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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昧心炉能以念头为炭,玄阴天魔之身为介,以太清符术之道生出纯净的三昧真火,只要念头神念不断,三昧真火便源源不绝。当年创下此宝祭炼之法的那位长老实是不世出的奇才,原本炼成此宝是要有无穷三昧真火,以供修炼之用。但在凌冲手中,却成了噬魂劫法最大的克星!

    三昧心炉一出,将一小部忿怒魔念炼化净尽,连无毒鬼祖都有惊异之色,但随即又催动了六道魔念攻来,再加忿怒魔念,七道魔念神通变化,围绕凌冲阴神之体攻伐不休。

    噬魂魔念更重元神层面的变化争夺,表面上反倒不如器修、剑修之辈施展神通带来的破坏强大,但地下空间被交手余波波及,头顶无数钟乳石被打断,纷落如雨,连那座祭坛法台也自寸寸龟裂,碎了一地。好在是地下深处,只管拆来拆去,不必担心牵连无辜之人。

    从道行还是神通来看,无毒鬼祖的法力皆要远超凌冲,只因缺少正念中枢,七情魔念各自为战,才被凌冲钻了空子。斗到如今,凌冲收获巨大,尤其七情魔念与忿怒之念交互沾染时,已然得窥噬魂老人千年前之种种景象,按理其中最珍贵的当是噬魂劫法的修炼法门,但凌冲早有真传在手,比忿怒魔念中断断续续传来的噬魂法诀完备的太多,也就不甚在意。

    他真正想要的是噬魂老人毕生修行之感悟与经历,能亲眼旁观一位玄阴老祖修道生涯的种种遇合包括创设噬魂劫法、与人争斗等等,才是最为珍贵的修道资粮。可惜忿怒魔念中的意念景象杂乱不堪,时断时续,一晃而过,凌冲也只能先草草记下,留待日后参悟。三昧心炉一出,登时将无毒鬼祖的攻势遏制下来,无论七道魔念如何变化,也逃不过凌冲的算计,只要有魔念分化出来,意图侵袭他的元神,就会被三昧心炉中途拦截,收取炼化。

    “幸好我助朱厌修炼,借阴魂之力演化三昧真火,将此宝修复的七七八八,虽未重回法宝之列,也可发挥极大威力。不然只凭一杆噬魂幡,我今日危矣!”三昧心炉对噬魂劫法的克制实在大出凌冲意料之外,魔念攻势如潮,却被此炉轻易挡下,不断有三昧真火生出,凌冲已是熟极而流,将真火分为两道,一道护身,一道再炼入心炉中,反复锤炼这件至宝。

    如今更加庆幸当初未将此宝送给晦明童子吞噬,晦明童子就算炼化了其中天魔真身,不过多出几分神异,也破不开法宝之上的境界,可谓可有可无。哪比得上眼下发挥的巨大作用?晦明童子眼睛也看的发直,小小心思中满是不平:“凌冲这厮就是小气,若是将三昧心炉给我吞了,如今我也能化生三昧真火,岂不比那破炉子来的爽利的多?”

    无毒鬼祖所发魔念大半魔念被心炉收去,眸中鬼火骤然一亮,不带丝毫情感,伸手一指,七情魔念如潮汹涌,居然舍了凌冲,主动灌入三昧心炉之中,反倒要帮心炉将自家魔念炼化一般。

    凌冲暗叹一声,无毒鬼祖不过是元神涣散,但智慧丝毫无损,终于发现了三昧心炉的破绽,便是此炉受制于凌冲自家道行境界,能收炼的念头自有其上限,一旦超过了这根红线便无能为力。

    噬魂老人所留七道魔念如能无限沾染生灵,理论上可以炼养出无边法力,但凌冲却深知噬魂劫法再如何精妙,也要受限于大道造化,唯有正念能历劫万端,突破玄阴境界,其余魔念就算法力滔天,道行境界也只能被死死压在待诏之下,绝不可能冲破玄阴,修成长生。

    因此噬魂老人的魔念法力再强,也不过相当于七位待诏大宗师联手,只不过这七位宗师各自法力超群,等如同境界数位待诏宗师而已。

    天柱魔念不计损毁的投入三昧心炉之中,果然不过片刻功夫,心炉炼化魔念的速度便有所衰减,无毒鬼祖眸中鬼火大亮,他的念头思维混乱无比,七情之意此来彼去,就如被域外天魔附身,所见所感皆是幻境一般,但总有一个念头挥之不去,便是对那尊宝炉深深的忌惮之意,一定要将之毁去!

    凌冲二话不说,将三昧心炉悬于头顶,无形无色的三昧真火倾泻而下,护住周身,又将七情魔念魔相收了回来,以黑白生死气开道,狠狠向无毒鬼祖冲撞过去!趁三昧心炉还未被海量的魔念填满,运转还算自如时,不惜一切代价夺路而逃,只要能重归地面,有朱厌之助,就不怕那无毒鬼祖了。

    无毒鬼祖恰好将来时之路封死,见凌冲周身流动无穷炽热之意,鼓勇冲来,也无甚么表示,只将手一扬,春风化雨之间,无穷漆黑怒意魔火翻涌,惊惧魔镜四面乱照,又有惊雷、魔泪等等神通异象一齐浮现,纵然凌冲的三昧真火神妙,但被魔意神通淹没,也支撑不了多久就要遭了毒手。

    凌冲当此绝境,道心澄澈,无毒鬼祖将大半法力收回,拦在前路,唯有先暂避锋芒,再徐徐图之,刚要抽身后退,忽然神色一动,感觉另有一股神妙法力自远处极速而来,竟是疾如电闪,视地底山石土泥如无物,尤其那股法力充斥慈悲之意,温润祥和,正是正宗佛门的路数。

    无毒鬼祖僵硬的面上也微微露出惊诧之意,又混杂了几分愤怒之意,七情魔念猝然收回,霍然转身面对地窟洞口,在身外化为重重魔影,张牙舞爪,又有种种鬼面浮现,望去便如一个灭世魔王一般

    没了七情魔念压迫,凌冲登时身上一松,还是不敢大意,三昧心炉不断喷涌心火,借机将多余的噬魂魔念尽快炼化,有源源不断的心火支持,反炼入心炉之中,那炉壁上渐渐生出玄妙变化,似乎更加通灵一些,与凌冲心神相连也自更加紧密。

    炉中世界中,斩虚定魂符所化金光符芒受了三昧真火滋养,火翼飞腾,金芒遍洒,滚滚太清符箓法力四下发散而去,加固修补炉中世界。其下的天魔残骸最是苦逼,元灵泯灭之下,也不能借用三昧真火提升法力,只能继续乖乖做那苦力。

    未几之时,忽听禅唱之音传来,声势浩大之极,又有无穷佛光流淌如河,绵延不绝,一发自地窟洞口中涌出,不过片刻功夫已将此处地下洞天充塞殆尽,凌冲是阴神之身,等若一位如假包换的魔道修士,对佛门法力十分排斥,三昧真火飞腾垂落,将佛光隔离开来。好在那佛光柔和荡漾,绝不主动生事,也就无甚变数。

    无毒鬼祖鬼气森然,对佛光天生厌恶到了极点,发出一声久违的厉啸,似哭似笑,如静夜狼嚎瘆人之极,七情魔念陡然相互化合为一,成了一团漆黑无比的玄光,将无毒鬼祖周身护住,玄光之中隐隐可见百鬼夜行、千鬼流火、万鬼噬阳的种种惨象异景,显然这团玄光所用之法玄妙无匹。

    “万魔鬼域!”凌冲精修噬魂劫法,自然一眼瞧出那团玄光正是噬魂劫法最高境界的万魔鬼域,当年他在灵江之底太清遗府中取了生死符本体,随后赶来的木清风与夺魂道人两个狠狠对了一招,夺魂道人所用便是这门无上神通。

    噬魂劫法记载,唯有修炼到待诏境界之上,方有资格下手修习这道神通,唯有炼成玄阴,才能将这道神通推至最高境界,修成万魔鬼域,与元神正念演化一处,心念一动,可将无量众生拖入其中,一念之间由生到死、由死到生,轮回世世,无有穷尽,最终迷失于魔域之中,元神法力都成了噬魂老祖的给养,行那为虎作伥之事。

    以七情魔念待诏境界的道行,的确能勉强演化万鬼魔域,也可见那佛光对无毒鬼祖压迫之甚,万鬼魔域一出,外围无穷魔影魔气翻飞,与佛光一经接触,便是滋啦啦声响,两相交战,互耗不停。

    只听一声叹息,一位中年僧人身披袈裟,周身现了光明宝相,但见无数天龙虚影盘旋身周,又有无数香花洒落,身前一盏金灯大放光明,那僧人生的慈眉善目,未语先笑,令人油然而生好感,低低宣了一声佛号:“南无金刚王佛!你这孽障又在害人!”将手一指,大片佛光之中陡然现出一朵硕大无匹的白莲,花瓣盛放之间,现出中心莲台,莲台之上有一根降魔杵树立,通体黄金之色,轻轻一顿,被那僧人抓在手中,那朵白莲也自旋舞起来,落于其足下。

    凌冲一见那僧人的路数,心知必是出身西土大金刚寺的和尚,他曾入得楞伽寺,见过主持普渡神僧,对楞伽寺佛法门路十分熟稔,再拿这位僧人对比,立时觉出两家寺庙虽同出佛门,但路数截然不同。

    凌冲是阴神之身出手,在那中年僧人眼中只怕也是邪魔一流,只不过危害及不上无毒鬼祖罢了,若是除去了无毒鬼祖,绝不会介意顺手给他也来上一记。看那降魔杵散发的法力波动,亦是一件法宝,不大好惹。凌冲心头一动,一具肉身现出,阴神走入其泥丸宫中。

    那肉身正是祁飞,自从踏入冥狱以来,却是许久不曾动用了,阴神入主,肉身抬手提足,原因无他,只为多一层掩饰,免得被人瞧出他一身身兼玄魔两道道法之事。

    那中年和尚气息渊深,但也未证就真如,修为相当于玄门待诏之境,但手中那杆降魔杵却是货真价实的法宝,略一挥动,便是无边佛光喷涌如潮,震荡虚空,一杵狠狠砸下!

    无毒鬼祖鬼嚎一声,恐惧魔念演化一面魔镜,镜面上升起道道魔光,死死将降魔杵抵住,但那金刚杵威势无边,魔光震颤不绝,眼看就要被压断,万鬼魔域中又是一道魔念飞出,化为团团雷火,却是将惊、怒两道魔念连环运使,无边漆黑雷火中探出一颗巨大凶兽头颅,张开大口,獠牙森森,往那僧人头上咬去。

    那僧人足下白莲生出无数莲瓣,飘飘洒洒之间,落在那凶兽头颅之上,那凶兽一呆,漆黑雷火亦骤然一歇,却是一招之间将两道魔念的诡异神通化解于无形,那朵显然也是一件了不得的异宝。

    僧人挥起降魔杵,攻势如潮,竟是一副蛮撞蛮打,浑不怕死的样子,降魔杵挥动之间如雨点般落在万魔鬼域之上,每一锤动都将那团玄光打的颤动不已,无毒鬼祖鬼嚎之声连绵不断,七情魔念不断演化种种诡异神通,想要侵入和尚金身之中,俱都被其足下莲台挡下,不能寸进。

    凌冲在一旁反倒成了瞧热闹的闲人,一僧一魔动起手来,声势比方才凶猛了百倍不止,那和尚完全一副死缠烂打的风格,几记宝杵下去,地下世界中便开始山石碎裂,片片砂石扬起,飞沙走石之间令人耳目皆闭。

    凌冲想走又走不得,既然发现了天柱的所在,又有无毒鬼祖这位魔祖在,万不能放任不理,噬魂老人留下的噬魂幡若不处置得当,必成大患,一旦噬魂魔念泛滥起来,此方轮回世界只怕就不剩几个生灵了。

    那僧人从头至尾闭口不言,只顾用降魔杵狠狠捶打万魔鬼域,生似二人有甚么深仇大恨一般,佛法本就克制噬魂劫法,又有一个法宝级数的降魔杵加持,万魔鬼域渐渐支持不住,连七情魔念所化的七道神通也被那僧人一杵一个,尽数捣成了粉碎!

    到后来万魔鬼域每被捶打一下,就有许多魔念飞散出来,却是无毒鬼祖再也不能尽数操控遍身的魔念,被降魔杵生生打回了原形。那些魔念逸散出来,本能之间就要回归天柱之中,凌冲眼疾手快,暗中发动噬魂幡,半路截杀,将其尽数收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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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冲走的是最正宗的修炼之路,虽然靠噬魂魔念染化万灵,但不肯轻易炼化生灵元神,免得大干天和。只取生灵心头一点灵光,作为参悟之用,以众生心火心念为薪,迸发灵光,进而推动自身道行提升。这般做法胜在稳妥,也是噬魂老人前世遭劫之前,心有所感,特意留下这道正宗法门。但缺陷也极明显,就是修行进展太慢,修成玄阴更不知要用几百上千年的功夫。

    所以甘冒奇险来寻噬魂老人所留噬魂幡,也是瞧中了其中收炼的无量阴魂。那些阴魂受噬魂老人荼毒,早已非复本我,若能将之炼化非但不损阴德,反而能遏制噬魂魔念扩张糜烂,有大功德在身。那些阴魂炼化之后,还能增强凌冲的阴神修为,可谓一举数得,本来他难以奈何那天柱与无毒鬼祖,但有那僧人出手,这些逸散的阴魂不取可就是暴殄天物了!

    凌冲将身一摇,自身噬魂幡变化,身后现出一团涡流,虚旋不定,将无意间逃到身旁的一干阴魂尽数吸入。如此一来自然免不了与无毒鬼祖的魔念正面相抗,果然魔念入体先作起怪来,感应到噬魂幡的气息,忽然一转,同质的魔念抱团一处,分别化为魔火、魔心、魔雷三种变化,其中魔火与魔心威势最盛,魔雷稍次之。

    凌冲怡然不惧,噬魂幡中禁制发动,招灵旗、祭灵柱、绝情环、拘魂索与化灵池五大部件勾连一处,徐徐一转,将魔火魔心魔雷分别转入不同空间。噬魂幡本就自生洞天,虽祭炼火候未足,用来分割这三种神通变化倒也足够。

    魔火一震之下,生灵哭号之声隐闻,只是这点魔意怎能摇荡凌冲心魄?一条灰幽幽的魔索灵动如蛇,倏然出现,狠狠一抽,将魔火抽成了几瓣,紧接化灵池现出,将散落魔火尽数收入池中炼化起来。

    其余魔心魔雷亦是如法炮制,招灵旗、祭灵柱、绝情环分头进袭,区区魔相变化敌不过如狼似虎的噬魂幡神通,未几之下被各个攻破,尽数落入化灵池中去了。

    噬魂老人所留魔念魔性极强,还要负隅顽抗,想要反过来魔染凌冲的念头,但落入凌冲一手祭炼的噬魂幡中,便是无水之鱼,翻腾不起来,被化灵池狠狠一炼,抹去了其中噬魂老人的烙印,变为精纯的魂念之力,就在噬魂幡中流转开来。

    噬魂老人前世的魔念价值极大,蕴含种种修炼经验和记忆,其中便有许多秘辛之事,凌冲十分眼热,深知噬魂劫法的邪意之处,深恐一个不好,弄巧成拙,反被噬魂老人的魔念暗算,保险起见,不如全数炼化成灰,只求稳妥。

    魔火魔心魔雷片刻之间便被炼化,抹去一切魔意,精纯魂力滋补之下,噬魂幡本体发出嗡嗡之声,其中绝情环、拘魂索两道法器各自提升了一重禁制。

    凌冲大喜,噬魂幡要祭炼圆满太过艰难,需要海量的法力,只吞噬了一点散佚的魔念就有如此收获,实是意外之喜。这还是他不敢贸然将魔念之力炼入自家元神,免得还有不测之事,尝到了甜头后,当即全力发动,身后一杆魔幡升起,混沌色幡面抖动,鲸吞海吸之间一口气将无毒鬼祖被打散的魔念吞噬去三成!

