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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国特有冷冽的风呼呼的吹过,让躲在屋子里的人感到格外的温暖。大明辽东最前线的坚固要塞锦州城在茫茫的雪原上孤零零的耸立着。在城中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中,却住着一群衣着华丽的汉人贵族,在这堡垒一般的锦州城中,那一点明艳的飞梁花栋显得分外显眼。

    李沐,李云琪,这个刚及弱冠的年轻人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翻着一本草草绘制迷糊不堪的辽东地形图,自从半个月前穿越到了这里,李沐经历了起初的惊讶,茫然,恐惧和难过之后,只有无奈的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大明1621冬,多么凄凉可悲的日子。

    两年前,萨尔浒一战大明在对后金的战争中损失了全部辽东精锐,十三万大军殁尽,抚顺、清河诸城失陷,两个月前,金军再次发动进攻,沈阳、辽阳、宽甸等堡垒被攻陷,自萨尔浒至今,大明已经丢失了七十余城池堡垒,整个辽东大地宁远以北只剩下这孤独的锦州城和两万兵甲不齐,饥饿不堪的军队。

    若论李氏家世,当然是异常的显赫,李沐之父李如柏官至辽阳总兵,李沐的祖父就是大名鼎鼎的前任辽东总兵,十次报捷,加兵部尚书,封宁远伯的李成梁,但可惜的是,祖父早逝,萨尔浒一战,大伯李如松,父亲李如柏以及十余位叔叔全部在抚顺殉国,留下李氏一脉这些孤儿寡母在这摇摇欲坠的锦州城里惶惶不可终日。

    祖父李成梁的宁远伯的爵位原由大伯李如松继承,大伯战死后就落到了父亲李如柏的头上,李氏满门光荣之后,朝廷再也没有发承继爵位的诏书,显然自己的家族乃至锦州城,宁远以北的整个辽东大地,都已经被抛弃了。

    自己名李沐,字云琪,怎么云琪的运气这么差,穿越到这个一塌糊涂的时代。

    “公子,程指挥使求见公子。”窗外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了李沐的胡思乱想,说话间,一个下着水绿色襦裙,上穿同色对襟小夹袄的女孩子推门而入,明眸善睐的姑娘生得一副可爱温柔的好容颜,更兼柳腰轻盈举止得体,一开门就卷进来的北风好像一下子就被融化了。

    看着这个俏生生的丫鬟,李沐却是满脑子的官司。现如今局势一塌糊涂,自己生死尚且在两可之间,哪有心情倚红偎翠,花开折枝?

    “竹青,帮我更衣吧。”李沐放下书,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整个人累的都快虚脱了,现在叔伯辈的李氏族人都已经血染疆场,家里虽说还有兄弟姐妹,也只有一个15岁三叔李如桢女儿李嫣,一个16岁的五叔李如梅的儿子李硕,尚且懂得事理。其余的,不是嗷嗷待哺就是牙牙学语,或是少年不识愁的天真无邪,数了一大圈,家里的年纪最长的男丁居然是李沐这个刚及弱冠的少年,真真是情景凄凉。

    锦州卫指挥使程琳早就想着放弃锦州城退回宁远了,但是城外就是努尔哈赤的大军,自己不可能携带大量军民南撤,那么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带着亲兵卫队,打枪的不要,悄悄的出城,至于城里剩下的百姓和士卒,呵,辽东战事至今,百姓士卒死于建奴之手的以百万计,也不差这一点了吧。

    于是程琳想好了,辽东李氏在辽东之地的威望无人能比,哪怕辽东已经几乎全部沦陷,但是李成梁经营多年的威望却不是全无根基的,若是李氏能够同意留下部分家眷安抚百姓,那么转移这件事就大有可为啊,对,是转移,不是逃跑,程琳安慰了自己两下,梳理了一下衣冠,踏进了李府的大门。

    作为长丁,虽然并没有多大的年纪,但是待客的事情也只有李沐可以做了。20岁的李大家主七手八脚的在丫鬟的帮忙下穿好会客的常服,回头深深忘了一眼不远处巍峨的锦州城墙,叹息一声,往前厅而去。

    程琳倒是没有因为李沐年轻就倚老卖老,这位世袭的辽东武官心思不可谓不玲珑,在厅中坐着夹了两口冷茶,一见李沐穿厅过室而来,远远的就站起来行了个军礼,李沐也客气的还礼,两人分宾主坐下,寒暄了许久,程琳才犹犹豫豫的开口了。

    “李公子,贵府在辽东力战二十载,众多好男儿为国不惜此身,末将心驰神往已久,看李公子如今从容大气,颇有乃祖之风,实在是辽东百姓的福气啊。”程琳说道。

    李沐心中冷笑,辽东如今打的就剩一个锦州城,两百多万百姓被屠杀殆尽,福气,真是天大的讽刺!

    “程指挥谬赞了,不知大人此番前来,有何要事需要我李府相帮?”李沐淡淡的说。

    程琳虽说确实是来求人的,但未尝没有捞好处的意思,李成梁当了三十年辽东总兵,骄奢至极,家赀万贯,他完全可以通过许诺带李家人一起南撤来换取好处。但是李沐这么一开口,基调一定,求人办事的哪里还好意思要好处?

    程琳心中不悦,却只好强自按捺下来,赔上笑脸说道:“末将腆着脸说一句,李公子家学渊源,兵法韬略无一不精,但是这实战怕是比起末将要稍逊一筹,末将几日来殚精竭虑,领兵北抗建奴,打的人疲马乏,实在是日日惊心,没睡一天好觉啊。”

    “大人辛苦。”

    “额。。。但是锦州已成孤城,四面环敌,势不可守,兵法云。。。”程琳自顾自的讲起了兵法,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的天花乱坠,听者云山雾罩不知所云。

    李沐冷看他一眼,说到底意思就是打不过那帮女真疯子,我们赶紧跑吧!但是跑路也有先有后嘛,总的思路就是我先走,你掩护,然后你再走,我接应,大家合则两利分则两伤好好合作,争取一鼓作气跑到北京城去!

    李沐一口气把一杯冷茶喝了个底朝天,吐出一大口浊气,沉声说道:

    “你走吧,我留下。”

    “啊?”程琳没想到这事儿这么简单就成了,他以为李沐总得扯半天什么谁留下谁跑路带多少钱什么时候出发等现实问题,结果之前准备的一大堆说辞一句也没有用上,李沐干净的答应了,反而让程琳有点忐忑不安。

    “大人不必介怀,是李沐自愿留下的,大人已经苦劝过我,但李沐执迷不悟不愿随大人转移,现在我对大人这么说,对朝廷的奏章上也是如此。”李沐说道。

    程琳一听,也没多说什么,他也无非一怕没人约束百姓自己跑不出去,二怕跑回关内以后难以向朝廷交差,现在李沐这么说了,那就无所谓了,李沐的结局无非是两种,一个是战死城头或者被后金杀死,那么他的话无论说什么也是死无对证,大不了打死不承认朝廷也不能怎么样。还有一种就是投降努尔哈赤那个老建奴,那就更简单了,朝廷岂会相信叛徒的话呢?

    程琳一阵轻松喜气洋洋的告辞了。李沐站在正厅门口,望着飘散的雪花,和远处的城墙,那里有两万指望关内援军的士卒,城中还有十万指望这两万士卒的百姓,也许是现代人特有的观念,他实在无法就将这十数万汉家儿郎视若草芥,也许他们只是天启皇帝眼前军报上的数字,但却是无数的生死相依,家破人亡。

    反正也是白捡的一条命,就算是还给老天爷,也不能这么窝囊的死了,也许我还能穿越到一个更幸福的时代去呢!李沐自我安慰着。

    大明锦州卫指挥使程琳率部“战略转移”了,带走了锦州参将以上的全部高级武官及其精锐亲兵七百多人。

    在明代后期,卫所制度崩溃糜烂,军队缺额空饷达到了耸人听闻的程度,萨尔浒之战前,总兵熊廷弼初到辽东,发现纸面上的十数万辽东军居然虚额十万多人,真正的可战之兵只有万把多人,且其中大部分都是高级将领的亲兵家丁。

    现如今辽东虽然在朝廷的重视下,空额有所减少,但是明军的战斗素质却依旧没有办法短时间内得到改观,萨尔浒战役彻底把明军打得胆寒了,自此,明金两国攻守易势,拥兵百万的大明帝国被迫接受孙传庭的宁锦堡垒防线计划。而这条耗费帝国倾国之力的漫长防线,就如同二战中法国的马奇诺防线一样,看似强大的防线实际上被八旗兵以优势兵力逐一击破,没多久就土崩瓦解冰消雪融了。

    李沐来到锦州城中驻扎军队的军营里,程琳离开时,已经将防务全部委托给了他,凭借辽东李氏三十年的积威,锦州上下并没有多少人反对,当然,程琳是不会透露自己即将离城南撤的消息,而是假意自己旧伤复发,不能理事,从而全权委托李氏来管理锦州城防,安抚民心。

    锦州大营中的成分很复杂,这里有驻军,有败军,有客军,有援军,本地驻军五千余人,大部分是临时武装起来的百姓和商贾家丁,战力有限但是为了保卫家园胜在士气高昂。

    败军自不必说,是辽阳、沈阳、塔山一带的驻军,也有近五千人,只是已经被建奴打得魂飞魄散,战力堪忧,甚至可靠度不如那些锦州兵。

    客军则是最强大的部分,四川巾帼女将,石柱宣抚使,秦良玉将军所率的白杆兵,这是在云南平叛过程中积累了强大作战经验和训练有素的强军,可惜数量太少,只有区区两千人。

    剩下的三千援军就是大名鼎鼎的辽西将门的走狗,关宁铁骑了,这些人装备精良,饷银富足,但是早就已经腐化堕落,成为辽西将门的私军。对朝廷命令听宣不听调,在后来的宁远之战后,主动打开山海关放满清铁骑南下中原。在李沐心中,不仅不能指望他们打仗,还得防备这些毫无原则的兵油子阵前倒戈。

    弄清楚军备粮秣,李沐意识到现在最重要的部分就是那五千败军了,必须把他们的士气重新提起来,加入战斗序列。这样才有可能挡住建奴主力大军的进攻。锦州城城高池阔,是耗资巨大的战争堡垒,宁锦防线要是没了锦州,那山海关以北,就肯定全部失陷敌手了。至于宁远城,李沐想到这里,心中无奈的承认,凭辽东巡抚袁崇焕那乌龟壳的性格,肯定会第一个弃城逃跑吧。

    现在,辽沈军军心已失,无论什么话语都显得十分苍白,最好的办法就是尽早取得胜利,告诉锦州城的军民,建奴不是不可战胜的,才能建立起锦州城对抗敌人的信心。

    时间被没有等待多久,仅仅过了半个月,努尔哈赤老建奴是等不到开春的时候了,冒着鹅毛的大雪,催动六万建奴大军,浩浩荡荡的往锦州城而来。

    消息传到关内,朝中上下一片鸡飞狗跳,战和两派扯皮推诿乱七八糟,此时的朝廷首脑,大太监魏忠贤又是个遇到大事没主意的,只好坐视朝堂乱成一团,直到十二月初四,内阁才下达命令让锦州据城御敌,而这个时候,建奴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了。

    六万大军沿官道扎营,连围城都没有围,一方面是建奴的不败战绩让他们早就不把明军放在眼中,尤其是萨尔浒一战意识到明帝国外强中干的本质之后更是如此。另一方面,也是任由明军逃跑,很多城池的守军一看建奴大军驻扎,就趁夜悄悄逃走,第二天一早已经是人去楼空,建奴大军好整以暇的进城接收人口和城防,省时省力,何乐而不为呢?

    六万大军啊,李沐站在城墙上,极目远眺,放眼望去,目之所及全是各色营帐旗帜,一阵冷风吹来让人心生寒意,说不怕是假的,八旗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神话即便是在后世也是甚嚣尘上,虽然六万大军中最多只有万余八旗精锐,但即便是这一万人,要是在平原野战,一轮冲锋锦州城这点残兵估计就被打垮了。

    看到城墙上辽沈军瑟瑟发抖的样子,看到锦州军紧张的发紫的嘴唇,看到关宁军毫无焦点四处窥探的眼神,看到身边秦良玉将军和白杆兵勇士面沉如水的目光,这支平播、平奢、援辽、抗清、勤王、剿匪的四川土家族的汉子们让李沐忐忑的心情瞬间平静下来。

    “秦将军。”李沐开口唤道。

    “末将在。”秦良玉是石柱宣抚使,三品武官,比李沐这个小屁孩儿地位不知高了多少,却如此不卑不亢从容不迫的接受调遣,毫无怨言。秦良玉虽然在川中有百战不殆的名声,但是到了辽东却是明珠无人识得,加上秦良玉纵然年近五十,毕竟也是个女人,带兵一千尚能接受,要是让她指挥锦州数万军兵,恐怕难以服众,于是,秦良玉为抗击建奴大计,甘愿尊李沐为首,借李氏的声名稳定军民之心。

    马氏一族,从伏波将军东汉开国,到汉末马腾抗曹,再到如今,秦良玉的丈夫马千乘力战殉国,后来她的儿子马祥麟,儿媳张凤仪和她自己都殉国而亡,满门忠烈。一千多年过去了,沧海桑田,世事流转,物是人非。但马氏族人那颗一心为国的拳拳的赤子心却流传了下来。

    “秦将军,您看我们现在这样的士气民心,锦州可堪一战耶?”李沐问道。

    秦良玉环顾四周,晒笑一声,缓缓地说“今日战,则天黑城破,明日战,则清晨城破,再明日战,则只有两千白杆与公子共存亡了。”

    “是啊,锦州城内军心士气低迷不堪,建奴武备强盛是不争的事实,我们如果放任自流,今夜一过,城中驻军恐怕就十去四五了。”

    “公子的意思是弃城?”秦良玉抬高了声调,看似平静的问。

    “不,锦州已经是我大明辽东唯一的希望,锦州不能丢,若是丢,也必须有我李氏满门的尸骨为此城而殉亡。”李沐轻声回答,却坚定地让人不由得不信服。

    秦良玉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又问道“那公子的意思是?”

