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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 养尸地三十九

    躺地上就听见凌空嗤嗤一阵响。

    那些枯枝从头顶直飞而过,飞向身后那个突兀出现的。

    沿着它们飞过的轨迹离最近那些失控的魂魄轰的下燃烧起来,刺眼的火光没有任何温度,只一大团一大团熊熊燃烧,随后忽地冲向铘,他伸出的手指上狠狠一撞便失去了踪迹。与此同时身子一荡而起,被铘拖起来一把挟他臂膀下。

    一切发生电光火石的瞬间。

    脑中甚至还没来得及反馈出周围都发生了些什么,直至站稳脚,才猛地发现就刚刚一瞬间,被铘掷出的那些枯枝竟都反弹了回来,带着沾染上的那些魂魄所燃烧而出的火焰,不偏不倚插之前所躺的地方。

    如果铘手慢一拍,只怕整个上半身都要被扎个通透。

    见状不由一个激灵,而没等从中醒过神,便一眼见到洛林就距离跟铘十米开外的地方站着,一手拖着张晶的尸体,一手抓着的断腕,带着种无比奇特的神情一动不动看着。

    一度几乎完全没能认出他来。

    他脸上那僵硬得好像面具似的笑终于不见了,因为他整半张脸被某种利器剜去了全部皮肉,只留白森森的骨头血液中若隐若现,同他另半张脸拼凑一起,组成一副更为诡异的表情。

    他用那表情似笑非笑地看了一阵,随后一伸手将张晶的尸体朝丢了过来:

    “好一只驯刀者。倒真没想到失去了力量的梵天珠,原来竟还能悄悄藏着一个地府的走卒。”

    尸体滚到身边时,张晶那张苍白的脸正对着。

    所以很快意识到,此刻的它已无法再被说成是张晶的尸体,因为那张脸、乃至整副身体,已完完全全变成了洛林的样子,苍白而美丽,仿佛第一次火车上见到他时的那个模样,却完全没有呼吸。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它头顶一直到大腿,几乎将它完全分割成两半,雪白的脑浆从伤口处汩汩而出,这致命的伤切断了它的呼吸,让它成了一具真真正正的尸体,而不是一具包含生命的躯壳。也因此,此时的它对于洛林来说应该是完全没有任何用处了,因而他只能将自己魂魄继续停留何北北那副凡的躯壳内,即便那躯壳还受到了来自驯刀者的重创。

    但这会儿那只驯刀者哪里?

    想到这里心脏突地一阵急跳。凭着上次见到它的那瞬印象,很确定它应该是一种一出手就无法停止对周围所有目标进行杀戮的东西,所以若它还附近的话,断然不会离洛林太远,除非它已经死了。

    但,洛林难道可以杀得了驯刀者么?

    很清楚地记得当初连狐狸都不愿同它正面交锋的……

    思忖间,突然看到洛林将他另一只手朝着抬了起来。

    他仿佛窥见了脑中所想,一边若有所思看着,一边轻轻摆弄着抓手里的的断腕。

    他的手掌同断腕上的手掌交叠一起,于是令断腕上的锁麒麟一半缠了他的手腕上,看起来仿佛将的手腕同他手腕连成了一体。“跟说过什么来着,宝珠,可惜不会使用这东西。”随后他对道,一边将目光再次朝铘扫去,手腕上锁麒麟颤颤而动。“一旦了解了它的所有用途,会发觉可以多么肆意妄为,哪怕面对着来自地府的杀手。”

    话音未落感到胸腔处猛地一紧。

    也不知是因着洛林的话,还是锁麒麟的颤动,明显感觉到铘夹着的那条胳膊刹那间紧了紧。一瞬几乎令透不过起来,所幸他很快察觉到了,手一松将丢到地上,目光却始终未从洛林身上移开过。

    如此沉默又专注,也不知此时究竟心里想些什么?亦或者,刚才救根本只是种条件反射,铘仍和原先一样没有恢复他的神智?

    这可怕的念头让头皮猛地一紧。

    当即抬头朝那沉默的麒麟看去,但没等看清他的脸,却见他突然朝他身后方向一指,对喝道:“跑!”

