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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历了几个月的漫漫征途,季书等人终于又回到了江夏城。

    翠绿的庭院里,轻语安静地坐在树下,听季书讲述着这段略有些惊心的故事。

    “这么说,青山追随你那赵大哥从军去了?”

    轻语有些着恼,青山既是父亲安排给她的护卫,也是她的玩伴,更是她大哥一般的存在。她平时虽然也说青山蛮力过人,战场之上肯定是一员猛将。

    但此时,真听闻青山跑去从军了,她心情又有些复杂。

    就好比急着女儿婚事的父亲,忽然有一天听女儿说要和谁谁谁结婚?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这个男的人品怎么样?对女儿是不是真心的?有没有物质条件让女儿过上好日子?还是说女儿甘愿和他过苦日子?无数烦心事一时涌上心头。

    “你就这么让他去了?”轻语狠狠瞪了季书一眼。

    “这是青山自己的选择!”季书不是不明白的轻语的心情,老实说,轻语、青山、黄暗三人是季书在“这里”屈指可数的朋友。战场上刀剑无眼,青山去从军,季书又怎会不担心呢。

    但这就是乱世,没有地方是一定安全的!不管是那不为人知的山村里,还是那权势显赫的司徒府里,都是一样,季书比谁都更深刻地明白这一点。

    战争不结束,人命就如那池中浮萍。

    “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路。”

    “姐姐,你不也老想着当救苦救难的女侠吗?”

    轻语一愣,哑然一笑。

    季书又安慰道:“再说了,子龙大哥本事可高了,能和子龙大哥比肩的,恐怕整个天下也不出10人。姐姐放心,青山跟着他学艺,那是再好不过了!”

    在他看来,赵云这样忠肝义胆的英杰才配得上姐姐,相比之下,那劳什子的天下第一的吕布简直不知所谓!此时自然顺便给赵云打起助攻来。

    可惜轻语现在可不关心这个,她虽然心里已经想通了,但嘴上却不服软,上来就是给季书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轻嗔薄怒道:“好你个头,出去几个月回来,长本事了,知道跟姐姐顶嘴了!”

    “嘻嘻”这时,一个少女翩翩走进了庭院,银铃般的笑声让二人不由转头看去。

    “姐姐别生气。子龙大哥确实武艺非凡,子渊倒也没忽悠你,青山跟着子龙大哥,你大可安心!”

    少女身穿广袖流仙裙,白色小靴,长发及腰,眉目如画,肌肤胜雪,让季书看得一愣,又引得少女咯咯直笑。

    “姐姐,你新认识的朋友?”季书醒悟过来,连忙转头尴尬地对轻语问道。

    却见轻语眼睛睁得圆圆的,双手捂着嘴巴发出“哎”的一声低语,显得惊讶异常。

    少女俏皮的眨着眼睛,笑道:“子渊,怎么样,认不出我了?”

    “啊?”季书歪着头,看着少女有说不出的熟悉感,可是又想不起在哪见过,看着看着,自己倒脸红起来了。

    “哼,我是黄暗啊。”

    ······

    荆州有5大世家,其中两个就在江夏,一个是城北的黄家,家主黄祖,正是江夏太守;一个是城南的黄家,家主黄承彦。

    少女微微欠身,低头说道:“小女黄月英,这里给轻语姐姐和季兄道歉了。”

    “我倒不是成心隐瞒大家。只是我爹名为是黄承彦,我家乃是荆州世家豪门,刘荆州更是我姨父,现在外面兵荒马乱,出门在外难免要隐藏身份。”

    “后来虽然想和大家坦白,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就一直拖到了现在。想到以后在江夏城里总不能一直女扮男装过来见你们,就干脆这次回来向你们坦白了,还请姐姐和季兄不要生气。”

    见月英一副楚楚可怜的的模样,轻语连忙高兴地拉着她的小手坐下:“我就说嘛,这天下哪有这么标致的公子哥?我猜就有猫腻!不过也不好乱说就是了。月英妹妹安心,姐姐高兴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你的气?”

    “嘻嘻,也就青山和子渊这两个呆子才一点知觉都没有”轻语得胜般斜眼看着季书。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古人诚不欺我!

    一瞬间涌上季书心头的是种什么感觉呢?

    有些气恼,又有些······

    惊喜!

    听了轻语的话,季书回过神来,老脸一红,狠狠地瞪了一眼黄月英,转头低声喃喃道:“我说我怎么没发现呢,原来是个飞机场!”

    不想月英的耳朵极好,竟然听到了,她狠狠瞪过来,脆声道:“虽然不知道‘飞机场’是什么意思,但总觉得你在说一些失礼的话耶!”

    “怎么会呢!黄兄你想多了。”季书心一虚,不觉左顾右盼起来。

    “季书,老爷喊你去大堂。”这时,一个家丁走了进来传话。

    季书如获大赦,拔腿就跑,让月英直翻白眼,轻语更是嬉笑不止。

    韩府,大堂。

    “季书,你来了。”韩嵩放下手中打茶杯,示意季书坐下。

    “大人,不知道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季书抱拳一礼,坐下问道。

    韩嵩正色道:“王允本来在信中跟我说,你很有才干,让我给你安排个差事。不过你后来出门在外,这事就耽搁下来了。我准备让你去做我的幕僚,先帮我处理一些政务上的杂事,你愿意吗?”

    季书吃了一惊,他原以为自己没有名气,又是仆从出身,韩嵩给他安排进县衙从小吏做起就不错了,没想到竟然让自己做他的幕僚。

    幕僚看起来是个没什么实权的闲职,不过这就相当于是韩嵩的军师一般,给他出谋划策、提供建议,联系到韩嵩在荆州的官位和影响力,这已经算是破格的栽培了,季书急忙抱拳道:“谢大人!”

    韩嵩满意的点点头,道:“这次征讨孙坚,黄太守吃了大亏,成了孙策的筹码,面子上有些过不去。等过段时间我再给你引见一下黄太守,对你的仕途也有好处,今日你先回去休息吧。”

    “是!”

    走出大堂,季书不由叹了口气,想起了仅仅见过几面的孙坚,心中叹息,又一个英雄在这乱世里逝去了。这时,季书脑海里不禁又闪过一人,一个昙花一现的传奇。

    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

    ······

    再说洛阳方向。

    随着那一夜袁绍和孙坚的冲突,诸侯之间的默契终于撕破了,只剩下赤裸裸的利益争夺。

    曹操、公孙瓒、刘备等人将这些看在眼里,没多久就各自推说些借口早早离开了洛阳,退出联盟,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对于这点,身为盟主的袁绍很不满意。

    对于众诸侯来说,他们也同样很不满意。他们花费了大量的钱粮来此讨贼,是为了功成名就。

    而眼下,洛阳是打下来了,可皇帝却不在这里,那如何去加官进爵、封王封侯呢?

    要说还有什么好处,恐怕就是董卓强迁洛阳,急切间遗留下来的财富。

    洛阳城乃是汉朝国都,何等富庶?

    既然皇帝都不在了,现在只剩下一座空城,那还不是任他们搜刮?

    于是诸侯间就上演了一出出闹剧。东郡太守乔瑁更是死在兖州刺史刘岱手中。

    诸侯离心,搜刮完洛阳的财富便各自散去了。

    十八路诸侯共讨董卓,声势浩大,结果却虎头蛇尾。

    局势变化之快,匪夷所思,让天下人都看呆了眼,所有人心底都不由冒出一个想法。

    大汉或许真要完了。

    岁月如梭,悠悠便已过去了2年时间。

    董卓依然在长安城中逍遥快活,西凉诸郡被他牢牢掌控在手中。

    倒是天下诸侯却各自征战,许多名字已经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天下纷乱,冀州牧韩馥软弱无谋,便请了声望极高的青州牧袁绍共主州事,没想到却被袁绍架空。冀州乃是天下粮仓重地,袁绍得到此地,实力空前膨胀,很快又将原来丁原的地盘并州收入囊中。

    河北之地,只剩公孙瓒的幽州还没有被其控制。

    而曹操,自从诸侯联盟失败后,便得到了天下无数豪杰的青睐,实力像滚雪球一般,从原来的一郡之地到后来掌控兖州和司隶州,成为了新的权贵。

    徐州陶谦为了讨好曹操,便谴人送曹操老父到曹操处相聚,没想到麾下士卒贪图曹父钱财,竟然杀人越货!曹操大怒,兴兵讨伐徐州,所过之处尽皆屠城。陶谦大急,四处求救,公孙瓒借了刘备3千士卒前来相救。双方正相持不下时,曹操忽闻董卓遣吕布领大军出征,攻打司隶州,这才急忙下令撤军。事后,陶谦既感佩刘备高义,又深感自身不足,便将徐州牧让给了刘备。