    “我想请秦将军带两千白杆兄弟随我出城迎敌。”李沐说道。

    “什么?”秦良玉吓了一跳。“公子勇气可嘉,但是建奴之强大乃不争的事实,不可为一时之意气行此以卵击石之举。”

    “秦将军稍带,等我细细说来。我想要出城的理由有三,其一,连将军都想不到我们出城迎战,建奴何曾想到?他们自北而来,却不围城,我们从城南绕过当可骗过建奴的耳目,攻其不备。其二,我们出战,无论胜败,都能鼓舞城中军民抗敌的勇气,也增大了一份胜算。”

    “其三。”李沐顿了顿“不仅是锦州,是萨尔浒之后,整个大明,整个华夏已经没有这个勇气了,纵然我们修再多的城,筑再多的炮,军民战心已懈,结果终是无力回天。那么总要有一把锋利的剑,来激起华夏民族抗击建奴的勇气,这样,将军有朝一日和李沐埋骨沙场,总是后继有人,如若不惜李沐此身,换回我中华同心抗敌之气力,沐死而无憾。”

    四周最近的白杆兵听到这些话,看向李沐的眼神由淡漠而多了几分尊敬。秦良玉沉默良久,竟然轻笑着拍了拍李沐年轻的肩膀,好像看到了大明复起的希望,就在眼前。

    秦良玉天生是个不善言辞的性子,尽管心情激荡不已,却也不说什么恭维的说辞,只是诚心抱拳,大声应诺。

    “听公子吩咐。”

    “好,今晚我们就出发。”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两千白杆精兵静悄悄的从南门溜了出来,一阵轻快的急行军,绕到了建奴大营的后面。

    或许是太不把明军放在眼里,一路上摸到的几个建奴哨口,不是在说笑聊天,就是靠在篝火堆边昏昏欲睡,让明军悄无声息的潜伏到了大后方还一无所知。

    眼瞅着秦良玉就撸了袖子准备上了,却突然被李沐拉住了。

    “等会儿。”李沐小声的说,现在看时辰大约是半夜一点,这时候人睡得并不沉重,容易打草惊蛇,凌晨三点到四点才是偷袭的最好时机。

    秦良玉虽然不懂李沐在等什么,但是这几天的观察下来,他发现这个年轻的世家公子,似乎对战争充满了天生的敏感。所以也就从善如流,示意所有人警戒等待。

    辽东的冬天很难捱,再加上潜伏偷袭,不能取火,尽管每个人都裹着大衣和褥子,还是忍不住冻得瑟瑟发抖,也多亏了白杆兵训练有素军纪严明,换了别的明军早就怨声载道打道回府了。

    苦等了快两个时辰,总算是看着要天亮了,冻了一夜差点僵硬成冰块的李沐突然兴奋了起来,他眼神示意了一下秦良玉,对方点点头,做了个手势,一声清脆的口哨响起,两千白杆兵疯狂的席卷下山,冲进了建奴的大营。

    一脚踹翻门口的哨兵,又上去补了一刀,秦良玉大喊一声,“儿郎们,随我杀啊!”就身先士卒,冲进了建奴的营帐。

    凌晨三点半,是人睡觉最沉最不易醒的时候,白杆兵们连抵抗都没有遇到,这些在西南战场上久经考验的精兵杀人效率奇高,两个白杆兵冲进一个十多人的帐篷,刀刀对准脖颈的大动脉,一刀毙命干净利落,数息之间就能将人杀光,随后又出来换一个帐篷继续屠杀。

    等到少数建奴士兵反应过来,慌张找了兵器准备抵抗的时候,秦良玉就一个箭步带着亲兵冲上去,三两刀就把人杀散,一时间建奴的后营惨叫连连火势连天,死伤无数。

    就如同他们屠杀辽西的十数万汉人百姓一样,就如同他们屠杀辽沈的数百万汉人百姓一样,就如同他们在原来的历史上屠杀山东,河北,江南,广州的无数百姓一样。凶手们此时都成了待宰的羔羊,在无助和迷茫中永堕修罗。

    李沐拿着刀,混着建奴的混血,状若疯狂,两世为人第一次取人性命,李沐吐得一塌糊涂,苦胆水都刮了一遍又一遍,但是他却极度的兴奋,极度的疯狂,嘴边挂着胆汁和秽物,还有一脸从人体动脉中喷溅的血液,由于没有经验,李沐杀一个人总是要砍很多刀,杀一个人也弄得自己全身狼狈,但他毫不在意,眼前由于溅满了血液而一片血红。就如同他那颗血红的心一样。他读历史,一直以为自己能够理解当时人物的心情,却不知自己其实无知的可笑。

    李沐继承了原来李沐的记忆,也继承了李沐的意识,他的父亲,十几位叔伯和无数的亲族都死于建奴之手,他的母亲在抚顺把他送出城后,为了不受凌辱自尽而死,他回望抚顺城,依稀听见城中男人的怒吼声,女子的凄厉的惨叫声,一次次的把他从梦中惊醒,两百万辽东的无辜百姓,这股滔天的国仇家恨啊!这群肮脏的凶手禽兽啊!欺我华夏懦弱无人耶?爷爷来告诉你答案吧!

    破碎的声音四处回响,有的是一路上建奴士兵抢掠的财务摔到了地上,有的是人体骨骼被硬生生拧断的清脆回声,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死亡的气息,鲜血汇成了水流,粘稠的液体撒到雪地里迅速化开,温热的血液把地上的白雪化成了雪水,一时间,整个后方大营的积雪都几乎一瞬间混合成了红色的溪流。仇恨和贪婪的种子开出妖艳的血色花朵,在辽东大地上绽放着。

    呼啸的北风依旧吹着,像是夹杂着无数的哭声一般,八旗军队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觉,这一夜之后,李沐的名字就被他们牢牢的记在心中,成为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

    秦良玉凭着勉强有点清醒的头脑,点燃了建奴大军的粮草后,拉住了已经变成一个血人的李沐,李沐已经陷入魔怔,嘴里喊着杀杀杀的声音,挥刀乱砍,秦良玉一脚踹在李沐的背上,将他踢翻在地,李沐的嘴里一下子呛进了许多血和水的混合物,咳得半死,好容易爬起来,也总算清醒了许多。

    “公子,我们得离开了。建奴已经反应过来了,再等,就走不了了。”秦良玉说道。

    李沐抬眼一看,建奴前营和侧翼已经隐隐有火光闪动,想是马上就要杀过来了,李沐知道自己占了偷袭的便利才能取得这么大的战果,而正面和八旗骑兵对抗无异于自寻死路,于是果断的说。

    “快!让所有人上马,每人三马,立刻出去,往北撤退!再找两个人把建奴的火药库点着,把马群全部放出来,阻挡他们的追击!”

    待到白杆兵们骑着马跑出来,远处建奴大营火借风势已经滔天而起,加上从辽沈缴获的火药被燃,大火更难扑灭,想必是暂时没心情管这些人了。

    等到逃出足够的距离,清点一下人数,发现还剩下一千多人,互相交换了一下杀伤数字,竟然有四千之多,加上那些没有跑出来的弟兄,应该有五千余人了。

    一千换五千,已经是旷古未有的大胜利了,尤其是一直以来处于弱势的明军,死去的弟兄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想回去报告这一场堪称伟大的胜利了,连秦良玉都激动的两颊通红,不知道是开心还是天冷。

    “不,我们不回去。”李沐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一下子震惊了全场。

    “公子你这是何意?”

    “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们回不去了,我们虽然杀伤了众多敌人,但是现在建奴肯定早就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我们了,他们有六万军队,即便损失五千,对付我们也是绰绰有余的。”

    “那公子说我们去哪?”一个白杆兵问道。

    “对。公子说去哪?”大家随声附和。

    “好,在这之前,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如果我李沐选择的是一条必死之路,还会有人同意吗?”

    “公子且说,我等若是怕死,便不走这一遭了。”白杆兵们说道。

    “我的意思是,反正归路已经堵死,不如继续北上,深入老建奴的老巢。”

    “老巢?”

    “对,我们,攻沈阳!”

    此时,锦州城下的建奴大营正是一片鸡飞狗跳,火药引燃的大火一时半会的是扑灭不了,建奴们只好拆了后营的围墙和帐篷,把大火阻隔在后营,其余的让他去烧吧。

    而主将大帐中,努尔哈赤和他的儿子们一个个阴着要滴出水的脸,沉默着不说话,努尔哈赤愤怒的手微微颤抖的,显然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阿玛。”四贝勒汤古代先开口了,“我们的粮食被南蛮子毁烧殆尽,锦州。。。怕是一时半会。。。”

    “是啊,阿玛。蛮子还有两万多军兵,原本不足为惧,但据说李成梁的孙子李沐那个小蛮子在锦州城墙上浇了好几层水,现在冻得严严实实,猿猴难登,我们的骑兵难堪一战啊。”七贝勒阿巴泰躲闪着说。

    “李成梁。。。”努尔哈赤嘟哝了一句,没有骂出声来,他自幼在李成梁麾下做亲兵,随李成梁南征北战多年,李成梁的积威虽然已经在他心中消散,但是毕竟是曾经的大帅,努尔哈赤也没有出言侮辱,而是恨恨的问。

    “今夜袭营的,是不是那个李沐。”

    六贝勒塔拜扭头想了一下,说道“孩儿只认得蛮子的白杆兵,确实是难得的精锐强军,其他的,天黑月冷,虚实难辨,也不知袭营的是谁,想大约不过千把人吧。”

    “阿玛,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了,当务之急,我们无粮可用,锦州只有暂时先放下,回辽阳补充粮草军械再战吧。”八贝勒皇太极坚定地说。

    “嗯,我知道,回军已经是必然之举,但是我必须再此多待一日,我大金这一次,脸面都丢尽了,岂能如此善罢甘休!命令全军沿锦州向北布置防线,哨骑要三刻一报,李沐小蛮子害的我这么惨,决不能放这小畜生回锦州城!”努尔哈赤愤恨的说。

    “嗻。”众贝勒齐声应诺。

    待到建奴大军匆忙布置好防线,坐等李沐“自投罗网”时,李沐和秦良玉带着一千精兵一路换马不停歇的狂奔,仅仅一天,沈阳城的城墙就已经遥遥在望了。

    按说其实建奴最大的经济政治中心是辽阳,后金的都城也是辽阳而不是沈阳,迁都到沈阳是四年以后才发生的事,但是沈阳城中集中了建奴大部分的兵器作坊和多年来掠夺的财富,而且由于是新都城,大部分的将领家眷和努尔哈赤一家子的老婆孩子都在沈阳城中,这么一看,沈阳比辽阳要“值钱”多了。

    “公子,前面就是沈阳城了。”一个白杆兵指着巍峨高大沈阳城说着。

    “沈阳,真是个美丽的城市啊。”巧合的是,李沐在穿越之前就在沈阳上的大学,跨越四百年光阴再看故城,虽没有那繁华的车水马龙,却有熟悉的烈烈寒风和淡淡的亲切感。

    四年之后,努尔哈赤迁都沈阳,将沈阳改名为盛京,但现在的沈阳尚没有盛京的气象,城防也远远比不上辽阳这样的大城,城市上空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烟霾,想必是无数的汉人工匠正在被奴役着为建奴打造精良的兵器和铠甲。

    建奴大军倾巢出动,除了辽阳还有精锐守备,其他地区几乎都空了,那些汉军旗,朝鲜军,蒙古军,鄂伦春军都被驱使到辽阳让八旗精锐监视起来。沈阳城内估计满打满算也就三四千兵力,而且以汉军旗居多,好好谋划一下还是有可能破城的。

    所有人都知道,沈阳城外有一条河叫浑河,这条已经冻成冰块的河流像玉带一样横在李沐等人的面前,他们躲在河边的小树林里,看着沈阳城高耸的城墙,“大人不会让我们爬上去吧。”白杆勇士们想到这个可能,也有点打颤了。

    正在大家苦思没有办法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马鞭响,然后看到不远处的官道上来了一队人马,押送着几十辆牛车,车子明显很重,光靠牛力不足以行动起来。许多奴隶装束的汉人民夫在几个军官的鞭笞下艰难的推着牛车朝前走着。

    李沐和秦良玉相视一笑,都知道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来了,于是秦良玉轻轻吩咐了几句,久经沙场的白杆兵们纷纷心领神会,悄悄的埋伏到路边的小沟里,把长枪放平,屏息等待着。

    不一会儿,车轮滚滚的声音响起,待到最后一辆车进入埋伏圈,秦良玉吹了一声哨,白杆兵们迅速的冲了上去,也没有大喊什么杀啊冲啊的,只是默默的冲了过去,不论是谁,见人就刺。

    这些士兵冲刺杀伤流畅之极,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大部分押运的士兵和民夫还没反应过来,战斗就结束了。

    李沐把所有拿着武器的人杀光,又把剩下的人集合起来,阴沉着脸,冷冷的说。

    “汉人都出来。”

    大概五十多个汉子战战兢兢的站了出来,剩下的二十几个蒙古人或朝鲜人犹犹豫豫的看了李沐一眼,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谁能想到在这金国的大后方会出现大明的军队呢?

    “你们可以走了。”李沐沉声下令道。

    民夫们愣了一下,没有动作,大家僵持了几分钟,有一个胆大的慢慢的挪动脚步,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李沐的反应,见这边确实没有动手的意思,立马撒开腿飞快的跑起来。

    “慢着!”李沐突然说道。

    那个跑了十几米的汉子吓得一哆嗦,赶紧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的说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我问你,你们押运的是什么东西。”李沐问道。

    “回大人,是送往沈阳的粮食和盐巴。”那人战战兢兢的说。

    “起来吧,不用怕,我们是大明的王师,这位是石柱宣抚使秦良玉将军,你们每一个人拿一个小口袋,装一袋粮食装一袋盐巴再走,一人两袋,多拿的立斩!”李沐说道,在这茫茫雪原,如果没有粮食和盐,最终还是免不了死去的命运,李沐让他们带了粮草,至于能不能跑到大明的控制区,就看天意了。

    一听是大明的王师,加上这位大人似乎并不是那么可怕,更兼李沐生的年轻英俊,虽然惊讶于明军怎么跑到这里来的,但辽东大地上明军的残兵败将也不是没有,民夫们也就大着胆子那了粮食和盐巴,然后连连磕头,飞快的四散而逃了。

    这时,突然有一个格外精实的年轻小伙子走了过来,他没有拿东西,只是默默的走到李沐跟前,有几分激动的说。“你们是四川的白杆兵?”

