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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妖高校txt下载

    “你们就是那四个家伙的义身?”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蹦跶!”

    伴随着清冷肃杀的声音,那道红色的大氅重重的砸在了雪地里。原本就已经颤颤巍巍的沙箱空间在这道撞击之下发出了不祥的咯吱声,空气中摇曳起肉眼可见的无形波纹。将希尔达等助教唬的面无人色。

    倒是宥罪猎队的几位年轻猎手,因为对沙箱空间破灭的危害了解不多,表现的比那些年纪更大的助教们还镇定——而猎队里唯一的一位知识储备可以与助教们媲美的萧大博士,自始至终都在埋头在他那个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对外部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

    “你们三个拦住她!”

    牛头冲几位同伴狂吼一声,浑身肌肉猛然撑大一倍,将它身上那件宽大的黑袍撑的满满当当,看上去仿佛变成了一件紧身衣,让它原本就已经非常狂暴的气势愈发惊人。

    它的打算非常简单,任何人都能一目了然——让三位同伴拖住苏施君的步伐,而它则放开压制,全力突破助教们构筑的防线,捕获人质,置之死地而后生。

    至于沙箱世界崩溃的威胁,早已被它们置之脑后了。

    反正空间崩溃是死,压制力量后被苏大议员揍爆也是死,等死,一起死算了。

    必须承认,这些有胆子在第一大学眼皮底下浑水摸鱼的家伙不论是胆色亦或者见识都非常出众。即便这四个家伙仅仅是某些人的义身,所表现出来的能力也令人侧目不已。

    与牛头相比,它的三位同伴动静很小,动作却丝毫没有含糊。

    在得到同伴信号的一瞬间,包括美女蛇、龟背在内的三道身影就默不作声的扑向苏施君,狂风裹挟着积雪,将半个森林都卷入了一场风暴之中。那袭原本异常醒目的红色大氅,眨眼间便被席卷而来的暴风雪淹没了。

    隐约间,年轻的公费生可以看到大如山岳的蛇尾在风暴中翻滚,重若泰山的龟背从天而降,还有那四处绽放的金色光芒,如利剑一般,将这片空间刺的残破不堪,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作一蓬碎片。

    只有那袭红衣,被埋进了风暴的最深处,自始至终没有显露出痕迹。

    正当公费生在那里兀自担忧之际,忽然听到那咆哮的风雪中传出一声霹雳。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清晰的咒语:

    “阚han!如!虓xiao!虎!”

    清亮的咒语夹杂着雷霆,穿破重重压制,响彻整片森林。

    那些一直举着大木棍子四处乱砸的变异树人在这道咒语之下忽然丢了棍子,趴在雪地间,开始瑟瑟发抖。而正面硬抗了这道咒语的美女蛇等义身更是不堪,已然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

    糟糕之处在于,这道咒语似乎是不分敌我的范围型攻击魔法。

    助教团一直苦苦撑着的防御阵法,在这道咒语下轰然瓦解;包括托马斯在内的许多助教吐着血,脸色苍白的跪在了雪地里。

    郑清非常理解他们的痛苦。

    因为他也感受到了那道咒语的威力——仿佛一个胆子很小的人走夜路翻越山岭,忽然从黑暗中蹿出一头吊睛白额大虎,冲他连声咆哮似的。

    郑清觉得自己没有被当场吓的尿裤子已经是神经非常粗大的表现了。

    “……这也太坑了吧。”年轻的公费生低着头,跪坐在地上,按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因为那道咒语带来的强烈心悸,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完全喘不过气来了,额头的冷汗哗哗的向外冒着,同时有种强烈的上厕所的冲动。

    当然,这些负面效果来得快,去的也快。只是蹲下身子几秒钟,郑清就重新感觉身上开始冒出热气,渐渐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

    “她干嘛不用雷咒收拾那些家伙。”郑清吸着气,盯着地面一小片雪花在他的呼吸作用下化作冰晶。

    “因为这个沙箱承受不起威力更大的雷咒了。”萧笑对年轻公费生的抱怨有些不以为然:“事实上,我觉得苏女神做的非常好……选择了一道震慑心神而不是破坏力超强的咒语,可以在维持空间稳定的条件下最大程度击败对手。换做我,我想不出比这更好……”

    博士的解释在此戛然而止。

    郑清没有追究博士想说的是‘更好的咒语’还是‘更好的选择’,亦或是‘更好的平衡点’。因为他知道博士为什么闭了嘴。

    牛头。

    那个眼睛颜色与郑清有的一拼的暴躁牛头。

    正喘着粗气,红着眼,站在两位年轻巫师的身前。

    郑清抬起头,就看到了这么一副恐怖的场景——牛头的嘴角挂着一缕缕白色的涎水,浑身上下冒着热腾腾的蒸汽,表情狰狞。它的身后,十几位助教七零八落的躺在雪地里,不省人事,隐约还能看到一片片殷红在雪地里绽放。

    郑清慢慢吸着空气里冰凉的冷气。

    他没有站起身,而是不动声色的将手挪到了屁股后面。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动那柄符枪。”出乎郑清意料,牛头的态度相当宽和,只不过它那狰狞的表情配着它嘴里的话,将那点宽和抹的一干二净了:“万一你不小心扣动扳机,我可能会不小心捏爆手边某个家伙的脑袋。”

    郑清咽了口唾沫,立刻将双手挪到身前,示意自己绝不轻举妄动。

    然后牛头转头看了一眼苏施君所在的位置。郑清顺着它的目光看去,只见那袭红氅正站在数十米开外,手中拖着美女蛇的尾巴尖,谨慎的看向牛头。

    “我允许你们离开。”苏施君轻声说道。

    她的言外之意,自然是要牛头放过身边的年轻巫师。

    牛头脸上挤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你放我们走……但我们能去哪里呢?”说着,它抬手,抓住自己的一根牛角,用力一拗。在郑清目瞪口呆中,牛头拔下了它的牛角。

    然后它将牛角尖塞进嘴里,嘎嘣一咬。

    “呸!”

    它吐出了嘴里的牛角渣,将那角根还带着破碎皮毛与淋漓鲜血的牛角举到月光下,打量了一番。

    “真是根漂亮的牛角号,”它赞叹着,将牛角塞进嘴里,鼓起鼓起腮帮子,用力吹了起来:

    “呜……”

    “呜呜………”

    “呜……”

    一短两长,三声循环。

    牛头仿佛忘却了苏施君那近在咫尺的威胁,全神贯注的吹起牛角号来。

    。文学馆m.



