子那张肥脸,戳的愈发带劲儿了。

    萧笑小心的超旁边挪了挪,以防药罐里的祝馀汁溅到他的身上,同时用无奈的语气换了个话题,免得胖子继续撩拨郑清:“胖子,那头无面怪被抓住了吗?你们编辑部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胖子的脑袋摇的拨浪鼓,两颊的肥肉仿佛波浪般起伏。

    “没,”他眯着小眼睛,显得非常困惑:“那家伙仿佛完全消失掉了似的……校工委那边用守护大阵犁了好几遍,完全没有它的影子。大家都说它已经逃走了。”

    “逃走?逃到哪里?怎么逃走?”张季信抱着药罐,也转过身,一边捣药,一边冷笑连连:“正常情况下,布吉岛的对外通道都是关闭的。更不要提这次出事之后,学校一早就封锁了通向沉默森林与寂静河的全部路线……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更不要提那么大一头妖魔了!”

    ()



    “没有逃走,那你说它现在在什么地方?”辛胖子有些恼火。

    “我要知道早就领赏去了,还跟你在这里墨迹?!”张季信翻着白眼,手底稍稍用了点力气,把药罐戳的愈发咣咣作响。

    眼瞅着两人又要开怼,萧笑颇感心累的叹了口气。

    “那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其他的风声?”萧笑稍稍提高声音,压制了药罐里传来的咣咣声,目光在张季信与辛胖子身上游移不定:“学校折腾了三四天了,总会有点成果吧。”

    今天是周四,距离上周六郑清等人发现那张宠物蛇的画皮已经过去快五天了。虽然学校的新闻发言人还是打着一贯的官腔,但萧笑相信,学校方面肯定已经掌握了一些不方便公布的信息。而作为记录者,他对这些信息向来非常感兴趣。

    辛胖子可以经常出入校报编辑部,那里汇聚了学校各个角落的大小事件与流言蜚语,经常不经意间就能看到许多涉密信息。而张季信则是因为他的哥哥张叔智,被称为‘意志三杰’之一,是今年神圣意志‘雷哲’称号的有力竞争者,张季信也经常从他哥哥那里听到一些只在小范围内传播的消息。

    听到萧笑的问话后,辛胖子果断摇摇头,表示没有什么新消息可以提供。

    倒是张季信犹豫了几秒钟。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学校的调查成果。”在开口前,他先给自己加了一层保险,然后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听我哥说,他听雷哲与三叉剑那边沟通,三叉剑的一位调查员把‘画皮’这个案子与去年尼基塔那起案子作并案处理了……听那边的意思,好像是三叉剑的人从那张画皮上提取到了某头大海妖的信息。”

    说到这里,张季信闭了嘴,言尽于此,只是用意味深长的目光与同伴们简单交流了一下。

    在他刚刚开口的时候,郑清已经放轻了捣药的力度。

    张季信说完之后,年轻的公费生立刻举起手中的捣药杵,任凭碧绿色的药汁顺着药杵上的沟壑缓缓下淌,没有在意,而是皱着眉问道:“尼基塔?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诶。”

    “就是当初在专机上把你吓晕的那个女妖!”红脸膛男巫用调侃的语气提醒道。

    郑清感觉自己耳朵有点发烫。

    “我那是头疼的后遗症!不是被吓晕!!”男巫稍稍提高声音,争辩道:“你又不是不清楚这件事!不要乱传谣言……”

    接着便是一堆心虚的恐吓,什么‘传谣属于诽谤’‘传播五个人要入刑法’之类的话,引得周围几人轰然大笑,实验台左右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啪啪啪!”

    一根细长的竹棍忽然出现在几位男巫之间,响亮的抽打了几下,登时将那股快活的空气抽的粉碎。

    辛胖子眯起小眼睛,陪着笑说道:“蒋大班长,教授又不在,何必这么认真噻。睁只眼,闭只眼,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刚刚上课到一半的时候,李教授因为有事临时出门,给大家安排了课堂作业,并制定唐顿与蒋玉负责后半节课的纪律。这也是为何刚刚郑清等人稍显放肆的缘故。

    听到胖子油嘴滑舌的话,蒋玉板着脸,面无表情的说道:“课堂上面喧哗,警告一次,如果下次再犯,扣除一个学分。”

    胖子的笑脸顿时僵在了那里。

    郑清赶忙戳了戳他的后腰,示意他快点做实验,不要发呆了。辛胖子这才回过神,愁眉苦脸的开始配药剂。

    同伴被训,作为这个小团伙的小头目,郑清自然需要帮着缓和缓和气氛。

    他轻咳了一下,试着用另一个稍显‘专业’的话题转移蒋大班长的注意力:“过两天那个禁魔节春游活动,我们班现在确定去什么地方了吗?”