    李沐大吃一惊,没想到还有人能一眼看出他们的来历,不由得加了几分怀疑,秦良玉也是心中一凛,抽出刀就架在小伙子的脖子上,厉声喝问“你是谁?”

    “呵呵,秦良玉将军是吧,不瞒将军,家父与将军您可还算是故交呢。”小伙子一点都不慌张,反而笑呵呵的说。

    “哦?令尊何人?”

    “家父熊飞白。”

    “熊飞白?。。。熊廷弼!你是熊廷弼的儿子!”李沐惊呼一声。

    熊成不回答,算是默认了,又问李沐道。

    “这位公子好眼生,我熊成在辽东多年,未曾见过公子,不知可能让公子告诉小子名姓,家传何人?”

    “这位是李大帅之孙,李如柏李军门的长子李沐。”秦良玉说道。

    “啊?原来是辽东李氏,久仰久仰。”熊成赶紧说道。

    切,久仰个屁,刚才还问名字现在就久仰了。恐怕不是久仰我李沐,是久仰辽东李氏吧。李沐暗暗地想。

    “熊小将军,令尊的事,我很抱歉。熊大帅是刚正君子,绝不会做出临战畏敌的事。”李沐听到是熊廷弼的儿子,还是轻轻地安慰了一句。

    原辽东经略使熊廷弼,一生刚正不阿,能征善战。萨尔浒一战中,若不是时任辽东巡抚王化贞率先逃入关内,把事先约好的熊廷弼放了鸽子,萨尔浒就算是败,也不至于将辽东军全部精锐损失干净。

    (萨尔浒主要责任人是杨镐,但是为了能挖角熊督师,就只好把后来锦州之战的剧情前移几年。)

    但是朝廷总要为这场巨大失败找个替死鬼,也怪那熊廷弼过于刚直,得罪的人太多,临调查居然一个为他说话的都没有,结果王化贞和熊廷弼双双下狱,数年后被魏忠贤下令处死。

    英雄的悲剧总是凄凉悲壮的,对于熊廷弼,李沐暂时是无能为力,但是李沐却可以表达他的敬意,熊廷弼临战畏敌,指挥不力的屁话可以骗过善良的老百姓,却骗不过历史的验证,虽然后来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位督师的真性情,但是至少在现在,李沐这样理解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

    熊成突然黯然了许多,抬起头时,李沐仿佛看到他眼睛中多了一些亮晶晶的东西。熊成回头看了一下沈阳城的城墙,突然诡异一笑,对李沐说。

    “李公子胆大包天,居然带一千士卒就敢打沈阳,真是大明第一豪胆之人。”

    “哈哈,沐一介书生,不充豪侠壮士,只愿无愧于心,无论沐最终是否死于此地,自今日之后,我李沐二字,在他努尔哈赤的地盘上,有止小儿夜啼之奇效,岂不快哉!”

    李沐畅然一笑,挥手用力向下,白杆兵们挺起长枪,整齐划一的刺穿了剩下二十个俘虏的胸口,几滴鲜血溅到李沐的衣角上,像一朵鲜艳的梅花一般,凌寒傲放。

    沈阳城的城门上,几个汉军旗的士兵躲在门楼里,点着火堆一边闲聊,每个人手中拿着一个冻成块的黑麦饼子,慢慢的啃咬着,不时地用手接住掉下来的麦屑。城墙上空无一人,天寒地冻的,谁也不愿意上城墙受罪。

    “喂!徐二子!快开门!主子让我们给你们这帮饿死鬼送吃的了!”城墙下突然想起一个豪放的声音。

    “妈的,好像是狗熊那个憨货,早不来晚不来这时候来。”徐二子不满的说。

    “二子,你真是不知好歹,他不送粮我们吃什么?这黑面皮子老子实在是啃得够够的了,等会不敲他两斤白面下来,老子和他没完!”另一个汉兵说。

    “行了,老规矩,猜芝麻,猜错的跟我去开门。”徐二子说道。

    就这样决定了四个人选,徐二子带着另外三个人,裹上破旧的棉絮,从门楼里一出来,凉风呼呼的往脖子里灌,不由得咒骂一声“贼老天,真是出鬼的,这两年怎么越来越冷。”

    几个人来到绞盘前,探头一望,城下几十辆大车鼓鼓囊囊,想是装满了白面和盐巴,不由得心中一喜,也忘了冷这件事了,纷纷拉住绞盘,七手八脚的把城门拉开来。(护城河早冻成冰了,所以不放吊桥。)

    熊成的后面跟着几十个民夫,他们都是由白杆兵假扮而成,而第一辆牛车上的车夫则是李沐假扮的,虽然李沐怎么看都不像车夫,反正离得远,大冷天的也没人愿意仔细瞧瞧,一直都是满蒙铁骑压着明军打,什么时候这后方还来过明军了?所以也就自然而然的,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

    剩下的白杆兵们都藏在车子里,除了开头的五辆车,其余的车子都藏了人,麻布一盖,就像一个个麻袋在里面一样,完美的骗过了城防兵的眼睛。

    车队缓缓的进了城,熊成带着秦良玉和几个白杆兵上了城墙,见到了徐二子,熊成熟练的塞了一个小布包给他,笑着说。

    “山东的烟丝,从南边弄过来的,徐哥笑纳。”

    徐二子也不跟他客气,把小包往怀里一揣。往他身后看了一眼,说道。

    “姓梁的又让你自己来?”

    所谓“姓梁的”指的是汉军镶白旗的一个马甲梁西,算是一个小军官,原本是负责押送粮草的,但是由于天气太冷,常常指派人高马大的熊成去做押运任务,所以徐二子并没有怀疑。但这次押运粮草数量巨大,梁西还是亲自来了,可惜没想到成了这辈子最后一次为八旗主子效力的任务。

    “主子怎么会亲自来,这天冷的,哪能让主子受那份罪。”熊成说道。

    “是啊。”徐二子转过身来,缓缓地往回走。“还是老规矩,四斤白面,六斤黑麦,放好了招呼一声,就可以入城。。。啊!”

    徐二子话没说完,就觉得喉头一凉,随后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觉得全身的力气都瞬间抽走了一样,不可置信的看了手中刀口还在滴血的熊成,不甘心的死去了。

    跟在熊成身后的秦良玉和几名白杆兵点点头,飞快的闪进了门楼,将门楼内的汉兵屠戮干净之后,李沐也缓缓的走上城墙来。

    “我们现在还没有成功。”李沐冷静的说。“城内还有三千汉军和八百八旗兵,这些八旗兵都是硬茬,即便是我们偷袭,也要付出至少等同的代价。”

    “是啊,八旗兵战力凶悍,绝非善类,不可小视。”熊成点点头。

    “所以,灭掉这三百精兵,是当务之急,好在天气异常寒冷,他们肯定在城中休憩,这是我们绝佳的机会。”李沐说到。

    “哦?就算是突袭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消灭他们吧。”熊成奇怪的问。

    “山人自有妙计,伯功兄(熊成的字)拭目以待吧。”李沐得意的说,想到现在炸药的制备,不由得一阵欣喜,三年理科没白学啊。

    本来在锦州就想尝试的炸药,可是锦州并没有兵器作坊,火药也是关内运送过来的,根本没有原材料,现在到了沈阳这个大兵工厂,要啥有啥,简直就是天助我也啊。李沐想到这里,就带着秦良玉和熊成,悄悄地进了沈阳城。

    作为建奴的兵器总公司,沈阳城锅炉无数,精通铁器制作的工匠更无数,每一天都在热火朝天的制造新的兵器,虽然火炮也在少量铸造,但由于这个时候的火炮射程不够,威力太小,并没有得到建奴的重视,所以火药的生产作坊就少了很多。

    从铁匠铺中收集了大量的蚀刻金属用的硫酸,又从火药作坊中拿出数量巨大的硝石,反正愿意给的就好好说,不愿意给的就关起门来抢,不一会儿,东西就收集好了。

    李沐知道几个白杆兵把稀硫酸装进一个铜质的大桶里进行蒸发,然后将处理好的硫酸放到另一个铜做的桶内,用木头做了个大塞子堵住口后,在塞子上凿了一个小洞,把硝石扔了进去,随后将气体用一个从茶壶上卸下来的铜管导入铁桶中。冷却下来后,又把铁桶里的东西加上烈酒和硫酸混合起来。

    秦良玉和熊成看着李沐紧张兮兮的一会儿要铁桶一会儿要铜桶,几个白杆兵找了个木桶还被一阵训斥,真不懂这用什么做的桶有什么区别呢?

    李沐看着同理泛着绿色的油状液体,长舒了一口气,最后的结果虽然不是尽善尽美,纯度不高,但是已经足够了,硝化甘油这种东西太纯了反而过于恐怖。

    李沐想到自己居然把硝化甘油制备出来了,想到诺贝尔大哥悲惨的,可怕的实验经历,才发现自己是在鬼门关前逛了一趟,不由得冷汗连连。

    李沐叫来熊成,告诉他将少量液体和大量泥土混合,装在布包里,并预留一根长长的引线,引线上接一小串过节用的爆竹,因为硝化甘油的机械引爆特性,必须有一样小爆炸充当雷管,更嘱咐他一定要轻拿轻放。否则粉身碎骨尸骨无存都是好的结局,更很可能把所有人一起送上黄泉。

    熊成见他说的可怕,也就上了心,全程都小心翼翼,一丝不苟的完成任务,十几个人一直忙到了晚上,才弄好了70个小布包,并且都不敢堆在一起,满满当当的平铺在地上,可怜巴巴的向李沐交差。

    李沐看了一眼,虽然不是很规整,但是手工制作的炸药包能达到这个效果已经实属不易,于是很满意的拍了拍工程人员们的肩膀,饶有兴趣的说。

    “说不定,以后世界上最高的科学奖项就不叫诺贝尔奖,改叫李沐奖了。”

    待到天黑之后,李沐一帮人无声无息的靠近了沈阳城的八旗营房,熊成还一直奇怪着诺贝尔是个什么东西,以前倒是从来未曾听过。

    李沐也没有多解释,只是说诺贝尔是广州那边的一个红毛子,曾经和商队来过辽东,大家也都恍然,没有多问。

    明末的气象状况极度寒冷,科学术语叫做小冰河期,也正是因为寒冷的天气导致北方大量的土地颗粒无收,导致了北方游牧民族无法生存,只好屡屡进攻风雨飘摇的明帝国,最终在内忧外患和大自然的共同努力下,华夏文明最后的曙光轰然倒塌,令人扼腕不已。

    现在寒冬腊月的,沈阳城晚间的温度低的吓人,虽然众人都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走到营房附近也已经没有冻得快没有知觉了。

    这一次李沐只带了大约两百多人,反正就七十个炸药包,扔完就算完成主要任务了,另外八百精兵已经在汉军兵营外做好准备,看到这边火光一起就立刻发起进攻。

    天气极冷,自然没有人愿意出来,连例行巡夜的人都没有,一切都那么顺利,猫在营房边上,听着八旗军营中传来的一阵阵夜枭般的笑声和女子凄厉的惨叫。所有人都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看秦良玉握刀的手微微颤抖着,指甲都把手掌心划了一道口子,鲜血迅速被冻住,粘在刀柄上形成了一条细细的红线。

    李沐担心的事情正是这些人会不冷静的冲上前去,那一切都毁了,他紧张的看着周围的人,看到秦良玉手掌流血的那一刻,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幸运的是,所有的人都保持了一份理智,待到宴饮渐稀,几辆马车从军营中缓缓驶出,马车中低低的啜泣声不绝于耳。后面跟着两辆平板大车,车上满载着赤身裸体的女人的尸体。

    如此畜生,死有余辜。所有人都看向了李沐,他们觉得要是再不让他们发泄出自己满载的怒火,自己真的会发疯的。

    李沐看着马车走远,也是沉默了几分钟,没有人看清这个年轻人眼睛里的东西,愤怒?无奈?不知道,只有李沐自己知道,他突然发现历史从这一刻开始,将不再是自己熟悉的历史了。火器的时代将提早来临,满蒙骑射将在强大的火器面前沦为笑谈。

    历史已经为自己改变了,那就让满清这个充满了腐朽和尸臭的时代,在火光和爆炸的怒吼中,永远埋葬吧!

    李沐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走到秦良玉身边,对他说。

    “点燃引线后,马上尽全力扔出去,绝不可以停留。”

    “好。”

    “秦将军,请重复一遍。”李沐认真的说。

    “点燃引线,马上扔出去。”秦良玉又说了一遍。

    李沐点点头,又对另一个白杆兵说了同样的话,一圈下来,确认了每一个拿着炸药包的士兵都知道了该怎么做之后,李沐拿起了自己的那一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引线。

    吱吱的火药燃烧的飞快,李沐使劲全力把炸药包扔了出去,所有人看到李沐的动作,就像收到了信号一样,几秒钟之内,就把所有的炸药包从四面八方扔进了八旗军的营房。

    硝化甘油和泥土混合的烈性炸药,接触到爆竹爆炸的机械能之后,引发了更可怕的爆炸,

    一个炸药包爆炸的气浪,足以把周围好几座简易的营房整个掀上天,经历了现场直播的李沐才知道,后世电视剧中一个手雷扔到人身边,人还能从中完好无损的穿过,仅仅是把脸弄得灰蒙蒙的剧情纯粹是逗孩子玩呢。烈性炸药引爆的气浪就能让人飞出去老远。

    轰隆隆的巨响震得全城都在颤抖,不仅营房中的八旗兵倒霉了,营房外面的白杆兵们也被吹得东倒西歪,要不是事先安排好的趴在营房的排水沟里,这时候肯定也被气浪卷上天了。

    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大部分八旗兵连惨叫都没有发生就被炸的支离破碎,许多人被卷上天之后落在不远处的民居上,砸出一声巨响,引起一阵惊叫。

    待浓烟散去,秦良玉抽出腰刀,大喊一声。

    “杀啊,杀建奴!”