    声音是很奇妙的宿体。

    平凡的日子里,人们可以用它来唱歌、欢笑、朗诵爱情;也可以用它来哭泣、怒吼、倾泻烦恼;还可以将它加工成武器,用来侦查、通讯、以及杀人。

    而在不平凡的日子里,声音可以是墨尔波墨涅的叹息,可以是伊里丝的耳语,也可以是一股从牛角号里喷涌而出的、打破维度制约的强大力量。

    当牛头鼓起腮帮子,竭力吹响那根牛角号之后,整个沙箱世界变陷入了不可逆的崩溃状态。作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从牛角号里喷涌而出的声音,不仅将这片脆弱的世界打的粉碎,而且似乎同时也打破了什么桎梏。

    像是一面镜子被铁锤砸在表面后的模样。

    郑清面前的空间悄无声息的绽裂开蛛网般纵横交错的纹路。只是一瞬间——不远处苏施君脸上的惊愕似乎还残留在她的脸上——空间的碎片便稀里哗啦从那些纹路间剥落了下来,化作一蓬又一蓬星星点点的光芒,消散。

    而空间碎片之后,则是一片黢黑的、没有任何信息的‘洞穴’。

    之所以称它是‘洞穴’,是因为除了郑清面前那片直径两米左右的空间被彻底粉碎外,沙箱里其他的地方还勉强存在着。打个不恰当的比方,现在的沙箱世界就像一张细密的蛛网,而郑清面前的蛛网则有一小块被无形之手扯了去,留下一块空荡荡的缺口。

    苏施君并不是不想阻止那头蛮牛继续吹它的牛角。

    只不过蛛网般密布的空间裂痕严重制约了她的一举一动。包括她在内,整个沙箱世界里的人都像落在蛛网上的小虫子,每一次挣扎都会让蛛丝愈发紧绷、网眼愈发紧密。

    也许唯一不受影响的,就是那个只需要鼓动腮帮子吹气的牛头吧。

    “呜呜……”

    牛头瞪大眼睛,竭力吹着嘴边的号角。

    只不过伴随着牛角号流淌出去的,除了那浑厚悠扬的声音之外,还有它的生命。在旁人眼中,牛头每鼓足力气吹一口气,身子都会干瘪一分。仿佛那支牛角号顺着那口气抽走了它的生命力似的。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

    空气中,那些纵横交错的‘纹路’也越来越细密。与之相伴的,还有隐隐约约在每个人‘耳边’响起的仿佛玻璃裂开的清脆‘咔嚓’声。

    但即便是郑清也知道,那只是错觉。空间碎裂的时候,人类,包括普通巫师,是不可能听到那么‘传神’的声音的。他隐约捕获到的那些异响,只不过是身为一个巫师的灵魂,在向它们的宿主疯狂告警而已。

    每个人都绝望的看着眼前越来越密集的裂痕。

    这不是普通巫师或者注册巫师可以凭借人多势众就能逃脱的绝境。

    也许大家唯一的希望,就只有那位穿着一袭红色大氅的女巫了。毕竟她是这里唯一的一位大巫师。

    感受到众人眼神中的期冀,苏施君忽然叹了一口气,丢下手中一直拽着的蛇尾巴——即便这个动作,她做起来也非常吃力。

    “这次真是被姚老头坑大发了。”苏大美女慢慢抬起胳膊,缓缓的撩了撩耳边的长发,露出那张精致的面孔。

    然后她转头,看向郑清,轻声说道:

    “平时没事,多带它出去转转,不要总让它呆在窝里睡觉,对身体不好。”

    “《绿野仙踪》我给它念到第九章田鼠女王了……它比较喜欢听第五章铁皮樵夫,还有第六章胆小鬼狮子,你给它念的时候,可以把这两章多念一遍。”

    “前几天苏芽给它准备了圣诞节礼物,一直没找到机会……回头你去公馆帮它拿一下。我会让苏蔓把公馆钥匙给你,你以后去店里,路过公馆的时候,就顺便进去帮忙清理一下花园里的草精子。”

    “我可能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机会去看它。”

    “让它乖一点。”

    一开始,郑清还没有反应过来苏大美女在说什么。

    但随着她交代的事项越来越明显,郑清渐渐回过神来——《绿野仙踪》、苏芽的礼物,这些都与波塞冬有关。苏施君是在告诉郑清怎么教育波塞冬。

    甫一反应过来,郑清立刻被骇的魂不附体。他可没有忘记这个园子里除了苏大美女与那四道半死不活的义身之外,还有十几位第一大学的助教,以及另外三位宥罪猎队的猎手。

    即便先前助教们被牛头的一顿狂暴突击打的吐血,现在也多半缓过神来了。

    此刻,还不知道有多少耳朵支的老高,在心底琢磨某些可怕念头呢。

    只不过这份惊吓在女巫说到‘让它乖一点’之后,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郑清并不傻,否则他也拿不到九有学院公费生的名额。他只是习惯了象牙塔里生活,对人情世故不甚关心。

    但稍微动动脑子,都知道苏施君这番话背后的意味。

    这几乎算是在安排后事了。

    “开玩笑的吧……”男巫讷讷着,脸色苍白的看着女巫,嘴唇扭曲着,似乎想挤出一个笑脸,只不过这份努力有些失败,只是让他的嘴唇显得有些颤抖。

    苏施君俏皮的做了个鬼脸:

    “如果有机会,记得帮我把姚老头的办公室砸了!”

    话音未落,她身后那件长长的红色大氅便高高扬起——仿佛一瞬间,四周皲裂的空间都不在成为阻碍似的——与此同时,她身后那三条摇曳着的淡青色的狐尾虚影渐渐凝实,在其周围又缭绕着一道道恍若烈焰、又如丝带般的光环。

    然后女巫弯下腰,双手撑在了地上。

    “轰!”

    她的这个举动让整个地面都跟着震动了一下。就在那一刹,她身后的越来越凝实的狐尾‘砰’的一下炸成一片光雨。淡青色的雨点仿佛胶水一般弥漫在这片空间里,将那些越来越细密的空间裂纹弥合起来。

    郑清感到周身蓦然一松,原本被空间束缚的感觉消散一空。他浑身一个激灵,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分钟,快撤!”苏施君抬起头,看向郑清,轻喝道。

    。文学馆m.



    听到苏施君的话后,郑清没有丝毫犹豫,从雪地里爬起身,连拉带扯,拽住旁边的萧大博士,又踹了胖子以及张季信一下,四个人连滚带爬的向不远处的助教们跑去。

    小时候看过太多电影与狗血电视剧,每每遇到这种生死关头,比如男主人公拼命挡住了杀手/巨兽/丧尸/太监/稽查/老板等要命角色的时候,女主人公总会凄凄惨惨戚戚挤出几滴并没有什么必要的眼泪,要死要活的不肯走,最后错过了最佳逃命机会,双双死无葬身之地。

    郑清不止一次告诫过自己,假如真的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认真逃命,带着牺牲者的那一份逃出去,让牺牲者的牺牲不至于白费。

    现在,他真的遇到这种情况了。

    而且,他也如脑海中模拟了千百次那样,非常理智、非常认真的逃命了。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心里堵得慌。

    专注!专注!

    男巫用力扇了自己两巴掌。

    他还要回去照顾波塞冬!他还要帮苏苏把老姚的办公室砸了!

    他现在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不能在这个时候走神。

    郑清的目光扫过不远处那片横七竖八的雪地——他要想办法把昏过去的助教们弄醒,想办法把他们身上的伤势止一止,然后再想办法穿过碎月旁边那处的那处临时通道——苏大美女说了,他只有一分钟的时间!

    一分钟,秒针滴答滴答响六十下就没了。

    现在已经滴答了四五下了吧?!

    郑清脑海里飘过这个念头,但他却没有真的拿出怀表去计算一下时间。现在的时间每一秒,每一秒都很宝贵。

    幸运的是,之前牛头冲击助教们的防御战阵时,宥罪猎队的几位猎手都在战阵的最中央,受到的伤害最小,所以郑清现在并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

    而速度最快的张季信已经跑到了一位伏地不动的助教身旁,将其扶起,给他灌了点蛇油。紧随其后的辛胖子也飞快的翻出了一大堆瓶瓶罐罐,冲向其他受伤的助教们。

    事情似乎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郑清心底这么想着,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向苏施君所在的方向——曾几何时,他是那么鄙视这种优柔寡断的行为。而现在,他忽然有些明白,有的时候,正确的选择并不一定正确,错误的选择也不能说真的错了。

    然后他看到了令人目眦欲裂的场景。

    一只枯瘦的、长了六根手指的大手,刚刚从牛头人吹出的那个直径两米左右的黑洞里探了出来,捏出弹指的模样。

    郑清回过头的时候,那只大手的中指恰好急速向外弹出。

    “啪!”