    今年的禁魔节是3月28日,也就是本周六,距离今天不过短短的两天时间。因为同一天学校里出游的班级太多,各个学生会与校工委之间的沟通又不甚清晰,再加上今年学校内外的气氛都比较紧张,导致直到现在,天文08-1班都还没有确定春游的目的地。

    不过按照以往的经验,禁魔节春游大都在学府周边十公里以内,有的时候甚至直接由学校开放某个刚刚发掘成熟的小世界供学生们游玩,一般不会出现什么风险的。

    果然,郑清这个‘略显正规’的问题让蒋玉不再关注正在吭哧吭哧做实验的胖子。

    “春游目的地一直是唐顿在负责。”她微微摇头,并没有直接回答郑清的问题,而是侧面提点道:“我只是听说今年会在距离海不远的地方扎营休息。”

    这个回答令郑清有些哭笑不得。

    要知道,整个布吉岛就位于大海中央,四面八方都是海水,更不要提那些拥有类似大海的小世界。简单说,蒋大班长给的范围过于宽广了些,让人完全无法抓住要点。

    就在郑清斟酌着,想着换个什么说辞能让蒋玉透露更多信息的时候,辛胖子又一次回过头开始作死。

    “班长班长,今年春游院里有没有规定缺勤率之类的指标?”他挥舞着捣药杵,兴致勃勃的问着,似乎全然忘却了一分钟之前的那个‘警告’。

    蒋玉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任何一个活动组织者,最讨厌的事情莫过于下面的人编出各种花样的借口,不去参加活动。毫无疑问,胖子又一次把脸凑到了马蹄子底下。

    眼看不妙,郑清连忙补救:“咳咳,胖子的意思是说,最近学校内外都不太安分,这个学生会或者校工委那边有没有什么章程?……嗯,他不是在校报干活嘛,我们可以让写篇报道,吹一吹我们今年的春游活动。”

    蒋玉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吹什么吹,老老实实参加活动就行!”

    胖子似乎今天格外愚蠢,傻乎乎道:“我没说要写报道啊?”

    “不,你说了。”郑清一把按在胖子肩头,将他用力推到试验台前,安排道:“现在你的任务,是在下课前,把李教授要求的那份辟谷药剂配置出来!”



    禁魔节,是巫师世界的一项传统节日。一般在冬至后一百天,清明节前一周的日子举行。在这一天,巫师们会自发停止使用任何法术,仿佛凡人一般生火、做饭、徒步、交流,因此,这一天也被巫师们称之为‘凡生日’,意思是凡间生活的日子。

    之所以有这样古怪的节日,据说是源于一个故老相传的旧事。

    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大巫师在追求力量的过程中迷失了自己,变成了一头只会猎杀巫师的怪物。

    这头怪物比之妖魔更加可怕。大部分妖魔也只是食巫师之肉、饮巫师之血,而那头怪物竟然连巫师的灵魂也不放过。更糟糕的是,那头怪物可以感应到巫师们施展法术时的魔力波动,并追踪到这些施展法术的巫师。

    巫师们为了躲避怪兽的追杀,纷纷放弃自己的力量,不再施展法术,开始像凡人一样默默活着,生病、衰老、死亡。

    这样做的好处与坏处都很明显。好处是,那头怪物无法凭借巫师施展法术时的魔力波动来捕猎,给普通巫师留下了一定的缓冲时间;坏处是,这种行为极大的压制了整个巫师世界的发展,以至于有近百年的时间,整个世界的魔法技艺出现了巨大断层与倒退。

    在那段黑暗的年代,大部分普通巫师与凡人并无区别,一样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样的战战兢兢,恐惧天灾人祸,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直至数年之后,四面八方的勇士们集结起来,诛杀了那头怪物,巫师世界才重新回归了往日的和平与自由。

    为了纪念那些勇士,以及那些被怪兽猎杀的巫师们;也为了铭记那段黑暗的年代,在大量巫师的倡议下,巫师们便选择在一年之中能量潮汐回潮之前的最后一个周末,停止使用一切魔法与巫术,以寄哀思,以酬诸勇。

    迁延至今,已经上千年了。

    时间漫漫,这个节日的诸多习俗几经变动,增删了不少内容,但其最根本的‘禁魔’习惯却始终如一,一直延续了下来。

    现在的‘禁魔节’,禁魔时间一般从每日卯时起,至酉时结束,大约是早上六点至晚上六点,持续一整个白昼——部分规矩严苛的巫师家庭,还会把这个时间段扩展至早上五点至晚上七点;但也有部分巫师选择早上七点至晚上五点,这样不使用魔法的时间会稍短一点。不一而足。