    一口之后,凌冲当即转身远遁,吸入海量魔念,也许有个缓冲之机将之炼化。那金刚寺僧人显是嫉恶如仇之辈,凌冲竟能炼化魔念,本身又是一身魔气,说不得也要祭起降魔杵打来了,还是暂避锋芒为好。

    那僧人百忙之中果然瞧了凌冲一眼,目中意喻不明,凌冲全身一寒,恨不得遁入虚空。好在那僧人只瞧了一眼,又专心用降魔杵狠砸无毒鬼祖。二人便似有生死大仇一般,下手全是十二分的力道,也不知将佛门慈悲之旨丢到了哪里。

    无毒鬼祖有万魔鬼域护身,降魔杵攻势虽狠,倒也未伤筋动骨,但几杵之下,无毒鬼祖真身受了震荡之力,七窍中都喷出滚滚魔云,如同喷血一般。那鬼祖陡然一声怒吼,却是忿怒之意如火,以至忿怒魔念占据上风,得了真身的操控之权,两只鬼爪一搓一扬,无边魔火如泉喷涌,纵然佛光弥天遮地,也被魔火烧出一个窟窿

    无毒鬼祖一声长啸,万鬼魔域之中飞起无数魔影,又有无尽生魂阴魂冲出,魔云卷卷片片,又有魔火魔雷变化,一时之间威势煊赫,反将佛光白莲逼退!凌冲也见过大幽神君施展魔云之法,如今那柄通幽炼魂剑就在手中,与无毒鬼祖的魔威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了。无边魔火翻卷之中,无毒鬼祖面上晦明不定,又有魔影磨牙吮血,当真是一尊灭世的大魔王!

    那僧人微微退后,随即面上怒容一闪而逝,降魔杵重重一震,佛光之中生出无数金盔金甲的护法神将,手执戒刀、珠索之物,潮水一般向魔影阴魂杀去。两方皆是法力神通变化,但交手之间惨烈非常,断肢横飞,金血黑血四溢,比凡间兵阵之战更要来的心惊。

    凌冲收炼了不少魔念,心满意足,便思脱身之计,趁一僧一魔杀的不可开交,低喝之间,身上燃起一层魔火,正是忿怒魔念之神通变化,亲见无毒鬼祖施展,有样学样,现学现卖,倒也有几分神韵。

    魔火一出,往石壁之上烧去,所过之处熔石化土,未几便烧出一个大洞,将身一缩化为一团幽影便走,噬魂魔念演化神通果然十分好用,熔山铸水也是一绝,不过片刻间凌冲已向上走出了百丈。

    地底之下不辨东西,也懒得辨认朱厌所在的山峰在何处,只闷头上行便是。无毒鬼祖倒也罢了,那僧人现身甚是突兀,就似常年监视那天柱,见无毒鬼祖有暴走之意,急忙前来镇压。细细推敲起来,那僧人出身大金刚寺,是否金刚寺早已发觉天柱的存在?

    金刚寺能在噬魂幡上得到的好处,唯有将幡中所有阴魂尽数度化,要么收回佛门护法之类,要么送入轮回来生可期,两种皆是功德无量。佛门修行主要的手段是修炼心性,若有无量功德加身,则事半功倍,必能蒙佛菩萨接引,前往净土,跳出轮回。

    金刚寺所觑准的便是解脱阴魂的大功德,如此一来,余下之事也就说得通了。凌冲一面以魔火魔雷开路,一面思忖:“我阴神阳神同修,乃是绝大隐秘,不好暴露人前。看那僧人降魔的尽头,若与金刚寺的高手照面,必会被其顺手降伏了去,还是速速远离此是非之地!”

    凌冲一走,无毒鬼祖忽然顿了一顿,天柱上有无数符文闪现,鬼祖目中精光大盛,竟然撇下那僧人,衔尾追来!凌冲忽觉背后两道阴冷目光射在背上,见是无毒鬼祖身外魔光喷涌,紧跟了上来,不由大骂一声!

    那鬼祖被魔念侵染,本我不存,但本能感到凌冲身上另有一件与天柱相合的宝贝,若能夺到手中,对自身大有好处,受了天柱驱使追来。天柱中容纳的阴魂已到极限,若将凌冲的噬魂幡炼化,则可另行开辟一处空间,说不定就有办法挪移天柱!

    凌冲暗骂不已,但有三昧心炉在手,倒也不怎么畏惧,三昧真火一出,果然无毒鬼祖面上又露出忌惮之色,鬼祖之后那僧人也自追来,手捧降魔杵,满面的冷峻之色。自始至终此人未发一言。

    三人先后而上,渐渐脱离了天柱的所在,凌冲咬牙熔炼山石,狠狠向上突围。无毒鬼祖遁光绝快,有无穷阴神助长魔威,终于追上,扬手间大片魔影飞去。

    凌冲冷笑道:“真当老子好惹么!”三昧心炉蓦地翻转过来,炉盖掀开,一道金光飞出,又有金火流淌,正是斩虚定魂符的法力所化!阴神无法催动三昧心炉的全部神通变化,此是阳神深入炉中,以太清符法操控斩虚定魂符。

    炉中天魔头顶,阳神投身于斩虚定魂符,神与符合,晦明童子在一旁说道:“斩虚定魂符亦是太清符术最高之作,仅在我之下,你迟早也要入手修炼,眼下先洞悉其中奥妙倒也不错!”阳神化入符中,触目皆是金光流火,此符不愧是太清门最高宝符之一,符窍符线多到数不胜数,符意也自深湛到无法想象,竟而涉及到了虚空与元神两大范畴。

    一斩虚一定魂,岂是等闲。凌冲的阳神顾不得参悟此符中蕴含的无穷妙意,先要操控此符逼退无毒鬼祖,免得其如附骨之蛆追来,叫道:“晦明助我!”晦明童子二话不说,一道金光飞入符中,落在阳神之上。

    阳神受其法力滋养,大喝一声,以心意驱动符意,又有无穷三昧真火涌入符中,斩虚定魂符沉寂了数千年,这一刻霍然爆发无穷光辉,照彻炉中世界,宛如一轮太阳星辰一般,辉耀无极!

    无毒鬼祖骷髅面上现出一丝惊恐之色,非是噬魂魔念演化,而是实实在在觉出一股强横之极的力量激射而来,足以将自家元灵抹杀!大吼一声,魔影魔云瞬时汇聚身前,成了一重重抵御屏障。

    前方凌冲头顶三昧心炉中陡然射出一道璀璨金光,如刀如剑,杀意凛然,那金光蕴含无穷真阳之气,最能克制魔道,闪得一闪,滋滋声响中,已将魔影魔云之防御层层洞穿,如穿腐土,斩虚定魂符的金光一路势如破竹,正正射在无毒鬼祖眉心之上,一阵黑烟腾起,竟将鬼祖头颅射穿!

    无毒鬼祖虽靠玄阴元神成就长生,肉身之精悍也非普通修士所能打破,却被金光轻易洞穿,自眉心一眼望穿后脑,只见脑中全无甚么脑浆之物,唯有七色光华的魔念闪烁,一击之下,不知多少七情魔念化为飞灰!

    无毒鬼祖吃此大亏,实是千年未有之奇耻大辱!他也是倒霉,斩虚定魂符就算由太清纯阳长老施展,也不至这般狼狈,偏偏凌冲对噬魂劫法的诸般破绽熟悉到无以复加,怎么也避让不过,只能硬着头皮吃下金光挪移空间的一击!

    又有点点符光金芒粘在无毒鬼祖头颅之上,阴阳法力相克之下,又将许多魔念磨灭!凌冲一击之下,阳神法力告罄,连晦明童子一时也翻不过身来,好在阴神又自接掌大局,行若无事般逃命而去!

    无毒鬼祖不甘之极的怒吼连连,可惜骤受重创,一时无力追击,头顶又有一道阴影飞来,却是那僧人瞧出便宜,降魔杵脱手砸来!

    无毒鬼祖重伤之下,又背后受敌,只得转过身来,与那僧人斗在一处。凌冲却早趁机逃得远了,又上升了数千丈,身后一僧一魔的法力波动渐渐小了下去,但偶尔又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碰撞,震得大地乱抖。

    “让他们自家斗去!我的神通不足,还不能掺和到这等高手之战中,先脚底抹油为妙!稳妥起见,还是先换了阳神出来!”阳神一番吐纳,重又振作起来,自三昧心炉中走出,与阴神调换位置,外以元婴化身示人,阴神则御使噬魂幡躲入三昧心炉中,被晦明童子将气机遮掩。

    没了魔云魔火开路,也自好办,三昧真火放出,权作烧山野火之用,好在收炼了不少魔念,以供驱使,一个时辰之后忽然头顶天光大亮,终于烧穿地表,重返地面!

    凌冲冲出地面,不顾阳光炫目,四面张望,只见鸟语山青,一派轻灵胜景之象,松了口气,忽然有人说道:“南无金刚王佛!小施主可是从地底噬魂幡之处来么?不知可曾瞧见老衲的无念师弟?”

    凌冲骇然四顾,不见人影,晦明童子现出身来,一指东南之侧,撇嘴道:“那厮亦是个和尚!”“咦?施主身上居然还有一件法宝,倒是老衲失敬了,罪过罪过!”金光一闪,又是一位中年僧人现身出来,正是东南侧隐身。

    那僧人黄蜡面孔,气度却是非凡,凌冲望了半晌,脱口问道:“大师可是大金刚寺住持神僧么?”那僧人面上闪过一丝讶然之色,颔首道:“老衲正是无住,执掌金刚寺住持之位,小施主好一身精纯剑意,想来是出身太玄派了。不知何能一眼认出老衲来?”

    那僧人竟是大金刚寺住持神僧,这个名头可就太大了,这个无住能执掌偌大金刚寺西域佛门第一圣地,足可见神通佛法能与星帝、普渡神僧等辈并驾齐驱!

    凌冲笑道:“数年前晚辈有幸在冥狱中与法性和尚邂逅一场,大师的气度与法性乃是一脉相承,更高过了他,思来想去唯有大金刚寺住持神僧方能有此修为。”



    金刚寺道统传自大金刚王佛,此佛乃是佛门十八佛陀之一,号为神通第一、伟力第一,乃是佛门中最为善战的佛陀。此佛化生金刚世界,传下金刚修持法门,凡是修持金刚之力者,皆可凭借善行善念,蒙金刚王佛接引入彼金刚世界。

    此佛在星河之中常年率领麾下佛子弟子,与玄阴天魔世界交战,降伏各路妖魔,超度其转修佛道,又或干脆打杀,送入轮回。夜乞老祖为夜叉一族长老,便是在一场对阵金刚世界的大战中失利被擒,辗转被送入轮回世界,镇压于大金刚寺中。

    大金刚寺为轮回世界佛门两大源流之一,门中所传号称有万种神通,皆可成佛,尤其对敌斗法犀利,还在楞伽寺法门之上,因此在西域中流传极广。

    佛门之中修持之法无数,无论根器高下,皆有无上妙法使之皈依,西域苦寒,出产不多,民众生活远比中土困苦的多,寄托来世之望,托生净土,因此信奉佛门者众多,大金刚寺徒众无数,历代培育的高手就有许多,一方面寺中高手长老每每与魔教争斗,使之不得荼毒生灵,另一方面却又与楞伽寺明争暗斗,争夺此界佛门正统的称号。

    凌冲生平所见玄魔两道掌教也不少,忍不住拿来与这位大金刚寺的住持比较。第一个想到的自然便是乃师郭纯阳,那位太玄掌教言语诙谐,插科打诨,但算计精深,又善前知,十分神秘。楞伽寺住持普渡神僧垂垂老矣,满怀慈悲之意,乃是最为正统的得道高僧。

    而这位大金刚寺住持无住大师却是神采飞扬,面上容光焕发,就似一盏明灯,常照不熄,与普渡神僧的深藏内敛恰是两个极端。楞伽寺道统走的修身养性,开启九识的路数,深自内敛。大金刚寺却以神通立道,颇具攻击力,想来这便是两位住持气度不同的根本缘由所在。

    凌冲初见这位住持神僧,按理不该有甚好恶之情,反该有些崇敬之意,但不知怎得,从内心之中觉得有些别扭,又说不出甚么原因,本能之间只想离无住和尚越远越好,又或是深自戒惧,生似其随时要暴起伤人一般!

    无住和尚生的仪表堂堂,仔细看去与方才的无念和尚居然还有几分相似,合十笑道:“老衲地处西域偏僻之地,也知太玄派出了一位了不起的剑术天才,便是小施主么?”

    无住和尚成名于百年之前,辈分极高,只是驻容有数,望去如四十许人,还要自称“老衲”。普渡神僧比他稍晚一些接掌楞伽寺,但不修皮囊,看去反倒比无住和尚大上几十岁般。

    凌冲摇头道:“大师谬赞了!晚辈初来乍到,还请大师指点迷津。无念大师正在地下万丈之处与一位冥界鬼祖厮杀,晚辈修为不到,只能远远避开,还望大师恕罪!”

    无住摆手道:“无妨!无念师弟已与那魔头争斗了几场,又有降魔杵在手,那鬼祖绝奈何不得他。”凌冲心下古怪,试探道:“无念大师已与那鬼祖鏖战过几场?如此说来贵寺早就注意到那厮,不知大师可知那根天柱之事?”

    噬魂幡的法门噬魂老人只传给了他,也唯有此宝能镇压噬魂劫法的心魔反噬,方有德曾千叮万嘱,未修成玄阴之前,凌冲绝不可泄露此宝之秘因。但噬魂老人所炼的噬魂幡出世,却令他措手不及,尤其大金刚寺居然连住持都亲身至此,若是发现了噬魂幡的秘密,只怕就要天下大乱!

    夺魂道人一旦得知噬魂老人的噬魂幡落在此处,必然倾力来攻,就算将天地倒个个儿,也要夺取此宝,眼下大金刚寺究竟知道多少噬魂幡之秘,还不得而知,唯有一点点套话。

    无住目中奇异之色一闪而逝,笑道:“小施主所说那根天柱,可是指的那一杆噬魂幡所化的柱子么?”凌冲耳边惊雷响动,勉强一笑,“大师居然知道噬魂幡的底细?”

    无住道:“千年前噬魂老人魔威肆虐时,敝寺也曾派遣高手前去降伏,留下了噬魂幡的记载。那根天柱便是噬魂幡的幡杆所化,老衲唯恐其出世荼毒世人,才命无念师弟在此驻守,一有异动便出手镇压。”

    “那无毒鬼祖被噬魂幡中邪法污秽了元神,成了受其驱使的躯壳,但魔威仍在,无念师弟与其争斗几次,不能得手,才传信请老衲来亲自出手。没想到却被小施主捷足先登,引动了噬魂幡的变化,老衲才派无念师弟前去接应。”

    这老僧之言句句如同惊雷,震得凌冲心湖激荡,噬魂幡的秘密竟早就泄露了出去!无住又道:“老衲费了几年功夫,在噬魂幡之旁布下一座佛门卍字光明阵,借佛门慈悲之力镇压邪魔之意,将魔幡死死锁住,不令其飞腾变化。谁知魔幡魔性通灵,暗中打通了阴阳界限,借用冥狱阴气抵御佛阵炼化,又勾引来无毒鬼祖作为爪牙躯壳。前些时日冥狱中忽然阴气大盛,魔幡借阴气潮汐的间隙,将无量阴魂与魔念喷射出去,意图污秽阳间生灵,壮其魔威。老衲此来便是要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彻底断去魔幡的根本。有凌施主之助,更是事半功倍了!”