    白杆兵们挺着长枪红着眼睛冲进了营房,抵近了一看,哪里还要杀,所有的八旗兵或粉身碎骨,或全身支离破碎,或被大火烧得一片炭黑,地上散落着无数的人体上的某个部位,鲜血被瞬间的高温凝固成了黑色,少数命硬没死的,也是躺在地上哀嚎不已,显然痛苦至极。

    惨,太惨了。连久经沙场的秦良玉都后悔晚上不该吃饱了再来了。李沐更是毫不客气的站在门口吐了个够,再也不肯靠近这修罗地狱般的地方,摆摆手让秦良玉处理这一切之后,就带着几十个人,朝着汉军营冲过去。

    汉军营的战斗就简单多了,熊成带着八百精锐白杆兵,一下子就把毫无准备的汉军旗杀的七零八落,在损失了将近一千人之后,剩下的汉军旗兵连抵抗都没有,纷纷跪下投降。

    努尔哈赤梦想中的新都城沈阳,现在暂时属于李沐了。

    一千兵力看守两千俘虏仅仅是刚刚凑合可以对付,李沐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当然不可能拿出主要力量去看守俘虏,于是李沐下定决心,将这两千俘虏屠戮干净,自己这一千士卒已经深陷绝地,没有时间再去可怜别人了。

    站在汉军营的门口,李沐的眼神中透露着太多周围人看不懂的东西,两千战俘,并不是两千块石头,无论前世今生,李沐都是第一次步上真实的战场,但是他却感觉分外的畅快。仿佛自己就一直应该属于这里。

    “公子,解决了。”秦良玉浑身沾着血,拿着微微卷口的腰刀,沉稳的对李沐说。

    李沐点点头,再度下令道。

    “让五百弟兄去铁匠街和钟鼓楼,沿途所有铸造兵器,甲胄,炮弹,重炮作坊和店铺一律彻底平灭。。。一个不留。”李沐回头看了一眼远处一座黄檐飞角的建筑,那是正在营建的大金王宫,也是后世大名鼎鼎的沈阳故宫博物院。

    “天这么冷,再去五十个弟兄,去把那个建奴伪王宫点着取取暖。”李沐说着,拿起一把锋利的朴刀,对秦良玉和熊成说,“剩下的和我来。”

    话音一落,剩下四百多名白杆兵并马、熊二人都紧紧的跟着李沐往旁边一条街道上转过去,站在街口一看,这一条街上都是富丽堂皇的高门府邸,仔细一看,原来是建奴各位贝勒在沈阳的新府邸。因为迁都在即,努尔哈赤十五个儿子中已经有九个把家小妻室转移到了沈阳城。这一次几乎被李沐一行人一网打尽。

    一行人跟着李沐在街面上缓缓的走着,李沐走了不远,突然脚步一顿,招呼军士说。

    “就是这儿了。”

    大家抬头一看,正是努尔哈赤的八贝勒皇太极的府邸。

    所有人都觉得怪怪的,没听说这位年轻公子和皇太极有什么不解之仇啊,怎么一条街上九大贝勒府单单选了八贝勒皇太极的府邸呢。

    唯有李沐冷笑不断,大清太宗皇帝皇太极,这个人是满洲九贝勒中最为机警聪慧,胸怀大略的人,若除此人,至少努尔哈赤老建奴死后,满洲军内部会混乱很长时间,李沐现在太需要时间了。

    “老熊,秦将军,你们带一百个弟兄随我进府,其他兄弟从街口开始挨个搜府,府内无论男女,老少,满汉各族,凡是能喘气的,格杀无论。”李沐冷冷的说,“注意府内枯井、假山、柴房这些平时不受关注的地方。”

    “诺。”众军应诺。

    “走吧,进去跟这位大名鼎鼎的八福晋打个招呼。”李沐说完,转身就进门了。

    大名鼎鼎的八福晋?所有人对视了一眼,熊成在辽东九年了,从来没听过这位八福晋的名号,怎么算得上是有名?

    皇太极的第一位福晋是额亦都的女儿钮钴禄氏,但是这位正福晋早逝,现在的正福晋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哲哲,当然了,还有一位非常有名的待册封的侧福晋,布木布泰。(历史上四年后十三岁时嫁给皇太极,剧情需要提早了一点)。也许并没有许多人认识布木布泰是谁,但是她还有个响当当的名号就是孝庄皇后。

    此时,年轻的布木布泰正和姑姑哲哲缩在后院的一个小房间里。战乱时节,在这个疯狂混乱的城市里,两个年轻的女人犹如惊涛中的小船一般,又能指望她们有多大的胆量呢。

    “额娘。”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声音的主人似乎极力想掩盖声音中的慌乱,“明兵已经到正堂了,躲在这里是没用的,不如出去见一见,我看领头的是为年轻的公子并不是不讲理的人,况且明人都崇尚仁义礼教,我们并不是没有机会。”

    “舒菡啊,额娘身体实在不适,况且。。。我要照看布木布泰,她还是个孩子,一个人在这里我怎么能放心的下?你去应付一下吧。。。打发他们走就是,只要不伤害我爱新觉罗氏人,其余的他们要什么都可以。”哲哲赶忙说。

    名叫舒菡的姑娘沉默的半响,似乎也是犹豫了许久,随后微微叹了口气。回身向正厅走过去。

    李沐此时正在饶有兴趣的打量这位未来清太宗的府邸,同其他贝勒府不同,皇太极府上并不悬挂刀剑铠甲,而是到处都是字画墨宝,不知道还以为是哪个朝廷高官的家呢。

    不多时,里屋里走出来一个身着汉装的女子,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却生的娇艳多姿,一双明眸善睐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精致可爱的脸庞让人一看就深陷其中,盈盈一握的柳腰衬托着饱满的胸脯,莲步轻移间,卷起香风阵阵,仿佛一副美丽的画卷一样。姑娘手里捧着一个茶碗,似乎由于紧张有些微微的颤抖。

    这是皇太极家的丫鬟?不是吧,这满族群众的生活条件也太好了,完全颠覆了李沐对于满族女性同胞的一贯映像,找个这么漂亮的丫鬟诸位福晋能忍?

    舒菡左右找了一大圈,家里所有剩下的丫鬟都不敢出来,护院家丁在前院刚摆开阵势就被这些明兵一阵冲杀崩溃殆尽,院子里还弥漫的淡淡的血腥味,连正福晋都不敢再露头了。无奈,这位皇太极的嫡长女,皇太极第一位福晋钮钴禄氏唯一的女儿,娇生惯养受封玥然格格的舒菡出来端茶了。

    “让你们主子快点出来。”李沐没有接茶水,尽管李沐没有对八贝勒府下狠手,但两者之间暂时还是敌对关系,不能不防。

    舒菡顿时一阵气结,敢情把本格格当成小丫鬟了,有这么漂亮的丫鬟吗?不得不说辽东大地上长大的满族姑娘就是强大,这时候还有心情生这份闲心气。

    “福晋身体不适,公子还是不要随便打扰的好,否则八爷若是回军,公子和手下这一干壮士可不好收场。”舒菡淡淡的说。

    “哈哈哈!”李沐突然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小丫头,看清形势可以吗,现在你为鱼肉我为刀俎,居然还在这里威胁我?”李沐声线渐渐冷了下来,“我和八贝勒有点交情,这才好意相请,别不知好歹!”

    “你!”舒菡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虽然知道李沐说的是实话,还是梗着头说,“我便不让你进去,你其奈我何?”

    周围人都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着舒菡,这么天姿国色的小美女问别人能把她怎么样。这不是废话吗。。。这算挑逗吗?

    李沐似乎都被气的笑了出来,“行行行,不见也罢,反正我的目的也达到了。”其实李沐无非是好奇孝庄皇后是不是真有历史上那么端庄美丽,既然一时见不到,也就无所谓了,而后看着舒菡一眼,突然诡异一笑。

    “这一点东西不拿,戏演的也太假了,我要是不抢点东西也太没当恶棍的成就感了,就你了,我就抢你了!”李沐指着舒菡说道。

    “我?”舒菡傻傻的指了指自己,李沐笑着点点头,转身就走。秦良玉和熊成两人一下子冲上去就把舒菡五花大绑起来,还未带舒菡开口就用布堵住了她的嘴巴。舒菡只来得及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但是李沐已经抬脚迈出了大门。

    李沐出了皇太极的府邸,站在门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旁边传来的是隔壁四贝勒汤古代的府邸,不同八贝勒府的平静,此时的汤古代府一片哀嚎声,李沐的命令明显得到了极好的贯彻和执行,间歇能听到女人无助的哭喊声,李沐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说什么,在此绝境之中,所有的将士都承受了极大的压力。他不能反对将士们发泄压力的行为,否则军队将会陷入混乱之中。

    “秦将军,我们现在的主要任务还有两样。”李沐说道。

    “公子请说。”

    “第一,杀人,第二,烧屋。今天晚上子时之前,我们必须离开沈阳,在这期间,必须尽我们所能毁掉我们看到的一切,原则上,工匠和手艺人必杀,满汉官员次之,财物只允许携带贵重首饰,女人。。。我不希望在我们撤退的时候看到携带女人的兄弟。”李沐冷冷的说。

    “好嘞,公子看我的。”秦良玉招呼白杆兵们就冲进了五贝勒莽古尔泰的府中,不久之后,就有一阵兵器的碰撞之声,紧接着就是听不懂的哀嚎和恳求,有汉语,有满语,有蒙语,只是最后都变成了凄厉的惨叫,直到三炷香之后,一切又复归平静。

    舒菡看着李沐年轻的脸庞,似乎不愿意相信这位年轻英俊的汉人公子却有着一颗铁石般的心脏,她无助的扭动着,但是两名健壮的白杆兵紧紧的摁住了她,看着自己五叔的府中升起的火光,两行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仅仅半日,浴血满城,无数的普通百姓躲在家中,用惊恐的眼睛看着街上对着那些高官府邸破门而入的明军士兵,他们之中有满人,有汉人,但由于大部分青壮都已经被征召,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的沈阳城根本对眼前的一切无能为力。

    随着屯粮的官仓燃起冲天大火,不少人都低声哭泣了起来,这两年天气异常的寒冷,众多田地颗粒无收,加上连年的战火破坏,这些粮食和盐巴是城中十数万居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现在,一切都没有了。满城的百姓,又怎么度过辽东漫长寒冷的冬天呢。

    一日屠城,杀的尸横遍野,排水沟里被血水塞满,迅速冻结成了冰块,血水漫上了街道。一时间,满城凄凉,处处都缓缓的流淌着凶手鲜红的血,浸透着强盗绝望的泪。

    子时其实没有到,所有人都已经在沈阳城的北门集合了,身后在烈焰中哭泣的城池映衬着每个人兴奋的脸庞,天仿佛都是亮的,九大贝勒府,大金的王宫,以及无数高官贵族的家园已经是一片茫然的废墟。

    李沐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壮丽的城市,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的开口了。

    “我已经接到消息,辽阳建奴驻军八千余人已经马不停蹄的赶往这里,辽沈之间相距只有两百里,骑兵半日即可到达,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大家想想,我们该去哪?”

    秦良玉低头思忖一下,抬头张望了一圈,沉声说“我以为,现在我们应该马上转道蒙古,然后从宣府入关,回到大明的统治区。”

    “蒙古?”

    “对,从这里越过大凌河,就是广袤的科尔沁草原,我们一人三骑,昼夜兼程,半个月就能到达宣府。”熊成肯定的说。

    “想法是好的。但是满蒙一家,蒙古已经是满人的盟友,并且奉满洲为主,科尔沁的林丹汗难道会放任我们这些在努尔哈赤家门口撒尿的人回宣府吗?”李沐冷静的说。

    “那我们。。。还有别的路吗。。。”熊成犹豫地说。

    “有!你们想到的,建奴并不傻,他们也一定能想到,就算他们傻,建奴大军中诸如范文程这样的汉奸也一定能想到,所以,努尔哈赤得知沈阳的消息之后,联络林丹汗的信使很可能已经在路上了。”李沐说到。

    “那怎么办?”

    “是啊,那岂不是死路一条?”

    “妈的,大不了再向北打到铁岭卫,再拉几个狗建奴垫背!”

    “是啊,把铁岭,抚顺,清河全部一把火成白地,看老建奴大冬天上哪窝着!”

    “哈哈。”众军大笑,把原本紧张的气氛冲淡了许多。

    “不,我们不往北了,再去铁岭就真的一去不回了。”李沐笑着说。

    “那公子说去哪,我们就去哪。”一个白杆兵说。

    “是啊,我们都听公子的。”

    “多谢众位兄弟信任李沐。”李沐施礼道,“那沐的想法是,咱们不往科尔沁,也不去铁岭卫。”

    “那还能去哪?”众将士面面相觑。

    “我们向东,去朝鲜。”

    “朝鲜?!”大家都吓了一跳,倒不是朝鲜去不得,而是朝鲜现在与建奴的关系不清不楚,非常暧昧,况且就算朝鲜坚持奉大明为宗主国,去了朝鲜之后又怎么回往大明呢?朝鲜是个三面环海的兵家绝地啊!

    这时候人怎么总是把大海当边境线呢?李沐真的是对大明的海权意识无语了,好像看见大海就要回转,不知道在接下来的几百年内,领海是比领土更重要的存在么。

    “从朝鲜仁川到山东登莱府不过一日的海程,只要我们进入朝鲜,遣一二名兄弟乘坐朝鲜官船前往山东,求调登莱水师的舰船数艘,我们就可以从海上回去啦!”李沐说道。

    一众白杆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出生于四川石柱县山区,赴云贵平奢崇明之乱,后来又接受朝廷征召援助辽东战场,身经百战,浴血无数。这支军队习惯于在高山丛林中作战,在大海上那真是大闺女上花轿,头一回。

    “我们现在已经无路可走,如若朝鲜不愿意为我军提供舰船,又或是山东水师不愿意远赴朝鲜,那沐只好与大家一起,为国死节,不惜此身。”李沐沉声说。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为国死节,不惜此身。土家族的白杆兵回首望了一眼沈阳城,沈阳的那边就是大明,她腐朽不堪,国事如汤如沸,王土民不聊生,但是却能给每个人无尽的力量,不管朝廷做了什么,她总是用自己的土地和甘泉,无怨无悔的养育着她的孩子,而每一个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都将会不惜此身,杀尽天下汉家敌寇。

    “白杆听令。”秦良玉回身大喊。

    “在!”