    那刻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时早已迟了,就听见身周的气压猛地一低。随即狂风大作,巨大的风中隐隐听见哗拉拉一阵声响,紧跟着便见洛林身旁有一片巨大的漆黑色影子突然拔地而起,也不知那究竟是什么,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气唰的下朝飞了过来,速度之快,仿佛一瞬间就能对着身体径直穿透了过去!

    “杀!”

    它呼啸而来所发出的声音让立即辨认出那是驯刀者。

    原来它还活着,但比放出来的时候整整扩大了十多倍!以至几乎完全看不清楚它的样子,它就好像同它那把巨大的武器融合成一体了,带着快如闪电般的速度朝飞扑过来,所过之处,那些原本双手合抱都抱不过来的粗壮大树瞬间拦腰裂开,又四周排山倒海般肆虐的狂风里轻易被撕成了无数碎片。

    “咔!”

    挡前方最后一棵树也毁去后,一团强劲的气流一下子冲到了身上,把掀得直飞而起。

    落地前看到那道巨大的黑影吞没了刚才所的位置,也将铘整个儿吞没了进去。隐约见到铘的身影消失前奋力挣扎了一下,他被迫出了麒麟的原形,但那形态并未像过去那样扭转局势,一团青紫色的磷火从他麒麟的身体内喷发出来,被四周团团包裹住他的驯刀者的身躯全部吞噬了进去。

    原来那驯刀者刚才所袭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而是铘。

    它竟能吞噬那些被铘吞入了体内的魂魄所化成的磷火,也令铘转瞬间迅速地衰弱下去,直至完全被并吞入黑暗中。

    这就是驯刀者真正的力量么……

    意识到这点,脑子的运转也已到了终点,落地那一下剧烈的撞击彻底震碎了的思维,令像铘一样也那一瞬间跌进了一片昏沉的黑暗里。

    那如同深渊般一无止境的黑暗。

    不知道持续了有多久,似乎很长,因为似乎有好一阵子没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疼痛。这种解脱般的轻松感让沉迷,所以一动不动任自己那样一道深渊里随着大脑的波动起起伏伏,直至它再度感觉到一丝疼痛从肩膀和断腕处袭了过来。

    那就好像一把尖细的刀子轻轻身上戳了一下,戳开一个小小的伤口,然后猛地用力,朝那道小小的伤口处狠狠地扎了进去。

    巨大的痛楚让立刻触电般蜷缩了起来,随后黑暗里一阵摸索,想抓住什么好让自己站起来。但那两条腿得到过死一般的平静后再次被迫支撑的身体,立刻将曾受的伤痛反馈了出来,于是突然间,发现自己几乎处一种瘫痪的状态下,周遭无尽的黑暗里丝毫移动不了,但可以清清楚楚感觉到周身的疼痛,它提醒一切并没有结束,之前的解脱只是暂时的,陷入了一种完全搞不清现状的混沌中,这片混沌里看不到铘,看不到驯刀者,也看不到洛林……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一个,或者说,刚才的那一瞬间被隔离了开来,隔离到了一个除了黑暗外什么都没有的空间里。

    “铘!”于是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四周黑暗很快反馈了回音,一层层往外扩散,听起来无比遥远和空洞。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茫然思忖着,不由支着手臂将自己身体用力朝前拖了两步……

    三步……

    四步……

    直到感觉自己手好像抓到了某种枯枝状的东西,突然听见周遭一望无尽的黑暗里传来一声低低的仿佛叹气般的声音。

    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声音?!立即停下动作屏住呼吸原地蜷缩了起来,一边竖着耳仔细听着,听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当口再次传来一声叹息。