    汉室刘焉稳坐益州,割据一方,做起了土皇帝。

    同为汉室宗亲的刘表,心就大上了许多。杀死孙坚后,孙策率领3千残兵逃到了庐江郡,江东诸侯纷纷自立,不服孙策调遣。刘表大喜,出兵吞并了长沙郡,向南又占据了交州,等他再把目光转向东边时,江东诸侯急忙组成了联盟,又联系占据了半个扬州的袁术,这才将刘表挡在柴桑郡之外。

    ······

    江夏城。

    这一天,晴空万里,微风习习,碎石铺就的山道上有3个登山客正缓步而行。

    季书看着山间郁郁葱葱的树木,心神不由放松了下来,开心道:“山里的景致就是好,让人神清气爽,咱们赶在中午前登上山顶吧。”

    林间的虫鸟清吟,其声如乐。

    偶尔有些不知名的鸟儿从林子的这边飞到林子的那边。

    轻语蹦蹦跳跳,欢快得像个孩子:“嗯,好久没出城玩了,这里确实不错。甘大哥走快点。不然我们可就丢下你了。”

    “叮当”一声声悦耳的铃铛声响起,跟在最后的那人竟然是曾在江上遇到的水贼甘宁。

    此时,他左肩正背着一个登山用的行李包,却龙行虎步,显得轻松异常,一双眼睛紧紧追随着那个倩影。

    “对了,轻语,你不是让我打听青山的消息吗?我来之前刚收到一份军报。前些日子曹操不是打着‘为父报仇’的旗号杀向徐州了么?听说现在已经被刘备、孔融、陶谦、公孙瓒等合力打退了,此次公孙瓒麾下的白马义从立功不小,赵云和祝云两人的战绩这里也有些线报。青山他倒也混出点样子了。”

    轻语难得听到青山的消息,立刻兴致昂扬道:“咦,还有这事?那场大战公孙将军也派人去了?不知道青山他现在过的怎么样呢!”

    军报里哪会说的那么详细?又不是一方诸侯。

    甘宁挠挠后脑勺,开口道:“太守府收到的线报只提到,公孙瓒遣赵云统领3千白马义从追随刘备救援陶谦。此战,白马义从击破曹操右军,使得曹操爱将夏侯惇仓皇而逃,共杀敌2千余人,其中赵云连斩曹军7员小将,立下大功,除此之外还提到赵云的副将祝云也斩下1员曹军小将。既然斩将立功,我想青山他应该也过的还不错吧。”

    见轻语眉开眼笑,季书自信满满地说道:“姐姐我早说了吧,青山跟在子龙大哥身边,你只管放心就好。”

    随后季书又滔滔不绝的说起赵云的英勇事迹。

    甘宁见轻语听的入神,不由吃味起来:“那算什么。我要是在,未必比不过那赵云。”

    轻语咯咯直笑:“嗯,甘大哥这么厉害,一定也不差。”

    甘宁的心思那是路人皆知。要说这两年季书和甘宁相处的倒也不错,算得上是朋友了。

    不过季书早把赵云当作姐夫的最佳人选,这件事上绝不含糊,见状不由翻白眼道:“哼,我都看到牛在天上飞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小贼吹的?”

    甘宁还没反应过来,轻语却板起脸生气道:“子渊别乱说!甘大哥早就不做水贼了,现在已经是江夏的官军了。”

    季书本是随意调侃,只是一提到“贼”字,难免有揭甘宁伤疤之嫌,可惜话已出口,见状连忙认错起来:“是,是我用词不当,我道歉······”

    咦?等等,姐姐帮甘宁说话了!季书低声急道:“姐姐,你不会真看上这个家伙了吧?”

    “你又乱说什么?我和甘大哥还不是那样的关系。”

    轻语大窘,脸色通红,双手叉腰怒道:“不说这个了,这么久不见月英来找我玩是怎么回事?不会是你惹月英妹妹生气了吧?”

    一听到月英的名字,季书不由闷闷道:“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没招惹她啊。毕竟人家是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有事情忙不过来,顾不上我们也没什么吧。”

    轻语听到这话,不知为什么真要生气了,只见她还要说些什么,不过甘宁却神色犹豫的插话道:“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两人同时疑惑地看向甘宁。甘宁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开口道:“黄家的大小姐要结婚了!”

    “什么?”两人一时间失神的看着甘宁。

    甘宁用手比划一下道:“就是常和我们一起出来游玩的那个黄家大小姐,黄月英啊,她准备要出嫁了。”

    “什么!”季书和轻语同时大叫起来。

    ······

    “爹,我不嫁!”黄月英倔强地看着黄承彦。

    黄承彦微微皱眉,他有一子一女,儿子才学平庸,堪堪维持家业,女儿却惊才绝艳,深得他的宠爱。家中大事,很多时候他都能放心地交给女儿去办,但唯独婚姻大事不行。

    “莫非,你喜欢上了那个姓季的臭小子?”女儿交往亲密的朋友也就那么几个,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月英轻咬红唇,没有开口。

    “不行!”黄承彦哼了一声,又长长一叹,苦口婆心道。

    “爹倒也不是非要门当户对,可那季书原本不过是司徒府一介仆役。就算现在做了韩嵩老头的幕僚又算的了什么?怎能和孔明相比?”

    月英是他的掌上明珠,他很早之前就开始为女儿挑选夫婿了,从人品到才学,从家世到相貌,无数青年才俊中,诸葛亮都是一等一的。

    “我就不明白,你看上那小子什么?就算他真有些才华,可他能和孔明相比吗?他不过是萤火之光,孔明那是当空之皓月!”

    月英撇过头去,气道:“孔明大哥是很好,但是,我对孔明大哥那只是兄妹之情!哼,反正我不嫁!要嫁,你自己嫁!”

    “胡闹!”

    爹爹虽然严厉,但是都是为了你好,以后你就知道了。黄承彦板起脸来,强横道:“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得到你自己做主!从今天起,到出嫁之前,你不许出府门一步!”

    “爹!你!”月英又是气又是急又是委屈,含着眼泪夺门而出了。

    黄府外。

    已经到了晚上,街上点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季书站在不远处望着黄府的大门,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

    季书闹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个时候到这里来,来这里究竟要干什么,他只是觉得心里很焦躁啊。

    我来干什么?

    问她,你要结婚了吗?

    问她,你要结婚了,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一声?

    还是问她,要嫁给谁?

    我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季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徘徊不定。

    这时,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季先生?”

    季书循声望去,是许屠,记得后来做了月英的护卫。

    许屠和季书、月英是过命的交情,对于两人那不清不楚的关系比谁都了解,其实他也暗暗心急,要还不见季书来,他都打算明天去找季书问个清楚了。此刻他心中一松,调侃道:“你可来了!我去府外买些东西,没想到回来在门口这能遇到你。跟我进去见月英小姐?”

    “嗯。”季书支吾了两声,还是点头了。

    许屠呲牙一笑:“月英小姐出嫁在即,可不是想见就能见了。跟我走吧!”

    有许屠带路,其他家丁也没人来询问,季书畅通无阻的走到了月英的房外,而后许屠便远远守在了院口。

    该说什么?

    站在门口,季书手停在半空中,彷徨无措。

    你要嫁人了吗?明明一直以兄弟自居,但是一听到她要嫁人了,这心中无法释怀的苦闷又是什么?

    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告诉我?我明明不是她的什么人,一直都不曾是。但是心中有一点小小的期盼,难道一直以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吗?

    轻轻的敲了敲房门,不多时,门便开了,月英一脸惊讶地愣愣的看着季书。

    今夜的她,穿着女装,没有了往常的洒脱,终于恬静如少女。

    她的屋里很乱,各种零件铺了一地。荆州一带都知道黄家有一个才女,她改进了水车,让耕种用水更便利,此外还发明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她是古怪的天才,季书早就知道。

    他张张嘴,良久才问出一句话来。

    “你要嫁人了?”

    一瞬间,时间停滞,就如走进了电影里的特写镜头。

    屋檐的阴影遮住了她的眼睛,只看得到玲珑的玉鼻,如樱的薄唇。

    “嗯。”

    月英低下头,看不清她的表情:“他是诸葛家的二公子,我小时候还和他一起玩闹呢。”

    果然是他。

    黄家是江夏大族,单佃户就数千人,更别提其他产业了。她是世家的大小姐,只有世家子弟才和她般配吧,更何况那人是诸葛亮。

    我早就知道。

    要恭喜她吗?

    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得想要吐出来。

    要恭喜她才行啊。

    该怎样予以她祝福呢?手忍不住颤抖。

    她明明站在眼前,却好像越走越远了!

    回过神来,季书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抓住了月英的小手,她的手有些冰凉:“是你愿意嫁给他的吗?”