    凌冲心头一亮,如此前因后果就分明了。冥界阴气暴增想来是众魔头开启地府之时引动的祸事,阴气潮汐之下,噬魂幡鼓动魔念喷出地表,却被朱厌误打误撞用来修炼自家的吞阴补阳神通,有佛阵压制魔幡魔性,朱厌才侥幸逃脱一劫。不然就算其是纯阳老祖,也不过强在肉身之上,元神孱弱,早就被魔念污秽了。

    但无住和尚深知噬魂幡的底细,又能布置下针对魔念的佛阵,凌冲还是狐疑不定,问道:“据我所知,噬魂幡乃是噬魂道最高奥秘,连噬魂道掌教夺魂道人所知也甚少,不知大师是从何处得知此事的?”

    无住和尚哈哈一笑,方要开口,神情一动,说道:“来了!容老衲先降伏那鬼祖魔头,再与小施主攀谈如何?”凌冲也察觉滚滚魔意自地下传来,来势绝快,必是无毒鬼祖杀来,当下道:“大师请便,晚辈正与见识一番佛门降魔妙法。”

    不旋踵间就觉足下大地震荡,轰鸣之声响彻,就似地龙翻身,远处几座高山也被震得巨石乱滚,坠落如雨,沙尘腾起!幸好方圆之地人烟稀少,才可放手施为。只见百丈之外忽然泥沙翻滚,一个硕大土包急遽鼓了出来,吹气球一般眨眼就有一丈高下,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土包当空炸裂,一道魔气冲霄而起,正是无毒鬼祖冲破地表现身出来!

    随后又有一道佛光经天而起,无念和尚足踏白莲,头顶降魔杵紧随其后飞出。无毒鬼祖面上古井无波,瞥见凌冲与无住两个,全然不加理会,第一件事却是放声大吼,自七窍中喷出无数晶晶点点之物!

    凌冲大喝一声,无法袖手旁观,无毒鬼祖所喷正是无量噬魂魔念,若是散布开来,后果不堪设想,但身旁无住和尚出手更快,脑后升起一圈佛光,竟有一十八重之多,就似画像中佛陀脑后的那一圈圈金顶,一声低沉龙吟,一条金色天龙自佛光中飞出,鳞甲宛然、颔下有珠,张口一吸,无数魔念如流萤扑火,被吸入龙吻之中!

    无住动手,凌冲就先不忙下场,见那天龙意态昂扬,变化通神,忍不住喝了一声好!金刚寺神通变化多端,这一手天龙金光法在无住手中使来,更见精妙之意。

    无念和尚一语不发,降魔杵往无毒鬼祖脑门上落去,师兄弟两个配合的天衣无缝。无毒鬼祖魔念被无住的天龙变化破去,又是腹背受敌,吃亏在无有趁手的法宝,好在噬魂魔念变化诡谲,伸手一指,一面魔镜现出,放射幽沉魔光,将降魔杵定在半空不能落下,又有无数秘魔神雷浮现,往无念身上炸去,轰轰连声,秘魔阴雷炸裂开来,化为团团魔火,却是两种魔念之力交替运用,手段之奇、应变之速,令人啧啧称奇。

    无念和尚足下白莲疯涨,无数莲花花瓣凭空生出,将之包裹的风雨不透,任凭阴雷魔火轮番轰炸,打的花瓣零落,却不伤无念之根本。那方莲台亦是金刚寺一件至宝,关键时刻果然奏功!

    天龙变化趁机一口咬去,咯嚓声中竟将无毒鬼祖一条右臂齐根咬断!无毒鬼祖面不改色,就似断去的非是自家臂膀一般,七色光华一闪,又凭空生出一条臂膀,把凌冲看的眉头一皱,那厮分明是以元神之身出游,又有七情魔念傍身,魔功变化之下,最是难斗。

    无住和尚身为金刚寺住持,又岂会只有这点手段?脑后佛光中忽有一轮大日浮现,金芒流苏,热火四溢,直如九天太阳落入人间!这轮大日一出,凌空高悬,却是金刚寺中另一道神通大日毗卢变,能收摄世间阳火之气,焚尽一切妖孽邪魔!

    无毒鬼祖之身被大日虚虚一照,当即惨叫开来,周身魔念魔影被大日真火一炼,大多化为了灰烬,眨眼之间便稀薄下去,连魔念变化的魔雷魔火神通也自衰减下来,再也支撑不住,被降魔杵突破了神通封锁,一杵狠狠敲在天灵之上!

    无毒鬼祖虽是元神变化,但这一击还是发出金铁交鸣之声,令人牙酸,鬼祖又是一声惨叫,被打得翻翻滚滚出去数十里之外,七窍中都喷出魔火来!

    无住和尚足下一踏,已来至其面前,佛光中另有一道金光飞去,细细望去竟是无数细小之极的文字组成!凌冲连忙跟来,运足目力瞧去,见那些文字或扭或曲、或直或拐,迥异于玄门云文,与魔教域外魔文也不相符,心知必是佛门中的梵文之字了。

    开天辟地以来,有先天神文流传,加载先天后种种玄妙,在道家为云文,在魔教为域外魔文,在佛门则为梵字,凌冲如今已算精通云文与魔文,唯有佛门梵字不曾涉猎,一见无住施展,当即勾起了兴趣,暗中默默记诵。

    那梵文一出,演化一篇佛门经文,阵阵梵唱之音响彻虚空,又有无数香花飘落,俱是神通具现,如潮鼓涌般往无毒鬼祖元神之上附去!

    无毒鬼祖如遇蛇蝎,佛光与魔法天生相克,经无住之手施展出来,若是沾染在身,再难逃被镇压之祸。噬魂魔念本能驱使之下,万魔鬼域收缩之间,更加凝练,抗拒佛门经文炼化,足下砂石如沸汤滚动,连带鬼祖的身形忽然沉入地下,却是打不过要逃了。

    无毒鬼祖以法力熔炼山石,却及不上金光梵文来的迅捷,瞬息之间已将万魔鬼域裹住,无数梵文文字如有灵性,爬满鬼域魔光之外。万魔鬼域之上亦自浮现出种种诡异文字,却是魔教所传的域外魔文,两种先天文字相遇,属性相克,相持不下。

    噬魂劫法中被噬魂老人加入了域外魔文的神通,凌冲自然也学到手里,见佛光梵文迸发,裹着无毒鬼祖的万魔鬼域犹如一个大大的蚕茧,如有呼吸,一涨一缩,如潮涨落!

    无念和尚将手一指,降魔杵凌空飞来,落在佛光梵文之上,杵身无数金光流淌,结合一处,压力凭空增强了十倍。又有足下白莲飞出,落在蚕茧之下,恰好将万魔鬼域死死托住,不令其沉落地底。

    如此一来可谓天罗地网,无住和尚双手合十,轻声诵经,无念和尚也自垂目躬身,两位大德齐诵真经,经文出口又化为细小梵文,不断加持在蚕茧之上。

    凌冲瞧到此处,已知无毒鬼祖必然无幸,暗叹一声,他还想徐徐图之,逐渐将鬼祖身上魔念炼化,如此不劳而获,岂不美哉?谁知无住无念两个居然给他来个绝根,此魔头落入大金刚寺之手,他也不好意思讨要,避嫌还来不及呢。



    无毒鬼祖随身的噬魂魔念若能炼化,足以将凌冲噬魂劫法的修为推上一个顶峰,直入待诏也说不定。魔道的功夫便是如此,只要肯害人作孽,就能勇猛精进。

    尤其无毒鬼祖身上的魔念可都是“无主之物”,天下间再无有别人能如凌冲般将之利用到极处了。看无住和尚的样子,绝不会将鬼祖拱手让出,凌冲手中也无能令其动心的筹码,也就知趣的闭口不言。

    无毒鬼祖被梵文佛光擒住,无住和尚伸手一招,一团光华渐渐缩小,落入他脑后佛光中去了。天下间有法门利用噬魂魔念者,除却同修噬魂魔念的修士,只有佛门大德,以佛门超度之力,解去魔念中的冤孽业力,也是一场功德。

    无住和尚显是打得这个主意,说道:“无毒鬼祖已除,但地下尚有噬魂幡本体躲藏,有冥狱之气温养,迟早还会有其他鬼祖被引来,为虎作伥。老衲与无念师弟要去地底将那魔物封禁,还请凌小施主助一臂之力!”

    凌冲敬谢不敏,开玩笑,噬魂老人的噬魂幡躲都来不及,好容易逃命出来,岂能再入虎口?他与无住无念两个萍水相逢,虽说是大金刚寺的住持与长老,也不可轻易信任,摇头道:“晚辈功力浅薄,只怕一个照面就被魔念污秽了元神,毕生苦工毁于一旦,还是不去献丑了!”

    无念和尚走了过来,面上依旧阴沉沉的全无表情,似乎唯住持师兄马首是瞻。无住和尚笑了一笑,目中神光意喻不明,忽然说道:“没有小施主的噬魂劫法镇压,地下的魔念不好对付,再者施主出手,还可捞取几件噬魂幡的组件回去炼化。如今噬魂老人隐遁无踪,普天之下,唯有施主一人独得噬魂劫法的真传,非借施主之力不可!”

    轰!无住之言无异于九天劫雷,轰然炸响!凌冲目中神光猝然爆射,身后黑白生死气翻滚,连晦明童子都现出了身形,周遭光线忽地暗淡下来,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灵星相星域次第亮起,无量星光瀑布般落入凌冲头顶一道符阵之中,却是将太乙飞星符阵也摆了出来!

    底牌尽出!凌冲的道心也算千锤百炼,坚凝之极,但无住和尚话一出口,还是将他惊出了一身冷汗!玄魔双修,噬魂劫法,这等最大的隐秘被无住和尚如此轻率的说出,凌冲一时之间无数念头此来彼去,翻翻滚滚,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这两个和尚!

    但转念一想,无异于痴人说梦,连有降魔杵在手的无念和尚都没把握战胜,遑论身为金刚寺住持、精通无数佛门神通的无住和尚?噬魂劫法是凌冲最大的秘密,一旦泄露,不但要遭受正道围杀,魔道中人也要不惜代价杀他夺取修炼的法诀,尤其夺魂道人更是会不死不休的纠缠。

    玄魔双修是奉了郭纯阳之命,日后能得窥无上大道,凌冲对这位恩师深信不疑,从未有过动摇,此事唯有郭纯阳、惟庸、噬魂老人寥寥数人知晓,无住和尚是如何得知?

    凌冲念头转了一转,重又冷静下来,太乙星光收入顶门,四灵星域也自隐于天象之中,四面骤然光明,无有挂碍。唯有晦明童子依旧十分着紧,黑白生死气蒸腾不休,只要凌冲豁了出去,用太乙飞星符法操控生死符本体,就算面对金刚寺住持,他也敢一记神通刷了过去!

    无住和尚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笑容,见了四灵星域星光异象与晦明童子显形,目中一亮,抚掌叹道:“妙哉妙哉!太清道统居然尚未断绝,真是可喜可贺!此符玄妙无极,已近乎于道。小施主身兼玄魔两道最高传承,连老衲都有些嫉妒了呢!”

    凌冲苦笑道:“我可是要被大师之言吓死,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大师是从何得知我的隐秘的?”对无住和尚这等高人,不必耍甚么心思,不如单刀直入,坦诚了他兼修噬魂劫法之事。

    无住和尚目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笑道:“施主倒是光棍。不过你放心,此事并非有人走漏风声,而是我一见你之面,自然知晓。老衲也不会对施主有甚不利,毕竟太玄剑派郭掌教可是连星帝都忌惮不已的人物,老衲无事也不敢轻易招惹。”

    无住和尚无意间泄露了郭纯阳一丝根底,竟连星帝都忌惮非常,不过凌冲也没兴趣追问,又问道:“大师为何见我之面,便知我修炼了噬魂劫法?难不成……”

    无住一指身边无念和尚,说道:“方才无念师弟出手,施主可曾瞧出甚么破绽?”经他一说,凌冲才将目光转投那和尚身上,微微皱眉。

    无住见状笑道:“无念师弟且撤去佛光遮掩。”无念和尚依言收了护身佛光,连降魔杵也化为一根满生铜绿的法器捧在手中,面上居然十分木讷,眼中神韵并非常人那般灵动。

    凌冲心头一动,丹田洞虚真界中阴神之身透出一缕魔念念头,在无念和尚体内一扎即出,忍不住就要惊叫出声!无念和尚体内竟全无血肉,而是无边佛光,但元神最核心深处却有一缕冰寒暴虐的魔意酝酿,只是被无边佛光镇压,不能作怪而已。

    那缕魔念凌冲最是熟悉不过,正是忿怒魔念!眼前这位金刚寺长老神僧竟也是一具噬魂魔念凝聚的魔相之身!这一下是在太过惊悚,凌冲也给惊得几个呼吸不能出言,良久才指着无念和尚道:“他、他……”

    无住和尚点头,反问道:“小施主的噬魂劫法是噬魂老人亲身传授的罢?”事到如今,也没甚么好隐瞒,凌冲点头道:“不错,我修炼的噬魂劫法确是噬魂老人亲授。”

    无住和尚又问:“噬魂老人前世作孽太多,被夺魂道人暗算,只余一缕残魂去堕轮回,几近千年以来我算定他这一世该当寻回前世记忆,返本归源,不知眼下身在何处?”

    凌冲索性和盘托出,道:“噬魂老人这一世唤作方有德,于本门重光之时拜入本门,其后觉醒了前世记忆,又借掌教恩师之力,学遍楞伽寺所有佛法,欲从佛门之中寻求正果,前些时日他借诸魔头潜入地府的当口,蒙阴山菩萨接引,如今已入菩萨净土之中修行。”

    随着与无住和尚对话深入,他心头一个大胆的猜测越来越是明晰,只差向无住和尚求证。无住和尚叹了口气,笑道:“我早想超度他入佛门,没想到被普渡师兄捷足先登。方有德既然有缘入得菩萨净土,便是与佛门有缘,后福无穷。”言下之意甚是可惜。

    凌冲忽然问道:“大师如此关心噬魂老人的下落,又深知噬魂劫法的底细,连无念大师亦是噬魂魔念所化,难道大师身上当年被噬魂老人种下了魔念不成!”

    这一问石破天惊,尤其内容更是天马行空,堂堂金刚寺住持,神通无边无量,又岂会被噬魂老人暗算?但凌冲却知并非全无可能,毕竟千年之前,无住和尚还未出生,说不定以噬魂老人的手段,看出其前世大有功果,先自布局。

    尤其方有德曾言道,噬魂老人前生尚有三具化身留在世间,如今皆已是一方豪强,至少在玄魔两道门户中占据了长老的高位。若是那三具化身中有一具便是无住和尚的前身,转世之后依旧不曾磨灭,一切便说得通了!

    为何无住对噬魂劫法如此熟悉,又对地下的噬魂幡势在必得,身边又有一具噬魂魔念凝聚的魔相之身,还对方有德的下落如此念念不忘,凌冲抛出自家的论断,只等无住和尚点头或是摇头!

    无住和尚面容平静,全无一丝波动,呵呵一笑,说道:“小施主倒是有趣,这般念头世间可只有寥寥几人敢动。不错,老衲的前世的确曾被噬魂魔念沾染,今生转生之后,宿慧指引拜入了大金刚寺,修行佛法日深,察觉到噬魂魔念的所在。老衲花费了百年功夫,才借金刚寺佛法将噬魂魔念化去,但魔念之中魔性深种,没奈何将其炼为无念之身,外用佛光封锁,不令露出破绽。若非老衲常年闭关炼法,疏于防范,又怎会被夜乞老祖寻到机会,蛊惑了法罗,破寺而去?真乃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他轻描淡写的娓娓道来,凌冲却是长吁一口气,居然真的猜中,也不禁佩服噬魂老人当年的眼光,竟一眼瞧中了大金刚寺未来的住持,也幸好其随后便遭了劫难,若是到如今佛门第一圣地的住持暗中竟是大魔头的魔念分身,想想都不寒而栗了。

    他也同时好奇,问道:“方有德传授我噬魂劫法时,曾吹嘘自家前世有三道魔念化身遗留,皆是一方巨擘,不知大师可知其他两具化身的下落?”