    它听起来离很近,就之前铘消失的那个方向,但黑暗里完全无法判断它确切的方向。只依稀感觉像是个很老很老的男喉咙里发出来的声响,又好像不止一个,而是一群。

    一群很老很老的男,他们从他们苍老的喉管里发出一种嗤嗤嘎嘎的声音,听得肩膀发沉,心脏和情绪也跟着发沉。

    随后一点细微的光从那方向绽了开来,慢慢扩散,直至脚下。

    于是吃惊地发现那被牢牢抓手中的枯枝样的东西,竟原来是一截骨,光滑坚硬得好像石头一样的骨,来自一具匍匐脚边的男性骨骸,他维持着那动作不知有多久了,似乎跪着朝什么东西磕头,但颈椎上方空落落的,没有头。

    而同他一样的无头骨骸,身周视线所及范围内黑压压一片,不用细数便能估算出起码有上百具那么多,因而,显见隐黑暗中望不见的那些数量为之更甚。

    究竟是什么造成如此之多的无头尸骸聚集这个地方?

    这地方又究竟是哪里?

    它还是刚才昏迷的地方吗??

    想应该不是,因为无论怎么努力地四周微弱的光线中辨认,始终见不到那些黄泉村内除了坟地外随处可见的槐树,一颗都没有,并且甚至看不清脚下的土壤,它被一大片嶙峋密布的枯骨所覆盖着,而那一点点勉强照亮了身周这圈世界的光亮,正是这些骨头经过细微的摩擦后所散发出来的磷光……

    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正当惶惶地猜测着的时候,离不远处一具骨骸突然间倒了下来,发出喀拉一声脆响。

    但它并非因失去支撑而倒地,发觉它动了。

    活生生地动了!像只动物一样四肢着地,用着细长的臂骨和腿骨地上慢慢爬行,慢慢朝着的方向一点点移动过来。这举动令它周身干枯的关节爆出一阵阵断裂般声响,声音很快惊动了其它沉睡者,它们一具接着一具同它一样倒了地上,随后也活了起来,如野兽般匍匐而行,一片纷乱的咔嚓声中它们缓慢但无比准确地朝着方向径直爬了过来,一边从嘴里发出阵如同潮水暗涌般的叹息:

    “唉……”

    见状急忙往后退。

    但一只手怎么比得过他们四肢齐动的速度?转眼间,离最近那只一把朝脚上抓了过来,尖锐的指骨穿透了的皮肤,血涌出那瞬他把他细细的颈椎骨凑了上来,贴着血迹一路滑动,随后发出阵似哭非哭的嚎叫:“恨啊!!俺恨啊!!!”

    这叫声让所有追随而来的骨骸们一跃而起朝扑了过来,身上骨头喀拉拉一阵响,好似饿极了的狮子牙齿间所摩擦出的啸叫声,他们彼此拥挤着,推搡着,嘟嘟囔囔说着一些完全听不懂的话,贴着沿路所流下的血闪电般聚拢过来。

    几时见到过这种场面。

    随着他们动作的加剧,周围磷光所散发出来的光亮变得比之前强烈了许多,因而此时已可以清楚地判断,这地方朝着蜂拥而来的那些骨骸,数量至少有上千具之多。

    如此庞大的数字,如此庞大一批活动着的骨骸,能想象出他们一起爬动时所发出的声音究竟是怎样的吗?

    他们一下子朝团团围住那一瞬,觉得自己耳朵几乎要聋了。

    这种感觉甚至比他们对的围堵更令感到恐惧,那是一种窒息般的痛苦,不由得让无法控制地对他们尖叫起来,试图用自己的叫声压制住那排山倒海般的嘈杂,可是随即却突然见到他们骨头里噗的下喷出股碧绿的火焰来!

    离最近那只体内所喷出的火一下子把裤管给烧着了,闻到了皮肉被烧焦的味道,但感觉不到烫,也感觉不到痛,只觉得一股剧烈的冷气透过皮肤直刺入骨头,冷得一下子踹开了那具骨骸将身体紧紧缩了起来。

    与此同时更多的骨骸体内开始喷发出那种绿色的火焰。灼灼的,除了颜色和温度几乎同普通的火没有任何区别。

    随后他们面前化成了一圈巨大的火墙。

    火墙蒸腾着前所未有的寒气,几乎把整个天与地都快冻住了,如果这鬼地方存着天和地的话……紧紧蜷缩着身体,可是完全无法阻止体温的迅速流逝,那圈火焰墙就像一台巨大的气温置换器,飞快吐出极冷无比的温度的同时,迅速消耗着这地方所剩无几的热量,然后不多会儿,看到自己衣服上浮出了一层霜。