    一股急促的气流重重打在了苏施君的身上,将她打的吐血飞起。女巫原本硬撑着稳固下来的空间在这一弹指之后再次发出了哔哔啵啵的碎裂声。

    “真是令人失望的结果。”

    沙哑的声音从那口黑洞深处传了出来,嗡嗡作响,震得郑清浑身发麻。而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这股强烈的嗡嗡声还帮了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一个不大不小的忙——它将许多原本陷入昏迷中的助教给震醒了过来。

    只不过,此时的郑清,已经完全没有心思逃命了。

    因为他看到那只大手的六根手指已然收回、握拳,重新砸向了苏施君。

    “滚开啊!!”

    年轻的男巫终于没有办法继续骗自己理智下去了,他怒吼着,从怀里抽出两支符枪,左手柯尔特蟒蛇,右手雷明顿,不管不顾的冲那只大手开枪打了过去。

    “砰!砰!砰!砰!”

    左轮枪的弹匣咔咔转动着,喷出了一道又一道颜色各异的符弹。

    “砰……咔嚓!砰……咔嚓!”

    雷明顿的节奏明显比柯尔特的节奏慢许多,但它出众的威力却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缺点。

    男巫怒吼着,举着枪向那只大手冲锋而去。

    他的自尊、他的信念、他的思想、都不能、而且不允许他继续坐视不管了。

    活着,是要挣扎出来的。

    如果真的要死了,那就堂堂正正的去死吧!

    “真…是个……笨蛋呐。”

    苏施君跪坐在地上,嘴角挂着一丝血迹,也挂着一丝微笑。她身后的红色大氅已经变得残破不堪,而且上面沾染了许多泥点。原本招摇着的三条狐尾更是完全消失不见了。

    “嚯……刚刚还担心你跑掉呢。”黑洞中的那个声音似乎可以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对于年轻公费生冲过来的举动不仅没有发怒,反而语气中多了几分惊喜:“过程很糟糕……但运气看上去还不错?”

    说话间,那只原本握拳砸向苏施君的大手忽然重新展开,顺势一拐,就地抄向狂奔而来的年轻男巫。

    郑清眼看着一枚枚符弹砸在那只大手上,最多溅起几点火星;而他最熟悉、也是号称可以‘束缚一切’的葛藟,更是在沾到那只大手之后迅速枯萎、碳化,最后变成一道道黑灰,窸窸窣窣的落在了雪地间。

    巨大的手掌铺天盖地抓向郑清,破碎的空间裂纹对其形成不了丝毫阻碍。

    年轻的公费生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只手掌间纵横交错的掌纹,可以看清那六根手指指尖略带焦黄的痕迹,甚至可以看清指缝间探出的一根根细密绒毛。

    “跟我走吧……你的未来不应该局限在这座小岛上。”

    那个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几分得意、几分迫不及待。

    “喵?!”

    郑清耳畔响起一个熟悉而陌生的猫叫,随即肚皮上感受到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

    “砰!”

    “诶呦!雾草!!”

    年轻的公费生捂着肚子惨叫着,以比冲上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去。

    当他吸着冷气,从雪地里爬起身后,立刻看到了造成他那份痛苦的罪魁祸首。

    一只竖着尾巴、弓着身子的黄花狸,正在与那只大手对峙。

    “嘶……黄哥?”郑清迟疑着,打了声招呼。

    “嗷!!”黄花狸没有说话,而是从喉咙里发出警告般的声音。只不过这个声音是针对那只大手,还是针对郑清,就不得而知了。

    。文学馆m.



    黄花狸原本并不打算现身。

    与其费心费力应付外面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它更愿意穿梭在不同的空间缝隙之间,躲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落里,静静观察某个不自觉的家伙。

    但现实的情况是,如果它不出手,某个家伙就要被抓走了——对于知道一点事实的猫来说,那简直是一个糟糕的不能更糟糕的情况。

    就像一位摄影爱好者,守着一只混入鸭群里的丑小鸭,看着它一天天长大,乐此不疲。眼瞅着冬天过去,小鸭子长大,就要振翅高飞了,却不料一只秃鹫从天而降,一爪子将还没完全长大的丑小鸭给抓走了。

    还有比这更糟心的事情吗?

    事实上,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今年的冬狩活动都与黄花狸预想中的‘第一大学课外实践活动’有着巨大的偏差。

    当然,黄花狸的大名并不叫黄花狸。

    为了避免被探测魔法顺藤摸瓜捕捉到它的痕迹,这里暂且就用这个代号。

    根据以往惯例以及老生常谈,所谓冬狩,就是学校在沉默森林边缘划出危险程度不同的猎区,然后将能力各不相同的学生们投放进去,让他们清理猎区里的‘害虫们’。有的时候校外害虫数量不够,学校还会委托其他机构提供一些鲜活的猎物。

    总的来说,这应该是一个有计划、有方案、有指向性结局的大型演习活动。是很有保障的、非常安全的一个期末考核行为。

    当然,因为今年沉默返潮提前的缘故,沉默森林里跑出来的‘害虫’数量与种类都有点超标。但这一切仍旧在学校的掌控之中。

    只不过随着D甲猎区出现了一个计划外的‘沙箱小世界’,随着这个小世界慢慢崩溃,随着肥瑞、随着四个不速之客、随着苏施君以及那只无名大手的轮番上场,黄花狸终于没有办法继续暗中观察.jpg了。

    再不出爪,小老弟就要被那只大手抓走了!

    好在幸运的是,在最后一刻,它终于联络上了远在莫测之地的先生。

    “嘿……老不死的来不了,所以让你这家伙顶缸吗?”

    黑洞里的声音不急不缓,似乎对于黄花狸的出现没有丝毫诧异。只不过与平静的声音不同,那只原本张开的大手瞬间捏了一个手诀,同时往回缩了缩,摆出一副异常谨慎的姿态。

    “聒噪!”

    被迫现身的黄花狸脾气很差,抬起爪子,一巴掌就向那只大手糊了过去。

    小毛爪初挥时,才瓶盖大小;继而急速涨大,变成杯口大小、碗口大小、锅盖大小;待爪子挥到黑洞口的时候,已经涨到直径两米出头,不多不少,恰好把那个洞口给堵住。

    缩在黑洞口的那只大手也不含糊,六指飞动,瞬间便掐出了一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手诀:“节…彼…南…山!维…石…岩…岩!!”

    “轰!!!”