    无住和尚摇头道:“噬魂老人的正念本尊遭劫之后,遗留下两大势力,一是无主的噬魂幡,没了正念压制当即飞走,不知为何沦落在此,老衲也是近些年才寻到此处。其二便是三具魔念化身,只是所用魔念取自正念元神,比七情魔念更为玄妙。老衲虽能脱身出来,不受魔染,但对其余两具化身无从得知。”

    噬魂老人草创噬魂幡祭炼之法,忍不住炼了一杆,还未运用纯熟就遭了夺魂道人毒手,但那杆魔幡得了噬魂老人毕生染化来的魔念,通灵之处不下法宝,只是魔念往来冲突,不能统一化为一道真正的法宝元灵。原版的魔幡也未落在夺魂道人手中,而是下落不明,不知具体的因由。

    凌冲瞥了一眼无念和尚,试探问道:“大师将自身魔性演化出无念这尊魔相分身,不知自家……”无住和尚笑道:“施主多虑了,老衲好歹也是大金刚寺的住持,精修佛法,区区魔性还是镇压得住的,但今日有缘遇见施主,却是苦尽甘来,能彻底解决噬魂魔念的后患了!”

    凌冲已知他的打算,既然其是噬魂老人唯一传人,如何解决噬魂魔念的痼疾自然要着落在他身上,苦笑道:“大师怕是要失望了,噬魂劫法的根本破绽连噬魂老人都未完全参悟,不然也不会巴巴的投入佛门,借佛法压制魔性。”

    无住点头:“这是自然,老衲感兴趣的是他传你的噬魂幡的祭炼之法。施主元神自分阴阳,各自修炼,玄魔共存,这等妙思妙想着实令老衲钦佩。老衲瞧得出施主早已分化七情魔念,以噬魂幡镇压统御,才敢斗胆讨教魔幡的祭炼之法。若施主肯赐教,老衲再以佛门之道转化,说不定有几分指望能彻底抹去噬魂劫法的弊症!”

    凌冲大是心动,无住和尚炼化了魔念,已然跳出噬魂劫法之外,又是大金刚寺住持,胸中所蕴精妙之法无数,神通见识绝不在当年的噬魂老人之下,说不定能从噬魂幡中悟出治本之道。

    无住和尚见他意动,又道:“施主不必草率决定,老衲此来带了几件金刚寺的法器,想要降伏地下的噬魂幡,绝其后患,请施主在一旁掠阵,天下之间再没有比施主更熟知噬魂幡之人了。”

    凌冲想了想,断然道:“既然如此,我就陪大师走一遭!据我所知,此去万里之外,尚有一头上古神兽朱厌后裔,若能将其寻来,也是一大帮手!”

    无住和尚笑道:“施主是说那头占了噬魂幡便宜的朱厌么?老衲早欲收他为敝寺护法神兽,俗事牵缠,难得下手,今日既来,索性一并办妥!”

    凌冲张了张嘴,原来那头朱厌早被盯上,只是人家未腾出手来,看来其今日是在劫难逃了。他也想将朱厌引入太玄剑派之中,做个护法的灵兽,毕竟神兽难得,又是一位纯阳老祖,但远水不解近渴,无住和尚有意出手,那便插手不得了,不仅为那朱厌惋惜了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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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厌是上古神兽血脉,成长潜力惊人,如今已修成纯阳境界,日后未必不能再进一步。轮回世界中长生级数已然是终极武力,足以坐镇门户震慑一方,因此一头纯阳级数的朱厌老祖,就算大金刚寺底蕴之深厚,也要动心,尤其先降伏朱厌,对付噬魂幡时也可多出一位纯阳战力,极大的左右战局。

    凌冲对朱厌也有图谋,无住既然插手,就没他甚么事情。无住和尚将手一挥,大片佛光涌出,托着凌冲与无念两个,电闪一般直奔朱厌坐关的那座高峰。

    朱厌在石殿中闷坐,凌冲去后便将乌门山放了出来,只是拘束其不得离开石殿。乌门山口才便给,正极力劝说朱厌将他释放。朱厌已瞧出此人心术不正,也懒得理会,再说与乌家祖上到底有一份香火情面,不好猝下毒手,就有几分允诺之意。

    乌老心头暗喜,更加卖力劝说,眼看朱厌就要放人,忽然大喝一声,声如雷霆:“甚么人敢暗算你家朱厌爷爷!”一片妖光升起,现出白首赤足真身,高达百丈,一头将石殿穹顶撞破,但见目如铜铃,张开血盆大口,望向半空中一团佛光!

    朱厌已有数百年不曾离开石殿一步,心头忽然起了一抹警兆,忍不住跳将出来,见那佛光之中祥氛瑞霭弥漫,又有无数金灯银花高悬,内中两位大和尚,身旁则是凌冲,朱厌见了,当即怒道:“凌冲!老祖只道你小子心肠不错,没想到短短时日,就勾结了两个秃驴,要对老祖不利么!”嘴上硬气,见了无住、无念两个周身气势,心头先自凉了半截。

    凌冲遭了莫名之灾,挨了一通大骂,也懒得辩驳,索性闭口不语。无住和尚笑道:“朱厌道友,老衲法号无住,乃是西域大金刚寺住持。今日来此,实因道友与佛门有缘,特来接引。我大金刚寺中神通妙法无数,愿与道友同享,就请道友即时皈依如何?”

    朱厌叫道:“老子在此修炼,自由自在,可不愿去你那佛门之中给人做甚么打手!秃驴若是识相,就快些滚开,不然老子的大棒可不认人!”双手一翻,一根熟铜大棍一抖,劲风扑面之间,压得虚空都是一颤。

    朱厌在轮回世界中出生,从未见过同族,但天赋妖法的传承自然烙印于血脉之中,随着年岁渐长,朱厌一族的种种传承自然现于脑海之中,得知族中曾有多位前辈被佛门捉了去,充当护法神兽,实则就是打手,降魔除妖之时要冲在前线,因此死伤极重。其外,身入佛门还要守许多戒律,吃斋吃素,嘴里都能淡出鸟来,朱厌是一百个不愿意拜入佛门。

    无住和尚笑骂道:“你这厮不知好歹!罢了,不给你些厉害瞧瞧,你只当我佛门无有降妖的神通!”袖中飞出一团金光,有鸭卵大小,凭空旋转,遍洒清辉,金光一展,现出一尊金甲神灵,手持一根降魔杵,仔细望去,却是双目空洞,原来只是一挂金甲而已。

    无住和尚叱一声:“去!”那金甲霍然发动,哗啦啦甲叶抖动之间,跨步虚空,一杵向朱厌头顶落去。嗡的一声,震荡虚空,若是打实了,怕不当场将朱厌击个脑浆迸裂!

    朱厌狂吼一声,挂动风声,熟铜棍狠狠一扬,与降魔杵硬拼一记,只震得双臂酸麻,却还勉力一棍横扫反击。一头凶兽、一挂金甲,就在半空中厮杀起来。

    凌冲只瞧得眼角抖动,大金刚寺不愧为佛门第一圣地,无住和尚身上竟是法宝连连,那副金甲显是法宝级数,威能无穷。玄门之中极少祭炼盔甲之类的宝物,彼等法器打造起来费时费力,祭炼也更花气力。

    唯有佛门弟子,心智坚凝,一件法器日夕用佛咒加持,更能师传徒、徒传孙,代代传承,似金刚寺、楞伽寺这等积年大派,总也有几件压箱底的法宝,传承自前代大德,只是未想到无住和尚果然准备的充分,竟连法宝也带了好几件出来。

    朱厌大棍横扫竖劈,棍影如山,向那金甲压迫过去。金甲舞动降魔杵,带起片片残影,亦是分毫不让!佛光四射,劲风凛冽,好在他两个身在半空,纵然声势猛恶,倒不至于毁坏山林,杀伤生灵。

    无住和尚笑对凌冲道:“此妖生有宿慧,十分难得,若能静心修持佛法,日后必有成就,只看他能否断去心猿意马,明了自性了。”凌冲点头陪笑,暗中腹诽道:“就算朱厌断不了心猿意马,你一通降魔杵下去,不断也得断了!”

    无住和尚瞧了一刻,忽道:“收伏朱厌不过是顺手为之,还是莫要耽搁时间!”心念一动,无念和尚闪身而出,手中法宝降魔杵狠狠砸下。朱厌当即暗暗叫苦,被两大高手围攻,两根降魔杵去蛟龙闹海,此来彼去,苦不堪言。

    又过数十回合,朱厌渐渐落在下风,一双大眼四下飘荡,忍不住要跑路,没办法,两个秃驴太过凶猛,朱厌大爷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走为上。至于石殿之下的阴脉么,只要留得有用之身,随时可以回来,算不了甚么。

    无住笑道:“这厮要逃了!”无念之身挺上一步,恰拦在朱厌预定的逃跑线路之上,将他退路封死,朱厌一见红了眼,拼着损耗元气,运使百兵之祖的妖法,无数刀枪剑戟滚滚杀去,一道洪流经天。

    无念和尚将身一扭,遁入佛光之中,避开这一条百兵洪流,足下生出两朵白莲,双足踏动,虚空之中留下两条足印,全是莲花铺就,当真是步步生莲。

    凌冲眉头一挑,无念施展的正是白莲遁法,亦称步步生莲,此法乃是佛门四十八中神通,再向上修行开悟,便是号为十八种大神通之一的天足通,一顿足之下三千大千世界任所遨游,玄妙到了极处。

    这门中神通一出,朱厌眼前一花,已不见无念身影,方自惊慌之时,只觉脑门一疼,眼前金花乱冒,忍不住一头栽落云头,狠狠砸入石殿之中,乱石纷飞,好好一座石殿被他自家砸的粉身碎骨。好在朱厌之身皮糙肉厚,虽然伤重呕血,还不至丧了命去。

    凌冲瞧得分明,无念身影一晃,已至朱厌面前,降魔杵正正击在朱厌顶门上,只砸的红的、白的、黄的,不知甚么一发涌出,可怜朱厌也算是精修肉身的纯阳老祖,在降魔杵的淫威下丝毫反抗不得,被砸成了一条死狗。

    无住和尚摇了摇头,手指处那一挂金甲陡然分解成许多部件,一拥而上,披挂在朱厌身上,眨眼间朱厌已穿戴整齐,一身金甲,配上白首赤足,真是威风八面。可惜其七窍流血,喘气都难,根本瞧不出有一丝的欢喜,只能任由无住和尚施为。

    无住和尚笑道:“朱厌道友,这副金刚伏魔神甲乃是我金刚寺中前代长老擒捉了一头域外天魔,以佛法祭炼而成,若是精修肉身之辈披挂,威能无穷,正合道友之用。道友不可抗拒,只用心体悟金甲中的佛法之妙,借佛法之力洗涤一身妖气,自可返本归源!”

    朱厌是兽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被无念和尚一杵打蒙,根本没力气反抗,只能眼睁睁瞧着金刚伏魔神甲中冲起无边佛光,渗入他肉身之中,改造其天生的妖气。佛门兼容并蓄,只要一心向善,便是有教无类。传说金刚王佛座下便有许多异类成道之士,甚而还有天魔之类来投。

    金刚王佛一脉的佛法善能炼化一切异种真气,转为佛门路数。朱厌的天赋妖法虽然精妙,也逃不过佛法的祭炼,神甲中佛光喷涌,朱厌之身由外及里,渐渐变得通透起来。

    凌冲眼尖,早就瞧见朱厌体内两道妖光显现,飞舞不定,吃佛光死死定住,终于被染上一层金色,等到佛光散去,朱厌已然翻身而起,身披金甲,宛如寺庙中泥塑的护法神灵,当真是威风凛凛,杀气四溢。

    那两道妖光不消说是吞阴补阳与百兵之祖两种妖法神通,被佛光彻底转变了性子,变得中正平和。如此一来,朱厌也算是得了个金身正果,身入佛门总比修炼甚么妖法来的前途广大,但那伏魔金甲上身,也将他妖气死死锁住,限制了其行动之力,只能听命于无住和尚,是福是祸,当真一言难尽。

    无住心念一动,朱厌飞身上来,与三人一同立身佛光之中,无住笑道:“今日道友归位,得成正果,可喜可贺!眼下还有一件大事要办,请道友相助一臂!”

    朱厌的小辫子拿在人家手里,丝毫不敢抵抗,只能转过头对凌冲怒目而视,心想自己本来在石殿中待得好好的,没事借阴魂潮修炼,等大劫爆发,伺机脱离轮回世界。这小子一来,全没好事,先是阴魂潮大举侵来,又惦记自家得自域外的雷盘,更引来了两个秃驴,被强行抓了壮丁,若非被金甲束缚的死死,早就一巴掌拍死那小子!

    凌冲见他含怒眼神,嘴角抽了抽,想开口解释,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朱厌被擒他脱不了干系,不如三缄其口,免得火上浇油,将头扭了过去。

    朱厌哼了一声,前几日抵御阴潮,手中的雷盘法力消耗过大,至今还未恢复,不然有此宝在手,也不会这么轻易落败,已成阶下之囚,说甚么也无用了,见辛苦搭建的石殿成了一堆废墟,再也不能似以前那般无忧无虑的生活,不由垂头丧气,十分低落。

    朱厌撑破石殿,与无念大战之时,乌门山机灵之极,早就趁着无人看管,一溜烟逃了。凌冲虽然瞧见,但在无住身旁,也不好造次出手,竟眼睁睁被其逃掉。

    无助和尚不去管他,佛光涌动,结成一座光幢,拥护着四人渗入地下之中,所经之处山石自然分开,等佛光过去,才又合拢到一处,一分一合之间,一任自然,比凌冲先前强行破开土石不知高明了几许。

    无住和尚对噬魂幡甚是了然,循其气机下潜,未几之间已过千丈,地下阴气渐渐浓厚,又有不少阴魂飞来飞去,见了佛光俱都露出惊惧之色,远远避了开去。

    无住和尚面泛慈悲之意,低眉垂首,默默念诵佛门真经,口吐莲花,每念一字就有一道佛光迸发,化为一朵小小白莲,旋转之间在阴魂头上轻轻一扣,将阴魂收入其中,重又化入佛光之中。

    凌冲见他运使佛门超度之法,超度阴魂,也见过碧霞和尚施展相似的法门,虽然眼馋那些无主阴魂,也不敢做甚么焚琴煮鹤之事。

    无住和尚诵经,无念和尚周身也自大放光明,其为忿怒魔念魔相,被无住以佛法祭炼过,更加玄妙,但到底只是一具傀儡,无有自主之意。朱厌身披金甲,忽见有无量佛光于金甲上流淌,于无住和尚诵经之声起了感应,也自大放光明,冷哼一声。

    佛光如水,透过山石罅隙,将阴魂浸润,凡被佛光一照,众多阴魂当即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纷纷投入佛光之中,就地一滚,再非恶鬼之形,纷纷结跏趺坐,亦自口诵真经。如此一来,超度的阴魂越多,也滚雪球般,又有无数阴魂闻风来投,受佛法点化,加入了诵经的队伍。

    一来二去,诵经之声越发宏大广闻,震得地底山石抖动不休,佛光涌动,如狱如海,凌冲瞧在眼中,也不禁佩服佛法之精妙。一面收拢阴魂,一面追寻噬魂幡气机而去,终于到了万丈之底,依旧来至那一处空间罅隙,抬头便见那一根通天彻地的天柱。

    朱厌呆呆望着那天柱,心潮翻滚:“这几百年老子就是坐在这个劳什子上修炼么?”不禁感叹自家真是命大!无住和尚死死盯着天柱,目光闪动,也不知在想些甚么。



    失去了无毒鬼祖这一玄阴级数的魔念载体,天柱周遭空自无数魔念飞舞,却组织不起有效强力的反击。天柱之后联通阴阳两界的虚空罅隙涡流虚虚旋转,静谧无声,更添一分神秘诡谲之气。

    无住和尚抢先出手,尽展真如老祖之风采,借方才禅唱佛光之力,就往周遭的魔念上下手!佛光如惊涛拍岸,四面八方卷积出去,遇到落单的魔念就收入其中。

    噬魂老人前世靠着噬魂幡着实杀死炼化了太多生灵,以至于噬魂幡不过区区几十年就炼成了法宝级数,只是噬魂老人也担心一旦噬魂幡中诞生了独立的元灵,就要反噬主人,因此将方自成形的元灵炼化,代以自家的七情魔念主持此宝。

    等到噬魂老人应劫,噬魂幡不知所踪,飞遁到此,驻扎下来,现了神通,深入地下,内中的禁制无人祭炼,渐渐崩坏,就有许多魔念趁机逃脱,更有七情魔念中的忿怒魔念挣脱禁制束缚,想要独立出去。

    无住和尚被噬魂老人种下的便是忿怒魔念,毕竟此念最能败坏佛门弟子心境,一旦动念就为魔头所侵。好在无住和尚转世而来,一灵不昧,得传大金刚寺镇寺法门光明拳,以佛法之力镇压心魔,感应到忿怒魔念本念在此,赶来将其擒获,花费几十年功夫将之炼成无念和尚魔相之身,本想一鼓作气镇压了噬魂幡,但静中参悟,佛祖授记缘法未熟,须得另一位有缘之人到此,才可一举功成。

    无住和尚一等便是百年,直到凌冲现世,才知缘法已至,当即赶来。他一见凌冲之面,就知为何凌冲才是他的那份机缘所在,有这位世上唯一的噬魂劫法正宗传人,镇压噬魂幡自然更多出十分把握!