    这个举动让季书自己都大吃一惊,他没有放手,只是倔强地看着月英。

    砰!砰!砰!

    这一夜太静了,季书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喜欢眼前这个少女。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才喜欢上的,哪怕才学比不上,哪怕地位比不上,但这无畏又无望的相思是确实的。

    皎月如灯,地面像披上一层银霜,亮堂堂的。

    月英抬起头,她的头发像闪动着光,她的眼中好像映着一轮月亮:“这是爹爹许的亲事,我没答应。”

    忍不住傻傻地笑了,只这一句话就够了。

    心明明还在胸口,却好似已经飞到了天上。

    欢欣雀跃!

    季书感觉自己发了疯,却一点也没有害怕:“那天,我一定会来见你!你不愿意的事,谁也不能强迫你!”

    说完这句话,季书就落荒而逃般转身走了。

    因此,他没听见,月光下,少女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

    那一天,江夏热闹非凡。

    官道上来了一支七八十人的队伍,披红挂彩,八抬大轿,吹着喜庆的鼓乐,撒着艳丽的花瓣。

    但凡江夏人都知道了,黄家的大小姐要出嫁了。

    月英的闺房里,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屏退了下人,和月英说起了私房话。

    “他若出息,就等你们堂堂正正回到江夏,再成亲。他若本事不够,你们在外面成亲,娘也没意见。”

    月英瞪大眼睛,贼头贼脑地左右瞧了瞧,低声道:“娘,你都知道了?”

    “哼”美妇人笑了笑,“若没我帮着你们,这黄府里,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你爹?”

    月英嘻嘻一笑,撒娇道:“谢谢娘!”

    美妇人爱怜地抚着月英的头发,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女,好像要将少女的样子印到脑海中去:“我让许屠领几个人跟着你,他若对你不好,就回家来。还有,女儿家的贞洁成亲前可要守住了,别被他几句甜言蜜语就骗上了床。”

    月英脸色通红,不依道:“娘!”

    美妇人又哼了一声:“女大不中留!希望你的眼光没错,他真是那个可以和你相守一生的人。”

    见傻女儿甜甜地傻笑,她轻轻地抱了抱女儿,给她戴上了红盖头。

    傍晚,迎亲的队伍接走了新娘子,又带着新娘子的嫁妆和十几个陪嫁的丫头、护卫踏上了归途。

    此时,迎亲的队伍已经走出了江夏城二十里地,眼看着就要到渡口了。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在迎亲队伍的最前面细细张罗道:“大伙们都快些,在天黑前赶到渡口,大家就可以好好歇一晚,明天再启程了!”

    众人应声加快了脚步。

    队伍刚绕过了一个山头,这时前后忽然各冲出一伙人,手持刀枪弓矢,围住了迎亲的队伍。

    甘宁挥了挥手中的大刀,往路中间一站,好似找回了感觉,竟然有些兴奋。

    “都站着别动,本大爷要打个劫!”

    迎亲的众人愕然,没想到荆州境内竟然还有不开眼的山贼敢抢诸葛家!

    队伍里走出一个身穿新郎衣服的俊朗男子,他狐疑地打量了下甘宁,不卑不亢道:“这位好汉,在下南阳诸葛亮,今日家中喜事,途经宝地喜钱定然不会小气。只请好汉放我等一行安全过去,我诸葛世家感激不尽!”

    胆量不错啊,又不吝啬钱财,又知道摆身份恐吓。若是我还是水贼那会儿,定然不会跟你过不去。

    甘宁呵呵一笑,把刀架在诸葛亮脖子上,道:“劫什么是本大爷说了算的。按规矩,劫一成。嘿嘿,子渊,你想要什么就去点吧!”

    诸葛亮立刻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若有所思地看向一旁的少年。

    这目光让季书不禁有些心虚,脸色通红。

    真没有想,会有这么一天,我竟然打劫了诸葛亮!

    抢诸葛亮的老婆!

    你怕不怕?

    但看着眼前的花轿,季书还是坚定地走了过去。

    黄府护卫们默默地让出了一条路。

    诸葛家的家丁们见长刀驾在少爷的脖子上,更是吓得不敢乱动。

    季书走到轿子旁,有些欢喜道:“月英,我来接你了!”

    轿子的门帘打开了,走下一人,凤冠霞帔。

    少女绯红色的嫁纱在晚霞中耀眼异常,长长的秀发梳得很直,粉黛朱唇,美得不可方物。

    还有,还有一把纸扇!!

    月英取下凤冠,狠狠地扇着扇子,恼道:“太慢了!”

    “呃!”

    这我总不能在江夏城门口劫亲吧?

    季书额头冒汗,解释道:“有很多事要安排!”

    但月英没有理会,她恶狠狠的道:“太慢了!”

    “······”

    想必她等的很心急、很不安、很焦躁吧,季书心中一片柔软。跟女人讲道理干嘛?

    “对不起!”季书理智的选择了道歉。

    “哼,好吧。总算是来了,就原谅你了!”月英笑了,笑的很甜。

    “月英,你不愿意嫁给我吗?”诸葛亮再也顾不上甘宁的威胁,转过身紧紧盯着月英,声音有些颤抖。

    月英身子一缩,低下头怯怯道:“诸葛大哥,对不起,我一直只把你当哥哥。”

    诸葛亮现在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呢?

    季书看了过去,这表情太过丰富,简直不知如何形容。

    季书有些暗爽,又有些害怕!

    要不要现在就叫甘宁大哥杀了诸葛亮呢?

    不行。本来就是我们有愧,杀之不义!更何况月英当这个人是哥哥!

    唉,完蛋了!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完蛋了!得罪诸葛亮,这不是找死吗?

    不过,后悔吗?

    季书看着身旁有些战战兢兢的月英,不由微微一笑。

    ······

    渡口。

    几只大船正在做出发的准备,季书等人将要走水路去庐江,然后从庐江北上去徐州,投奔刘备。

    趁现在闲时,季书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跟你爹说过你不想嫁诸葛亮吗?”

    月英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却是他们初见时的打扮,一身男装,英姿飒爽。

    她闻言,不由给了季书一个白眼:“自然说过。”

    “那你爹真不顾你的感受?”季书气恼。

    “诸葛大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五行八卦、行军布阵无所不通。我爹找遍荆州都找不到更好的女婿,我看别说荆州,恐怕天下间能和诸葛大哥相比的都不过十指之数。我爹怎么可能放弃?”

    “按我爹的话说,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入得了他老人家的法眼,我是少不更事,以后会明白他的苦心。”

    她哼哼了两下,扇子轻摇,笑着又白了季书一眼,风情万种。

    季书尴尬地摸摸鼻子,引得轻语咯咯直笑:“那想来,月英妹妹是喜欢阿猫阿狗之类的小动物咯?”

    “姐姐!”月英不复刚才的从容,脸色通红,又气又恼,见甘宁走了过来,连忙跑开,“甘大哥,这次谢谢你了!没想到你愿意帮我们!”

    “哈哈,我甘宁要劫的东西,什么时候失过手?”

    甘宁揽过季书的肩膀,呵呵道:“你们两个,隔了两年,还不是上了我甘宁的贼船?”

    世事弄人,想到当年,众人不禁莞尔。

    众人笑过,甘宁开始正经道:“其实也不用和我客气,我投奔黄祖两年了都得不到重用,早想另投他处了。这次,难得子渊有求于我,心甘情愿地给我出主意,我们也是一拍即合!”

    对于以后的去向,季书也正要开口和月英解释一番:“刘表昏庸无用,荆州大事皆受世家掣肘,难成大事。甘大哥留在荆州为他效命,实在是明珠暗投。”

    “北方袁绍,志大才疏,不然十八路诸侯讨董卓也不至于变成那样的结局,此人早晚被曹操所灭。”

    “曹操倒是个不世枭雄,如今也已经崭露头角。只是此人奸诈多疑,和刘邦倒有几分相似,在他手下做事,难免有些提心吊胆。”

    “所以,我最看好的是刘备。刘备贤名远传,用圣贤的道理约束自己,不曾有一丝背离。虽有些人说刘备是个伪君子,可如果一个伪君子能虚伪一生,那他和真君子又有多少不同呢?加上刘备又是汉室贵胄,名正言顺,得到了不少英杰的投效,麾下猛将如云。此次他救下陶谦,陶谦将徐州都让给了他。现在他得到徐州,如鱼得水,正是用人之时,我们这时去投奔他,定然能得到重用。”

    “哈哈!不错,儿郎们,起大帆,我们出发!”