    巨大的猫爪重重的拍在了一座岩山的虚影之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将郑清的耳朵震的嗡嗡作响——与其相比,之前黑洞里传出的那个嗡嗡的沙哑声音,仿佛像清泉流水一样悦耳动听。

    “你的爪子上都是肉垫吗?”黑洞里那个沙哑的声音继续撩拨着黄花狸,语气也变得越来越恶劣了:“……总听别人说,猫有九命……不知道你活了这么久,现在还剩下几条命。”

    “劳资估摸着,自己怎么都还有七八条命。”黄花狸毫不客气的反喷回去:“倒是你,虽然不知道你还剩几条……但今天肯定会少一条的。这点我很确定。”

    “我很怀疑凭你那毛茸茸的小爪子,能不能算清十以内的加减乘除。”伴随着这个嘲笑的声音,岩山虚影下的那只大手也顺势比划出一个挑衅的中指,并且向黄花狸勾了勾。

    怎么看都要上演一场猫手大战

    黄花狸原本还弓着背、竖着尾巴、恶狠狠的盯着那座岩山虚影下的大手,一副随时扑上去将其撕扯稀烂的样子。

    却不知道为何,它忽然收起架势,重新恢复了一只猫常见的慵懒模样。

    而郑清很快便知道黄花狸态度转变的缘故了。

    “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郑清耳边响起,将他吓了一跳。

    回过头,是一个穿着长袍,戴着黑框圆眼镜,长得有些矮矮胖胖的身影。正是三有书屋的老板,教郑清符箓知识的吴先生。

    郑清眼圈一涩,吸了吸鼻子,脸上却不由自主绽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先生好!”他立刻回身,整理了一番袍子,对着那个身影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

    吴先生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抓住郑清的衣领,理了理,教训道:“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郑清似懂非懂的跟着点了点头。

    不远处,苏施君一脸震惊的看着吴先生胖胖的身影,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吴先生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称赞道:“尽美矣,又尽善也。”

    言罢,他环顾四周,看着倒在地上七零八落的松柏,看着混杂了泥点与血水的雪地,看着远处紧张的助教团与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嘶……嘿嘿……老不死的又在掉书袋。”黑洞里那个沙哑的声音怪笑着,毫不客气的打断先生的话:“老而不死,何解?”

    先生笑着回答道:“发奋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

    就在这一问一答之间,郑清忽然意识到什么东西不对。他环顾四周,看着仍旧一脸震惊模样的苏施君,看着懒洋洋趴在树桩上一动不动的黄花狸,看着身后互相搀扶的助教与宥罪猎队的几位同伴。

    尤其是从一分钟之前,辛胖子就在向希尔达助教在嘴里灌药。

    按照那个小药瓶的大小,就算里面装满了药水也早就应该喝干净了。但胖子却一直举着那个小药瓶。而那个小药瓶也一直向外淌着药水。

    这位年轻的公费生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

    。文学馆m.



    “先生?!”

    郑清用略带震惊而又询问的眼神看向吴先生,似乎希望他能向自己说点什么。

    很明显,整个世界的时间似乎已经被凝固在了某个瞬间。这一点,从辛胖子以及苏施君等其他人目前的反应中可以轻易推断出。

    而郑清对于自己为什么还能动弹,以及吴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口黑洞里的六指大手属于谁、肥瑞到底是谁、黄花狸是不是巫师等等一系列问题的答案非常好奇。

    只不过,吴先生看上去并没有向年轻巫师解释一下的想法。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先生摇着头,目光在四周破碎的空间,尤其是苏施君消耗本源后残留的那些痕迹间停顿片刻,最终重新看向六指:“……他们都还是孩子,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呢?”

    听到吴先生的话之后,黑洞里传出来的声音猛然拔高了几分:“哈!孩子?!拥有(哔哔)的孩子?”

    郑清有些牙疼的看了先生一眼。

    毫无疑问,六指刚刚那句话里有一些非常关键的信息被‘消音’了。而能做到这点,且有意愿去做这一点的,只有吴先生。

    “嘿嘿嘿……小子,现在是不是很好奇刚才我说了什么?只要你向前走两步,走到我旁边,你想知道的任何答案,我都可以告诉你。”六指中的食指做了一个勾动的手势,语气中充满了诱惑。

    出乎意料,吴先生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六指那些诱惑的话语,依旧平静的看着前方。

    郑清惊疑不定的看了黑洞一样,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躲到先生的后侧,同时嘟囔了一句:“这家伙有病吧(;一_一)!”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你不受时间之力的干扰吗?你不想知道我的来意吗?你对自己的存在有很多困惑吧!”六指猛然提高声音:“向前走一步,这些问题都不会困扰你了!甚至财富!甚至力量!甚至美色!甚至未来!你想要的,我们都能提供给你!”

    听着这些充满蛊惑的用词与激昂的语气,郑清不仅没有感受到诱惑,反而愈发警惕。

    这种风格,怕不是传说中的‘传销’?

    不过,风格虽然老套,但郑清对于六指提到的某些词语还是有些在意的。

    “你们?”年轻的公费生在反问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吴先生一眼。只不过吴先生好像打定了什么主意,默许了郑清与六指间的互动。

    “你们是谁?今天那个牛头也是你们的人吗?为什么要在学校外面做这种事情?”郑清原本只打算问一个问题的,但話一出口,后续的问题便遏制不住了接踵而出:“你们的目标是谁?是我吗?为什么?肥瑞给你们也是一伙的吗?”

    这些问题,他既是在询问六指,也是在询问吴先生。

    “嘿嘿嘿……许多问题啊,小子。”六指怪笑着,并没有明确回答郑清的一系列问题:“如果你加入我们,这些问题自然不是问题……当然,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是黑暗议会。而我们今天来的目的,是为了让黑暗议会堂堂正正出现在巫师世界……”

    黑暗议会,听上去就不是什么正规社团的名字……而且,黑暗与堂堂正正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不会感到违和吗?

    另外,贵社团想堂堂正正,这跟我,跟冬狩中的这场无妄之灾有什么关系?如果想发表什么成立宣言,应该选择贝塔镇邮报的总部作为突破口吧!

    郑清脑海飘过上述念头,但他仍旧强行忍住了自己吐槽的欲望。

    因为吴先生在沉默许久后,终于再次开口了。

    “够了,”吴先生的语气变得有些严厉起来:”……我们允许你们出现,是因为你们的存在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弥合世界的裂痕。是因为你们能够代表世界的某一部分意志。但这并不意味你们可以肆意妄为……”

    这番话不仅没有解除郑清原先的疑惑,反而让他愈发困惑了许多——听先生的意思,他也知道黑暗议会?而且他并不反对黑暗议会的出现?

    “哈!就是这种语气!”六指仿佛被吴先生的话刺激到似的,语气陡然癫狂了许多:“允许?肆意妄为?你以为你们是谁?凭什么你们要来决定我们的存在?凭什么你们解读的世界就是真实不虚?”

    “或许月下议会那帮软蛋愿意跟在你们身后吃一点残羹冷炙……但我们不是他们。”

    说到这里,六指语气忽然一转,变得低沉起来:“如果,我们也能掌握‘哔哔’,我们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吧……”

    又来了!

    郑清恼火的喵了先生一眼。

    就差一点关键信息,又被挡在了真相外面。郑清可以感觉到,自己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他现在仿佛隔着雾气打湿的玻璃在看窗外景色,只需要擦干净那层薄薄的雾气就可以了。

    然鹅每当他抬起胳膊去擦拭的时候,手上的抹布总会不翼而飞……或者原本擦玻璃的手不受控制的按到旁边的墙壁上,变成擦墙。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很令人恼火。

    “看样子,今天是谈不妥了。”先生再次叹口气,挥挥手,仿佛赶走了一只苍蝇:“有朋自远方来,恕不远送!”

    话音未落,一股沛然之力从四面八方席卷而至,径直落在了那口黑洞上。

    六指没来得及撂下一句狠话,便被打会黑洞深处。而它原先召唤出的岩山虚影,更是在之前就被打成了一蓬泡沫碎影。

    隐约间,郑清似乎还听到了某些骨头碎裂的声音,以及某个家伙短促刺耳的惨叫声。

    回想起之前那家伙一指头弹飞苏大美女的场景,郑清心惊胆战之余,眼神中多了几分火热。

    这可是他的先生!

    “老老实实上你的学……不要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先生瞥了年轻公费生一眼,复又四处看了一下,摇摇头:“……这样可不行……”

    “怀表带了吗?”

    先生偏着头,转而问道。

    。文学馆m.



    “怀表?带了!”