    佛光澎湃如江如海,滚荡不休,凡被吸入其中的魔念,只一滚便洗去了一身污秽魔意,变得通透起来,一个个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功力,就在佛光之中双手合十,结跏趺坐,虔诚诵经。

    佛法能克制噬魂劫法乃是自然,但无住和尚显是对噬魂魔念深所知悉,所用佛法中别有一种妙用,能洗涤魔意,开启智慧,恰是针对噬魂幡而来!

    佛光如洗之下,不出一时三刻之间地底空间阴魂魔念就少了一大半,凌冲袖手旁观,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那根天柱之上。果然魔念被劫,天柱有了反应,七团魔光从柱身上脱离出来,余下的魔念如百川归海投入其中,演化出魔镜、魔雷、魔火、春风化雨、泪滴、魔心等诸般魔相分身,齐齐杀来!

    七情魔念的境界不过待诏,离玄阴太远,其实噬魂老人曾多次推演,只有阴神正念才能修成玄阴,分化出的魔念绝不能越过天地间那一道桎梏,最高境界只到待诏为止,但却可无限制的炼化掠夺生灵的元神元气,使法力神通无限趋近于玄阴境界。

    只是如此一来,魔念聚敛的太多,随时有诸魔反噬之忧,如走钢丝,身下便是悬崖。魔念是噬魂幡的命根子,被无住和尚大量劫夺炼化,就算没有元灵主持,本能间也不能坐视,才放出七情魔念变化,借疯狂炼化魔念,提升修为。

    无住和尚自不会放任七情魔念顺顺当当的提升法力,心念一动,无念和尚早已冲了出去,祭起降魔杵,一人独斗魔心与魔雷两种变化。又一指朱厌老祖,喝道:“请道友出手!”

    朱厌老祖见了噬魂幡,心下暗惊,满心不愿,但身披伏魔金甲,全不由自己,随着无住和尚指处,也自杀出。金甲之上有佛光流淌,又有佛门符咒加持,不畏魔念污秽,忽然一抹玄奥意念涌入心头,却是伏魔金甲的种种妙用,心念动处,手中降魔杵化去,成了一根长大熟铜棍,狠狠一抖,往春风化雨与魔镜等三种变化杀去。

    朱厌老祖本是纯阳老祖,肉身成圣,加上伏魔金甲加持,战力已然远超无念和尚。其实最佳的组合当是无念将法宝降魔杵让给朱厌,如此一人两法宝,才能将神通威力发挥至最大。

    只是朱厌再不能分神操控另一件法宝,无念和尚也要有降魔杵护身才行,无住和尚见此来彼去,战成了一团,暗中对凌冲传音道:“有朱厌与无念拖住魔念变化,老衲来牵制噬魂幡的本体,还请小施主将噬魂元神遁入噬魂幡中,干扰其禁制运转,助老衲收取此宝!”

    凌冲知道这才是戏肉,唯有正宗的噬魂劫法才能压制噬魂幡中噬魂老人所留禁制,更能将之炼化以为己用,这也是他此来的目的,自无不允之理,点头道:“自当出手!”

    阳神眉心中飞出一杆妖幡,轻轻一扭,化为凌冲之身,却是阴神之身飞出,与无住和尚颔首致意,便往那天柱之中飞去。无住和尚见了凌冲阴神,目中一亮,赞道:“果然大妙!”更不怠慢,潜运功力,只见周身光明大方,无边佛光中升起数道金色拳印,正是大金刚寺镇寺法门光明拳!

    这道法门名列佛教六大护教神通之中,亦是十八大神通之一,修成此拳,能得甚深般若波罗密多,身心自在,万魔不侵。法性的光明拳还是学自无住和尚,如今由本尊施展,自然更是威力无穷。

    凌冲阴神还未飞到,察觉身后佛光大盛,光明拳拳印如大日初生,金光万道,瑞彩千条,不可逼视,不由闷哼一声!阴神之身被佛光照耀,如同被烈火烤过,丝丝细缕的黑气飘散,急忙加快遁光,脱离光明拳印佛光笼盖之处。

    这还只是被拳印擦了一下,若是被拳印正面击个结实,就算有噬魂幡在手,凌冲的阴神也要一下魂飞魄散,死得不能再死!

    阴神一晃之间,越过七情魔念神通变化,已离噬魂幡不远。七情魔念变化被无念与朱厌两个拼死缠住,也无余力来管凌冲这个小虫子。

    凌冲百忙之中还有心思去瞧魔意惊雷的变化,见其法力波动在七种魔念变化中垫底,暗暗记下。离天柱越近,越感觉一股水乳交融之意油然而生,凌冲运转噬魂劫法正宗法门,被天柱感应到,顿觉十分亲切,似要接纳他入内一般。

    但随后就有一道冰冷的魔念滚荡而出,席卷地下世界,这股魔念魔意森森,冷酷冷静,居然与凌冲的阴神正念相差不多。凌冲一愣:“这股意念看来是噬魂幡数百年来自生的一股元灵之意,居然与噬魂正念之道暗暗相合,我要一举炼化噬魂幡,怕是一场波折!”

    无住大喝一声,光明拳印当即发动,一道金色光华如一轮大日孤悬,一拳狠狠印在天柱之上!轰隆隆!一拳之威,只震得天柱摇荡不已,头顶四面怪石乱滚,尘土飞溅,凌冲耳中只听到一声极为短促的吱吱之声,似是老鼠叫声,就见天柱周身浮现无数玄色符箓!

    无数符箓游走之间,散发滚滚黑气,极力抗拒光明拳印,将其一点点自天柱身上撑了开去。无住和尚又有四道金色拳印飞去,不分先后印在柱身之上,金色佛光中涌动无数梵文字符,争先恐后流入天柱之身,与那些玄色符箓争斗起来。

    难得良机,凌冲阴神一跃,狠狠扑入天柱之中,只觉周身一紧,随机又是一松,一股如鱼得水之感油然而生,天柱之中乃是另一处世界,但大抵不脱噬魂老人所创的祭炼之法。

    阴神一入其中,自然放出无边魔念,翻翻滚滚,要先占据天柱中种种关键之处。噬魂幡分招灵旗、祭灵柱、绝情环、拘魂索与化灵池五大组件,凌冲略一辨识,就知自家来至祭灵柱所在之处,这杆魔幡被噬魂老人祭炼的成熟,已然自成世界,连带五大组件也各自演化洞天。

    魔念探出,马上与天柱中既有的魔念交锋起来,天柱中魔念比凌冲自家魔念更加壮硕凶残,七情之意此来彼去,诡异非常,好在凌冲已习惯了魔念交锋,正念坐镇,尽可与天柱魔念纠缠下去。

    无住和尚运用五道光明拳印,将天柱当作了铁胚,狠狠敲打,渡过去无数佛门符咒梵文,去消磨天柱上的魔文符箓。到后来无住和尚斗到兴发,将五道拳印合一,化为一只遮天大手,金光刺目,五指如插豆腐,轻易插入山石之中,死死握住天柱本体,叫一声起!竟是狠狠摇动起来!

    天柱中吱吱鬼叫之声不绝于耳,显然内中孕育的元灵已然怒极,正与无念朱厌纠缠的七情魔念神通齐齐一顿,舍了对手便走,毕竟噬魂劫法除了以魔念沾染元神,就只有七情变化能用来对敌。

    七情神通汇聚到一处,受了天柱元灵指使,忽然就搅成了一团,化为七色的硕大巨手,一把向光明拳印大手抓下,两只巨掌五指连动,斗在一处。

    无念与朱厌两个没了对手,还搞不清状况,吃无住一喝:“还不去攻打天柱本体!”两位才反应过来,无念挥动降魔杵,朱厌老祖摆动熟铜棍,绕过七情大手,将天柱本体打得砰砰作响!

    凌冲阴神在内,感受外界法力变化,不由加紧动手,趁天柱元灵无暇他顾,大举吞噬祭灵柱洞天中残存的魔念。七情魔念齐出,又有正念坐镇,演化化神曼荼罗神通,一卷曼荼罗泛着漆黑魔气,降临此间,犹如无底洞般将天柱魔念吞噬。

    天柱元灵腹背受敌,急忙调动魔念去围剿潜入自身的凌冲,不料凌冲阴神十分狡猾,采取各个击破的路数,一面炼化魔念,一面往祭灵柱上挪去,竟是要将祭灵柱祭炼到手。

    噬魂老人当年祭炼此宝时,不知用去多少天材地宝,有些时至今日早已绝迹,五件组件只要能祭炼一件,凌冲就是稳赚不赔,炼化两件以上就是赚的盆满钵满,怎不令他眼红?没命价施展魔念魔意往祭灵柱上绕去。

    天柱元灵顾此失彼,终于被凌冲阴神魔念缠住了祭灵柱本体,狠狠祭炼起来。噬魂老人转世重来,对噬魂劫法大刀阔斧的增删一遍,连祭炼噬魂幡的法门也更改了不少,比前世所传精妙太多。

    凌冲有正法在手,祭炼起来分外应手,加之全力以赴,熟悉之间已将祭炼住第一重禁制祭炼完成,以自身玄阴真气替代了噬魂老人所留残部真气。

    祭灵柱本体与遁龙桩倒有几分相似,孤零零矗立于一处空间中,下临无地、上接天门,柱身上残留了无数血痕,鬼哭哀嚎之声响彻虚空,凌冲心思刚硬,理也不理,全力祭炼下一重禁制。

    天柱本体也被光明拳印演化金刚神掌的神通撼动了根本,山石簌簌而落,露出内中的天柱本体。魔幡元灵顾此失彼,其心智尚未圆熟,吃内外一逼就慌了手脚,终于狠下心来将一段心印魔念化为一道玄光,放出天柱之外,腾空便走。

    无住和尚瞧见,目光闪动,不知为何不曾出手拦阻,被那玄光轻易飞走。凌冲阳神想拦,却已来不及,忍不住问道:“大师为何不拦下那道玄光!”

    无住道:“老衲早有推算,噬魂幡这一劫还有一位应劫之人,他来才算圆满,因此不曾拦阻。”凌冲阳神问道:“却是何人?”无住道:“夺魂道人!”

    那道玄光不曾穿破地表,却一扭头钻入了阴阳两界罅隙之中,一闪已来至第四层冥土!这一层冥狱中已然生出无数大法力的鬼祖之辈,整日烧杀抢掠,内斗不休,但被九幽门、夜乞老祖与鬼铃、伽薄等几位轮番扫荡之下,知名的鬼祖逃的逃、投诚的投诚,偌大冥狱竟没剩几个鬼祖,只余几头小鱼小虾打来打去,连无数鬼城都荒废了不少。

    玄光急如电闪,瞬息已过万里,就在数百万里之外,有一座小小鬼城,破败不堪,只有寥寥数千鬼卒、鬼兵占据,一个个无精打采,见玄光飞来,也不理会,被其轻易钻入鬼城地下之中!



    玄光钻入破败鬼城之下,直入千丈之地。九层冥狱由无边戊土之气加上阴气演化,每一层虚空折叠,神妙非常,高下不可测度,只有通过流经每一层的冥河才能到达下一层

    鬼城千丈之下依旧是一派土黄之气翻滚,却有一处极大的空间,空旷无伦,其上有一座法台,通体魔气如沸,垂落下来,落在地上却又升腾而起,如此往复不断。

    那魔气漆黑如墨,凝重之极,就算待诏境界大宗师炼化了也要爆体而亡,唯有玄阴老祖方能利用。这座法台显是玄阴老祖所居之处,堂堂长生之辈,却选在冥狱荒凉之地隐匿着实出人意表。

    法台上一团魔影,有三丈高下,滚滚魔气进进出出,吞吐如云。玄光飞出,那魔影分出一道光华接住,内中所蕴信息登时显现,那魔影一声狂笑,声音密密叠叠,就似无数人一起轰然大笑,男女老幼、飞禽走兽的声音叠加在一处。

    那魔音透过千丈冥土,传至地表鬼城之中,那些盘踞城中的鬼物一声没吭,当即魂飞魄散,被震成了细小到极处的阴气,整座鬼城也自灰飞烟灭!

    滚滚浓烟之中,那魔影轰然撞破地表,升腾而起,散发无边魔意,叫道:“噬魂幡出世,必须要走一遭!可恨当年若不是噬魂不肯将噬魂幡的法门传我,又怎会耽误千年光阴,困居于此!”

    那团魔影便是夺魂道人!谁也不曾想到堂堂噬魂道掌教居然躲在冥土之中,说来也对,修炼噬魂劫法,冥土自然是最为称心之地,毕竟有无数阴魂可供炼化。

    夺魂道人在冥狱躲了几百年,低调行事,没想到噬魂幡落难之时,居然选择了向其求助,并一举寻到其藏身之处,足可见噬魂幡之神异。

    要解决噬魂劫法的缺陷,唯有依靠噬魂幡,补全颠倒迷离噬魂劫法,因此这一趟是非走不可!魔影翻飞之间,分出数道意念,穿破虚空壁垒不知投射到了何处,跟着悍然挤破虚空,往噬魂幡的所在赶去!