    大江上,几只大船匆匆远去。

    刚到正午,太阳热辣辣地烤炙大地。道路两旁茂盛的草木无力地垂下,鸟儿也热得躲藏起来,只剩下知了在那不知疲惫的欢闹着。

    官道上远远来了一支队伍,自远而近,走到了清水村。

    “甘大哥,这些日子一直坐船都坐晕了,好不容易到岸了,咱们先去前面的村子休息1个时辰再走吧。”一个白衣男子骑在马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甘宁回头微微一笑,沉声道:“子渊,不是我说你,你该锻炼锻炼身子骨了,才这点路就累成这样,还不如轻语小姐。不过也罢,我们倒也不急着赶路,弟兄们的家眷应该也累了。”

    轻语原本骑着马兴奋的看着四处的风景,听完两人说话,立刻哼哼道:“我早就让子渊粗习武艺,锻炼身体了,可他非要偷懒。还有,甘大哥,你不会见我是女子就小看人了吧?我的武艺虽然还比不过你,不过弓箭、骑马、弈剑都是样样精通,赶些路算得了什么。”

    季书低声接话道:“就是琴棋书画样样不通。”

    轻语眉毛一挑,笑道:“哦?看来姐姐平日里是疏于管教啊,从明天起,姐姐就要亲自监督你习武。”

    季书的脸顿时一垮,特别是看到甘宁一脸羡慕的样子,季书差点忍不住上去打他两记老拳。

    月英坐在车把式旁边,一边摇着纸扇,一边偷笑,解围道:“要习武也等我们到了徐州安顿下来再说吧。”

    轻语看了了季书几秒,又看了月英几秒,一抿嘴,正要调侃月英几句。

    “头,前面那个清水村一大堆人站在村门口迎我们,村长要和你说话!”甘宁的手下韩星正好从前面村子回来,远远便神色怪异地对甘宁喊道。

    “嗯?”

    众人从江夏一路过来,在这里能认识几个人?真要说,也就不久前才在皖口港卖了船做盘缠,结识些商人罢了。众人摸不准情况,一时间不由面面相觑。

    “走,看看去,一个小村子而已,还怕他吃掉我们不成?”

    多想无益,众人骑马到了村口。

    为首的一老叟上前几步,一脸喜色的问道:“敢问各位,可是官府派来的官军?”

    甘宁一愣,道:“要说早几日嘛,我们倒也还是官军,只是,现在我已经挂印辞官,带着众弟兄要另投他处了。不知道老先生问这个做什么?”

    “不是官军啊!”

    村口的的几十人顿时炸开了锅似的,你一句,我一句,乱作一团。

    “安静!安静!都散了回去吧。”老叟好似极有声望,只见他转身说了一句,村民们便各自散了,想来就是村长吧。

    而后老叟看向季书等人,眼中难掩失望,叹了一口气,说道:“远来是客,众位客人如果不嫌弃我们村子简陋,就随小老儿进去歇歇脚吧。”

    季书几人一肚子疑问,见老叟邀请,也就跟了去。

    进了老叟的屋子,几人一一坐下,季书忍不住先开口道:“老人家,这是怎么回事?”

    老叟给几人逐一倒上了茶水,也坐了下来,说道:“小老儿姓宋,叫我宋老头就行。”

    “唉,小老儿在这里给各位道歉了,还请客人不要见怪。其实,今日一早,天还没亮,忽然来了一伙山贼,200多人,把村里的的米粮都抢走了,要只是米粮也就罢了,我们咬咬牙还能想办法。可是村里的年轻女子也都被一起劫走了。”

    众人皱起了眉头,但还是静静听宋老先说完。

    “小老儿的儿子已经赶往庐江城去了,想来要是见到官老爷,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大伙等在村口,都是盼着官军快些来。”

    “可怜她们十几个黄花闺女,若是,若是”

    叹了一口气,宋老好像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似的,哽咽起来,越说越激动。

    “若是在山贼窝里过了夜,就算救了出来,一身清白也毁了。以后······”

    “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众人一阵沉默。轻语和月英、季书三人不由看向甘宁,毕竟月英只有几个忠心追随的护卫,真正能救人的是锦帆军,而能指挥得动500锦帆军的可只有甘宁了。

    老叟忽然跪了下来,叩头道:“我知道我们和各位客人素不相识,但是老头实在急的没办法了,求你们救救那些姑娘吧!各位贵人若是要钱粮的,我们清水村炸锅卖铁也一定献上一份心意。”

    季书心中不忍,也想救人,可是山贼能派200多人去劫村子,寨子里说不定就有三四百人,又占据地利,就算对方是乌合之众,想打下来,也只怕损失惨重。

    为这素昧平生的人,你愿意让你的人去拼命吗?季书看着甘宁,开不了这个口。

    “走,我们去救人!”甘宁起身扶起了宋老。

    见季书等人不由惊讶的看了过去,甘宁尴尬地笑了下。

    “我虽然原先是做了水贼,不过那是黄巾之乱时无可奈何的办法。可从来没干过毁人清白的事情。后来投了官军,更是没做过见不得人的勾当。”

    甘宁看着轻语,想到他们初次见面时,兄弟们叫宣着要抓她回去给自己当压寨夫人,登时脸色一红,转过头去看向副手韩星。

    “士可杀不可辱,名节何其重?坏人家女儿家清白,我最是不齿,这事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若是不管,我等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以‘义’立足于天地间?此去是赴义,韩星,你去告诉兄弟们,有怨言的可不去。”

    韩星凝视着甘宁,深深抱拳一躬:“锦帆军上下无人不是拜服于大哥之义,大哥的话就是军令!军令如山,无人不服!”

    季书等人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由对锦帆军刮目相看了。

    屋里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个大汉走了进来,身材魁梧,有些凶相,一双虎目扫视了下众人,说道:“我也跟你们一起去!我早上偷偷跟在山贼后面,知道他们山寨在哪里。”

    甘宁一乐,揽过那大汉的肩膀,笑道:“不错,我最喜欢有血性的汉子,怎么样?以后要不要跟着大哥我干?”

    可惜大汉沉默不言,活像个木头,根本不搭理甘宁。

    村长看到大汉,愣了一会,叹了口气:“幼平,你父母双亡,我作为村长,没有照顾好你,心中有愧啊。平日里,你被不少乡亲排挤,没少受委屈。但今日,你见山贼来劫掠,敢挽弓杀贼,大伙虽然都不说,但心里都是感动的,赵婶刚才还一直念叨着后悔,担心你会不会被抓住。”

    大汉听了,虎躯一震,没有说话便走了出去。

    外面忽然喧哗起来,一人叫道:“村长,快出来,太守来了!太守带着300铁骑赶来了!”

    众人大喜,连忙奔了出去。

    一到村口,便见一支白甲铁骑肃然而立,杀气俨然。

    一个少年将军一马当先,威风异常。

    季书和那来将一见,不由异口同声道:“是你!”

    山贼大寨。

    陈蘭倚坐在虎皮大椅上,左手把玩着手中的两颗铁球,思绪飘了很远。

    最近西面的曹操和北面的刘备都不太安分啊,莫非以为最近多了几个士子投奔他们就真能翻了天了?

    也不想想,凭他们那两三万人能干得了什么。现在天下最大的诸侯莫过于袁绍、董卓和自家主公袁术,哪个不是手里有十万人马的?

    只是南面的刘表手里有七八万人马,要当心一些。

    主公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收容孙策的三千人马留在庐江,莫非以为孙策凭着三千人就挡得住刘表?

    主公怕是想让刘表逼着孙策依靠他吧。

    可若真要以孙策做南面的屏障,为何又让自己隔段时间就带些兵卒来庐江,收拢山贼,劫掠庐江呢?

    主公还怕这孙策能翻了天吗?简直可笑。

    昔日,孙坚身为乌程侯,统帅江东,自然不得不小心。不过孙坚私藏玉玺被刘表所杀后,名不正,言不顺,江东诸郡早已经不认孙策小儿了。孙策只有庐江一地,只有3000兵马,主公何必费这么多心思呢。

    陈蘭用右手搔搔头,不再去想那些。

    或许该去看看劫来的那些女子了,也不知有没有几个姿色貌美的,今晚乐呵乐呵,明日带人回寿春去。

    陈蘭正美美的淫笑着,忽然问外传来一个声音:“将······不,不是,头领,大事不好!”

    然后,一个山贼头目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禀报道:“刚才我们一队人马在大寨几里外被人伏击,劫来的粮食和女人都被抢回去了。

    陈蘭疑惑:“一队人马有200多人,那些个贱民能杀得过我们的人?难道是孙策来了?不对啊,就算孙策知道了,要召集兵马赶来少说也要到晚上了,再派人找我们大寨肯定要明早才行了。埋伏你们的有多少人?”