    它们沿着的裤子一路而上,不出片刻便将整个身体完全吞没,于是僵硬得连哆嗦都做不到了,全身硬得像块石头,所幸却也因此令再次感觉不到痛,那种折磨得几乎快要完全丧失生存勇气的痛。

    就这时那圈火焰墙轰的声爆裂了开来。

    自它们的中心开始,毫无预兆地一道极亮的绿光闪过,随后那上千具熊熊燃烧的骨骸一齐绽裂了,就好像上千块巨大的翡翠一道刺眼的闪电中一齐炸开,绽放出无比晶莹剔透的漫天碎片,再持续燃烧,纷扬跌坠。

    一场流光闪烁的翡翠雨……

    如此壮观的一幕景象,如果不是身处当时当地,会觉得有生之日能见到这样瑰丽的一幕景象是多么大的一种幸运。

    可是它们炸裂后缤纷坠落的火焰让冻得快要死掉了。

    说是火焰,毋宁说是一道道燃烧的怨魂,它们由此爆发出的巨大寒气不仅冻僵了的四肢和身体,也冻结了的眼皮。这令视线变得模糊,隐隐绰绰看到那些漫天四射的火焰中间有道身影依旧朝前行进,朝着的方向缓缓走过来,所经之处那些火焰仿佛被某种力量给吸住般朝着他的方向冲去,一道又一道,扭曲又哀嚎着,试图极力抗拒,却又不得不被迫撞进他身体,他体内迸发出一层青紫色的光来。

    发觉到这一点时感觉自己心脏用力跳了一下。

    但可惜,它已经无法牵动起血液僵硬迟缓的速度,所以依旧无法动弹,视线也因此变得更加模糊,用力挣扎着,用尽全力盯着那道越来越近的身影。

    虽然这么做仍是无法看清他的五官甚至轮廓,但他眼里闪烁着的鬼火般幽幽的紫色磷光,让确认他就是铘,那个曾经以为已经被驯刀者吞噬了的铘。他以着麒麟的形态出现那片爆炸的中心地带,踩着地上吱嘎作响的骸骨,周遭无数燃烧着的痛苦尖叫的亡魂中朝的方向走了过来。一路走,一路吸收着所有试图逃脱他视线范围的亡魂,随着数量的增多突然自体内升腾出一股青紫色的磷火,绕着周身冉冉而烧。

    不知道他这究竟是做什么,是弥补之前被驯刀者吸走的那一部分么?但他看起来似乎又回到了之前毫无意识的状态,没有任何表情,没有见到的存,只循着他出现时的轨迹一路朝着的方向走过来,再慢慢从面前往更前方走了过去……

    “铘!”

    情急之下嘶嘶叫了他一声,随后屏住呼吸拼劲一挣,他四足从腿边跨过时整个朝他倒了过去。

    这动作终于让他有所觉察。

    他停了下来,低头看向,而的眼睛已然完全无法分辨出他那近咫尺的神情。

    是多想能立刻把他抓住,因为短短一刹间,他再次掉头朝前走去,仿佛掉落到他身上的只不过是一根树枝,一截那些亡魂所遗留的枯骨。

    怎么办……该怎么办……

    急火攻心,可是那火烧不化积压身上来自幽冥的寒气,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继续往前走,眼看着即将失去最后一次够到他的机会,不由得梗直了脖子朝他一声尖叫:“铘!!回来啊!铘!!”