    郑清愣了一秒钟,立刻反应过来。先生问的应该是很久以前送给他的那件十二岁生日礼物,银色表壳,黄铜表针,走起来滴答作响。

    这块表郑清已经用了六年,始终精准如初,一分钟都没有错过,而且因为保养恰当,表壳上也没有丝毫锈蚀痕迹,看上去始终像新表一样。

    但也只是像新表——除了计时精确、表壳簇新之外,这块怀表找不到一丁点异于其他怀表的地方——它甚至不能像其他大多数巫师的计时器一样,在表盘上长出一张拟人化的面孔,随时随地向主人报告时间、提醒行程,就像迪伦的那块怀表一样。

    即便那块表脾气很坏,比迪伦的穿衣镜脾气还糟糕。

    事实上,郑清曾经不止一次试探过这块怀表的底线,尤其是他拿到第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基于某些不可明说的缘由,他多次对这块表使用过探测魔法。

    结果令人喜忧参半。

    喜的是,这块表除了计时精确与表壳簇新之外,确实还有其他不一般的地方。

    比如郑清发现了它的另外一个特点,那就是对探测魔法免疫。不论是低阶的现形咒‘Aparecium’,还是高阶的探查类咒语‘斤斤其明’,砸在这块怀表上都溅不起一点波动。如果不是这块表很有意义,郑清都想在它身上实验一下业火咒、大裂解术,或者把它丢进王水里泡一泡了。

    但令人沮丧的是,通过种种检测手段——包括请林果用专业的炼金工具检测——除了对探测魔法免疫之外,郑清并没有从这块怀表上发现更多魔法痕迹。

    也就是说,这块表基本上只能算一块普普通通的计时器。

    因此,当先生询问这块表的时候,郑清第一反应是先生在问时间。

    “现在是下午五点四十八分三十六秒,三十七秒了。”郑清熟练的从灰布袋里摸出怀表,‘咔哒’一下按开表壳,准确的报了现在的时刻。

    “需要你告诉我这个?”吴先生瞥了年轻公费生一眼,伸手拿过那块怀表。然后曲起一根枯瘦的手指,直接点在了透明的玻璃表面。

    郑清的眼睛不由自主睁大了一些。

    先生的那根手指仿佛穿过的是一层幻影似的,没有受到那层玻璃的丝毫阻碍——郑清可以举着林果的那箱子炼金工具发誓,他们不止一次检测过怀表那层玻璃面,无论是化学检测,还是魔法检测、亦或者炼金术检测,都清晰的证明那层玻璃确实是二氧化硅,只不过比起教室窗户上的玻璃而言,怀表上的那层二氧化硅纯度更高一些罢了。

    郑清用力眨了眨眼睛。

    只见吴先生手指伸进去之后,按在了那根细长的分针上,然后稍稍用力,将那根分针向回拨弄。一格、两格,五格,十格。

    每回拨一格,怀表都会发出一声响亮的咔哒声。

    而伴随着分针的回拨,两人周围的情景如同‘倒带’缓慢重现——黑洞重新出现、六指从里面‘长’出来、黄花狸与六指对峙、苏大美女一口血吞回肚子然后将一根指头打了回去、她的三条狐尾重新浮现、牛头用力把牛角塞进脑袋里、助教团与变异树人们互殴、苏施君飘向半空中那轮圆月、最终没入圆月边刚刚浮现出的临时通道里。

    回溯在此戛然而止。

    “唔,应该可以了。”先生点点头:“损失在可控范围内,该长教训的也都长了点教训……”

    郑清低下头看了一眼表盘,表盘上的分针被回拨了差不多二十格,也就是二十分钟。

    怀表听上去歇了口气,它的秒针在格子间来回摆动了几下,似乎在适应新的时间。而四周的景象则随着秒针的来回摆动闪烁着、颤抖着,仿佛一盘受潮的录像带,画面出现卡顿后的模样。

    短暂停顿之后,秒针便重新‘滴答滴答’转了起来。

    而四周的景象也回归正常。

    半空中,圆月旁,那条临时通道重新被开辟出来——不出意外的话,几秒钟之后,那袭红色的身影便会从临时通道里出来。

    “很好。”吴先生满意的点点头,把怀表的表盖‘咔哒’一声合住。然后把表塞回郑清的怀里。

    周围的景象随着这个‘咔哒’声重新凝固了起来。

    “时间……稍微回溯一点点就可以了。”吴先生低头看向自己的弟子,习惯性的教训道:“就像我之前给你说过的那样,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之一。越强大,就意味着越顽固……而力的作用又是相互的。所以,如果不想被更强大的时间之力把你打成渣渣,就不要随意拨弄你的表盘……阿嚏!”

    先生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他从口袋摸出一块手帕,擤了擤鼻子,摇摇头:“老了,老了……以前就算把时针回拨个十圈八圈,都不会打喷嚏。”

    郑清站在先生身旁,看着不远处那个牛头重新发狂拔树的熟悉情景,讷讷无语。

    如果考试的时候能用这块怀表的力量就好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危险消除心底轻松地缘故,郑清脑海中陡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假如他也能用这块怀表的力量,那他就会在考试的时候先把卷子看几遍,记下来比较困难的考点,然后将时针往回拨一圈、或者几格——就算时针拨不动,把分针往回拨一两圈也是足够的——这样他考前就可以针对性的‘临阵磨枪’了。

    这样磨出来的枪,肯定可以晃瞎所有人的眼睛。

    想到这里,郑清忍不住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手中攥着怀表的力度也不由加大了几分。

    许是察觉到年轻男巫的小心思。

    吴先生抬手就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教训道:“就你那点魔力,连秒针都拨不动……有那点功夫,还不如老老实实刷两套《五三》来的踏实。”

    “什么时候你从学校毕业了,什么时候你再考虑使用那块表除了计时之外的功能吧。”

    郑清被先生一口道破心底的念头,不由揉了揉眼睛,嘿嘿笑了起来。

    刚刚被先生拍了一巴掌之后,眼睛好像不小心招风了,感觉有点涩涩的。



    “你还是一名学生,现在的任务就是在学校里好好学习。”

    “有的事情,不需要你知道,也不需要你操心……平平安安、稳稳当当的,比什么都好。”

    “麻烦已经解决了。”

    “之后的话,喝杯热茶,把自己埋进被窝,第二天醒来一烦恼就都没有了。”说到这里,吴先生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这番话有些敷衍,补充道:

    “当然,如果你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可以自己去找答案。实在找不出来,就记下来,暑假回店里再问。”

    “暑假?”听到这里,郑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寒假呢?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寒假……为什么不能寒假就告诉我呢?”

    “因为你是公费生,每年寒暑假都需要抽出一些时间完成学校交付的公益***。”吴先生耐心的解释道:“暑假时间长,所以扣除那些公益劳动之后大约还有大半月左右的时间属于你自己……寒假就不行了,扣除公益劳动时间,你最多只有不到一个星期可以在家呆着,过过年。而你在过年的时候,我应该有事不在店里。”

    郑清愣了愣,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为公费生的某些义务。

    “您完全可以现在就告诉我,”年轻巫师嘟囔着,目光掠过某只黄花狸,忍不住说道:“就像黄哥的身份……”

    “它不是巫师,但也不是一只猫。”吴先生打断郑清的话,简短解释了一句,继而抬起头,看了看天空,最后说了一句:“时间到了,我应该离开了……记得好好考试。”

    说罢,他的身形陡然模糊了一下,片刻之间,便从郑清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片小世界随即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仿佛松了口气似的。

    原本凝固着的时间,也在那声叹息之后咔哒两声,重新滴答滴答流动起来。

    郑清眼前的画面立刻重新鲜活起来。

    咆哮的风、飞扬的雪、四处奔跑的树人、以及喊着短促口令的助教们。唯一与上一次不同的是,那四道不速之客的身影随着吴先生的离开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郑清伸出手,在吴先生刚刚站立的地方摸了摸。

    空空荡荡。

    与此同时,防御阵式内的助教们几乎在眨眼之间便察觉到了主要敌人的消失。

    “他们在哪里?!”托马斯嘶哑着声音吼道:“那头牛,还有那条蛇……我的探测魔法没有追踪到它们的痕迹!”