    “全军东进,准备入朝!”

    “诺!”

    此时的朝鲜,正处在光海君王朝的末期,在两年后,也就是天启三年,绫阳君发动政变夺取朝鲜政权,是为李氏仁祖大王。

    与光海君不同的是,绫阳君是大明王朝的忠实粉丝,一直坚持奉大明为正统,但是很可惜光海君并不是这样的人,光海君是典型的墙头草一类的人物,现在后金武力强大,明军连战连败,导致光海君心中的天平摇摆不定,这也是李沐并不看好朝鲜会帮忙的原因。

    但是现如今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西进科尔沁草原必然是自投罗网,只有朝鲜看上去还算是个太平安稳的暂时避难所,于是,李沐一行人吃饱喝足,带上足够的战马和补给,一路向东,取道宽甸堡一带,从安东入朝。

    但是,现如今的宽甸和安东一带的堡垒已经不是大明的控制区了,在这里驻扎了大约三千多的汉军,而且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偷袭已经不现实了。建奴也不全是傻子,沈阳遇袭之后,全辽东的建奴军队和仆从的汉军,蒙古军都进入了高度的戒备状态,想再演沈阳之战,是不现实的。

    李沐和一千白杆精兵,昼夜兼程,终于在三天之后,宽甸堡的石筑城墙已经巍峨在望了。

    宽甸是辽东堡垒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围绕宽甸先后有大明,朝鲜,和建奴三方力量修建这座堡垒,大明甚至将宽甸堡和辽东蓟门长城相连,几经修筑之后,就有了现在摆在李沐面前的这座高五丈,宽三丈的巨大堡垒了。

    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大明修筑的坚城堡垒如今成了李沐难以逾越的天堑。李沐想到这就一脸苦色,辽阳军很快就会知道自己的逃跑方向,毕竟不可能把沈阳城里所有喘气儿的都宰了祭天,三万大军行动比自己稍微慢一些,但是建奴的铁骑不是开玩笑的,最迟三天左右,想必建奴大军就会抵达宽甸堡了。

    “哼哼,宽甸城高池阔,我大金数千军兵驻扎在此看,你插翅难飞了吧。”后面突然想起一个得意洋洋的声音,李沐回头一看,就看见舒菡昂着俏脸趾高气扬的看着他。

    “妇人之见,小小数千建奴就想困死我,简直痴人说梦。”李沐坚定地说。

    “你就吹吧,当初萨尔浒你们明军吹有大兵五十万,结果被玛法和阿玛拿三万人就打得全军覆没,真是可笑之极。”舒菡嗤笑着说。

    李沐也没有反驳,他静静看了一眼宽甸高耸的城墙,淡淡的说:“此战如若沐身得幸免,回归大明,必提领天兵,灭尔满洲,鸡犬不留。”

    舒菡还想嘲笑他,但是看着李沐的眼神和眼中燃烧的战意,那样的复杂和无奈。其实李沐对于满族并没有什么偏见,在后世满族也只不过中华众多民族中的一个,而且早就与汉族水乳交融,不分彼此了。

    他的仇恨更多的来自于原本属于这个时代的李沐的记忆。而其他的,则是对于满清政权的厌恶,这个浑身腐朽的末日政权扼杀了中华民族曾经兴起的希望。

    在明代末期,无论是心学对理学的战争,《天工开物》的发表和风行,都意味着中原大地已经开始步入近代启蒙的阶段,而一切积极,美好的愿望,都在崇祯十七年的那个春天,戛然而止。

    “你不懂。”李沐似乎是对舒菡说,似乎是对自己说。“亡满洲族裔,于我而言,仇恨并非是最大的原因。”

    “哼,你们明人就是假惺惺的,远不如我们满人来的豪爽。”满族姑娘嗤之以鼻。

    李沐也不与她争辩,自己屠灭沈阳九大贝勒府,唯有八贝勒皇太极得以身免,小丫头恨自己才是正常的。

    舒菡见李沐不理自己,没趣的转过俏脸,狠狠的搓揉着手中的缰绳,仿佛可恨的某人一样在她手中饱受蹂躏。

    “公子。”秦良玉拍马上前,沉声说道,“宽甸堡若是强攻,凭我们的力量,当是难以克之。”

    “我知道。”李沐静静的思忖良久,突然回身问道“弟兄们有没有人通晓满蒙语?”

    白杆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都是四川兵,平时骂人都用的瓜娃子,哪里懂得满蒙语言。

    后面一直不做声的熊成开口了:“我会一点点简单的,简单的对答,稍微复杂的就不行了,而且仅限蒙语。”

    “不行,必须满蒙皆通,而且熟练者。”李沐摇了摇头。

    众人都默不作声了,这个技能真不是一般的技能,尤其是对于这些远道而来的军士而言。

    李沐眼光流转,突然落在了旁边的舒菡身上。

    舒菡被李沐看得浑身一凉,满眼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巴巴的说:“你不会找我吧?”

    李沐微笑着点头。

    “不可能,喂。。。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小可李沐。”

    “对,李沐!你还要不要脸了!你屠我族裔,火烧沈阳城,居然。。。居然还有脸让我帮忙!”舒菡简直是气疯了,天之娇女实在是长了见识,这世上竟然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当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啊。

    李沐仿佛没有听见一样,笑着伸出手学着西方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在大家还奇怪的时候,一把就把舒菡拉到了自己的马上,双手一下子环过美人盈盈一握的纤腰,抓住缰绳用力一夹马腹,胯下的马儿长啸一声,撒开蹄子飞奔而去。

    这回就算是以开放热情著称的满族姑娘也羞得满脸通红,李沐手挨着的地方仿佛着火了一般火辣辣的,扭动了半天,发现实在挣脱不了,只好大声喊着:“无赖!无耻!流氓!无。。。”还没说几句,一阵冷风顺着钻进了舒菡的喉咙,凉的她连连咳嗽,却也老实了许多,不再张嘴受罪。

    “我问你,满语救命怎么说?”迎着呼啸的北风,李沐大声问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咳咳。”舒菡被刺骨的北风刮着脸上生疼,却又没法开口反驳后面那个可恶的人,怒气冲冲的表达了一下抗议就闭上了嘴巴,绝对不和敌对分子有任何妥协。

    “你知道吗,如果我攻取不了宽甸,那我就带兵北上铁岭卫,把你们发家的老巢全部烧光。”李沐在身后,冷冷的对舒菡说。

    “那又。。。如何!”

    “辽东年年大寒,一年比一年甚之,我一把火烧掉辽东存粮一半,逼着你们满人进攻宁锦,而在这个天气下,攻城无异于自杀,不攻,则你们辽东百万满裔至少要饥馑而死去一多半。”李沐笑着说。

    “卑鄙!”舒菡无可奈何,又不愿说话,只好气哼哼的骂道。

    突然,李沐手中缰绳一紧,用力拉住马头,奔马昂首抬蹄,扬天而啸,舒菡吓得胡乱的一把抓住了李沐的手臂,大声用满语喊道:“救命啊!”

    “多谢姑娘赐教。”李沐哈哈一笑,扬起马鞭狠狠的抽了一猛子,马儿吃痛之下,撒开蹄子冲着宽甸城的城墙飞驰而去。

    “你疯啦!我们会被守军射成刺猬的。”姑娘明显感觉到了恐惧,不由自主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李沐恍若未闻,一边策马飞奔,一边用满语大声喊到:“救命!救命!。。。”

    不多时,宽甸堡上的守军发现了李沐二人。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城墙上人影幢幢,不多时就有几十把弓弩对准了城下的两人。

    宽甸堡数千守军,攻城是不现实的,于是李沐早早的换上建奴军队的衣物,甚至连头上都套上了长辫子,前额沾上半块猪皮,灰头土脸的样子显得十分狼狈。

    “城下何人!”城墙上传来一声厉吼,但李沐听不懂,显然不是汉话。

    “姑娘,现在靠你了,要是说错了,咱们就要一起做黄泉路上的同命鸳鸯了。”弓弩之下,李沐还有闲心口花花的调侃一下怀中的女孩儿。

    “呸,谁要和你这个下流的人做。。。做那什么。”舒菡俏脸通红,嘟起小嘴气呼呼的回道。

    “再不说话,我们放箭了!”城头上声音再次传来,奈何李沐还是听不懂。。。

    舒菡真是想说这个坏到骨子里的流氓是明军,是屠城沈阳的罪魁祸首,但她知道这样做的结果肯定是和李沐一起被射成刺猬。谁能指望宽甸这个小堡垒的守军能认识大金待字闺中的玥然格格呢?

    女孩子在遇到生死问题的时候从来都不是勇敢的,所以舒菡无奈的妥协了。她冷冷的问李沐,“我该怎么说。”

    “你就告诉他,你是大贝勒的女儿,沈阳城被八千明军屠灭了,明军已经撤离沈阳不知所踪,大贝勒传令沿途所有城池堡垒无论见到任何军队都不准出城,违令斩不赦。”李沐悄声说。

    满蒙女子多善骑射,危急关头选一个信任的女子传令很正常。

    舒菡转过俏脸,用自己所能喊出的最大声音对城头上叽里呱啦一阵子,城墙上沉默了好久,随后又是一阵吼声。

    “他们问我们要不要帮助。”舒菡回头说道,恰巧碰上李沐紧张的眼睛,赶紧低下头去呢喃了一句。

    显然守城这样的命令比让对方开门更能取得信任,李沐知道对方戒备心已经小了许多,便说道,“让他们给我们一些烈酒吧。”

    虽然很奇怪李沐这时候喝酒是明显缺心眼的行为,但还是如实的翻译了一遍。

    城墙上悉悉索索一阵子,传来一阵和善的笑声,对于好酒的满族人来说,在这个大冷天里要几袋烈酒是最合理的要求了。

    没多久,城墙上一声弓弦响,吓了李沐一大跳,就看一支栓了绳子的羽箭迎面而来,“蹭”的一声稳稳的插在马腿边两三步的地方,扬起一大片灰尘。

    “好厉害的箭术。”李沐不自禁的赞叹了一句。

    稍带片刻之后,麻绳上晃晃悠悠的飘来三个大皮袋,估摸着加起来有尽二十斤酒,李沐也不多说,捡起皮袋,让舒菡跟热情的建奴军士们道了个别,就飞快的跑回了白杆兵的驻地。

    一到地方,李沐就跳下马来,把酒分给每一个白杆兵的将士,然后郑重的说。

    “过了这里,到抵达朝鲜国的义州还有四百里的路程,在这期间我们不能停歇,必须尽力赶路。这些酒非常珍贵,可以暖身,可以消毒,所有受伤的兄弟包扎必须使用烈酒,现在没时间解释为什么,大家照做就是。”李沐说道。

    “后方行进的兄弟在马尾上每人绑一张草席,准备完毕我们就马上出发!”

    “诺!”

    仅仅两个时辰后,宽甸堡的守军就看到了黑压压的明军骑兵呼啸而来,但见明军后队扬起雪尘漫天,不知有多少兵马。所有人都严谨的遵守了命令,放任李沐一行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朝鲜王朝,即朝鲜李氏王朝,自1401年李芳远被大明册封为朝鲜国王之后,成为大明的藩属国,至今二百年过去,现任朝鲜王是光海君李珲,这个人是典型的墙头草派,一直在明金之间摇摆不定,直到被手下发起政变推翻,也是这一次朝鲜之行最大的变数所在。。。

    要说朝鲜已经做了大明二百多年的藩属,天朝上国的思维早就根深蒂固,并不是光海君一个人能转变过来的。

    李沐在抵达义州之后,秦良玉亮出了大明三品武官的官凭。这位征战南北的巾帼将军显然还是很有人气的。于是李沐一行人迅速受到了义州郡守和各地县令的热情接待。

    李沐,舒菡,熊成,秦良玉诸人都被带到州衙住下,其余军士留下五十人守卫以外,其余人都在城中的驿馆和客栈中休息。

    时间平静的过了三天,李沐还在等待朝鲜朝野对他们的态度,一时间李沐竟然显得有些无所事事,就白天拉着熊成向秦良玉讨教武学,晚上去找舒菡,好好的和人质讨论一下赎金问题,但每次都被人质打的狼奔豕突。。

    这天夜里,李沐刚从舒菡房里鼻青脸肿的出来,揉着鼻子骂咧咧的回到自己的地盘上,刚躺下不久,就听见窗口一阵响动,惊得李沐赶紧伸手去摸枕头下面的长剑,可是电光火石间,一道清亮的寒光已经架到了脖子上。

    “谁?”李沐脑子里转过了一万种想法,终于肯定了还是先问清楚对方是什么人。

    “阁下就是大明使者李大人?”对方声音清亮温柔,明显是个娇俏的女孩子,就着月光就能看见对方窈窕绝美的曲线。

    “难道是舒菡觉得赎金数额巨大接受不了准备灭口了?”作为辽东这一地区李沐暂时认识的两位女性朋友之一,明显老持稳重的秦良玉将军不会这么无厘头,那么舒菡同学理所当然的就成为了头号嫌疑人。

    “舒菡?”李沐试探着问了一句。

    “李大人,失礼了,我代表主上想和李大人谈一谈。”女子收起长剑,四十五度鞠躬表达了歉意。

    好吧,这么有礼貌肯定不是舒菡那个满族野丫头,李沐颇有些失望的说。

    “你的主上?姑娘,恕我冒昧,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哪个国家的。”这年头满族人,蒙古人,朝鲜人都以说汉语为荣,精通汉语就像后世精通英语一样是大众潮流,还真不好根据语言判断国籍。。

    “小女子是朝鲜国人,代表大妃娘娘来和李大人会面。失礼了。”女孩儿轻柔的说。说着又施了一礼。

    这小姑娘声音好听,想必也是个不错的美人,就是太不随和了,说一句话鞠一个躬。

    李沐念头一转,大妃娘娘?就是仁穆王后,是前任朝鲜王宣祖的王后,光海君害死了她唯一的儿子永昌大君,又把她囚禁在西宫四年之久,这个老怨妇和现任国王是生死之仇啊。

    李沐突然明白这个女孩子来做什么的了,因为后来仁穆大妃支持绫阳君李倧干掉了光海君成为了新的朝鲜国王。

    “代表大妃?我看不见得,你的主上应该是绫阳君殿下吧。”李沐笑着说。

    “啊?”女孩儿似乎惊讶的捂住了嘴,然后忽然觉得不妥,又赶紧鞠躬说道:“对不起,让您见笑了,失礼了。”

    “好了好了,别鞠躬了,我看着都头晕。”李沐挥了挥手。“你们主上消息挺灵通啊,我到贵国不过才三天,你就站在我的床前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羞,女孩儿稍微退后了一步,然后轻声说道:“殿下让我来,是想和您谈一。。。”

    “你叫什么名字?”