    他依旧置若罔闻,这让不得不放弃。

    停下叫声停下挣扎,一动不动目送他渐渐离去,但此时他却突然停下脚步,扭头朝望了过来。

    这次他真正地看了一眼,虽然视线模糊得根本无法看清他的眼睛。

    但能很清楚地感觉到这一点。

    因为他停下了吸取那些怨魂的动作,并且怔了怔。

    随后目光里磷火般的光一瞬消失了,身形一晃径直倒了下来,倒面前时整个身体已重新恢复了形,之后,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身上的鳞片突兀间不停地消失又出现,而他身体因此而抖个不停,好似隐忍着某种极大的痛苦。

    那些被他吸入体内的魂魄趁机冲了出来,哀哭□,他身边翻飞着,尖叫并扭曲着,像是极力要从他身周挣扎而出。

    却又很快被他周身隐现的青紫色煞气所禁锢。随后他一直低垂胸前的头突然抬了起来,扬手一摆,那些魂魄便顷刻碎散了开来,化成浓雾般一大片,带着它们尚未消失的哀哭声渗透进了他的体内。

    他身体因而微微朝前一挺,随后颤抖得更加厉害,这令不由朝后缩了缩:“铘……还好么?”

    他听见的话音似乎吃了一惊。

    迅速望向,那目光仿佛是乍然才见到一般。随后他似乎自言自语般轻轻问了一句:“怎么会这里……”

    正要回答,却见他霍地伸手一把抓住,迅速道:“封印!”

    封印??

    不知他这话时什么意思,更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封印他。只突然间从他手心里传递出一股巨大的力量将那层淤积身上的沉重阴气震了开来,随后,仿佛只是一眨眼的瞬间,他再度变成了麒麟的形状,奇怪的是他鳞甲的颜色起了一种非常显眼的变化。

    那原本漆黑色的鳞甲,上面泛出了层青灰色,紧跟着他皮肤也变成了这种颜色,好像长着青苔的石头一样的颜色。

    然后听见四周的地面上发出一阵奇怪的声响。

    之前那些骨骸燃烧并化成怨魂被铘吸收了大部分后,这地方安静了很多,除了剩余怨魂哀嚎的声音,听起来像风。而此刻这风一样的声音里掺杂了一些别的什么声音,悉悉索索的,似乎无数只细小的爬虫地底下游走,那不安分的步伐顶得覆盖地面上一片片干枯的骨头微微蠕动,并同时发出喀拉拉的声响。

    随后骨头们开始分散了开来,露出下面的地面……如果那东西能被称作地面的话。

    那是一片漆黑色的微微起伏的“地面”。

    最初以为是液体。当视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时,才意识到那是一种雾气,同张晶体内充斥并涌动着的东西一样的漆黑色雾气。它缓缓起伏,缓缓上扬,如同有生命般穿过周围嶙峋的白骨缠绕到了铘的脚上,再沿着他的脚一路向上,慢慢顺着他身体往他脸上蜿蜒而去……

    “铘!”见状忙伸手去扯,却一拉一个空,反而让自己扑倒了铘的身上。

    “封印。”随后听见他又对道。

    这淡淡三个字让又惊又怒。

    怒的是他根本无视完全不知晓怎样才能封印他这一事实。惊的是仅仅那么一会儿功夫,他竟然真如一块石头般那些黑色雾气的桎梏下无法动弹了,无论手还是脚,它们极力挣扎,甚至爆出了一道道可怕的青筋。

    但他无法动弹。

    那雾气究竟是什么能具有如此之大的力量,可将一头麒麟轻易束缚这里完全不得自由。

    但它们似乎对完全不起作用,因为它们绕过身体时身体依旧是可以动的,而不似之前阴寒之极的阴气对造成的麻痹。这究竟是为什么??

    疑惑间突然听见耳边喀拉拉一阵脆响,紧跟着一道身影立了的边上。

    “看,宝珠,的锁麒麟具有多大的力量,”随后他对道,一边朝晃了晃手里那条的断臂。“大概从未想到过,它不仅可以操控麒麟,还可以让驯刀者变成一个真正的杀手,连麒麟也可以杀戮的杀手。”