    “我的也没有!”

    “我也没有!”

    “完全消失掉了……”

    其他助教们那里也传来此起彼伏的警惕声。

    还没等大家得出一个统一的意见,这片空间忽然轻轻的呻吟了一声,随即半空中那轮明月一暗。郑清抬起头,不出意料,那袭红色的大氅再次飘扬在了这片空间里。

    “轰!轰!轰!轰!”

    苏施君只是抬起胳膊向下压了压,数十道夹杂着雷光的白色火柱便从雪地下面陡然升起。每一根火柱中都裹挟着一株变异的树人。只是一瞬间,那些原本狂暴着的、肆无忌惮的高大身影便化作了一蓬蓬黑灰,簌簌然洒落一地,将大片大片的雪白染成灰色。

    “这个沙盒空间很快就会崩溃,你们还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从这里撤离。”

    苏施君清冷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轻而易举传遍了每个角落:“所有人,回到外界之后都需要保持沉默。学校会安排专员对你们进行一对一的辅导。”

    郑清摸了摸鼻子,这确实像第一大学一贯的风格。

    正当他琢磨这次学校提供的沉默契约期限应该是多久的时候,半空中,苏大美女的下一句话,令他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

    “……郑清同学,由我带走。”苏施君身后的某根狐尾微微一抖,原本站在雪地中央的年轻公费生便不由自主的向半空中升去——他感觉自己好像站在了一间无形的电梯中似的。

    “啊啊…哎哎…啊!”看着身下忽然变成一片空气,年轻公费生忍不住低声叫唤了两声,小心翼翼的跪坐了下来。

    是的,只是不太标准的跪坐姿势。这是身体为了防止高空坠落自然而然产生的一种条件反射。

    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升天方式吓的有点腿软。相应的,他的脑海也回忆起入学专机那次下飞机的糟糕经历。

    只不过与那次下飞机的时候脚下的景象飞速变大不同,这一次,他脚底的景色是一点点缩小的。

    就像辛胖子,从一开始的胖子大小,慢慢变成水桶、冬瓜、最后变成番薯大小。

    “你就不能站起来吗?”苏大美女低着头,看着跪坐在身前的男巫,眉头微微蹙起。

    “唔,为什么单独把我拎上来。”郑清干咳一声,站起身,避开她的目光,低着头,看向脚下那一个个忙碌着的土豆大小的身影,有些心虚的问道。

    不久前女巫碎掉三条尾巴、被六指打吐血的情景仍旧清晰的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而他自己后来莽撞的举动也依旧历历在目。

    这让他在面对女巫的时候,除了多出一丝尴尬之外,也多了几分亲近。

    “因为沉默森林还不够安全,我需要看着你老老实实回到学校。”苏施君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年轻男巫,板着脸,语速飞快:“另外,关于波塞冬的教育问题……”

    “你说了算,完全接受,绝无二话。”郑清立刻举起双手。

    苏大美女扬起眉毛。

    “跟你以前见到我相比,总感觉你今天放开了许多。”女巫抱着胳膊,沉吟道:“是因为你眼睛里的淤血消失,所以心理没有压力的缘故吗?”

    “淤血消失?”郑清愣了一愣,立刻从腰间的灰布袋里摸出一块小镜子,举到面前瞅了瞅。

    正如苏施君所言,原本两颗红彤彤的眼睛,现在重新变得黑白分明起来。

    不带一丝血色,黑的透亮。

    郑清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哪个男巫会随身带一块镜子?!”旁边传来苏施君低低的吐槽声。

    。文学馆m.



    郑清在第一大学参加的第一次冬季狩猎活动,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因为黑暗议会的非法入侵,原计划安排的三天冬狩活动最终只进行了一天,便草草收尾。第一大学虽然并不畏惧那些黑暗之徒,但也不会视学生们的生命为儿戏,将他们暴露在学校守护大阵之外。

    所以,周六一大早,第一大学的学生们便收到了由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校工委以及学生会联合下发的通知书,要求所有在校生未获得教授允许的情况下,禁止随意走出校门。

    而想要获得教授批条,最基础的一条要求就是熟练掌握‘元辰守护咒’。

    姚教授倒是很早之前便将这道咒语教给学生们了,但因为这道咒语并不是教学计划中强制要求的考核科目,所以很少有人认认真真去练习——更主要的原因在于,即便认认真真练习,也很少有人能够掌握这道咒语。

    这条新规则对于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

    他们在贝塔镇步行街上新开业的那爿小店经营还不足一个月,店里店外的活计都还在磨合期,倘若这个时候身为老板的他们不能去店里,那D&K最后会经营成什么样子,就只有天知道了。

    “安心啦,店里不是还有几个‘雇员’吗?狐五好歹也是大门大户出来的,再不济一家小铺子还是能帮我们看住的吧。”张季信咬着自己的毛笔杆,满脸痛苦:“跟那个小铺子比起来,我觉得更要命的是李教授的期末考试……这么多,谁能把它们全都背下来!”

    他说的是魔药学的李教授在前些日子给一年级巫师们划出的考试范围。与其他科目教授们按照重点难点划出范围不同,李教授是一节一节的标注。

    按他的说法,魔药学是一门精密的、不容半点马虎的学科。而教科书里每一行字、每一个操作步骤,都经过数百年无数巫师的反复验证。尤其是一年级的内容,都是非常基础、非常重要的部分。想要在他的课堂上拿到高分,就必须熟练掌握这些基础内容。

    而所谓‘熟练掌握’,自然是完整背诵下来。

    这对于脑子里一多半组织都要变成肌肉的张大长老来说,实在是再困难不过了。

    “李教授划出的考点都是非常基础的内容,只要上课认真听讲,没什么难点的。”擅长魔药学的辛胖子对张大长老的担忧嗤之以鼻,相反,他对店铺的担忧却与张季信截然不同:“至于你说的雇员,不要告诉我是那几只猫和老鼠……你确定那几只猫不会拿我们的存货当夜宵吗?”