    “啊?”女孩儿再一次愣住了。

    “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谈话呢?喊你喂,你就答应吗?”李沐老毛病不改,又开始调侃漂亮女生。

    “可以的,大人您随意称呼。”女孩答道。

    “那你叫什么?”

    “我。。。李妍。。。儿”女孩儿断断续续的说,显然不是很适应来自国际友人的自来熟。

    “你到底是叫李妍还是叫李妍儿,在汉语里可不一样啊。”李沐觉得这个小丫头真是各种呆萌,李倧怎么会派这么个清纯少女搞谈判工作?

    “李妍儿,三个字的。。。是汉城的。。”绫阳君特使羞答答的完成了自我介绍。

    “噗嗤。”听到姑娘连籍贯都交代了,李沐忍不住笑了出来。

    似乎见李沐不像一般的天朝使者那样刻板,李妍儿有些羞恼了,不满的哼哼,“大人,我是代表朝鲜绫阳君殿下来会见大人的,请您认真考虑我的建议。”

    “妍儿姑娘请讲,沐洗耳恭听。”李沐平静的说道。

    忽然的礼貌让李妍儿有点适应不过来,沉默了少顷,才缓缓的开口,声音珠玉落盘一般,极为悦耳。“大人来我国已经数日,不知我国朝野现在为了大人的到来已经争吵了许久了吧。”

    “哦?这是沐孤陋寡闻了,不知贵国久不接见天朝的使者是何原因,正准备进京面见你们王上求询此事。”李沐佯装不懂的问。

    李妍儿微不可查的轻叹一声,开口道“大人有所不知,现在朝野之中对大人的到来持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怕。。。”

    “怕?怕什么?!”李沐的语气骤然凌厉了起来,“大明为尔二百年的宗主上国,怕谁?蒙古还是建奴?此二国弹丸之地,跳梁小丑尔,也能让贵国文武首鼠两端,惶惶不可终日?”

    “大人息怒,绫阳君殿下自然尊奉大明正统绝不敢有丝毫忤逆。”小丫头赶紧表达了自己坚定的政治立场,“但是王上并不这么认为,建奴多次秘密派遣使者入朝谈判,我主上无不强烈要求斩杀建奴使者派兵协防辽东,但王上态度一直摇摆不定,对于建奴使者也未有明示。。。”

    “笑话,摇摆不定是何意思?”李沐哂笑一声,“难道贵国想违背宗法,大逆不道,对抗天朝朝廷?”

    “大人,无论是王上,还是我朝鲜国满朝文武,都绝无敢违逆大明朝廷的意思啊。”李妍儿急忙解释道,“我国军力不足,土地狭小而寒冷,国力较之建奴多有不如,而如今王上因此畏惧大明的死敌,实为不该,所以,我代表我主上,绫阳君殿下,恳请大人协助我主上,进谏我王,匡正朝中风气,主上承诺于此,如果大人愿助绫阳君殿下取得朝政掌控之权,必将倾全国之力,协助大明抗击外敌。”

    听了李妍儿的话,李沐沉吟了一会儿,绫阳君是彻底的亲明派,这是毋庸置疑的,历史上仁祖大王的表现证明了一切,直到晚清时期,朝鲜尚且在使用崇祯皇帝的年号。

    但是现如今自己并没有拿得出手的力量,哪怕朝鲜相比起大明和建奴都显得如此渺小,但是朝鲜毕竟是一个有着十余万军队数百万百姓的国家,自己手中这一千多明军,能够帮助绫阳君取得王位吗?

    更重要的问题是,光海君是大明册封的朝鲜王,绫阳君即便是通过某些手段得到了王位,如果朝廷不予以册封和承认,这个朝鲜王是做不下去的。在这个年代,大明就是这么任性,她承认的朝鲜王,哪怕手无一兵一卒,在朝鲜国内也拥有无上的权威,受到一致的拥护。

    “妍儿姑娘,此事事关重大,恐怕短时间内,我尚且无法给你一个答复,代我抵达汉城,面见。。。”李沐话说了一半,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拍门的声音。

    “谁?”李沐高喊了一声。

    “是我。”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到李沐的耳朵里,吓得他浑身一激灵。

    是舒菡的声音。

    “夜深了,姑娘来此多有不便,还请明日。。。”

    “嘎吱”,门开了。

    穿着一身白色宽大的朝鲜装素裙,秀美的长发上还散发着淡淡的热气,扎着朝鲜未婚女子特有的细带,修长紧致的长腿踩着一双白色绣鞋,上身是一件淡绿色的素服小衣,系上一条红的耀眼的衣带结,刚刚出浴不久的舒菡,换上一身朝鲜传统的女装,显得娇媚无双,绝色明艳,仿佛月亮一般,温柔明媚,俏生生的站在门口似弱柳。。。额。。。是的,弱柳姑娘已经要有爆发的趋势,因为她一眼就看到了房间中间有点尴尬的李妍儿小姐。

    “李大人,好兴致啊!现在你自己和你手下那一干明军的命运还如临深渊,摇摇欲坠,还有心思在这里倚红偎翠,行风流事!”舒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觉得整个人的汗毛都要炸开了,冷冷的讽刺道。

    “舒菡,不是你想的那样,李姑娘是朝鲜官方的代表,是来和我商讨进京事项的。”李沐解释道,但他觉得舒菡应该是不会相信的。

    信了才有鬼了,漂亮女孩子,尤其是漂亮的没道理的女孩子是向来相信自己的,舒菡嗤笑一声,又冷冷的说“是啊,朝鲜国的代表,深更半夜到李大人的床榻上谈进京事宜!你们朝鲜国还真是民风开放,比起我大金更有甚之啊!”

    “舒菡,你胡说什么!”李沐见舒菡说的不堪,怕还没有进京就得罪了绫阳君可就不美了,赶紧训斥道。“事情涉及朝鲜国内一些机密之事,你不懂,怎可胡言乱语!”

    “我乱语?”一向无法无天的玥然格格有想哭的冲突,强忍着情绪狠狠的看了李妍儿一眼。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眼泪不觉溢出眼眶,对着李沐喊道“李沐,你真是无耻之尤!敢做不敢当!”说罢,提着那似乎经过一番精心打扮的朝鲜长裙,转身香风一闪,就跑开了。

    “唉。”李沐知道这件事根本无从解释,朝鲜国内的情况复杂,不是舒菡可以想象的,绫阳君李倧那个混蛋也是,派使者还派个千娇百媚的美人来,是怕事情谈不好用美人计的吗?早知道有美人计这一说刚才应该好好端着,一会儿说不定。。。

    李妍儿不知道这位李大人已经想到爪哇国去了,眨了眨好看的眼睛,好奇宝宝般的问道“大人,这位姑娘是满蒙族人?”

    除了满蒙族人,没人会叫建奴叫大金的,大明和朝鲜均不承认大金政权的合法性。

    这位据说偷袭八旗骑兵主力,火烧盛京城,屠杀数万满人的大人,居然有一位满族的红颜知己吗?

    “没有,舒菡姑娘是只是我的人质。”李沐解释了一下,当然李妍儿信不信就不知道了。

    李妍儿当然是不信的!只是她并没有权利管这位大人的私生活,于是就说道“那既然如此,三日之后,主上在汉城恭迎大人。”

    “如此甚好。”

    汉城是朝鲜国的都城,数十年前,大明万历年间,日本军队入侵朝鲜,攻陷汉城,将城中百姓屠戮一空,所有朝鲜宫殿付之一炬,随后大明出兵十万,帮助朝鲜击败日本军队,朝鲜复国,宣祖大王回城重建新宫殿,是为壬辰倭乱,朝鲜称壬辰卫国战争。

    光海君继位朝鲜王之后,深觉新修之朝鲜王宫狭小不堪,难显帝王之气,于是开始扩建王宫,大肆征发民力。所以当李沐一行抵达汉城之时,感觉到了后世建筑工地上一样,木质的杠杆器械和码放的石料随处可见,更大更加富丽堂皇的新朝鲜宫城正在拔地而起。

    舒菡穿着一身飘逸的绿裙汉装坐在马上,自从那日穿着韩装在房间里跟李沐吵了一架之后,舒菡姑娘一下子恨上了之前觉得好看无比的朝鲜服饰,又穿回了汉服,并暗暗较劲,好几天对李公子不理不睬。好在李公子脸皮够厚,毫不在意,况且自己确实什么也没有做,理直气壮地继续动不动就撩拨一下绝美的大金公主,并以此为乐,乐此不疲。

    壬辰倭乱毁掉了富丽堂皇的景福宫,光海君立志重建朝鲜王宫,但是一时半会不能入住,于是决定在昌德宫召见李沐一行人。

    从汉城的城门一路前行,中央大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朝鲜国的普通百姓走在两边的甬道上,好奇的打量着这些身着汉家官服的队伍,有反应快的,赶忙低下头去,谦逊的站定着,喧闹的大街竟然慢慢安静下来。

    李沐一脸兴奋的望着两边行礼的朝鲜百姓,顿时觉得民族荣誉感爆棚,满脸激动无比,兴趣盎然的样子。此等露脸的好事正当与朋友共赏,转头一看,却发现熊成和秦良玉等人一脸淡然的策马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没有丝毫的激动之色。

    “喂,伯功兄,你看这些朝鲜人,一天天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还跟我们抢着过端午节,现在这么老实听话的样子真是看着通体舒畅啊。”李沐笑着对熊成说道。

    熊公子用看外星人的表情望了他一眼:“朝鲜是我大明治下藩国,其子民也是大明的属民,哪里有你说的那样,拽的什什么万的?”

    额。。。看着秦良玉和白杆兵们心安理得的样子,李沐暗暗的捏了一把汗,自己的脸皮还是不够厚啊,要鄙视他们,狠狠的鄙视他们!

    于是在昌德宫接见李沐一行人的朝鲜王光海君,见到的就是这样一群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的人。

    要说大明朝廷与这位朝鲜王的关系,确实是很一般。

    光海君李珲,为了得到朝鲜王位,害死了仁穆王后的嫡长子永昌大君和嫔妃金氏所生的临海君,囚禁了仁穆王后,虽说宫廷斗争残酷无比,但是像这样直接向两个亲兄弟下死手的人,却也是不多见的。

    万历皇帝对于李珲的得国不正深感厌弃,同时因为万历皇帝和文武大臣的国本之争,为了证明立长不立幼的政策正确性,大明礼部五次拒绝不是嫡长子的光海君请求册封朝鲜王的要求,“继统大义,长幼定分,不宜僭差”。后来在满人的压力下,为了拉拢这个盟友,最终册封了他的王位。

    说到底光海君也是无奈,大明不册封,他即便是得到了朝鲜的军政大权也是镜花水月,连领议政都指挥不了,没有圣旨就没有威望可言啊。

    在昌德宫中,秦良玉出示了自己的官凭,秦良玉不仅是石柱土司,也身兼三品军职,况且大明女战神的名气真不是微博刷出来的,那是真刀真枪换来的。

    至于李沐和熊成就不用介绍自己了,当然依靠报家里长辈的名号,也堪堪足以震住朝鲜朝野。曾任辽东督师的熊廷弼就已经是无人不知的辽东统帅,更不用说钦封宁远伯的李成梁了。

    “诸位请坐。”见礼之后,李沐等人跪坐在光海君的左手下方,而右边则是朝鲜国的高官显贵。

    “请问秦将军,李公子,熊公子,大明辽东前线战事胶着,此时诸位手握百战精兵,不去往辽东助战,来敝国是有何要事?”朝鲜高官大多通晓汉语,一位看上去五十多岁的中年官员问道。

    李沐见此人身着红袍,品级定然是三品以上,故而沉声问道,“我观这位大人气度俨然,红袍加身,敢问大人贵姓,在贵国官居何职?”

    “公子谬赞,臣姓徐,以微博之力恬居礼判。”礼判大人客气的回答。

    礼判就是礼曹的最高长官,朝鲜国的礼部尚书,管仪式、制度、外交辞令、国葬、宴会、外宾接待、史官、科举等。是正二品的大员。

    石柱宣抚使秦良玉看了一眼这位礼判大人,沉声说道:“徐大人,我们一行人抗击建奴,于七日之前火烧沈阳城,偷袭建奴大营,杀伤甚重,军士疲敝不堪再战。奈何归路布满强敌,艰险无比,希望借道贵国回归故土。”

    此话一出,朝鲜方面一瞬间就莫不做声了。

    “秦将军,不劳相问,在下司宪府司宪,有幸得国姓李。”一个看上去较为年轻的官员说道。“如果取道仁川前往大明,那么我们派人前往登州,这一来一去一月有余,若是建奴派人前来索问,我国国力卑弱,怕是。。。”

    “那还有他法,就请贵国借出海船数艘,载我军士回往山东,我等不在朝鲜国内逗留,即日便可启程。”秦良玉淡淡的说。

    “秦将军,这怕是不妥。”礼判徐大人又开口说道,“我国兵船怎能无上国命令,擅自进入大明疆界,朝鲜虽小,上下之尊还是懂得的。”

    坐在下首的李沐心中冷笑,明明是害怕送明军的消息被老建奴努尔哈赤得知,朝鲜恐怕要有祸事,现在李沐这帮人,在后金眼中简直比整个大明都值钱,闭着眼睛都知道,努尔哈赤要是知道灭了他全家的人躲在朝鲜,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二百年藩属果然养不够这只白眼狼啊,李沐心中愤慨,冷笑着说,“难道贵国朝野准备交出我们投奔辽东贼奴吗?”