    数团意念投射之间,轮回世界各处皆有惊变!北冥之地,玄女宫幽寒界中,此处是玄女宫开派祖师所建的一处小洞天,相传玄女祖师在其中布置了一块九天玄冰,作为镇压的阵眼,每时每刻放射无穷寒气。

    其后玄女宫历代掌教、长老,若是不得飞升,又或是与人斗法重伤,又或是欲闭死关参破大道真谛,便会来幽寒界中坐关。数千年来使得幽寒界中寒意更甚,冻石成粉,不修成元婴,根本抵受不住刺骨寒意。此界也就成了玄女宫中人人谈之色变的所在。

    幽寒界中群山绵延,寒冰裹挟,终年罡风吹拂,如刀如箭,莫说法宝,就连念头、神通也能生生冻结。界中中心之地,一座孤高险峰半山一处洞穴之中,宁休身披白袍,冻得瑟瑟发抖,唯有潜运功力,抵御严寒。

    他自从与乃姐密谋,囚困姬冰花、夺取玄女宫大位落败以来,就被姬冰花发配至此,苦挨等死。玄女宫道法只合女子修炼,他的资质又不成,就算乃姐宁冰冒险将玄女道法传授,也只勉强修成婴儿,再也不能寸进。

    他运功几个时辰,还是困苦难当,不由的跳将起来,跳脚指天骂道:“姬冰花!你这个贱人娼妇!将老子发配在此,若有一日能重见天日,我必然将碎尸万段,以报今日之仇!”咬牙切实骂了一阵,又痛苦流涕起来,自怨自艾,涕泪被寒气一逼,登时结冰,他也顾不得擦拭。

    忽然孤峰之上一声巨响,无数冰块巨石滚落,宁休一惊,大喜叫道:“是姐姐出关了!姬冰花,你的死期到也!”迫不及待出了洞窟,仰头望去。

    乃姐宁冰生性刚强,与姬冰花争位不剩,自入此界便坐入死关,发誓不成纯阳绝不出关。忽忽十几年过去,今日忽然出世,定是修成长生,姐弟二人大仇可报,由不得宁休不欢喜。

    就见万顷冰雪滚滚下坠,其声如雷,声势猛恶之极。无边白气烟尘之中,正有一位身形高大,面容阴肃的女子凭空而立,正是宁冰,其双目之中转动了奇异的光彩,嘴唇蠕动,不知在自语些甚么。

    宁休不觉奇怪,飞身上了半空,来至乃姐身旁,兴奋叫道:“姐姐可是修成纯阳?咱们姐弟联手,杀出这座幽寒界,将玄女宫满门诛绝,先报了大仇再说!”极力撺掇宁冰杀将出去,空自说了半晌,却见宁冰身形不动,只是喋喋不休。凑近听时,其自语的却是:“成道之机!成道之机!”翻来覆去,只是“成道之极”四个字而已。

    宁休大急,以为乃姐是修炼的走火入魔,伸手去摇她肩头,叫道:“姐姐!姐姐!”双手一震,被宁冰护身的寒气罡气反弹而起,宁冰周身一抖,停了自语,望了宁休一眼,缓缓说道:“宁休?”声音干涩,就似几日未曾喝水一般。

    宁休不知怎得,被她眼睛一盯,心头一股寒意大起,下意识答道:“是我,姐姐你怎么样?”宁冰眸中映出乃弟的面容,方要一笑,眼神忽然一转,变得冷冽非常,喝道:“成道之极,就在眼前!”飞身便走!

    宁休大骇,紧随其后,叫道:“姐姐!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罢!快些回来!不成纯阳,出去也是无用!”宁冰身形一顿,回头瞥他一眼,口中吐出两个字:“聒噪!”竟是一副男子的嗓音,细细再听,又似许多人一起发声。

    宁休心头警兆越来越急,大叫一声,返身便逃,被身后宁冰伸手一指,一声惨叫之间,周身已被无数冰雪覆盖,眨眼间化为层层玄冰裹身!

    宁冰一口气吹出,宁休法身连带身外玄冰登时化为齑粉,满空飘洒。宁冰眼中喷出两道黑气,桀桀笑道:“可惜只是待诏,也凑合用了!”眼中无数符文、神光闪烁,寻觅幽寒界中虚空阵法的所在,但凡洞天之地,必有运转空间的阵法,良久忽然叫道:“就是在此了!”伸手一插一撕,竟然生生将幽寒界洞天虚空撕破,露出外面世界来。

    “宁冰”呵呵一笑,说不出的阴森,迈步跨出幽寒界,处身正是玄女宫中,对面正有几位女弟子相互说笑而来,见“宁冰”诡异现身,都是大吃一惊,有女弟子就要张口大叫,吃“宁冰”随手一指,浑身炸成了血沫,再随手一抓,几条元神从女弟子肉身上被抓了出来,咕噜一声吞入腹中!

    “宁冰”一笑,自语道:“果然还是玄门弟子的元神滋味鲜美些!”大步便走。此时宫中早已打乱,警钟连响,数十位弟子鱼贯涌来,“宁冰”只顾向外闯去,随手一抓,一道幽影鬼爪浮现,女弟子们惊叫连声,元神被抓的出窍,一个个面泛惊恐之色,往“宁冰”口中落去!

    忽闻一声叹息,一位女子声音说道:“师姐,你若非太过刚愎自用,一心要超过小妹,执掌门户,又岂会心魔丛生,被魔头钻了空子,落得如此下场?”

    一条大河奔腾而起,凌空一绞,已将那只幽影鬼爪绞断,再轻轻一拍,将数十位弟子的元神送归肉身,大河一卷,现出姬冰花的身形,眸中俱是痛心与痛恨之色。

    “宁冰”嘎嘎一笑,无数声音交叠一起,叫道:“我不过是顺其心意,归根到底还是她心头对你怒意不息,才被我有机可趁!”声音一转,宁冰本来的声音传来,满是惶恐之意:“师妹!我一时不察,竟被魔头侵入元神,此生注定无救,你快些出手将我斩杀,免得这魔头再去害人!”声音再一转,夺魂道人声音响起:“你要杀我?先救你这满宫的弟子再说!”

    姬冰花面色剧变,只见先前那数十个弟子或哭或笑,体内真气如沸,分明是走火入魔之相,这些弟子皆是多年追随,又是玄女宫中一批中坚力量,万万不容有失,大袖一挥,团团寒气飞出,先将众弟子冰封起来,使魔念不曾作祟,再想办法解除后患。

    这般一耽误,“宁冰”早已走的无影无踪,不知去向何处。姬冰花恨恨一顿足,对噬魂劫法的诡异之处也暗感心惊。玄女宫地处偏僻,与噬魂道修士交手不多,姬冰花还是年轻时见过噬魂魔念害人的景象,才有几分防备,没想到门下弟子还是着了道,心头暗暗庆幸,若是夺魂道人大展魔威,将魔念乱撒,整座玄女宫唯有她这位纯阳掌教能幸免于难,但传承千年的门户却是要废了!

    又有许多弟子闻声赶来,程素衣一马当先,见了众多弟子被冻在玄冰之中,花容失色,失声道:“这是怎么了?”姬冰花冷冷道:“这些弟子中了魔念侵染,为师迫不得已出此下策,你将这些玄冰好生存放,不得有误。待我去寻解决之道!”

    程素衣强忍心头惊骇悲意,转身吩咐诸位师妹动手搬运玄冰,姬冰花面色如铁,等玄冰搬走,吩咐众弟子退下,独留程素衣,叹道:“为师只道避居北冥,不去参与劫数之事,便可偏安一处。如今看来,天数所定早已身在劫中而不自知,唯有挺身入劫,才有一线生机。方才是噬魂道的夺魂老妖发动,将你宁冰师伯元神侵染,化为了爪牙,噬魂魔念入体无可救药,为师也无法可想。”

    程素衣道:“师伯从未踏出北冥之地,又如何被魔念沾染?”姬冰花道:“魔道神通诡异,也不必去说了。你师伯元神被夺魂道人炼化,比死还惨,我与她师姐妹一场,就算她图谋篡位,也只放逐了事,没想到最后堕此惨劫,是为师的过错!”

    程素衣也跟着哀戚了起来,姬冰花断然道:“你速速出宫,去极西之地寻郭纯阳,告诉他夺魂道人之事,就说为师说的,叫他速来解救!他必不会袖手旁观!”

    程素衣想问郭纯阳为何非要解救玄女宫之危,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本能觉得还是莫要多嘴的好,当下辞别了恩师,出得玄女宫急急往太玄剑派去了。

    玄女宫惊变的同时,清虚道宗清虚三山之上,拂真道人正在掌教大殿中修持,忽然心头一动,面泛喜色,闪身出了大殿,顿足之间已来至门户中心一处禁地之中。这处禁地亦是一座洞天,为清虚门中最隐秘之地,埋藏着历代掌教长老的遗蜕,连长老们要闭死关也会选择此处。

    拂真道人拂尘一摆,已飞至秘境中一座大山之山,山高千丈,山石嶙峋,通体以玄门符箓封禁,此时却见山体抖动,大小石块脱落不已,忽然一声炸响,如同惊雷,半山腰上爆起一团黑云,山体炸出一个大洞,不知其深几许。

    一道黑影窜出,神威惊天,道髻披散,蓦地仰天长啸,声如鹤鸣,那人周身气机庞然无匹,但境界不稳,一会是待诏修为,一会又似要晋升至另一种幽然不可知之境界!

    拂真道人面泛喜色,沉声道:“拂意师弟,你终于出关了!”那人竟是久坐死关的拂意道人!其在金陵城望月楼上受了郭纯阳一道剑气,自觉折辱,回山之后便闭入死关,发誓不成纯阳绝不出关,忽忽二十年过去,今日忽然破关而出,难怪拂真道人难言喜意。

    拂意道人破关,自然是已入纯阳之境,如今凡间之事波诡云谲,又逢道家四九天劫与轮回世界大劫齐临,就算拂真道人有补天妙手,也觉捉襟见肘,门中再多一位纯阳老祖,气象自然又是不同!

    拂真道人嘴角笑意未敛,忽然皱眉道:“师弟,你……”此时才察觉到拂意师弟周身气机不稳,道行并无破境纯阳,在玄门正宗修士眼中来看,拂意此时正是真气走火之象!

    拂意道人精神焕发,脸蛋也是红扑扑的,叫道:“掌教师兄,我静中参悟玄机,已知我的成道之机已现,眼下就要赶去!请师兄莫要阻拦!”说了几句,飞身便走。

    拂真道人大袖一翻,一团沛然罡气横亘拂意身前,铜墙铁壁一般,任由拂意如何变换身形,总绕不开那一团罡气。拂意转身皱眉道:“掌教师兄这是何意?”

    拂真道人



    拂真道人静静望着他,目光从柔和到刚硬,缓缓摇头:“你已经不是拂意师弟了,莫要再用他的皮囊蒙骗本座!”说到最后一句,声如轰雷,已是声色俱厉!

    拂意道人面上露出茫然之色,说道:“师兄你莫不是失心疯了?我不是拂意,还有谁是拂意?我坐死关就是为了修成纯阳,成道之机就在眼下,师兄你要拦我吗?”表情恳切之极。

    拂真道人任他喋喋不休,只是冷冷瞧着。拂意道人说了半晌,见其无动于衷,蓦地暴怒起来,喝道:“拂真!我当你是师兄,你真要阻我成道不成!”声音如雷,滚滚传扬出去。好在秘境之中等闲弟子不得出入,也无人来瞧热闹。

    拂真道人叹了口气,道:“你不是拂意师弟,普天之下能在我眼皮底下将拂意元神炼化者,唯有噬魂道的噬魂劫法。夺魂道人,莫要在装模作样,我不知你为何不惜发动噬魂魔念,暴露真身,也要冲出本门,但有老道在,是万万不会让你得逞的!”

    以拂真道人的修为见识,自然识破眼前的拂意道人已被夺魂道人魔念侵染,成了傀儡一流。拂意道人坐关二十年,只怕元神早已枯萎,至于何时被夺魂道人暗算已不可考据。拂意虽非纯阳,但一身玄门正宗神通,亦是老祖级数,被夺魂道人看上也并非无因。

    千年前噬魂老人执掌噬魂道时,为害最烈,玄门各派都有长老被炼化了元神,后来噬魂老人遭劫,众人正自弹冠相庆,夺魂道人又横空出世,好在数百年来夺魂道人潜居不出,极少出手,修道界才渐渐减却了对噬魂道的戒惧之意。

    今日夺魂道人借拂意之身作祟起来,拂真道人第一反应便是万不可放其出去为祸,果然拂意面上冷笑连连,说道:“拂真,你我自小同师学艺,那时你就是这般虚伪,生怕我修为超过了你,更讨师傅欢心,对我百般打压!如今我成道在即,你也要拦阻?阻我成道,如杀我父母!今日我就与你拼了!”

    一点灵光自顶门升起,迎风一长,化为一道三十三丈高下的奇异景象,竟是一座具体而微的天庭世界!拂意修炼的清虚道宗第二法门《九极昊天统御众神归真经》,功力深厚已极。不但能以自身精气演化天庭众神仙帝,还将元神与神通化合为一,炼成这一座九天仙阙,似宝非宝,似神非神,玄妙之处不可言喻!

    传说九天仙阙共有三十三层,神变一出,仙帝居于三十三天之上,共有三百六十五尊正神,在三十三天神光中隐现不定,各个细小之极,但气势恢宏,就似真正的九天众神驾临人间!

    三十三天之上,端坐一尊无上仙帝,面容隐于平天冠之后,瞧不清楚,轻轻起身,拔剑斩来!一道剑光森寒,曲折如蛇,三十三天之上众神齐齐出手,道道精气如狼烟,冲入剑光之中。那剑光寒芒暴涨,往拂真老道头顶落去。

    拂真老道微微摇头,颇是失望的道:“师弟,你贪图《九极昊天统御众神归真经》神通变化,岂不知就算你神机百变,到头来还是要以你自家修为来催动,半点作不得假。你未入纯阳,拿甚么与我斗?”

    明知拂意道人元神已散,却还是说了出口,就似拂意的真灵能够听见一般。剑光及身,拂真道人不慌不忙,头顶一蓬霞光喷涌,一尊宝塔缓缓升起,竟然也分为三十三层,每一层中皆有诸神拱卫,最上一层亦有一尊九天大帝,面容模糊,一只大手伸出,眨眼化为亩许大小,恰好捏住剑光,狠狠一攥!哗啦啦剑光如琉璃般碎裂,只余漫天流萤飞舞。

    拂意见了那尊宝塔,表情更加疯狂,叫道:“当年师傅偏心,若是肯将这三十三天宝塔赐给了我,我必然先你一步证道纯阳,如今你却用此宝来对付我!今日叫你知道,三十三天宝塔之主非我莫属!”

    三十三天神变一缩,化为一点灵光,直直撞入三十三天宝塔之中,却是想以自身元神为火,强行炼化此宝!就见宝塔三十三层之间忽然多出来许多真神,各持刀剑杀来,就似江山不稳,草寇之辈起兵造反一般,一时之间三十三天宝塔风雨飘摇,气息紊乱之极,连宝光也自明灭不定。

    拂意恨恨道:“你未修炼过《九极昊天统御众神归真经》,此宝落在你手只能明珠蒙尘,根本不能发挥出妙用,还不如给我,定能光大清虚道宗的门户!”说到后来,声音渐渐变得诡异,似有无数人一同怒喝,杂乱不清。

    拂真道人眼中闪过一丝悲戚之色,摇头道:“师弟,我现下才知,你的执念太深,才令夺魂道人有机可趁。你一心想要修成纯阳,压过我的风头,岂不知天下自有生而知之之辈,我就算不曾修炼《九极昊天统御众神归真经》又如何?三天三天宝塔在我手中,只会威能无量,你连纯阳都不是,到你手中才是真正的明珠蒙尘!”

    头顶一派精气长河冲起,飞入宝塔之中,塔中正神受了精气浇灌,一个个张口大吼,身量膨胀了数倍,一拳一脚、一刀一剑之间威力何止提升十倍?连塔中仙帝也自现了金身,震天剑光连闪,将数尊侵入的真神斩杀!

    每有一尊真神被杀,拂意道人面色便灰白一分,眨眼间已有近百尊正神便杀,化为流光消散,拂意再也忍耐不住,向拂真道人合身扑来!

    拂真道人冷冰冰道:“本想留师弟你的尸骸,但噬魂魔念非要磨灭到底,不能禁绝其流毒,只能委屈你了!”伸手一指,一道金光自指尖射出,倏忽钻入拂意七窍之中,将其气机死死锁住,三十三天宝塔飞旋之间,已至拂意头顶,塔中发出无量吸力,将拂意之身拉扯进去。

    拂意大叫一声,眉心中一点漆黑之意现出,就要离体脱出逃命,拂真道人怎能容得?大袖一拂,一根手指跨越虚空,正正点在拂意眉心之上,将那黑气点散,再不得复合,三十三天宝塔一震,已将拂意真身收入!