    他说的‘猫和老鼠’就是D&K里临时雇佣的那几只动物——包括三只猫、四只老鼠、以及一只大名汉克、小名狐五的公狐狸。

    除了三只猫里的森林猫与布偶猫不会说话之外,其他六只动物都能讲一口流利的雅言,用来与进店的客人们交流绰绰有余了。

    它们也是宥罪猎队为自家小店安排的常驻店员。

    只不过因为D&K的商品中有许多老鼠,而店员里又有几只猫,所以诸如辛胖子在内,好几个人都曾不同程度表达过对店里货物安全的担忧。

    “不是‘猫和老鼠’,是‘猫三鼠四狐五’,”张季信纠正道:“另外,不论是那只布偶猫还是那只森林猫,都不喜欢吃老鼠……更不要提黄哥了。”

    “我只见过黄哥吃小鱼干。”郑清听到他们谈论黄花狸,终于稍稍有了几分精神,插口道:“另外,不要用狐五那个名字了,听上去很差劲……叫它汉克吧。”

    “哟,我们的大公费生又活过来了啊。”辛胖子用大惊小怪的语气说道。

    自从冬狩之后,郑清的状态就一直比较颓废。即便是宥罪猎队的大家在一起复习功课的时候,他也始终表现的有些蔫吧。

    所以,忽然听到他主动开口加入话题,辛胖子自然表现出了一点点惊讶。

    “无知真是一种幸福。”郑清看着胖子容光焕发的面孔,郁郁道。

    事实上,在大多数学生看来,冬狩那天的情况其实并没有多么糟糕——最糟糕的,也不过是某个D级猎区被几个黑巫师的义身入侵,制造了一个小规模的沙箱世界,给助教团与那个猎区的某个不出名小猎队制造了一点麻烦。

    除了郑清,没人知道那天苏施君曾经碎掉她的狐尾,也没人知道牛头曾经打开一个通道,放进来一只长了六根指头的大手,更没有人知道这个世界的时间曾经被一根指头向回拨弄了二十分钟。

    因为那二十分钟,郑清对这个世界的存在忽然多了许多更深刻、也更迷茫的认知。

    有的时候,他抬起手,看着掌心那些纵横交错的纹路,总会不自觉的想起那天先生波动表针后,整个世界随之倒流的画面——这让他总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苏施君说,他的这种反应是低阶巫师面对高维魔法后的常见症状,巫师们有一个专用名词‘维线紊乱综合症’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治疗的办法很简单,就两个字,专注。”苏大美女抱着波塞冬给它看故事书的时候,曾经指点年轻公费生:“用‘专注’来锚定你的精神,让你的世界不会因为高纬度的干扰而出现异动。你现在就有很好的机会……期末考试。”

    她的意思是让郑清专注面对期末考试,这样不仅可以考个好成绩,而且还能消除‘维线紊乱综合症’的状况,一举两得。

    为了让年轻男巫更专心的学习,苏大美女还将波塞冬带去青丘公馆,并言之凿凿的表示小狐狸的干扰会影响郑清的学习状态。

    对此,郑清不置可否。

    不过对苏大美女的安排,他也没有什么意见。沙箱小世界里的发生的许多事情虽然已经被人从现实中抹去,但仍旧清晰的保留在郑清的记忆里。

    尤其现在学校里里外外都透露出几分诡异,让他愈发觉得小狐狸呆在青丘公馆会是个不错的主意。

    “全知是无趣的,无知是悲惨的,一知半解是痛苦的。”也许是郑清那句话的影响,原本一直埋头复习占卜课作业的萧笑忽然抬起头,没头没尾的这么感慨了一句。

    郑清咀嚼着这句话,深以为然。

    。文学馆m.



    “啊……哦!!”

    胖子冷不丁右拳砸在左手心,恍然大悟般叫了一声:“原来如此!”

    由于他的声音稍稍有些大,引得附近的正在吃东西的同学纷纷回头向他看了过来。张季信立刻从桌子下面伸腿过去踹了胖子一脚。

    “干嘛踹我?!”胖子对着红脸膛男巫怒目而视。

    “因为你影响了我们猎队的形象。”张季信义正言辞的看着胖子,强调道:“就算这里不是图书馆或者自习室,但也是一个公共场合……在公共场合吵吵闹闹,大声喧哗,是非常失礼的事情。”

    “食堂什么时候不吵吵闹闹了?”胖子翻了个白眼,脸上泛起一阵蓝意。

    因为最近属于期末复习的高峰时期,学院里包括公共自习室、图书馆自习室在内的大多数能够复习功课的场所都人满为患。而九有学院又不像阿尔法学院,拥有大量的私人休息室,因此,地方宽敞且桌椅齐备的学校食堂便成了大家复习功课的好去处。

    在食堂学习还有一项好处,那就是学累了随时可以找点吃的东西填饱肚皮,完全不需要担心在吃午饭或者晚饭的时候,自己的座位被别人占了去。

    眼瞅着胖子与长老就要开始撕扯,郑清终于忍不住,抓起手边的那本《魔法的哲学》,将两人隔开。

    “淡定,淡定……都是成年人了,不要像小孩子一样吵吵闹闹的,”年轻公费生耷拉着眼皮,用一种疲惫的语气和起了稀泥:“……话说回来,胖子你刚刚说什么‘原来如此’?”

    “你的眼睛。”听到郑清的问题后,辛胖子立刻忘却了与长老的争执,目光灼灼的看向年轻公费生:“我刚刚注意到,你的眼睛不是红色了……怎么突然变回去了?”

    “啊?哦,那个鸭,”郑清原本耷拉着的眼皮稍稍抬起了一点,脑筋飞快的转了几圈,随即敷衍着解释道:“唔,原本就是一点淤血……这不是前几天受了点惊吓么,淤血被吓化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谁家的淤血会被吓化啊!这种解释说出口之前都不过脑子的吗?”辛胖子用一种震惊的语气吐槽道。

    “呵呵……你问问题之前也不过脑子的吗?”郑清冷笑两声,反吐槽回去:“我眼睛里的淤血已经消失好几天了,难道你刚刚才注意到吗?”

    “你又不是美女,我为什么要那么关注你┓(??????`??)┏”胖子摊摊手,露出副嫌弃的表情。

    郑清继续呵呵了两声,目光从胖子身上挪开。

    或许是因为这场简短的言语交锋,让原本状态颓废年轻巫师稍稍打起了几分精神。他下意识的关注起周围的其他学生来。

    邻桌上,一对袍子上镶了一道边的二年级学长学姐正紧紧挨在一起,你帮我翻一页书,我给你画一道题,复习的不亦乐乎。

    郑清撇撇嘴,把目光换了个方向。

    隔着几张桌子,稍远一点的地方,是几个一年级的学生,只不过他们桌子上堆了满满的各色零食,什么薯条、薯格、蛋挞、布丁、果冻、饼干、牛肉干、炸鸡柳等等,大桶小盒子铺满了大半张桌子,此外还有几只小精灵飘在他们头顶,手中拎着热腾腾的果茶。整张桌子只余下很小的地方来放那些厚鼓囊囊的教科书,直看的年轻公费生连连摇头。

    却不知这几个家伙是来聚餐,还是来复习功课。

    更远一点的地方,似乎有点小热闹,十多个各色袍子的巫师聚集在一起,围在一个戴着兜帽的身影旁——因为在屋子里还带着帽兜,郑清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然后他很快意识到那是一位熟人。

    那个名叫小约翰·尼维尔的赌徒掮客。因为校猎赛的丰厚收益,郑清对这个掮客的印象非常深刻。

    当然,尼维尔那双颜色迥异的眼睛也是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重要原因之一。每每看到那双眼睛,郑清总是不由自主想到自己麾下猫群里那只波斯猫。虽然没有理由,但他一直觉得那只波斯猫的主人就是尼维尔。

    “他在干嘛?是在兜售他那些博彩券吗?”郑清用笔指了指那个戴帽兜的身影,扬起眉毛询问旁边的同伴:“学校最近有什么新鲜活动我不知道的吗?”