    “李公子,请注意你的言辞!我国国力纵然微弱,却也不可轻易受辱。”朝鲜方面为首的一名官员沉声反驳,相比起对于秦良玉这样的朝廷武官,对待李沐这样的一介白身,就明显没有那么客气了。

    李沐眼神转过,只见一名鹤发高官,身穿着一袭宽带红袍,袍上麒麟补子虎虎生威,眼光如电,犀利无比。想必这就是朝鲜的百官之首,大北派的领袖,正一品的领议政大人李尔瞻了。

    这位领议政是光海君的坚定支持者,几次进谏要求处死仁穆大妃,斩草除根,只是光海君考虑到国内压力太大,迟迟不敢动手。

    “李相此言却是奇怪。”李沐丝毫不弱,反唇相讥道:“我大明军士往贵国求援,你们不愿施以援手,百般推脱。言及建奴兵势强大,是觉得我大明羸弱,不堪一战否?壬辰倭乱我大明出兵十万助朝军平倭,忘恩负义莫如此乎?”

    李沐说完,现场的朝鲜官员不觉面有尴尬,尤其是一些对大明宗主地位觉得不容置疑的老儒官员和小北派的部分官员更是面有不忿,奈何朝政为大北派把持,敢怒不敢言。

    李尔瞻还待说话,一直沉默的光海君开口了。

    “天朝远来贵客,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孤王也感与有荣焉。贵部归国一事,乃我国分内职责,孤自当安排妥当。无论是我国派兵船护送诸位又或是请调大明水师,都由我国一力承担,请诸位赴国宾馆休息,数日之内,必将有所答复。”

    “殿下。。。”李尔瞻还要开口,被光海君用眼神制止了。

    “请诸位放心。”光海君沉声说道。“孤绝不敢有违上国之威严,必将尽心尽力,送天兵返回故土,皇上教诲,孤未曾有一刻忘却。”

    秦良玉听完,起身施礼道。“多谢殿下。”

    李沐等人拜别光海君,走出昌德宫正殿,在出宫的路上,熊成低声问道:“云琪,你说朝鲜最终会派人送我们回去吗?”

    “我看,可能性并不大。”李沐说道。

    “哦?却是何故啊?”

    李沐总不能说自己太了解光海君这个人,他就是天生的外交部长,游走在大明和后金两个巨人之间搞灵活外交,两不得罪才是最符合朝鲜利益的政策。何况光海君那么不喜欢大明朝廷。。。

    “朝鲜国力贫弱,当墙头草才是王道,决不能为了一方得罪死另一方,即便是靠拢,也绝不是投靠对方。这个国家几百年来都是这样,几百年后也是这样。”李沐说道。

    熊成似懂非懂的看了他一眼,不再做声。如果朝鲜不同意送他们回国,那情势无疑将会非常危险。

    “李大人,李大人。。。”

    刚过了昌明门,李沐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呼声,就看到墙角边一个穿着浅蓝色小衣,白色宽裙的朝鲜姑娘急切的看着自己。

    李妍儿在这等了好久,但是害怕李沐认不出来自己,只好开口喊他。

    李沐听声音就认出来了,示意秦良玉和熊成先行离开,自己迈步向李妍儿走去。

    走近一看,只见一个樱唇微张,明眸皓齿的娇俏美人,朝鲜特有的裙装盖住了下身的曲线,但仍然能看出高挑的身量,淡蓝色的小衣包裹着鼓鼓的双峰,随着呼吸的节奏一上一下的颤动。虽然不如舒菡那样绝美无双,却也是清纯诱人,安静优雅的好似一朵水仙花一般。

    “见过李大人。。。小女李妍儿,那天。。。有幸见过李大人。”李妍儿低头施礼。

    “妍儿姑娘怎么会在此宫城之中?”难道李妍儿是王室公主?那妆容不对啊,不会这么狗血吧,李沐暗暗的想到。

    “大人容禀,小女在内廷尚衣院制衣,在此恭候大人多时了。”李妍儿轻声说道,声音像露珠落盘一般清灵可爱。

    尚衣院就是皇家裁缝铺,这丫头居然还是个服装设计师啊。怪不得着装品味不错,比舒菡那个野丫头。。。咳咳,怎么老是想起那个满族小丫头。不过说实话舒菡真是专业衣架子,穿的好不好都不影响这种级别美女的丽色。

    “那天晚上,妍儿姑娘潜入我的卧房,把我吓得可不轻啊,姑娘如此姝色美丽,完全可以择此光华明亮之所,何苦明珠暗投,故作神秘呢?”李沐笑着说。

    李妍儿低头羞涩一笑,明眸低垂,皓齿微露,让李沐不觉得一呆。

    “大人赎罪,是小女孟浪了。”

    “那姑娘可有补偿于我?”李沐轻声问道。

    “啊?”李妍儿吓了一跳的样子,更是羞涩无比,而后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问道:“大人要。。。要小女子如何补偿。。。”

    “我要你。。。”

    “大人!”李妍儿剁了一下脚,目光流转间,却又低声说,“这。。。只要殿下同意。。。”

    “要你帮我缝制一件常服,还需要你们殿下的同意?”李沐似笑非笑的说道,笑容要多贱有多贱。

    “李大人,我是来和您商量要事的,若是对小女子有和不满,也请听我一言之后再说。”李妍儿一下子恢复了正常,冷冷的说道,只是急促起伏的双峰暴露了这位佳人心中并不平静。

    李沐见李妍儿真的有点生气了,却又不忍心继续开玩笑了,他才想起这是封建统治时期的大明,并不是后世开放的现代社会,年轻女孩子是不能这么开玩笑的。

    “妍儿姑娘见谅,沐也是觉得姑娘冰雪聪明,优雅知礼,一时有亲近之心,确是把姑娘当做朋友了,若有冒犯,还请多多见谅。”李沐郑重的施礼道歉道。

    “朋友?”李妍儿愣了一下,却又绽开笑靥,“大人确是和以往小女子所见大明天使颇有不同呢。那妍儿也有幸有大人这样的朋友呢。”

    “那就请妍儿姑娘称呼沐之表字,云琪吧。”李沐说道。

    “这。。。我一介女流哪里有称呼大人的表字的道理。。。”虽然这么说,却看到李妍儿可爱的抬起小脑袋,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我称呼姑娘为妍儿,姑娘喊我的表字,如此公平合理童叟无欺,正是最合适的道理。”李沐笑着说。

    妍儿。。。李妍儿又羞红了脸,这是自己的名字没错,但是为何听起来有一种。。。痒痒的感觉。。。

    “妍儿,却不知殿下有何话语传达。”

    “啊!却是忘了正事了!”李妍儿莲足轻跺,急声说道,“殿下约大人。。。额。。。云琪。。。偶吧。。。云琪偶吧在成均馆见面,共商国事,由于殿下的处境,不适合过于招摇,就不遣府上马车前来迎接,由小女子带您前往成均馆,还请见谅。”说着李妍儿盈盈一礼,抬头等着李沐回答。

    “偶吧?”李沐心中窃笑,你以为我不懂朝鲜语,我恰好就认得这个词。

    “说汉语,哥哥就哥哥,还偶吧。。。”李沐一脸欠揍的样子,很拽拽的说道。

    “啊?大人您。。。还通晓朝鲜文吗?”李妍儿瞬间羞红了脸,感觉整个人都快要燃烧了起来,只好用蚊子一样的小声说道:“是,云琪哥哥。”

    李大公子早就被一声云琪哥哥喊得整个人都酥了,这时候你让他干什么都毫无怨言,更别说走两步路了。李沐故作矜持的样子,微微点头,示意李妍儿前面带路。

    李妍儿又是准备施礼,似乎想起来说好的“朋友”两个字,心中一动,冲着李公子倾城一笑,就自顾自的走在前面。

    成均馆离昌德宫并不远,只是一会儿,成均馆秀气精致的大门已经映入眼帘。

    “成均”一词源于《周礼》,“成人才之未就,均风俗之不齐”。成均馆是朝鲜的最高学府,功能大致相当于大明的国子监,后世的北大清华,这里是朝鲜的国学所在,又有馆生数千人,格调不低又能轻易掩人耳目,看来这绫阳君还是有几分精明的。

    馆内似乎正是授课时间,只听得诸馆博士大声诵经讲学,其余嘈杂各异,高低不同,颇有几分菜市场的市井气息。原来这无论古代现代,上大学并无太大区别。。。

    李妍儿领着李沐走到一处厢房门前,门上高书汉字“明伦堂”,三幢朝鲜式的立式华堂矗立在眼前,李妍儿走上去脱下绣鞋,李沐也走上前去,正准备取下鞋履,却见李妍儿已经蹲下身来,轻轻的帮他取下鞋子。

    李沐心中一动,正待说话,李妍儿已经开口了。

    “殿下,李大人已经到了。”

    屋内立刻就传来声音,“请他进来。”似乎等这句话等了好久一样。

    李妍儿伸手打开房门,李沐踏步而入,见眼前屋内装饰典雅,两旁摆放着整齐的矮案,案桌之后的墙壁上是满满的书卷。

    屋子的中间站着一个身穿朝鲜常服的年轻男子,身形标准,气度不凡,贵族气息扑面而来,却又让人生出亲近的心思来。

    想必这就是绫阳君李倧了,人家是有大明分封的爵位的,李沐率先见礼,“沐一介草民,让殿下久候在此,实在罪过,望请海涵。”

    “哈哈,李公子家世渊源,又手握精兵,在辽东战功赫赫,肯定会受天朝封赏,不可妄自菲薄啊。”李倧笑着说道。

    听李倧一口标准的汉语,李沐真是感慨不已,这时候的大明帝国,华夏大地,是世界上最先进文明的象征,大明周围的国家,无论敌友,都以学汉语,食汉菜,着汉服,诵四书五经,明孔孟之道为荣耀。祖先千年的光荣,却被自己这些不肖子孙丢的干干净净,怎能不让每一个炎黄子孙汗颜。

    心念急转间,李沐也不再客套,他和李倧都很清楚双方的目的,李沐需要朝鲜王朝的协助返回大明,李倧需要李沐的帮助夺取政权。历史上的李倧直到三年后才发动的政变,因为有了李沐这一千精锐的改变而提前谋划,李倧还能像历史上那样成功推翻光海君,成为新的朝鲜王吗?

    作为穿越到大明的人,李沐迫切的想改变历史,却又害怕改变历史,历史一旦变化了,李沐就是去了未卜先知的能力,那对于他无异于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殿下,据沐所知,贵国王上所掌握之大北派的无数文武官员,控制着汉城所有的驻军,内三厅、训练院、世子翊卫司、扈卫厅、捕盗厅、内外义禁府都是被大北派牢牢把持,殿下不是想让沐随您上书王上,请王上禅位吧。”李沐毫不客气的说道。

    李倧听了也并不着恼,只是淡淡的说。“李公子所言不假,只是大妃和我当然不会毫无准备,公子却是没有我了解的更深。”

    “愿闻其详。”

    “李公子,现在我们是合作的关系了吗?”李倧认真的问道。

    “当然,贵国朝野不可能协助我部归国已经是明显的事实,为了我们一千兄弟的性命和大明未来的战略,和殿下您合作都是有利的。”李沐说道。

    “却不知李公子有何诚意否?今日之后,我和大妃多年的心血于公子而言,就是明灯下的白纸,一览无余了,还请公子谅解。”李倧说道。

    “不知殿下需要何种诚意?”

    “我知道李公子年方弱冠,却尚未婚配,我派去的特使李妍儿姑娘,是我王叔临海君(仁穆大妃是嫡长子永昌君之母,原来的王后,李倧是老五定远君的儿子)最小的女儿,封明露郡主,我这堂妹生的无比可人,若是公子愿娶我这堂妹为妻,那便是公子最大的诚意了。”李倧说道。

    妍儿?堂堂明露郡主,居然在尚衣局制衣,看来绫阳君这一支确实处境艰难。想到这里,李沐心中一动,这样温柔可人的大美女,说不想要是骗人的,至于她可能的监视,反正自己总要归国,离开朝鲜也就没有必要继续监视自己,也完全可以放心。只要收下一个天下男人都无法拒绝的礼物,就可以达成关键的合作,一切都显得太美好了。

    “恐怕我不能答应您,殿下。”李沐沉声说道。

    “嗯?”似乎没有料到李沐的拒绝,绫阳君李倧也是愣了一下,奇怪的问道,“这是为何,难道公子。。。不喜欢。。。”后面的语气有些揶揄和古怪。

    “殿下,在我眼中,妍儿姑娘是我的好朋友,并不是殿下可以赠送的物品,若是沐能得到妍儿姑娘真心倾心,自然是欣然应允,但若是只是殿下这一句话,沐其心难安。”李沐的难安,却不知是因为李倧的话,还是为了其他的什么。

    李倧似乎沉吟了一会儿,短暂的沉默之后,竟然点了点头,说道,“好,既然选择了公子,我也愿意付出十二分的信任,还请公子上前,我取名单予你,但公子只可心记,不可笔录。”

    有魄力。李沐暗暗赞叹,点了点头。

    之后两人悄悄地嘀咕了好久,直到临近午时,李沐才走出明伦堂,临走时,李倧还特意请李妍儿代替自己招待李沐享用午餐,李沐却不愿逗留太久,婉拒了。

    走出屋门,看到李妍儿,这姑娘突然低下头,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云琪哥哥,谢谢你。”随后优雅转身,像一朵淡蓝色百合花,衣决飘飘带头引路而去。

    “谢谢?谢我什么?”李沐莫名其妙。

    刚走到门口,却听到门口一阵嘈杂,间或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夹杂在其中,只是人声混乱,听不太真切。

    “你们朝鲜好生无礼,我家公子是天朝的使者,却被你们弄丢在王宫里,一整天不知所踪,好不容易打听到来了你们成均馆,却是不让进去,公子若有闪失,你们担当得起吗?”清脆悦耳的声音,带着几分气愤几分焦急,不由得让李沐心里一暖。

    走到门口,果然看见舒菡俏丽的身影,菡,是含苞未放的花骨朵,所以这位姑娘似乎很喜欢水绿色,一身水绿色的汉装包裹着完美的胴体,却在胸前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雪白,引人遐思。那无比精致的容颜就好像世间最完美的艺术品,即使有李妍儿这样的顶级美女在侧,相比之下,也是颇有些黯然失色。

    成均馆门口聚集了很多的馆生,大家议论纷纷这泼辣女子的身份,眼神却都不住的在舒菡的身上逗留,毕竟这样绝美的美女,不可能不吸引饿狼们的眼光。

    “喂,野丫头!”李沐开口一喊,吓了李妍儿一跳,还以为李沐在喊自己,萌萌的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眼光里充满了疑问。

    李沐顿觉尴尬,歉意一笑表示自己不是在喊她,然后快步上前,一把拽住舒菡的手,招呼其他随同舒菡一起来的几个随从,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说,刚才在成均馆门口那个朝鲜娘们是谁!”小美人一到国宾馆,房间都没进,就站在中庭苍翠的大树下,双手插在盈盈一握的纤腰上,气势汹汹的问道。

    这位满族姑娘明显不太清楚什么叫知书达理,只是气哼哼的,迫不及待的想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是仁穆大妃的孙女儿,临海君的女儿,朝鲜的明露郡主

    。”李沐老老实实的说。

    “郡主?”舒菡也是一愣,没想到李沐的面子大上天了,居然让郡主给他带路!