    那人畏畏缩缩道:“有四五十人吧。”

    陈蘭一听,登时大怒,把手中的铁球狠狠地扔了过去,砸得那山贼头目头破血流:“废物!你们两百多人,就被四五十个种田打猎的贱民给打败了?”

    那山贼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那些都是常年打猎的猎手!可准了,我们是过山谷的时候被伏击的,他们在山上一通乱射,我们就倒了一片人,我们想还击,可是林子密,他们躲在里面我们不好打。这样对射几波,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只得丢下东西逃回来了。头,他们带着粮食肯定跑不远,咱们追不追?”

    陈蘭沉着脸,狠狠道:“看来是附近几个村的人联手干的,原本不想做的太过火。不过这些贱民自不量力,过来找死,我只好成全他们了。留100人守寨子,其他的兄弟都叫出来,咱们去杀光他们!”

    那山贼兴奋道:“是!”

    ······

    话题回到几个小时前。

    一伙山贼缓缓走进了山谷,一辆辆粮车走在队伍前面,而队伍的最后方则是二十多个年轻女子,被山贼们用绳子绑住了手,串在了一起。

    两个人站在山上的高处。

    季书看着谷内的山贼,说道:“刚才我问过幼平,山下那些被抓的女子都不是他们村子的人。”

    孙策有些不解道:“那又如何?不管是哪个村子的百姓,既然看到了,我肯定要救下来。”

    说着,孙策微微一愣,皱眉道:“是有点不对劲,袭击清水村的山贼有200多人,我收到消息,甚至顾不上集结大部队,只匆匆带了300人赶过来,前后不过一个时辰。他们总不可能这么快把人押回山寨,又干了一票吧。”

    季书看着山下的山贼,脸色异常难看:“这一支人马也有200多人,照这么看,他们肯定分了几支人马去袭击附近的村子,要是加上留守的人。最坏的打算,这伙山贼可能有上千人,你的地界里有这么大的山贼?”

    当初黄巾起义的时候,匪患猖獗,有这么大规模倒也可以理解。

    但是随着黄巾覆灭,各地诸侯的崛起,情况早不比当初了,诸侯哪里容得下一支上千人的山贼在自己眼皮底下劫掠?人数越多越是累赘,诸侯为了自身的威望和地盘的稳固,肯定第一时间派兵围剿。

    所以,一般的山贼也就一两百人的规模,很少有愿意合流起来的。一来,被官军盯上的几率就小了许多;二来,就算官军围剿,逃窜起来也方便的多。

    像当初甘宁还做水贼的时候,手下五百人就已经是整个荆州最大规模的水贼了。这里居然出现了一支这么大的山贼,而且就在孙策眼皮子底下,怎么想都不正常。

    孙策对季书呵呵一笑,咧嘴龇牙道:“想那么多干嘛,不管他是以前藏在哪个深山老林里的,还是最近从别的地方流窜过来的。既然今天胆敢在我治下行凶,我剿灭了他们就是了!还有别这么见外,子渊,我们也是老相识了,叫我伯符就可以了。”

    和两年前的锋芒毕露相比,他变了很多,变得更平和了,但是不变的是他的自信。

    季书微微一笑:“这伙山贼肯定没想到你能这么快反应过来,完全没有防备。待会我们只要重点集火后面那一段,先把村民救下,这一仗就好打了。不过,若是他们真有上千人马,剿灭他们还真有点难办了。”

    先前在清水村汇合后,众人商议留下200人照顾家眷和清水村的村民,甘宁则带上300锦帆军,和孙策的虎啸营300人合兵一处,共同击贼。

    然而,若是要去歼灭一支可能两倍于自己,有营寨、有人质的悍匪,这并不容易,稍有差池就可能损失惨重。

    “放心,不过是多了一倍而已,这点小菜,我的虎啸营还不放在眼里!”孙策看着季书,自信道。

    “和真正的绝望相比,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是指江夏之围,孙坚之死吧。确实,当初孙策可是带着几千残兵,硬生生从刘表的5万大军的包围中杀了出来,眼下的情况相比之下确实算不上什么。

    季书想起孙坚,一阵唏嘘。因为他跟王允很像,对汉室忠心耿耿,为了国家鞠躬尽瘁。

    不过季书更喜欢孙坚一点,因为历史上,王允舍弃了轻语,设下连环计。

    而孙坚在季书提出追击董卓时,没有继续那毫无胜算的战斗,他舍弃名声,选择了将士的生命,他无疑更有人情味。

    想到他最后身败名裂,死在了汉室宗亲刘表的手上,季书一阵难过,轻轻道:“我很抱歉,当时没劝住孙坚将军。洛阳是是非之地,孙坚将军不听我言,我只好离开了。”

    “不怪你。我太了解父亲了,不说你只是黄家的客卿,根本不是父亲的麾下,就算是我,也劝不住他,他一心只为汉室效忠、只为天下争太平。”孙策顿了顿,全身都绷紧了起来,身上好像缠上了杀气,让人觉得冰冷。

    他将手按在剑上,眼中是熊熊燃烧的仇恨:“只是没想到,万万没想到,父亲最后竟然死在了汉室宗亲的手里。这个仇,我迟早要报!”

    “伯符,荆州都在传孙坚将军背信弃义被刘表所杀,但是我相信孙将军的忠诚。”季书认为在这一点上至少告诉孙策,这是对逝者的敬意。

    孙策微微一颤,恢复了过来,他看向季书笑了笑:“谢谢。”

    “缘分这东西真是暧昧啊,没想到会在这里和你重逢,若是两年前,我追过去留下你,或许结果又有不同。”

    “当初的我,天不怕,地不怕,坚信自己能横扫天下。”

    “但是两年前我父亲死的时候,你知道那时的我有多害怕吗?”

    “还能不能带领我身后的将士活着回到江东呢?”

    “我简直绝望了!”

    “但是我手下的将士们都相信着我。他们看着我的眼神,仿佛看着他们的神明。”

    “那时,我明白了父亲的心情。我必须带着他们活着回江东!”

    “最后,我们真的活下来了。”

    “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为什么父亲将虎啸营的口号定为‘必胜’!”

    “这不是自信,是相信!”

    “我相信我的虎啸营”

    “也相信他们所信任着的孙策。”

    “我必然胜利!”

    “所以,我临时的军师大人。放心地来说说,你觉得这一仗该怎么打吧。”

    此时的孙策太过耀眼,以至于季书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支三百多人的山贼队伍匆匆奔进了山谷。

    此时,山谷里还陈横着七八十具尸体,大都是死在弓矢之下,只有十几具尸体有和人拼斗砍杀的痕迹,地上留下了许多凌乱的车辙印。可见伏击者走的很匆忙,没时间掩埋尸体,也没时间消去痕迹。

    李立舔了舔嘴唇,狰狞道:“追!”

    一声令下,李立手下的山贼纷纷沿着车辙印追了下去。

    李立身边一个心腹,犹豫了片刻,跟上前说道:“二当家,猴子去禀报首领了,不先等等吗?”

    李立用有些冷厉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哼道:“你怎么这么笨啊!首领是什么人?是袁术麾下的大将,能忍得了几个穷酸小民在太岁头上动土?我们得赶在首领到这前把这帮贱民处理了,这样首领才知道我们会做事啊。”

    那山贼一听,连忙点头称是。

    李立继续哼哼道:“以后多动点脑筋!现在不让首领记住我们的本事,日后跟着首领回寿春去了,到了那里咱们就什么也不是了。”

    说完李立马鞭一扬,纵马走到队伍前头。三百多山贼追了七八里地,终于追上了那群村民,

    李立细细一数,大约有80多人,看装束不是农夫就是猎户,也不知道除了弓箭,哪里还弄来了这么多刀。不及细想,就看到对面开始轰乱起来。

    村夫就是村夫!李立大笑一声,右手一挥道:“兄弟们,杀光他们,把粮食和女人抢回来,今晚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杀得多的,我让你们也和女人乐呵乐呵。”

    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山贼们眼睛一红,像打了鸡血一般,嗷嗷大叫着冲杀了过去。

    那群村民见山贼人多势众,慌忙舍弃了粮车挡住道路,试图拖住山贼的脚步,而后四散奔逃起来。

    山贼们大都是些欺软怕硬之辈,见到这情形,一股凶性和快意涌了上来,哪里还会有半点犹豫,想着李立许诺的奖励,个个凶相毕露,恨不得多生2条腿。他们叫宣着匆匆越过粮车,根本顾不上什么阵型,只是一股脑穷追不舍。

    按说,这些山贼都是野路子,平日别的不敢说,但这跑路的本事,那叫一个快啊。可这群村民也不知是生死关头爆发了惊人的动力,还是平日里打猎钻林多了,跑的更快。山贼们追了一里地,硬生生就是追不上去。

    待追到一处开阔处,忽然,一旁的林子里响起了战马的嘶鸣。

    “哒”

    一个身披银色盔甲,身披红色战袍的年轻将军手持长枪,骑着一匹雪白的战马冲了出来。

    好像信号一样。林子里响起了更多的声音。

    “哒哒哒”

    林子里冲出一支骑兵!