    总之,禁魔节的禁魔时间并无非常死板的规矩,大部分巫师也都较为随性。

    无法使用魔法,对巫师来说就意味着无法工作、无法学习、无法正常生活。

    所以,在这一天,许多终日沉浸在实验室里的巫师们都会走出大门,感受久违的阳光与春分,享受一下短暂、但是自由的感觉。

    第一大学也会趁着这个机会,组织学生们春游踏青,用自然的美景来安抚年轻巫师们春日里躁动的气息。

    因为同一天出门的学生太多,导致整座布吉岛上适合春游踏青的用地都非常紧张。

    每每这一天,学校的老生们都会不约而同的‘欺负’一下低年级的学生——他们往往在上一个年度的禁魔节结束时,就预先选定了下一年禁魔节踏青的地方。

    这个时间优势是一年级的学生无法弥补的。

    老生们早早便将山清水秀、鸟语花香、草长莺飞、桃红柳绿等等这类优等踏青场所占据了。留给一年级学生的,只有岛上的一些犄角旮旯了。

    当然,犄角旮旯并不是说这些地方多么危险或者环境多么糟糕。毕竟是第一大学常驻的岛子,环境再差也差不到什么地方。之所以说这些地方糟糕,主要还是因为这些地方远离食物、燃料与清水。这对于一整天都无法使用魔力的年轻巫师来说,就显得异常糟糕了。

    天文08-1班也是这么一个倒霉的一年级班级。

    不过,在班长唐顿以及班上几位‘颇具能量’的世家子协助下,扯着老姚的大旗,倒真让他们拣出一个不那么糟糕的地方。

    那是临近布吉岛海岸边缘的一处洼地,位于一处小山包的脚下,附近是一片空旷的草地,在方圆里许的起伏丘陵外围,还有一些稀疏的常青灌木。更远一点,便是无垠的大海与沉默的森林了。

    隔着小山包,外面那些漂亮的沙滩早已有了主人。

    小山包里,年轻巫师们笨拙的支着棚子、火堆,架起铁锅,收拾着锅碗瓢盆以及各色食物原材,一片乱哄哄的景象。

    因为郑清有丰富的‘白丁’生活史,所以他当仁不让的干起了埋灶生火的工作。蒋玉还安排了知识丰富的萧大博士作为辅助。知识与经验相结合,两人做的倒也像模像样。

    就这样,一边烧着火,郑清来了闲情逸致,与萧笑探讨起‘禁魔节’背后的故事。他对那位变成怪物的巫师身份很感兴趣,也对那些最终斩杀了怪物的勇士很感兴趣,还对第一大学传说的校长当时在做什么感兴趣。

    与他不同,萧笑不喜欢聊那些‘业已发生’的事实,他更喜欢追究这个故事所表达的更深层次的一些东西。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巫师的世界很危险。”萧大博士在做这类分析的时候,总会变得异常严肃:“选择超越大巫师,走上那条布满荆棘的道路,面临的不仅仅是巨大的经济压力,更有这个宇宙、这片星空深深的恶意。”

    “瞧瞧那些冲境失败巫师们的后果吧!”

    “变成章鱼或者大老鼠,还是幸运的,最起码保留了一身魔力,还有一条小命。”

    “更多的巫师在冲境过程中灰飞烟灭,连个衣冠冢都很难凑齐……有那倒霉的,会被劫难顺着因果之线将其存在都抹除的干干净净。”

    “还有更糟糕的,就是类似旧日支配者、类似巫妖王、海妖王,以及这位‘创造’了禁魔节的前辈,不仅仅失去自我、化身混乱与混沌的奴隶,更成为整个巫师世界的敌人。”

    “想想也是非常悲哀的事情了。”



    对于萧笑这番伤春悲秋的感慨,郑清并不以为意。

    与听别人唠叨相比,郑清更关注自己眼前的小火堆。看着眼前火堆里冒出的橘红色火焰,年轻的公费生长吁一口气,心满意足的挥挥手,回答道:

    “正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刚刚生好火的郑清此刻信心十足,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古人尚且知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更何况我辈哉?!”

    萧大博士虚着眼,瞅着精神焕发的郑清。

    “你吃错药了?”他很是怀疑郑清现在的状态。

    这句诘问令公费生同学很是受伤。

    “柴火不多了,去捡柴火去……不要总在这里说闲话。”郑清没好气的瞅了博士一下:“来都来了,能不能积极一点去干活!”