    随后舒菡心念一转,又冷冷的说道。“该不会是那天晚上上你床上谈国家大事的郡主吧。”

    要不怎么说男人最大的敌人是女人的直觉呢!李沐真是突然觉得说这话的人一定是饱经生活沧桑的有识之士。

    “这。。。那天晚上,我真的没有做什么。”李沐无奈的说道。

    “是吗,呵呵。”舒菡明摆着一副信你才有鬼的样子却又硬着嘴说,“关我什么事?”

    “哎呀,舒大人啊,确实子虚乌有的事情,让我怎么承认啊。”李沐说道。

    “我是爱新觉罗的子孙,不是舒大人。”舒菡冷冷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你和那个郡主商量的,无非就是怎么回国的问题,那我呢,是不是准备好拿我去换取你的乌纱帽了?”

    “乌纱帽?你这傻丫头又在胡说什么。”

    “李大人,我告诉你,我就是大金的格格,封号玥然,我娘是八贝勒的正福晋钮钴禄氏,想必还是值一顶两三品的帽子的。”舒菡说着,朝着李沐凄然一笑。

    “我不怪你,我知道两国战争本身就没有什么仁慈可言,只是听说你们大明对于敌国俘虏,都是施以斩首和凌迟之刑,我。。。怕,求你在回国之前,将我鸠杀,也算是。。。”舒菡说到这里,似乎突然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让他放过自己的理由,于是只好抬起头,对李沐说,“只要你能答应我,我就。。。随你处置。”

    谁都明白这个随你处置的隐含义,可是舒菡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谈判的筹码,但是像李沐这样屠杀千万满蒙族人的在世白起有没有怜香惜玉的特质,舒菡并不是很确定。

    李沐沉默半响,突然笑出声来,笑着都停不下来了,舒菡听见他笑,一颗心也沉了下去,他是觉得我可笑,觉得我异想天开么,罢了,只待我自己寻一个机会,找个地方自尽,也是干净了事了吧。

    “傻丫头。”李沐突然伸手摸了摸舒菡头上瀑布一般的长发,然后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发丝触手盛若绸缎,仿佛浑然天成的玉石一般温润,他终于知道自己拒绝绫阳君李倧那诱人条件的根本原因了。

    “你。。。干什么。。。”舒菡呢喃小声的反抗,却没有拨开李沐的手。

    “放心吧,等到此间事了,我就送你回返沈阳。”李沐淡淡的说道。

    舒菡抬起清灵动人的双眸,绝美的俏脸上却没有多少兴奋的表情,然后低下头,轻声回答道。

    “好。”

    三天后。汉城,朝鲜义禁府。

    副判义禁府事,三品,内禁卫副将,从三品,左右翊卫,从四品,左右卫率,从五品。

    这是一次绝密的会议,参与会议的人都是绝对的心腹,义禁府,内禁卫,世子翊卫司等各种宫城内外的武职机关的主官或副官都赫然在座。

    汉城的主要武力组成包括了汉城本地的驻军,即训练司,内三厅的军队,以及捕盗厅的衙役番子。另外义禁府相当于大明的锦衣卫,拥有数千名职责“特殊”的番子,是朝鲜威名赫赫的特务机关。内禁卫和世子翊卫司是拱卫王城和东宫的军队,是名副其实的皇家禁卫军。

    现在看来,李倧已经掌握有部分义禁府和内禁卫的军队,世子翊卫司已经完全落入其手中,但是城内驻军方面却几乎没有渗透,这想必也是李倧在历史上等待了三年才发动的原因。而李沐这一千精兵的到来刚好补上了李倧的手下在驻军上的薄弱环节。

    “各位,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这位就是天朝钦封宁远伯的嫡孙,李沐李公子,他和其手下百战精兵将助我等进谏王上,匡扶朝鲜国政,严惩大北派宵小之辈。”坐在上首的绫阳君李倧沉声说道。

    李沐正式施礼之后,就坐在桌边,认真的听着这些朝鲜武官商量政变计划。

    现任朝鲜王光海君李珲立志剿灭小北派和原本忠于永昌大君的官员,加上由于光海君并非长子,对于严格执行宗法制的朝鲜王国来说,无疑是一个异类。他害死了两位哥哥,被朝鲜朝野诟病已久,即便是大北派的很多官员,也对光海君这种禽兽行为嗤之以鼻,所以后来的李倧政变在朝鲜历史上的定义是“仁祖反正”。

    舆论基础,武力威慑,精密谋划,都是政变成功的必要基础。

    其实关于兵谏的流程,绫阳君李倧和手下们都已经做了无数次的计划,只是没有办法阻止内三厅,捕盗厅和汉城府的介入而一直没有实施,这一次,阻止这些城中驻军的任务,自然是落到了李沐一行的身上。

    这是一池不得不趟的浑水,为了回归大明,也为了为未来和建奴的战争中争取一个坚定的盟友,李沐和所有汉家的勇士一样,责无旁贷。

    “殿下,关于贵国捕盗厅和汉城府的部属,于我大明王师而言,当是可以抵挡,只是内禁卫和义禁府并非全然在殿下的掌握之中。据我说知,内禁卫大将,义禁府判都是大北派坚定的支持者。。。”李沐顿了一顿,说道。“内禁卫和义禁府有五千精兵,决不可掉以轻心。”

    李倧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李公子所言甚是,这些我也早有谋划,内禁卫大将宋述远已是冢中枯骨,除掉他就在这几日,至于义禁府的金允国,哼哼,此人多次上书会同领议政大人要求处决大妃,当我真的毫不知情么,这样的人,也自有他应得的处置。”

    李沐也知道这其中细节自己并不需要知情太多,因为他了解李倧这个人,并不是他认识了绫阳君多久,而是历史上已经写得很明白了,李倧之后干了什么事他都清清楚楚。。。

    而光海君李珲没有料到的正是李沐这一千白杆兵的介入,光海君也不是傻子,他千算万算防着李倧,却不知道李沐也加入了绫阳君的阵营。

    按理来说,作为大明的使者,根本没有理由趟朝鲜国内政治斗争浑水的道理,就算是光海君不能提供让李沐等人回国的必要条件,他又怎么知道李倧就可以呢?

    当然了,李沐就是知道。。。他还知道光海君肯定不知道他知道。。。

    有了一千以一当十的白杆精兵,突然多了如此巨大的助力,原本险恶无比的情势一下子明朗起来,绫阳君李倧觉得心情大好,遂在府中设宴,宴请李沐和随行的熊成数人。当然,秦良玉不能去,她是正经的大明朝廷武官,若是去了,未免有里通外国的嫌疑。

    李沐虽然能做主,毕竟只是一介白身,完全可以以私交的理由前往,当然,只要李沐不说,谁也不知道他可以做主。绫阳君李倧也是自己觉得请不到秦良玉,才冒险邀请了李沐,谁知瞎猫碰见了死耗子,刚好捡到了。

    宴饮甚欢,宾主和睦,李倧一杯酒下肚,身子也是热了起来,气氛也轻松了许多,说到底,李倧今年也才二十六岁,李沐刚及弱冠,熊成也只比李沐打了一岁,三人都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却仿佛经历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沧桑。

    李倧是壬午倭乱时,在逃命的路上出生的,父亲定远君也多亏了比光海君年岁更小而保全一命,从小到大就一直处在如履薄冰的境地中。熊成更不用说,熊廷弼下狱之后,他被发配辽东为奴,被建奴捕获之后更是受尽了无数的苦楚,现在身上依旧伤痕累累,难以愈合。

    李沐算是最幸运的,虽然家中长辈战死疆场,但是从小到大并没有受过太多的苦,只是对于前世家人和朋友的思念,让他每到孤独之时都痛苦不堪。

    提起辽东的建奴,李倧毫不掩饰对这个野蛮民族的厌弃,朝鲜素有“小中华”之称,对于自己独有的历史文化非常自豪。在真正的历史上,清军两次征伐朝鲜,动员十余万军队才使朝鲜屈服,即便是如此,在李氏王朝终结之前,历代朝鲜王都没有接受过清廷的册封和谥号,也从来不使用清廷的年号。

    相比起许多迫不及待减掉头发迎合新主子的汉人,朝鲜王朝显得却显得有骨气的多。

    “云琪,不是我说你。”李倧好像喝多了,说话也渐渐不那么客气了,“我妹妹妍儿,生的那么好看,绝代。。。那个。。。好看。。。,又贤惠温柔,给你做妻子,你居然,居然拒绝了。我告诉你,你今天必须给我说出个所以然来,否则我。。。我要是成功了,我就把你绑在大炮上,射回大明去!”

    李沐本身就不是古代人,喝多了酒,就更忘记了那点尊卑观念,何况对于朝鲜总有一点天生的大国优越感,也毫不客气的说道:“敢!你小子懂不懂就把妹妹当礼物送人,你以为你是圣诞老人啊,这是碰上了小爷我。。。我这种有节操的好青年,我要是娶老婆,她,她若是不喜欢我,娶回来又有什么意思。”

    李倧被李沐的圣诞老人,节操这类新词弄得一愣一愣的,他也只以为是自己的汉语水平不达标,也没有在意,就红着脸,把杯子扔到地上,笑着说:“你还真是讲究,送给你,自然就会喜欢你了,哪里有那么废话,她要是不听话,你就好好的教训她,我李倧也。。。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一个二十岁的大老爷们,堂堂宁远伯嫡孙,连个妻室也没有,说出去都丢死个人。”

    你却不知同床异梦的夫妻有多少,李沐心中不以为意,只是冷冷的说:“好像你有多少老婆一样,嘚瑟什么呀。”

    “笑话,我李倧十五岁就有了第一个侍妾,十七岁娶妻闵氏,十八岁纳妾徐氏,二十一岁纳周氏,现在长子都九岁了,你还有脸跟我比?”李倧说道,“哪天带你去汉城的春香院试试,你们中原女子可爱,我朝鲜女子却也有你想不到的温柔体贴。”

    “好啊好啊。”李沐没说话呢,熊成一脸兴奋的答应下来,又伸出被酒液弄得湿漉漉的袖子去抓李沐的衣服。“我早就想去了,云琪要是有机会,必须与民同乐啊!”

    “谁与你去那烟花之地。”李沐瞥了熊成一眼,这个年代又没啥保护措施,谁知道干不干净,况且把第一次交代在青楼里,李沐心里无论如何接受不了。

    “不是吧,李大公子看你那一脸紧张的样子,不会还是个初哥吧。”熊成戏谑的说,这种男人间的玩笑古今通用,千百年来都是这样。

    李沐很想回答他虽然自己没有经历过实战但还是不是傻子,该懂的还是都懂得,只是一时涨红了脸不知如何回答。

    “不是吧,你家是宁远伯府啊!”熊成和李倧像是发现了美洲大陆一样,兴奋的尖叫起来。

    “云琪,你不是认真的吧,哈哈,我会笑死的,哈哈哈!”李倧突然一口酒喷了满桌,把酒杯扔在一边,毫无顾忌的大笑起来。

    看边上的熊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李沐作为现代人,完全感觉不到笑点在哪里,用看傻子的眼神望着两个疯子闹作一团。

    “笑够了没有!有啥了不起的,姓熊的你不也没有成婚!”李沐怒气冲冲的说。

    “但我十七岁就有两个侍妾了啊,哈哈哈!”熊成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还一个劲的拍着李沐,往他衣服上抹。

    “妖怪,吃俺老孙一棒!”李沐终于恼羞成怒了,随手捏了个剑诀,拿起盛酒的长勺就冲着熊成碾压过去。

    熊公子当然不能无辜受灾,站起来就跑,李沐见追他不上,变化长勺为暗器,一记小李飞刀,长勺正中绫阳君李倧的额头,打得他整个人蒙住了,回过神来之后,瞬间激怒了原本看笑话的围观群众,李倧也顺手寻摸一支芽碟作为兵器,嗷嗷叫着杀向李沐。

    现场一片混乱,门外的卫士们受到严令不允许进来,只好焦急的喊道:“殿下!殿下!是否需要我们进去!”

    李倧用朝鲜语大声叫道:“没你们的事儿,呜那厮,给本王站住!”

    三个人闹到深夜,精疲力尽的躺在地上,好在朝鲜是跪式文化,房屋都是有地板的,三人手中还捏着兵器,手边倒了一地的酒器,就这么迷迷糊糊的打起了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