    趁这男目光转向铘的那瞬一把朝他那只手抓了过去。

    他似乎早有所料,身子轻轻一侧便令扑了个空,倒地那瞬听见铘闷哼了一声,随即看到那些黑雾正透过他眼睛朝他瞳孔内穿透进去。

    “铘!”惊叫。急急爬过去抓向那黑雾,但一抓一个空,它们冷冷地手心和断臂上打了个旋,便分散了开来,随后再次聚拢,继续朝着铘的眼内聚集进去。

    那条本已开始凝固了血液的断臂再次流出血来,一滴滴落地上,被那些黑雾嗤嗤一阵吸收了进去。

    真是无力到绝望的感觉,无论对于铘,还是对于自己。

    于是回头狠狠望了过去,冷笑道:“这么说,是间接帮了是么,洛林。”

    “也可以这么说。的驯刀者的确是个意想不到的礼物,但可惜仅存一只,终成不了什么气候,所幸还能它完全被麒麟所灭之前派上一回用处。”

    “对铘做了什么!”

    “对他做了什么……”他重复了一遍的话,轻轻一笑,笑得脸上一片残破的皮肤啪地落了下来。“不觉得他是一具绝好的容器么,远比张晶那不堪一击的凡躯壳好得多的容器。甚至可以说,他比原先自己的身体更好,更适合,觉得呢?”

    “……想把他变成的身体?!”

    “不是想,而是已经即将完成他的转换。”他再次对笑了笑,低头看向那些如饕餮般急不可耐地涌进铘体内的黑雾。“知道它们是什么吗,宝珠?”随后他突兀问。

    沉默。

    “它们是墓姑子出生时便同自己身体分割,从而这片养尸地内呆了整整数十年,也被那块千杀镇将它们同地底下这些死于千年前的怨魂一同镇压了数十年的……躯体的一部分。”

    他的话令思维一瞬有些混乱。

    因为实无法想象一个的躯体是怎样同这种东西联系到一起的,何况是本身的一部分。

    但没有吭声,只呆呆看着他手里的的那条断腕,还有上面喀拉拉作响的锁麒麟。

    此时它亦跟铘一样通体泛出了青灰色,好像石头一样,并且颜色正渐渐变淡。

    “姥姥曾告诫过,无论怎样也不要管这个村子的事,甚至收取他们中任何一所给予的一颗糖果,她要无论怎样也不能同他们中的任何一有实质性的联系。”于是突兀间这么对洛林道。见他眼中有微微一丝光闪过后,接着再道:“本以为只是因为墓姑子被村虐待这一关系,现看来,更多的原因应该是同这种东西有关才对。说它们曾是墓姑子身体的一部分,但它们并非实体,它们又能进入别的身体内,那已成为一具尸体的情形下将那复活过来,并转换成特定的一个的躯体……知道么,这让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本书。”

    “什么书?”他目光再次闪烁。

    再次朝的断臂看了一眼:“姥姥收藏的一本书,和山海经很像,但记载的东西比山海经里的故事有趣得多。只是姥姥第一次发现看它时就将它没收了起来,所以直到今天都一直没能再看见过它,也几乎忘光了从它上面看到过的那几个故事。其中有一个故事,里面所写的东西就跟这东西很像,它叫什么名字记不清了,但知道,那是由死所生的死去的孩子,降临到世的一刹那所留下的胎衣。的胎衣中医里叫紫河车,死所生的阴孩的胎衣,就是这种东西……据说它能令死复活,前提是吸收了死的魂魄,然后吐入另一个魂魄去充实那具空空的躯壳……说得对么洛林?”

    他没有回答,只朝前走近一步,蹲□看了看:“说得没错,宝珠,这些东西就是阴孩的胎衣。”

    “它形成一定的气数后,它能化成精,此时如能与它进行一场交易,那么交易的另一方可按照自己的要求去令它注入他所期望注入的魂魄。但据说,那交易的代价无比巨大,何北北是墓姑子的儿子,所以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但却不同,所以洛林,到底用了什么去同它做的交易。”

    以为他不会回答这问题,但他沉默了片刻,随后道:“用半生修为。”

    “值得么?”追问

    他看了看:“用半生修为换麒麟一副不灭的身体,说值不值。”

    咬牙:“真不应该把那些钉子从头上□的,洛林。”

    这句话出口他笑了起来,伸手扣到断腕上,轻轻一握,那原本滴着血的断腕突然间便止住了血:“还不希望死,毕竟是唤醒了,总得回报给些什么。”

    “滚!”