    只是瞬间这支骑兵就汇成了一股白色洪流,滚滚而来,山贼们都惊呆了。

    “官······官军!官军来了!”

    “我的娘咧。撤!撤!”

    “撤!”

    早已经跑得七零八落的队伍怎么可能抵御得了骑兵的冲锋?山贼们失去了勇气。

    可惜,山贼们跑的再怎么快,也终究比不过战马,更何况经过刚才的一番追逐,贼人们已经有些疲惫了。

    场面就如切菜一般,官军冲到哪里,哪里便被杀得人仰马翻,一时间山贼们哭爹喊娘的声音不绝于耳。

    山贼们很快又狼狈地逃回了方才的路口。

    此时,李立已经发现上当了,这支人马最多只有200人,而自己有300人。他自以为如果正面交战,自己还是有一战之力的,至少也能崩掉他们一口牙吧,到时对方未必舍得耗下去。

    可是现在,李立看着身边惊慌失措的山贼们,暗自叹了一口气。即使现在己方还有两百人,可谁愿意回头呢?或许自己在卖命的时候,其他人都跑光了吧。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身边这群人,一旦溃退,别说官军,一群村夫都可以撵着他们跑了。

    逃吧!

    抬眼看到路口那些被村民堆起做路障的粮车,李立忽然大喜过望,只要过了这个坎,骑兵的冲击力就没有了。

    或许还有生路!

    “快!快!冲过去!借助粮车反击!再跑,我们都要被官军活活耗死!”李立兴奋的大喊。

    看到了希望,山贼们纷纷激起了凶性。跑得快的已经摆弄起粮草做路障了,许多山贼躲在了粮车上,正要以此为掩护殊死一搏。

    这时,两边山上的草丛里忽然又冒出来将近百人,拿起大弓,射下箭来。更要命的是,这些都是火箭!

    “嗖嗖嗖”

    箭矢射到粮车上,立刻燃起了熊熊大火。许多山贼瞬间变成了火人,后面的众人见状急忙停住了脚步。

    李立的心嘎吱一下沉了下去,这是有预谋的!粮草里肯定混了不少硫磺,方才急着追人,竟然没有注意!

    往哪里跑?李立只觉一股冷意从后背窜上头顶。

    身后是官军的骑兵。面前是熊熊大火。两侧又有弓箭手埋伏。

    绝望很快便蔓延开来,山贼们崩溃了。

    有人瘫倒在地上,准备跪地投降,期盼着官军饶他们一命。

    有人则是疯狂地冒着大火冲过去。

    完了!李立脸色灰白,他知道投降也是个死。

    平日里,他们劫些商旅,拿些财物,或许官军没空管他们。在这乱世,这事哪里管的完?

    可是这次,他们几伙山贼都聚到了一起,劫掠村庄,这就是动摇根基的事情了。不管是哪个太守都不会放过他们,更何况庐江太守是孙策那个魔王。

    “二当家,首领到了!”

    “我们的人来了!”

    “有救了!”

    剩下的山贼们欢呼起来。李立定睛一看,大火那一头,分明来了一支400人的队伍,领头的是大首领陈蘭!

    经历了数次大喜大悲,李立差点哭出声来。

    “兄弟们,想活命的,就随我抵着官军,后面分些兄弟去灭火,大首领一过来,就是咱们报仇雪恨的时候了!”

    不得不说甘宁的锦帆贼实在是盗贼界的一朵奇葩,绝对的少数。

    真正的亡命之徒是什么样的?

    那是拼命挣扎的野兽。

    茹毛饮血,舍弃尊严,舍弃道德,舍弃信义,只为自己而活,肆意践踏着他人的一切,丑陋又难看地挣扎着。

    援军已经遥遥在望,绝境中最后一丝的希望唤醒了山贼们的野性,他们变得疯狂。

    孙策军的攻势明显一滞,战斗进入了胶着状态,这时已经没有什么计策可言了,只有铁和血,与时间赛跑。

    如果能在那400山贼赶到之前消灭贼兵,就能把握战场的主动权,有山上的锦帆军掩护,他们可以从容地撤离战场,重整阵势再战。

    如果不能在此之前消灭贼兵,那以眼前这逐渐胶着起来的战场,骑兵的优势已经被削弱殆尽,一旦敌人的主力投入进来,己方必定损失惨重。

    “下马,步战!”

    方才的追击更像是一边倒的屠杀,眼下显然不可能再用骑兵去冲击这片火海了,但虎啸营岂惧厮杀?面对百多名山贼的亡命一搏,虎啸营坚如磐石,步步推进。

    一枪刺死了一个山贼小头目,孙策眼角瞥到一人,不由一阵惊疑。

    那是个魁梧的大汉,使得一口大刀,大开大合,勇不可当,竟比自己的虎啸精锐还要生猛。

    对了,是清水村的村民,好像叫幼平。

    “当心!”忽然看到一个山贼从侧后挥刀砍向幼平。

    此时,幼平一刀砍下了刚刚交手的另一名山贼的脑袋。正是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时,眼看招架不及,幼平没有半点犹豫,毅然抬起左臂去挡,竟要断腕求活。

    千钧一发间,孙策掷出手中的长枪,正中那山贼的胸口,将那贼子连人带刀击飞三四米远,胸口只露出个枪尾,头一歪,眼看不活了。

    见孙策手里没了兵器,身后的将士们奋力拼杀上前,围出了片小的安全区。

    那个叫幼平的汉子跌坐在地上,想起方才的惊心,双手犹自颤动不已。

    孙策上前拔出长枪,转头对他微微一笑:“第一次上战场?”

    大汉愣愣地点点头。

    孙策见大汉第一次上战场便知以伤换命,凶勇异常,便起来爱才之心,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汉歇了片刻,已经回过神来,见恩人问话,急忙站了起来羞愧道:“草民姓周,名泰,字幼平。多谢大人相救!我欠大人一只手。”

    孙策摇摇头道:“战场上,并肩作战,性命相托,荣辱与共,哪天指不定就是你救了我的命,何必说这个‘谢’字。怎么样,后怕吗?”

    周泰点头道:“怕。若没了这只手,日后不好过活。我还要出人头地,以后回来让那些从前瞧不起我的人都知道我的威风!”

    “哈哈”

    不知为何,孙策特别中意这个流里流气的汉子,一手搭在周泰肩膀上,问道:“既然他们待你不好,你为何跟上来上阵杀敌?”

    周泰沉默了半响回答道:“我自幼亡父,和母亲相依为命。虽然他们都说母亲的闲话,看不起我,但若没有一些乡亲帮忙,我和母亲早饿死了,我欠他们2条命。”

    “好,有种!怎么样,要不要跟着我干?”孙策龇牙笑道。

    周泰撇了撇孙策,瓮声瓮气地为难道:“大人,不是我看不起你,可你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守,能带我横扫天下吗?我可不是想当个乡官而已。”

    “哈哈”

    周泰的狂言不但没有让孙策生气,反而让他大笑起来:“取我马来。”

    跟在身后的士兵连忙牵着马上前。

    孙策提起长枪一跃而上,看着周泰,他大声说道:“走!虽然我本来也是要救人的。不过在这里我答应你了,一定救出被抓的村民!帮你还一条欠下的命。”

    “你想要出人头地,是因为别人看不起你,看不起你的母亲吧!”

    “你想要向别人证明自己,我孙策何尝不想证明自己?”

    “我孙策虽然现在落魄,但也没打算靠父亲余荫安度此生。”

    “你就在这里看看,我驰骋天下的虎啸营如何荡平贼寇!”

    “看看我孙策能不能带你扫荡群雄!”

    周泰楞楞地看着孙策,眼中闪着光。

    孙策纵马前进了几步,观察战场,虽然剩下的一百多山贼拼死反击,但是素质、配合和装备比虎啸营都差了太多。再加上先前伪装村民的几十个弟兄已经清剿完身后的漏网之鱼,加入战场,现在贼兵只剩下不到十人负隅顽抗,消亡不过是眨眼的事了。

    眼前的粮车火势渐弱,差不多也可以通行了,对面200米开外的山贼们却驻足不前。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最后一个能重创我军的机会,你们都不知道珍惜。孙策心中一阵冷笑。

    没有选择暂时撤退重整阵势,因为现在孙策的心中有一股锐气。他高高举起手中长枪,大声嘶吼,声音盖过了整个战场,在山间回响。

    “将士们,你们需要休息吗?”