    拂意被收入塔中的一刹那,拂真耳边似有无边魔吼之声响彻,却理也不理,伸手一招,宝塔落在掌中,自仙帝之身涌动无穷宝焰,色呈紫金,自三十三重天向下熊熊烧去,每过一层便有丝丝黑气散逸,等到烧至最底一层,万千紫金神火中却夹杂了一抹幽影,那魔影抬起头来,桀桀怪笑道:“拂真,你放我出去,我可立下法誓,绝不暗害你清虚道宗的弟子,如何?”

    拂真眉头都未动一下,面无表情道:“邪魔外道,岂可相信!”紫金神火朵朵簇簇涌来,将那魔影炼得吱吱作响,翻滚挣扎,空自发出哀嚎怒吼,却济不得甚事。那紫金神火是拂真道人以毕生功力效仿天界兜率神火所炼,破邪诛魔的妙用还在朱雀陵光破邪真火之上!

    噬魂魔念太过诡异,如附骨之蛆,唯有将之炼得形神俱灭,方能免除后患,这也是千年以来玄门之所共识。一时三刻之后,三十三天宝塔敛去神光,恢复了七八寸高下,内中夺魂道人的魔影已被炼化成灰,飘散了开去。拂意道人的遗蜕自然也未留下,拂真怔怔出神了一阵,叹息一声,手托宝塔便走。

    出了清虚道宗,径往极天之上而去,九天罡风凛冽,却奈何不得这位清虚道宗掌教,纵使罡风刮面如刀,到了拂真道人跟前,也自化为习习清风,绝不萦怀。

    眨眼之间已来至第九层天界之中,四野空旷,大日高悬,似乎也离得极近,隐约可见日冕之上有无穷金色真火流动不休。拂真道人默默祝祷了片刻,伸手一点,就有一点清光现出,瞬息之间化为一道门户,迈步而入。

    门户之内竟是别有洞天,虽比不上外面天罡九层广大无伦,却是山水俱全,风景宜人,秀色可餐。这处空间有千丈方圆,尤其在九天之上开辟,显得十分诡异。山水之间竟有一座小小茅屋耸立,一位白须道人正在茅屋前躺椅之上斜躺,身旁一座小小火炉,正自烹煮一壶清茶。

    拂真见了那道人急忙跪倒行礼,口中说道:“打搅恩师清修,弟子罪该万死!”那道人竟是拂真之师绝尘道人,亦是当代清虚道宗之主!

    绝尘道人辈分尊隆,眼下玄门七宗之中无出其右者,却始终不曾飞升九天仙阙,只是隐退多年,不问世事,将清虚俗务交由大弟子拂真打理。实则并未正式传位,但多年不出之下,连门中也渐渐习惯直接称拂真道人为掌教真人。

    绝尘道人慢慢睁眼,目光浑浊,竟有几分老眼昏花之意,笑道:“原来是你,来的正好,为师刚烹了一壶清茶,且陪我慢慢品茗。”一指身旁一只竹编的矮凳。

    拂真纵有千言万语,也不敢多言,乖乖在矮凳上坐了,目不斜视,身子笔直,就似学孰中的蒙童见了教书先生一般。绝尘道人颤巍巍伸出两手,自炉上取下泥壶,又摆出两只泥碗,取出一只泥罐,分别往碗中捻了一撮茶叶,沸水一浇,那茶叶沿着碗壁被冲起又复落下,顷刻之间一碗碧绿茶汤冲好。

    无论茶壶、茶碗、茶罐,皆是世间最普通的泥土烧纸,全无半点法力波动,拂真双手接过一碗,轻轻一吹,慢慢啜饮开来。以他神通法力,就算口含岩浆也浑若无事,一点滚沸茶汤自是不在话下,入口微苦,倒有几分回甘,却非甚么名贵好茶。

    拂真喝了几口,忍不住将茶汤一饮而尽,却见乃师捧着另一只茶碗,笑吟吟瞧着自己,心头一突,硬着头皮道:“师傅……”

    绝尘道人摆手道:“拂意之事我已知道,他有他的去处,数中早定,谁也奈何不得。”拂真道:“是弟子疏于管教,以至被那夺魂道人暗中得手……”

    绝尘道:“噬魂劫法,哼哼,魔道的功夫缘浅孽高,那玄阴魔界还有域外天魔之属,比起败坏正道修士的修行,更喜擒捉魔道的魔子魔孙吞噬。夺魂道人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才不惜动用布置多年的几大后手。你来看!”

    伸手一拂,圆光玄境浮现,却是轮回世界的模样,只见北冥之地一道魔气冲天,清虚道宗之中亦有一道魔气冲起,与其呼应,但不久便即断去。

    拂真道人仔细观瞧,忽然眼光一凝,就见极西之地,一团漆黑如墨的魔气翻滚不休,其中一道长长之影纵横冲突,其外又有一团佛光死死包裹,似在斗法放对。

    绝尘老道一指那团魔气道:“夺魂道人甘冒奇险,暴露了噬魂傀儡,便是为了这杆噬魂幡!”拂真道人失声叫道:“噬魂老人的噬魂幡?不是早就湮没无闻么,为何在此时出世!”

    绝尘道人叹道:“大劫将至,天道之下自会给人留出一条生路,劫数之中亦有运数,所谓应劫而生、应运而生,便是此理。”拂真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若是被夺魂道人夺取了噬魂幡,岂不危害天下?”绝尘道:“那噬魂幡上因果太重,连有缘人都有几个,你看那佛光,便是大金刚寺的无住和尚动了贪念,忍不住出手,他身边另有一人,似魔似道、非魔非道,被人掩去了天机,为师也瞧不甚分明。”

    拂真大骇,绝尘道人是何等身份修为?连他也瞧不分明,难道是九天仙阙的真仙出手不成?绝尘又道:“你将拂意灭去,当机立断,做得甚好,为师只会褒奖于你。至于噬魂幡么,数中不该本门插手,你不必去管,只集中心思一是争夺人道气运,二是用心寻觅那太清门传人的下落!为师近来心头警兆频起,太清门余孽重现世间,便是本门的劫数到了,此事不可不察,亦不可不慎!”



    清虚道宗与太清门的冤孽牵缠已过数千年,还是剪不断理还乱,清虚道宗从未放弃对太清余孽的追剿,一经发现有修炼太清道法者,必然斩尽杀绝。不过太清门灭门以来,尹济老祖飞升天外,门中长老已被诛杀殆尽,连传承都不全,几千年来也未出甚么天资卓绝的弟子。

    拂真道:“太清门道统几乎绝传,也未出甚么像样的人才,弟子所知唯有乌家祖上因是太清门的烧火童子,逃过一劫,留下只鳞片爪之说,不成气候,且乌家所修道法早就脱开了太清符术,非是正宗。”

    “不过近来弟子听闻似乎七玄剑派有个姓方的小子,娶了襄阳齐家的姑娘,带来一本太清符经充作嫁妆。据说那本符经所载乃是太清正宗,只不过道法只到金丹境界为止。弟子遣人打探,似乎太清符经是那女子得自癞仙金船之中,因瞧不懂其上的云文,转手赠给了太玄剑派一个叫凌冲的小子,之后凌冲竟将云文译出,还将译本赠给那女子。”

    绝尘道人眼中神光一闪,淡然道:“那本符经可曾夺到手中?”拂真摇头:“不曾,那姓方的小子倒不足为虑,其胞姐方凝却是七玄剑派得意弟子,深受郑闻的欢心,不好轻易下手。”

    绝尘呵呵一笑,道:“郑闻那厮沽名钓誉,乃是真小人。那本符经若只记载了金丹之下的符术,倒也不足为虑。只是落在太玄剑派手中么……”

    拂真问道:“太玄剑派有何不妥么?”绝尘道人抿了一口茶汤,皱眉道:“当年为师用计,逼的那荀政不得不孤注一掷,杀上血河宗,本以为太玄剑派只有他一个,独木难支,只要荀政一死,门户就要风流云散,不想半路杀出一个郭纯阳,竟是厚积薄发,扫平了几位师兄,接掌大位。其后更是封山两百年,为师纵要动手,也寻不到契机。这等手段,高明,果然高明!”

    荀政便是郭纯阳之师,太玄剑派上代掌教,其率领弟子杀上血河宗,与血痕道人双双陨落,暗中竟是绝尘道人用计挑拨,当真出人意料。

    拂真冷笑道:“郭纯阳不过是一介匹夫,纵有纯阳战力,却无纯阳的道行,不足为虑,师傅未免高看他了。”绝尘老道呵呵一笑,“郭纯阳此人懂得韬光养晦,他的纯阳战力未必不是做给你看的,又怎知他不能证道纯阳?”拂真仔细想了想,摇头道:“郭纯阳想来是分心外物太多,以至道心不纯。不过就算他能证道长生,弟子也必会送他一份大礼!”

    绝尘摇头道:“太玄剑派没那么简单,据传门中不是还有一柄掌教佩剑,威力冠绝轮回世界诸飞剑之上,只是从未见其出动,连荀政与血痕道人大战,也只动用了庚金神剑,倒也有趣。其实除了太玄派,玄魔两道的门户哪一个又不是深渊潜藏?”

    拂真道:“弟子自从执掌门户以来,宿兴旦寐,绝不敢稍有懈怠,只是眼下大劫将起,诸般杂事交缠,弟子竟有分身乏术之感,甚是惭愧!”

    绝尘道:“此是自然,莫说是你,连为师每每思及轮回盘重光之事,也自心惊肉跳!不过你记住,本门道统传自九天仙阙,祖师更已修成万劫不磨之身,纵使大劫临头,也自无妨。”

    拂真道:“弟子今日来,一是诛杀了拂意师弟与夺魂道人的魔念,向恩师请罪。二是请师傅示下,弟子该当如何行事。”绝尘道人笑道:“你是清虚道宗掌教,何以来求我?罢了罢了,既然如此,我便与你分说。”

    拂真忙正色道道:“请师傅示下,弟子洗耳恭听!”绝尘道:“第一件事,去将太玄派叫凌冲的小子捉来,弄清楚太玄派究竟掌握了多少太清符术之秘。第二件事,吩咐秦拂宗尽快辅佐平帝靖平叛乱,聚敛人道气运。第三件事,去在玄门七宗之中,多多拉拢帮手,就许诺大劫降临之时,可由本门在上界的祖师出手,护佑其等安然渡劫!”

    拂真一一记下,说道:“捉拿那凌冲倒是好办,弟子早知郭纯阳有意命他参与那钧天壶归属之争,届时借机将他擒来便是。只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擒来之后该当如何处置?”

    绝尘道人摆手道:“等套出一干隐秘,杀了便是。谅那郭纯阳也不敢杀上清虚道宗,他若有那般本事,也不会做了二百年的缩头乌龟了!其余知晓太清符经之事的那几个人,你也要好生留意。”

    拂真躬身应是,绝尘道人说道:“好了,你先回去,若有事可再来寻为师!”拂真将茶汤一饮而尽,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离开这处洞天,返回清虚道宗去了。

    绝尘道人捧起茶碗,却发觉茶汤已凉,呵呵一笑,顺手一泼,那茶汤化为一条水线,穿破洞天,往九层天界之下落去,未及便成了一场倾盆大雨,足足下了三日三夜,雨中还带着丝丝茶香气息。

    绝尘道人将茶泼去,也不收拾,慵懒一躺,仰头望去,自洞天中能瞧见轮回世界之外的九天星河,一团大日燃烧如火,又有一轮清冷月轮幽幽转动,一阴一阳,蔚为神秘。

    绝尘道人目光逡巡,落在轮回世界之外,靠近太阴星的一处,冷冷一笑,在绝尘道人目中,那处地方亦是一处洞天,但比自家处身的小洞天大上了太多,几乎已是一座媲美轮回世界的大千世界

    彼处正是星宿魔宗的总坛所在,星宿魔宗以采炼星力为宗,总坛竟不在轮回世界之中,而是在域外开辟洞天。绝尘道人在九天之外清修,也有几分监视星宿魔宗之意。

    “我滞留在这轮回世界中太久,久到我自家也记不得究竟过去多少岁月,不过只要轮回盘重光,九天仙阙中那位祖师将此宝到手,我便可功成身退。在此之前,还要防备星帝插手。星帝啊星帝,你以为老道不知道你的出身么?大明之乱愈演愈烈,连国祚都要拱手让人,老道倒要瞧瞧,你究竟能不能忍耐得住?”

    自言自语了几句,伸手一指,自有甘霖天降,落入红泥壶中,一蓬真火悄然闪现,舔过壶底,片刻之间水沸连声,绝尘道人又自冲了一碗滚茶,慢滋滋的啜饮开来。

    西北之地,凌冲还不知夺魂道人被噬魂幡求救灵光惊醒,不惜发动多年留下的后手,闹得鸡飞狗跳,他的阴神潜入噬魂幡天柱之中,拼尽全力祭炼起祭灵柱来。

    噬魂幡天柱之中阴魂更太多,几乎充斥了整件法宝之中,凌冲不管那些,催动噬魂劫法,将念头探入祭灵柱中。噬魂幡有五大部件,浑然一体,祭灵柱便等若是一件法宝,只是噬魂幡受创太重,禁制散乱,五大部件各自为战多年,给了凌冲可乘之机。

    此时才现出正宗噬魂劫法的威力,凌冲的法力冲入祭灵柱中,本拟会遇到极大抵抗,谁知祭灵柱竟全无动静,反而将他的法力吸收的一干二净,这才想起此宝已有数百年不曾被人祭炼,对正宗噬魂真气饥渴到了极点,当然不会抗拒自家的祭炼。

    噬魂老人亲手祭炼的魔幡,材质还在凌冲自家那一杆之上,祭灵柱中禁制已然祭炼圆满,共有七十二重地煞禁制,但法力流逝之间,已有数十重禁制崩散,只剩二十几重禁制完好,恰是凌冲如今法力范围之内。

    这边他祭炼的不亦乐乎,片刻之间已将二十几重禁制粗浅祭炼了一遍,之后再用真气精炼。祭灵柱之外飞舞的无穷魔念也被他用噬魂魔念污秽了,一并擒下。有的魔念中残留的魔意甚重,还要反抗,被他反手投入三昧心炉之中,煅烧魔性,产出精纯的三昧真火,修补心炉自身。

    如此一来,魔性甚重的念头被烧去,魔性浅显的念头被凌冲阴神自家炼化,一来一去竟是不浪费分毫,有近乎无穷的魔念炼化,阴神的噬魂劫法修为也自水涨船高,他新近才修成法相,根基不稳,在无穷念头增益之下,道行境界迅速稳固下来,快到自家都不敢相信。

    阴神一动,现了噬魂幡本体,其上一尊魔相端坐,魔相之身一动,分化出七团噬魂魔念,围绕正念真身团团乱飞,亦自炼化其念头来。

    噬魂天柱中的念头都是噬魂老人当年巧取豪夺而来,每一枚中都蕴有噬魂老人自身魔意,只是天柱中诞生出懵懂元灵起,便被其将魔意抽取,炼入自身之中。无形中也给凌冲创设方便,七团魔念炼化了足够的念头,一声雷响,纷纷生出诡异变化,一滚之间化为春风细雨、魔火、魔心等种种神通变化。

    凌冲在地府枉死城中借古往今来烙印于其中的枉死怨念魔念磨练自家魔性,冲破法相,并未炼化甚么阴气,魔相之身看似骇人,只是虚有其表,要修成七情变化,需要海量真气与念头,没想到今日在此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恰恰弥补了他最为缺失的一环。

    七情变化方出,忽有一道冰冷之极的意念自天柱深处冲起,狠狠刺入祭灵柱中,与凌冲阴神意念交战起来。却是天柱自生的元灵意识,再不能坐视凌冲将祭灵柱夺走,勉强分化一缕心神而来。

    凌冲早有预料,只将七情变化依旧化为七团魔念,与正念一合,演化化神曼荼罗一卷,与天柱元灵斗起法来。祭灵柱现存的禁制已被凌冲祭炼的七七八八,等若是他的主场,就依托重重禁制与天柱元灵纠缠起来。

    天柱元灵魔意分化则弱,无住和尚此响彼应,立时察觉出异状,佛光大盛之下,光明拳拳印所化大手一抖,丝丝缕缕的金液往天柱之中渗去,居然也是打了夺取天柱的主意。

    天柱元灵腹背受敌,忍不住焦急起来,好容易发出一道求救灵光,到现在还未有回信。朱厌老祖身披伏魔金甲,大显神威,一拳一脚之间皆具极大威力,几下将七情神变击的粉碎,只是七种魔变依托魔念变化,有形物质,感染心灵,只要稍稍运炼一番,自然又会出现。

    无住和尚正自运使光明拳印,不防一道冰寒剑气悄然飞出,袭向他后脑。无住和尚全不理会,无念上前一步,手中降魔杵一挥,将冰寒剑气打得粉碎,抬头望去,只见一位女子身披道衣,面容冷峻,闯入了洞中。

    那女子正是自北冥赶来的宁冰,抬眼见了噬魂幡天柱,面上忍不住现出狂喜之色,连掩饰都懒得做,无数人声音叠加响起:“噬魂幡!今日终要落在我的手中!”扬手又是数道冰寒剑气飞出,张口吐出一道寒流真水,涛声滚滚,卷向无住和尚!