    这话他是对萧笑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在原本的计划中,郑清是打算逃掉今天这趟春游的。

    他最近需要操心的事情有点多——那头无面怪还没有抓住;下学期的课业变得越来越繁重;学校里社团之间矛盾愈发突出,作为宥罪骑士团与宥罪猎队负责人的郑清,不得不将更多的时间用在平衡社团工作方面;此外,蒙特利亚教授实验室的工作令人头疼、科尔玛学姐那座魔法阵的后续调试工作也会时不时打搅他。

    最让人心累的莫过于吉普赛女巫这段时间的古怪态度,时好时坏,有的时候前一天两人还笑嘻嘻的坐在一起吃饭聊天写作业,第二天再见面她就变得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感觉。

    郑清在忧心之余,也没有太多办法。

    他倒是在某次约会的时候向伊莲娜委婉的提过这一点,但吉普赛女巫却轻描淡写的表示这些都是传统魔法修习时候的正常状态,无需过度关注。无奈之下,郑清只能多留几分注意力在女巫身上,以防万一。

    原本郑清打算逃掉这次的踏青,他甚至已经在蒙特利亚教授那里打了个报告,而且教授也同意给他开具‘因事务繁忙,特征召郑清同学协助实验室工作,云云’的条子。当然,禁魔节时在实验室的工作也就是整理整理资料,绝对没有任何与魔法有关的工作。

    但听到伊莲娜会参加这次踏青后,他最终没有当逃兵,选择与大家一起走出图书馆,在春日载阳之下,来到野外。

    按照惯例,女巫们负责收集野菜、野果、蘑菇、清水等饮食,男巫们则负责生火、埋灶、搭建凉棚以及狩猎。

    当然,今天这些年轻男巫们狩猎的对象并非平日里那些危险的魔法生物,而是一些小兔子、大地鼠、野鸟之类的野生动物。他们用来狩猎的工具也不再是法书、符枪,换成了绳索、木棍以及铁锹。

    绳索用来下套,铁锹开挖陷阱。

    这种新颖的狩猎方式出人意料的获得了许多男巫的追捧。包括辛胖子、张季信在内的大多数男生都选择去打猎。所以唐顿最终安排体格相对比较瘦弱、兴致也不那么高的郑清、萧笑等人负责埋灶生火。

    对此,郑清自无不可。

    他来参加这场踏青,主要还是为了跟伊莲娜多点在一起的时间。只要不将两人分隔太远,区区埋灶生火的工作,郑清一个人就可以全挑。

    “你确定要让我去捡柴火吗?”萧笑抱着笔记本,瞄了郑清一下,轻咳一声:“我刚刚看见伊莲娜去返魂杨树林那边捡蘑菇去了……”

    “来来来,火堆已经烧好了,你来看火。”郑清闻言,二话不说跳将起来,抬手便将攥着拨火的棍子塞到萧笑手中,同时一口吃掉自己之前说过的话:“我去捡柴火,你呆在这里不要走动……你经验少,捡的柴火不中烧。”

    萧笑冷笑两声,没有辩解。

    郑清脸上毫无尴尬的神色,反而很自然的在萧笑袍角上蹭了蹭手上的黑灰,全然不顾萧笑额角绽起的青筋。

    追着女巫消失的背影,郑清一溜烟蹿进了那片返魂杨林里。

    但令他失望的是,伊莲娜那袭红色的长袍,已经消失在林木丛生、灌木遍地的树林深处。目之所及,只能看到一株株高低不一、粗细各异的返魂杨,还有耳朵里传来的簌簌风声。

    年轻巫师深深的叹了口气,将注意力放到了自己的任务上面。

    捡柴火,顾名思义,就是在地上捡拾能烧火的树枝与木头。

    很快,郑清就发现这是一项不简单的事情——林子里那些落在地上的细枝、树条,估计都被筑窝的动物们叼走了,地面倒是有一层枯叶,但谁都知道,这种叶子不经烧,况且表层浅浅的枯叶下面,是厚厚的腐殖层,不提其潮湿不易燃烧,单单腐殖层里隐匿的毒虫就令年轻巫师望而却步。

    郑清唯一的选择就是从林子里那些树上扯一些已经干枯的树枝。

    这可是一件很麻烦的工作。

    细的枝条不经烧,粗的他又扯不动;高的够不着,想从低矮的树上扯两根下来,却发现树皮都还是青的。毫无疑问,这种青皮树枝丢进火堆里,只会烧出一片青烟,说不得郑清还会被呛道的男女巫师们联手暴揍一顿。

    想到这里,公费生不由打了个寒颤,晃晃脑袋,把那些可怕的画面从脑海驱逐出去。

    眼前是一株瘦弱的小树,看上去粗细大小正适合烧火。唯一的问题在于它的树皮还稍稍有点泛青,根抓地的力度也有点强,想把它拔出带走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然后他左右张望一下。

    树林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

    男巫的手悄无声息的摸进腰间的灰布袋里,将自己的法书抽了出来,打算对着面前这株小树来上几发烘干切断的魔法。

    虽说是禁魔节,但只要没人看见,应该不要紧吧,郑清在心底暗忖着。

    “哟哟,这可不行!”

    一个突兀的陌生声音在郑清脑袋顶上响起,将他唬了一跳,抽出的法书都下意识的塞了回去,手中换做攥住那柄柯尔特银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