    这声音强而有力,传递到了每一个士卒的心中。

    刚刚结束了厮杀的士卒们高举武器,用更大的声音回应他们的将军,那是只有2个字的答案。

    “必胜!”

    “你们说,我孙策会输吗?”

    “必胜!”

    “那,你们愿意为我孙策效死吗?”

    “必胜!”

    那仿佛有成千上万的兵马在嘶吼,杀气凛然,寒气逼人。

    孙策满意的点点头,纵马直冲敌阵:“杀!我带你们夺取胜利!”

    孙策冲到最前方,跟在他的身后的整支部队都变得不一样了,那根本不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混战的疲惫之师,他们仿佛是一只张开獠牙的洪荒巨兽,要将所有的敌人都撕得粉碎。

    将士们高呼着,冲锋着,甚至兴奋着。让山贼们闻风丧胆。

    季书站在山上眺望,不由微微感叹,虎啸营是江东精锐,作战力确实比甘宁的锦帆军要强许多。方才两军混战,他只得下令让100名锦帆军士卒停止射击,远远威慑对面的贼军,眼下虎啸营已经冲锋上前了,他们锦帆军又岂能落于人后?

    “出击!”

    ······

    陈蘭看到孙策早已惊呆了。原想带人去抓那些个胆大包天的村民,结果一出寨就收到消息说副寨主追击那帮村民又中了埋伏,他又气又急,下令急行军赶了过来,却发现是孙策在这里。

    陈蘭哪里敢战?一来,若让孙策认出来,主公哪里肯定不好交代,到时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二来,孙策勇武过人,自己嘴上不承认,心里还是知道自己的斤两的,真被孙策逮到,自己小命可就危矣。

    至于那些被困的山贼,呵呵,关自己什么事?还指望我去救他们?

    原本盼着孙策见好就收,自己好立刻回去收拾东西溜之大吉。

    “可恨!”

    看见孙策冲阵,陈蘭急忙下令逃跑。

    “撤!”

    “撤!”

    逃了几里地回到山寨前,只剩下100多人,陈蘭灰头土脸地喊道:“快开门!”

    回答他的却是一支箭矢。

    “在下甘兴霸,不知道兄弟来我寨门口有何贵干啊?哈哈!”

    原来甘宁早带200锦帆军藏身附近,只等山贼的大部队离开,就率人攻占山寨,营救村民。

    陈蘭面如土色,后方孙策要不了多久就又要追上来了,前方寨门大开,又冲出了一支200人的队伍,他慌忙带着自己的亲信转身往山上跑了。

    顷刻间,山贼们要不就跟着陈蘭往深山老林里钻,不要干脆就弃械投降了。

    夜晚,山贼的大寨里升起了篝火。

    经此大胜,孙策决定好好犒赏下将士们。

    柔柔跳动着的火焰驱散了夜晚的寒冷。

    疲惫的士兵们大口吃肉,大碗喝着酒,嬉笑着,唱骂着,白日的厮杀仿佛已经远去。

    先前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姑娘们似受到了气氛的渲染,渐渐多了些欢声笑语,有些大胆的已经跑到篝火前跳起舞来了。这就是百姓,难过就哭,高兴就笑。

    不知谁敲起了鼓点,不知谁吹起了竹叶,这是这浊世里的轻音,乱世之歌。

    山寨的大堂里是孙策摆下的酒宴,众人点起柴火,吃饭、喝酒,闲聊起往日的琐事,享受着难得的安宁。孙策说起了自己这两年的故事。

    孙坚死后,孙策临危受命,带着虎啸营残部杀出了重围。此时,刘表已经撕破脸皮,哪里肯放虎归山?孙策率残部与后军汇合后,一路艰难东进,待逃到庐江时,江东军只剩下3千兵马。

    孙策虽然回到江东,但孙坚背盟,早有不臣之心的流言却不知何时已经在江东散播开来,

    孙坚之死负上了污名。

    继任者孙策自然也名不正,言不顺,加上孙策年少,名望不足,手下更是只剩下3千残兵,江东诸侯怎肯听从孙策的号令?

    诸郡纷纷自立。

    百般无奈下,孙策只能放下复仇大计,暂时依附袁术。

    刘表至此已经攻占了长沙郡,又得以向南占据了交州。眼见袁术的十万大军加强了戒备,江东诸侯又团结起来防范自己,孙策也成不得气候,便心满意足的收兵了。

    此后孙策便默默地经营庐江,恢复元气,招募青壮,重建江东军。

    众人一阵唏嘘,季书则重新介绍起了月英。原先孙策和月英也是看到见过几面的,只是那时月英还是女扮男装,化名黄暗。

    今日孙策才知道眼前的少女竟是当初的翩翩佳公子,立时惊得目瞪口呆。

    待到甘宁说完月英和季书两人那点事情,孙策哈哈大笑,忍不住鼓掌道:“行啊,好你个季子渊,没想到你文质彬彬的,竟然拐着黄家的大才女私奔了啊。”

    “谁,谁和这个书呆子私······私奔来着?我只是不满意爹爹安排的亲事才离家出走罢了!”一听这话,饶是月英那豪爽的性子也不由大窘,红着脸撇过头去,羞恼不已。

    两人现在的关系暧昧不清,还剩那层窗户纸没捅破,一时也还没到摆在台面说的地步。

    季书尴尬道:“伯符别胡说!我们可不是那种关系。”

    月英闻言却是一恼,桌底下狠狠踩了季书一脚,转身就走了:“我有点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看着月英往后堂去了,可怜季书还楞在那里,摸不着头脑。

    孙策扑哧一笑,摇摇头认真道:“子渊,月英小姐可是世家千金,就这样违背父母之命,跟你走了,这心意,你怎么还不明白?”

    “她姑娘家脸皮薄不肯认,你这木头居然也不开窍!”轻语难得也怒嗔了季书一眼。

    季书喜道:“这么说月英也是真的喜欢我咯?”

    “你说呢?”众人皆是一副看傻子的表情,这让季书一时间五味杂陈,愣在那里。

    “子渊,留下帮我吧!”孙策的话有些突兀,让众人不由齐齐看向他。

    此刻,孙策目光灼灼地看着季书,思绪飘的有些远。

    当初若是听了季书的劝告,父亲或许就不会死了吧?

    当初没有留下季书是孙策心中一段放不下的懊悔。他没想到时隔两年的今日,会在自己治下的庐江郡再遇到季书。

    用不着多想,他就知道季书此去不是投奔刘备,就是去投奔曹操。

    他觉得这是命运交给自己的又一个选择,亦如当初。

    他渴望着有人能在他最艰难的这个时候愿意帮他。

    他认真地看着季书,对他说,也是对自己说:“子渊,你愿意留下帮我吗?”

    “如果你需要财富,那我就给你财富。”

    “如果你需要地位,那我就是你大哥。”

    “如果你想要士卒,我就借给你军队。”

    “如果你想要建功立业、名传天下,那就跟着我吧,我必为王!”

    “这样,你就可以大胆的去娶她了!”

    季书愣愣地看着孙策,有莫名的东西在胸中涌动。

    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君以路人待我,我以路人报之!君以草芥待我,我当以仇寇报之!

    季书此刻忽然有些明白诸葛亮为何会为刘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季书看向轻语,小姐姐白了他一眼,不言而喻。

    季书看向甘宁,他咧嘴一笑。

    不知何时,孙策伸出了一个拳头在等着他。季书畅快一笑,也伸出一个拳头和他轻轻一碰:“好!”

    “哈哈,矫情的话我就不说了。我虽然放下了大话,不过现在也只有区区一个庐江郡而已。我的军师大人,不如帮我谋划谋划未来的发展。”

    孙策这话原本是打趣一下,缓和下气氛,不过季书却认真思考起来。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天才,他唯一的优势是知道的历史比较多,而如果一味的纠结这些,放弃好的策略,那就是真正的愚蠢了。所以,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诸葛亮,他还是认真的比对了诸葛亮与刘备的《隆中对》,结合了孙策的情况说道。

    “占据长安的董卓,麾下有李儒那样的谋士和吕布那样的猛将,西凉诸郡都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不过董卓挟持天子,为天下所耻,但凡有才识的人,谁肯投奔他?我看董卓也就止步长安,难以向东进军了,不足为虑。”

    “河北袁绍,四世三公,天下才俊本是争相投奔。可惜袁绍此人任意妄为、贪图小利,行事优柔寡断,许多有识之士都已纷纷弃他而去,虽然将士众多,但不足以成事。”

    “青州曹操,有枭雄之姿,重能用贤,我看袁绍早晚要被曹操灭掉。”

    “徐州刘备,贤名远播,麾下猛将如云,得到徐州,如鱼得水。”

    “曹操、刘备,一个是枭雄,一个是英雄,这两人才是你未来的大敌。”

    “伯符,江东之地,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基业,是你成就大业的基石。只有重新掌握了江东,你才有和诸侯逐鹿天下的资本。”

    “荆州,商贸繁荣,这里的商人们都腰缠万贯,是发展基业的宝地。再加上它地理位置优越,向东是江东之地,向南可到南海,向西是巴蜀大川,向北是京城,四通八达,是必争之地。何况你还和刘表有杀父之仇!”