    “除了期末考试,还能有什么新鲜活动。”张季信下巴搭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瞪着一指开外的课本,满脸苦大仇深。

    看他那副表情,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把那本书活生生啃掉。

    “期末考试也能下注?”郑清用笔杆戳着下巴,思索道:“难道是押注考试名次吗?那风险也太高了吧……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压博士一粒金豆子……我觉得这次期末考试,博士肯定能拿前三名。”

    “刘菲菲第一,蒋玉第二,博士第三……是这个意思吧。”辛胖子扳着指头计算道。

    很显然,他在调侃某人身为公费生的尊严。

    郑清无视了他的挑衅。

    “懂得多不一定考试会厉害,”一直埋头认真学习的萧大博士在话题涉及他之后,终于没有办法继续沉默下去了。

    他抬起头,扶了扶眼镜,补充道:“另外,我觉得蓝绿眼儿兜售的应该不是期末考试名词的博彩券,你们忘了过几天是什么节日了吧。”

    “元旦吗?那有什么关系?”张季信也来了兴趣。

    萧笑转头看向郑清,却发现年轻公费生依旧一脸懵逼。

    他忍不住叹口气:“入学专机上我就跟你讲过,每年元旦那天,‘魔杖’会发布新一年的‘大小阿卡纳’名单,每年这个时候,大家都会疯狂猜测谁有机会登上那个名单,谁又会被‘魔杖’从那个单子上撤下来。”

    “博彩集团盯上这块肥肉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郑清闻言,恍然大悟。

    “哦哦,我想起来了。”张季信也跟着叫唤道:“我哥之前说过的,元旦后第一份名单,非常有名气……听说《贝塔镇邮报》一直都能从魔杖拿到独家转发权,每年一月二号都会跟着魔杖发布一份‘一月加急特刊’,专门刊登大小阿卡纳的名单,还有特约点评。”

    。文学馆m.



    在第一大学,提及‘魔杖’,人们最先反应过来的,不是那种细长的、可以帮助巫师释放魔法的小木棍。而是一个拥有漫长历史与崇高声誉的学生社团,以及由这个社团所主办的那本评论型刊物。

    社团‘魔杖’是由一百年多年第一大学的学生会主席马基·伍德建立的。

    开创之初,这家社团就秉承着‘沉默’与‘中立’的原则,从来不对学校里发生的任何事件发表观点,也不会在学校里的任何一场争端中选择立场。

    毫无疑问,这种选择对社团的发展壮大没什么好处——就一个组织而言,拥有旗帜鲜明的立场是组织发展的核心之重。因为人们很容易被某个观点所左右,也很容易倾向于自己所喜欢的观点。而没有观点的组织,只会是一团散沙,没有凝聚力。

    所以,习惯于在社联大小事务上保持沉默的‘魔杖’很难对学校里朝气蓬勃的年轻巫师们形成吸引力。学生们更喜欢追逐着那些口号响亮、行动果决的社团。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中立’的立场对于魔杖来说不失为一个恰到好处的选择。

    一方面,第一大学里各种历史悠久的大小社团势力盘根错节,尤其是以九有学院‘神圣意志’与阿尔法学院‘血友会’为首的两大社团,把持着学校很大一部分优秀生源,这导致它们会对任何觊觎它们地位的后发社团采取打压态势。

    简单来说,就是任何有可能发展成第三个巨头的社团,都会受到‘意志’与‘血友’的联袂狙击。这就是垄断与霸权的概念。

    因而,魔杖选择低调发展的战略,很好的规避了被打压的风险。

    另一方面,正是由于第一大学校园里拥有‘立场’与‘倾向’的社团太多了,导致人们很难相信其他社团的人会站在公允角度发言。就连作为众多社团黏合剂的社团联合会,也没有办法降低大家的偏见。许多时候,社联召开的调解会议更像是一个大规模的吵架现场。

    ‘魔杖’选择了中立,自然而然赢得了‘公正’。舆论先天便赋予了这个社团一个客观的立场。这让‘魔杖’的发言很容易获得绝大多数学生的认可。

    正因为如此,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在经过长期考察之后,将《阿卡纳》的提名、初步评审与最终发布交给了‘魔杖’,教授联席会议仅仅保留了《阿卡纳》名单的复查与终审工作。官方给出的说辞是为了更好的锻炼学生们的实践能力,但私下里,许多学生都认为教授们只是不耐烦每年发布《阿卡纳》之后被学生们堵在办公楼讨要公道,因而把这块烫手的洋芋丢了出去。

    魔杖将这块烫手的洋芋抓的不错。

    它们甚至还以《阿卡纳》为基础,创办了一份覆盖范围更广泛的评论性刊物,并且以社团的名字为这本刊物命名。

    这就是在第一大学鼎鼎有名,乃至在巫师界都很有名气的《魔杖》。

    《魔杖》除了每年一月刊发的《阿卡纳》名单之外,还会定期发布第一大学猎队评级、猎手评级、猎队经理评级等一系列与猎赛有关的评级;此外,包括炼金、符箓、阵法、魔文、占卜、魔药、驯兽等不同专业,都在《魔杖》中拥有一席之地。

    《魔杖》不仅会及时推送上述专业的最新发现与进展,而且还会时不时推送一些优秀的专业人才,并且邀请相关领域的权威人士加以点评。

    由于办刊严谨、立场中立,包括巫师联盟职级评审委员会、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第一大学学生会等诸多大大小小的机构,都将《魔杖》列入了索引栏目,认可其专业程度。

    虽然郑清是在萧大博士的提醒之下才想起每年元旦发布的《阿卡纳》名单,但他对于‘魔杖’却并不陌生——不论是身为社团的‘魔杖’,还是身为期刊的《魔杖》。

    郑清对社团‘魔杖’熟悉,还是因为开学之初那场邀请函风波。

    因为名声在外,开学之初,许多一年级的学生都曾四处寻找门路,希望能够加入‘魔杖’这个社团,却纷纷铩羽而归。

    直到后来,郑清才知道,与第一大学其他大大小小的学生社团不同,‘魔杖’向来没有对外公开招募的传统。每年九月开学之后,他们甚至不会向任何一位学生发放邀请函。

    据说,魔杖的成员数目自始至终都是固定不变的。而且魔杖里的每一位成员,都是由教授直接推荐加入。只有某位高年级的学长毕业离开学校,空出一个位置之后,低年级的学生才有机会递补进去。

    各种传言甚嚣尘上,令真相愈发扑朔迷离。

    严格的招募制度与神秘低调的作风,让这个原本就很有名气的社团这些年来愈发引人注目。以至于许多学生都相信,倘若不是魔杖始终恪守‘低调务实、严格中立’的原则,那么第一大学的社团势力定然不是双雄争霸的格局,而会变成三国分立。

    至于郑清与期刊《魔杖》的关系,则与他在开学之初符箓课后的惊艳表现有关了。

    因为他在章符箓课的摸底测试中成功默出了全部的基础符箓,《魔杖》曾经将他列入了符箓版面的新星加以简单介绍——辛胖子曾经因为这件事挖苦了郑清一个星期。

    后来,郑清拿到梅林勋章之后,《魔杖》还与他联系,试图做一个专访,但由于郑清对那块勋章心有芥蒂,而且他也不喜欢抛头露面,所以最终婉拒了《魔杖》的邀约。

    此刻,听到宥罪猎队的伙伴们重新提及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名词,郑清的精神不由有些恍惚。

    他这时才突然意识到,他来到这所巫师大学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距离他第一次听说‘魔杖’与‘阿卡纳’这些名词,已经过了快半年了。

    时间过的真是太快了。

    “嚯!这是谁?!”一个略显浮夸的声音在郑清耳边响起,打断了他的感慨:“这不是上次用五粒金豆子赚走我们四十多枚玉币的祥瑞同学吗!”

    郑清回过神,一双熟悉的蓝绿眼儿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小约翰·尼维尔抱着他的笔记本与博彩券,兴致很高的与宥罪猎队的几位年轻猎手打起了招呼,尤其重点关注着萧笑:“怎么样,博士,今天要不要再买几把玩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