    宁冰修炼的是《太阴玄冥神章》,养成丹田一口还幽寒水,冰封万物,吐将出来,所过之地尽被冻结。无念和尚冷冷说道:“你若是证道纯阳之辈,贫僧还要让你三分,可惜!”降魔杵脱手飞出,迎面将还幽寒水拦住,足下莲花一动,人已移形换位而来,一拳轰向宁冰脸颊!

    宁冰不过是待诏境界,在此地动手还真有些不够看,无念拳风袭来,面上忽现一丝冷笑:“哦?我的修为不够?那看看她又如何?”无念背后寒意大起,急忙跃开,就见一口碧寒刀光狠狠切过,若是躲得慢些,只怕就要身首异处。

    无住和尚咦了一声,转过头来瞧了那刀光一眼,叹息说道:“伏魔宝刀?想不到夺魂道人你连毒手师太也魔染了,真是可叹可悲!”

    碧寒刀光一敛,现出一位身躯长大的尼姑,满面厉色,一望便知是性子刚强之辈。无住和尚一语叫破其出身,竟是太仓三子之一的毒手师太!

    太仓三子并非哪一派出身,而是散修之辈,只因意气相投,结伴闯下一番基业。其中毒手师太出身佛门,但性子暴躁,三毒未除,以至于迟却了好多年才参悟上乘功过,修成真如。



    那碧寒刀光伏魔宝刀便是其成名法宝,传闻毒手师太为了炼成此宝,寻遍宇内之地,集齐一十九种珍惜宝材,放入炉中锻冶,又用许多罕见的灵药淬炼锋芒,才铸成这一柄伏魔宝刀!

    此刀出炉之日,刀气惊世,戾气冲天,当时楞伽寺普渡神僧恰巧路过,见刀气吞吐,上冲牛斗,叹息道:“此刀杀伐太重,不合佛门慈悲之旨,恐有劫数。”

    毒手师太不以为然,但也不敢得罪这位神僧,只道:“唯有以此刀之锋芒,才能震慑魔头宵小,些许劫数老尼一肩承担!”彼时普渡神僧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毒手师太铸成伏魔刀之后,仗之横行天下,着实杀了许多魔头,其后与笑书生、销魂魔君两个意气相投,合称太仓三子,打下了一番基业,多年以来俨然为散修一脉之翘楚,没想到竟是早被夺魂道人暗害!

    毒手师太现身出来,一指伏魔宝刀,碧寒刀光暴涨之下,又往无念和尚杀去!无念和尚催动降魔杵,使出以力破巧的功夫,宝杵舞得风雨不透,任由刀光纷落如雨,繁弦急奏之间,也丝毫不能破开降魔杵的一圈宝光。

    法宝自然还要法宝来对付,但毒手师太一出,连无住和尚都大感惊诧,皱眉喝道:“毒手师太!你被夺魂道人的魔念污秽了元神,若是还有一丝清明,便收了宝刀,贫僧自会拼力救你!”同为佛门一脉,无住和尚纵然算计精深,也不忍毒手师太堂堂证就真如之辈沦落至斯,无论如何都要救其一救。

    毒手师太高大的身形纹丝不动,面上却显出迟疑挣扎之色,蓦地开口叫道:“无住道友!我身落惨劫,还请搭救……”话未说完,目中神光涣散,成了丝丝魔光,夺魂道人之声传来:“我费了多少功夫才将这老尼姑玩弄于掌心之中,你无住若是想救她,就拿噬魂幡来换罢!”

    无住和尚暗送一口气,毒手师太到底是证就真如的人物,纵被劫夺元神,尚有一线清明,就还有救,至于夺魂道人所说拿噬魂幡去换,无住又非傻子,岂会做与虎谋皮之事?

    心念一动,无念和尚大踏步而去,降魔杵在外,化为一圈神光,自家则一拳轰向毒手师太面颊,竟是丝毫无有留手!朱厌老祖全身妖气与伏魔金甲结合越发紧密,渐渐转化为佛门法力,世上唯有佛门流传之法才能将妖气魔气毫无阻滞的转化为正道法力。

    因此佛门中收编降伏的魔头、大妖最多,一入佛门便能成就一番果位,不似到了玄门之中,还要辛苦转修玄门练气之法。朱厌老祖遍体妖气运转越发流畅,带动纯阳真身鼓荡,伸手投足之间皆有普通法宝一击之威!

    伏魔神甲忽然受了无住和尚心念,配合无念和尚夹击毒手师太,朱厌老祖早已认命,不敢抗拒无住之命,反而积极配合,用经佛法洗练之后的妖气催动百兵之祖的神通,无数兵刃勾连一处,狠狠向毒手师太杀去!

    毒手师太受人围攻,哪一个都不好对付,只能将伏魔宝刀收回,刀光翩然,先守住自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如此一来,毒手师太以一人之力,拖住两大高手,倒是十分大赚。

    宁冰之身甚是尴尬,三位纯阳级别的老祖混战,却插不进手去,只得又向无住和尚杀去,还幽寒水生出数十丈高下巨浪,狠狠拍击而下,丹田中真气一口气喷发出来,涓滴不剩。反正夺魂道人也未将这具待诏分身看的如何重要,损毁了便损毁了,只求能拖住无住和尚一时一刻便好!

    无住和尚大喝一声,光明拳印汇聚,又开始狠狠摇动噬魂天柱,至于还幽寒水杀来,脑后一圈佛光中飞出一条九天神龙,周身缨络披挂,梵字经文闪烁不定,四根爪子狠狠一撕,将还幽寒水之流撕裂开来。

    还幽寒水被破,宁冰当即喷出一口鲜血,目中血色一闪,整个人就爆散开来,化为一团晶雾,与还幽寒水相合,一转之间一条长大冰龙仰首嘶吼,遍体冰晶,与佛门天龙战在一处!

    夺魂道人操控宁冰之身,舍弃元神,演化出这一条冰龙,纠缠住佛门天龙倒是够了。无住和尚也不理会,心无旁骛,光明拳印所化佛光大手青筋暴起,终于一声闷雷也似的巨响之中,将噬魂幡天柱恶狠狠从地心中拽了出来!

    噬魂幡天柱高不知几许,向上的一头给佛光巨手死死攥住,粗倒有几丈,佛光大手又是一拽,平地响起无尽呜咽之声,妖风鼓荡,一把之下竟是未能将天柱整个拽出!

    噬魂老人的噬魂幡本体终于现于人前,那天柱就是幡杆,上有符箓犹如花纹,幡杆最上则是一层破破烂烂的幡面,非丝非麻,不知是何物织就。

    无住和尚面泛喜色,筹划多年,终于要将此幡到手,只要带回寺中以佛法炼化,便是一场无量功德!正要加一把劲,将噬魂幡天柱收走,忽然心头一动,笑道:“来了!”

    地底洞天中本有无数阴魂魔念飞来腾去,忽然齐齐一顿,接着如受惊的小兔般拼命想两旁挤去,一股深沉之极的魔意陡然自阴阳两界涡流中散发出来,直扑无住和尚,魔意之中魔威滔天,似有崩坏天地之势!

    无住和尚遍体佛光流淌,好整以暇道:“夺魂道友终于肯出面,老衲顿觉面上有光呢!”一大团魔影陡然自阴阳两界涡流中挤出,魔影之中有无数张面孔争先恐后的浮现出来,每一张面孔之上皆有七情六欲之意流露,将七情六欲之意表达的淋漓尽致!

    无住和尚话一出口,无数张面孔陡然齐刷刷向其看来,若是换了别人,只凭无数道目光中蕴藏的魔意,就能令人魔念丛生,堕入魔道!但无住和尚依旧老神在在,全然不受魔念操控。

    那魔影已然由虚转实,凝成了实质,比凌冲所见的纯阳元神或是朱厌的纯阳肉身还要来的坚实,此便是噬魂劫法的最高境界,魔念神通在虚实阴阳之间自由转换,如同域外天魔,来去如电,其实到此境界,已与神通广大的域外天魔无异了。

    魔影正是夺魂道人毕生道果,亦是玄阴元神显化,自冥狱中横渡虚空而来,借由阴阳两界通道,再有毒手师太与宁冰之身拖延战机,这才姗姗来迟。

    魔影抖动之间,如同一个巨大之极的心脏,一涨一缩之间,无边魔意降临,地下洞天中众人皆是浑身一颤,无念和尚本是忿怒魔念炼就真身,体内魔念受了夺魂道人意识干扰,当即收束不住,有了走火入魔之相。

    可苦了朱厌老祖,无念和尚指望不上,毒手师太被魔念一照,更加生龙活虎,将伏魔宝刀操御的来去如电,瞬息即至,幸好他皮糙肉厚,又有佛门神甲抵挡,才不致被分尸惨死,却已落入下风。

    夺魂道人魔影用魔念一扫,瞧见噬魂幡本体被拔了出来,发出一声无声嘶吼,激动非常,挣扎着要越过阴阳之界。无住和尚大笑道:“慢来!慢来!便是在此等你!”

    梵唱之声陡然大作,脑后佛光喷涌更急,几乎如泉如河,澎湃之间将地下洞天充斥,自然将无边魔意驱赶殆尽,佛光之中红影闪动,竟有一位身披红袍的老僧自佛光中走出,一个接着一个,眨眼之间便有八位老僧遁出,俱是身披红袍,手持念珠、金铃、法剑、戒刀等诸般法器。

    这八位老僧俱是低眉垂首,一经走出,围在无住和尚周遭,摆出一座奇异大阵,隐隐有莲花吐蕊之相,夺魂道人的魔影一见,魔意波动传来:“无上金刚白莲曼荼罗大阵!”

    无住和尚不语,与八位老僧各占方位,念动经文,一个个梵文文字跃出,化为点点光华,配合满室佛光,无边梵唱之中,一座硕大之极的白莲凭空浮现,无住和尚的所在便是莲心,八位老僧则是八瓣莲瓣。那八位老僧自始至终一语不发,只顾将自身佛法修为注入到无上金刚白莲曼荼罗大阵之中,须臾之间阵法成型。

    无住和尚大喝一声:“老衲筹划了多年,今日便请夺魂道友品鉴一番这一座白莲大阵!去!”八瓣白莲金刚阵由虚转实,脱离九位高僧之手,电闪一般,已遁至魔影之下!

    无上金刚白莲曼荼罗大阵乃是大金刚寺最为顶尖的阵法,源出佛门至高传承,有无上妙用。无住和尚心机深沉,表面是要夺取炼化噬魂幡,引逗夺魂道人前来,暗中却命寺中八位高僧长老藏在脑后佛光之中,守株待兔。

    夺魂道人心念噬魂幡,抗拒不得诱惑,当即赶来,本拟出手夺了噬魂幡便走,却就此落入无住和尚毂中!夺魂道人心知不妙,就要抽身急退,但无住和尚选择时机太过微妙,正是卡在阴阳两界之间,出不得出、退不得退之时,首鼠两端,究竟是一鼓作气侵入阳间,还是先暂避锋芒退回冥狱,一时之间魔影也自犹疑了片刻。

    就是这片刻耽搁,被白莲曼荼罗大阵近身,八片莲瓣缓缓舒展之间,佛光凝聚为八条锁链,狠狠缠在魔影之上,死死扣住。魔影中无数面孔被佛光一炙之下,惨叫连连,黑烟滚滚,却是白莲大阵中的伏魔之性开始克制噬魂劫法的邪祟法力!

    莲瓣展开之间,又有一根莲蕊吐出,如箭如枪,向上一捅,一气之间贯穿重天,竟将魔影生生刺穿!夺魂道人纵是魔道老祖,老牌的玄阴之辈,猝不及防之下也奈何不得九位高僧联手施法,被白莲大阵克制的死死的!

    锁链紧紧回收,一环一环挪动,拉着魔影之身往白莲中落去,只要被白莲莲瓣裹住,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得夺魂道人!

    夺魂道人自知此时正是生死关头,魔影抖动之间,化生出无数触须,狠命往白莲中抽打,又有数尊魔相分化出来,每一尊皆有待诏境界的法力,落在白莲大阵之中,被佛光一照,滋滋直冒黑烟,却浑然不顾,只挥动法器,想要斩断莲瓣中法力所化的锁链。

    凌冲阴神正与噬魂幡元灵争夺祭灵柱的控制权,正在如火如荼之时,陡觉一股滔天魔意贯通两界降临而来,心头一动,知是夺魂道人出手,他身为噬魂劫法正宗传人,不能坐视夺魂道人将噬魂幡夺走,当下运集功力狠狠冲击过去。

    噬魂幡元灵孕生也不过数百年,就算从噬魂魔念中生出,天性狡诈残酷,到底见得世面有限,夺魂道人气息侵入,还犹豫了一番,在其念头中,落入夺魂道人手中总比落在那群秃驴手中来得强,但事到临头,又不舍自家被人炼化。

    凌冲阴神法力冲来,正值元灵举棋不定,竟而一口气将元气魔念驱赶出了祭灵柱,大喜之下,急忙巩固战果,死死守住祭灵柱整体,不令元灵再有机会侵入!

    忽然一道意念扫过,与噬魂幡元灵一接即退,其中蕴含的意思却甚是明显“我来救你,如今身陷重围,给人算计,你若不出手搭救,两个都要遭劫!”

    噬魂幡元灵稍稍犹豫,便舍了凌冲阴神占据的祭灵柱,转而去帮夺魂道人脱困。夺魂道人这一点说的极对,若他深陷于此,谁都讨不了好,最后的下场只能是被大金刚寺镇压到无量劫岁月之后!

    庞然无匹的噬魂幡陡然动作开来,也不运使甚么夺人心魄的妖法,只将幡杆当作一杆大枪,抖动之间向白莲大阵刺来!无住和尚的光明拳印十分犀利,本将噬魂幡死死摁住,但分心操控白莲大阵,不免有几分疏漏,被噬魂幡元灵捉住了空隙!

    无住和尚喝道:“凌施主,还请出手!”言下之意是要凌冲干扰噬魂元灵运转噬魂幡,凌冲阴神苦笑,他的全副精神都用来炼化祭灵柱,分身乏术,何况区区法相境界,想要干扰法宝运作,直是天方夜谭,所能做者唯有催动祭灵柱,希冀能起几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