    “再然后,就是益州,巴蜀之地,土地肥沃,天府之国,汉高祖刘邦与项羽争夺天下,屡战屡败,却能屡败屡战,正是因为占据了益州。只要夺下益州,便可以得到取之不尽的粮草。”

    “只要占据江东、荆州和益州,你就是天下实力最雄厚的诸侯了。到那时,你只需要整顿兵马,看天下大势变化,伺机攻破长安或者占据徐州,那天下大事就尘埃落定了。”

    周泰和甘宁不禁有些愣神,重新审视起身旁这个弱不禁风的书生。

    孙策心中又是一叹,想到若当时父亲肯听从子渊的建议,未必会是今日这样的局面。逝者已矣,孙策很快收拾好了情绪,高兴道:“军师大人高明啊!”

    庐江城并不十分大。不过官道修得十分宽阔,容得下三辆马车并排前行,道路两侧种满了柳树。时值盛夏,大片的树荫给人带来习习凉意,微风中,树枝随风舞动,更是让人忘却这乱世的烦恼。

    离庐江城一里远的官道上,一支上千人的怪异队伍正在缓缓的前进,这是孙策的虎啸营加上甘宁的锦帆军在押解着几百山贼。

    这一仗打下来,孙策和甘宁的人马都各有损失,但以结果来看,只能说是战果辉煌了。

    “主公威武!”

    还没到城门口,便见到程普将军早早带人等候在那里。

    “哈哈,一大早,报捷的探马就回到了城中。听说主公这次以少胜多,大破为祸乡里的贼兵,老将早早就出来等主公凯旋而归了。”

    程普是看着孙策长大的,又是孙坚的得力干将,孙坚死后江东分奔离析,程普是少数依然坚定地追随少主孙策的将领之一。

    “程叔辛苦了!”

    在程普面前,孙策难得收起嬉笑,拉过甘宁和季书认真说道:“其实这次能大胜,多亏兴霸的锦帆军全力相助和子渊设下计谋。我也没想到贼势浩大,竟在我眼皮底下发展到了上千人,若不是遇到他们,我虽不惧,但这次怕就要吃个大亏了。”

    看到季书和甘宁这两个年轻小辈,程普没有摆架子,而是认真地一一见礼,这让季书和甘宁平生一份亲切。

    只听他笑了笑,道:“既然主公知道这次行事鲁莽了,老将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望主公记住这次教训,切勿轻视任何敌人。”

    孙策一听便知道程普定是生气了,早早在这等着准备训自己几句。事实上,这一仗也确实赢得惊险,若不是遇到季书等人,只靠自己带的300虎啸营,虽然也必能取胜,但只怕要折损200多人惨胜而归。

    还好自己刚才有没得意忘形,孙策暗道侥幸。但他目光闪烁,坚定道:“我身为庐江太守,自然要守护一方百姓,形势危急,哪有时间细细查探?”

    到底是父子啊。程普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下次遇到这种事,还请主公和我等商议一下再做决定。情况再急,若是功败垂成,又能有什么用?”

    孙策知道程普说的有道理,只好讪讪道:“是是,程叔,这次是我错了,以后我一定改。”

    你能改得了这莽撞的性子?鬼才信呢。程普轻轻叹了口气,倒也没说破。

    季书等人暗自轻笑,孙策、程普二人说是君臣,倒更像叔侄多些。

    安排了人领军回营,众人一边聊着一边往城主府走去。相处了一会,程普看着季书皱眉道:“这位小兄弟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哈哈,程叔,你才认出来啊。”

    孙策揽过季书的肩膀,笑道:“喏,程叔忘了两年前诸侯会盟了?这是当初曾向父亲谏言的季书,我请回来的军师。”

    言罢,孙策将季书、甘宁、周泰和月英、轻语等人一一介绍起来。

    知道了季书和月英的身份,程普暗自唏嘘,没想到两年前离孙坚而去的两人,今天却跟着孙策回来,还带回了两名骁将。

    “主公,说到故人,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好消息?”孙策一愣。

    程普也没有再卖关子:“周瑜来了,他说服了他爹,给了他5百人马来投奔你。昨天我刚让他在太守府的客房安顿下来。”

    周瑜?

    季书心中一惊,没想到他也是这个时候开始辅佐孙策的。

    诸葛亮、庞统、周瑜、郭嘉、贾诩、司马懿,这六人才是三国时期最顶级的谋士。相比之下,季书不过依靠了穿越的知识,如果单以谋略相比,季书心中踹踹,自己怕连一流谋士这一席都不知道能不能挤进去。

    “公瑾来了?”孙策一听,大喜过望。

    孙家和周家原本就是世交,他和周瑜更是自幼相识,他知道周瑜有经天纬地的才学,现在周瑜肯来帮他,他怎能不高兴?

    “哈哈,公瑾那小子终于说服他爹了。程叔,你带几位先去安顿下来。子渊,跟我走!公瑾的才华绝不在你之下,先跟我去见见公瑾,你们一定很谈得来的!”孙策不由分说的拉着季书上马,急急往太守府去了。

    “估计这会他在你书房里看书呢!”程普对着孙策的背影喊了一声,摇摇头,还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冒冒失失。

    ······

    太守府书房中。

    一个俊美少年端正的坐在客座上,双手捧书,正看得津津有味。

    “哈哈!公瑾,我回来了。”

    周瑜看书正到了精彩处,被叫声惊醒,忍不住白了走进来的孙策一眼,而后继续看着书说道:“没个正形。现在你可是主公了,说话、做事能不能谨慎点?”

    孙策听到周瑜的话,哼道:“你懂什么,我这叫霸气!霸气,你懂不懂?”

    说完,他坐到周瑜旁边,有胳膊轻轻戳着周瑜腋下,闹的周瑜也看不下去了,放下书又白了他一眼,两人相视而笑起来。

    季书姗姗来迟的走进书房,站在一旁细细打量周瑜,不由暗赞,真是浊世佳公子,一身书卷气,风度翩翩,也不知迷倒了多少江东女子?

    周瑜先前无视了孙策,见到季书却立刻起身拱手一礼:“这位兄台是?”

    孙策对这些礼仪倒是毫不在意,呵呵笑道:“这是我新交的兄弟,季书,季子渊。”

    周瑜惊喜道:“原来是子渊兄,早听伯符提起过你了。今日捷报传回,方知子渊兄之才胜我十倍。子渊兄愿意来辅佐伯符,何愁大事不成?”

    什么鬼?

    兄之才胜我十倍!真好听!

    但,季书有点慌。

    咱能不能不这么谦虚?

    “哈哈,还不是我慧眼如炬?”

    孙策豪迈一笑,又给季书介绍起周瑜来:“子渊,这是我发小,周瑜,周公瑾。公瑾有经天纬地之才,绝不在你之下。”

    周瑜急忙摆摆手:“哪里哪里,伯符言过了。”

    季书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公瑾兄过谦了,公瑾才名遍江东,在下不过一无名小卒,怎敢和公瑾相比?”

    “哎,子渊兄过谦了,我观子渊兄给孙世叔的献策,眼界和对形势的预判远超常人,我······”

    见二人一见面就在这互相谦让,心心相惜,倒把他晾一边,孙策也是一愣。

    他摸摸下巴,沉吟半响,双手揽住两人的肩膀,笑道:“都别捧了,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

    孙策看着二人,忽然觉得前面的征途不管有什么困难,都难不倒他了。

    “我现在只有庐江一郡之地,兵微将寡,你们愿意这时候来帮我,还有什么说的,自然都是我的好兄弟。”

    “听说刘备三兄弟是在讨伐黄巾前结义的,现在刘备已经做到了徐州牧。”

    “而我现在正准备征讨江东,凭自己的实力重新做这江东之主,不如今日,我们也结拜为异姓兄弟吧。”

    他对二人挤挤眼睛:“你们可愿意助大哥打下江东?”

    二人楞了一小会,相视一笑,齐道:“愿助大哥一臂之力。”

    “好!来人,准备三牲和香案”孙策一咧嘴,大叫一声,屋外的家丁应声而去后。

    很快,家丁们就在院子里摆好了三牲和香案。

    三人焚香跪,立誓:“孙策、周瑜、季书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这一年,孙策十九岁,周瑜十八岁,季书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