    “知道命么,宝珠。有些东西是早就注定好的,想躲也躲不掉,这就是为什么要脱离的躯壳,然后可以跳脱一切,众生之外看着们的生生灭灭,因果轮回。有没有想过眼前这一切也许都是命里早就注定好了的?”

    “包括的死么?”

    突兀一句话令他微微一怔,瞅准这机会猛一把断腕砸边上的白骨上,随着一股血从伤口直碰而出,猛地朝着洛林扑了过去!

    想这样的距离,无论如何也是能成功扑到他身上,将自己断腕上的血淋到那根锁麒麟上的。

    一旦锁麒麟碰到的血必然能重新操控铘的力量,一旦铘的力量被重新激发出来,必然能将那些侵占入他体内的黑雾逼迫出来。

    但谁想眼见距离洛林仅仅不过半指距离的时候,仿佛骤然间撞到了一堵墙。

    无比坚硬的墙。

    于是立时就被弹了出去,直落到铘的身边,被那些缓缓爬向它的黑雾团团包围。

    原来它们并非对无效,而是之前洛林并不打算将立刻禁锢住。

    他像耍猴子一样耍弄了一番,看着自作聪明,看着死里挣扎……

    最终被他轻轻一击便溃不成军。

    岂是他的对手?既不是铘,也不是狐狸。他们两个的联手都没有彻底将他毁去,留下了眼前这如此大的隐患。

    想着,便看到铘忽地从地上直直站了起来,被那些黑雾牵制着,一步步朝洛林走了过去。

    而洛林身上何北北的躯体也开始正式分裂了起来。

    那具躯体早已驯刀者的攻击下崩溃,仅凭着洛林的力量将它勉强支撑到现。此时它的血肉一大块一大块剥落下来,露出里头的白骨和微微跳动的心脏。“类的身体实是一种负担。”伸手将心脏轻轻一扯拽出胸腔,洛林对道,随后伸手朝铘走到近前的身躯上抚摸了过去,从头发至脸,从脸至他的胸膛:“唯有他的身体才是最好的,无坚不摧,永生不灭。看看他的颜色,宝珠,当他全身的苍黑褪尽,他就是的躯体了,到时要不要跟这东西说一声再见?毕竟们一起也已经这么多年了,是么。”

    话音落,他抬起手中的断腕,将那上面的锁麒麟扯了起来。“那么现开始倒数好么,从十开始,这应该是个无比美妙的过程。”

    “会后悔的。”打断他的话,狠狠看着他。

    “弱者的诅咒?”他用他只剩下牙床的嘴朝笑。

    摇摇头:“只是替另一个强者说出这句话。”

    “谁。”

    “一心要除了铘,但有没有想过,身边能对付的不仅铘,还有另外一个。”

    “那头妖狐?”他哂然一笑:“他甚至连什么地方都找不到,不是么。”

    “不可能这里藏一辈子。”

    “呵……”这话令他冷冷一笑,一把将锁麒麟用力从手腕上扯了起来,他淡淡道:“有了麒麟的躯壳,那找地方藏一辈子的,将会是他……”

    话音未落,突然他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因为就一片黑暗的尽头,远远传来阵拖拉机突突的声响。

    非常非常老式的拖拉机,所以发出的噪音无比巨大,亦无比突兀地撕破了这原本寂静得只有风声鹤洛林说话声的地方。

    然后看到一辆破破烂烂的拖拉机闪着两盏忽明忽暗的车头灯从黑暗深处摇摇晃晃地驶了进来,上面摇摇晃晃坐着两个。

    一个一脸惊慌四下扫视的中年男子,一个哈欠连天轻轻甩着他那条毛茸茸大尾巴当蒲扇使的狐狸。

    狐狸手腕上缠着什么东西,暗红色的,好像血一样。他把着拖拉机的方向盘一路动摇西荡吱吱嘎嘎开了过来,嘎地将它刹住,一切因此而一下子寂静下来的时候,朝着挑了挑眉,翻身从车上跃了下来:“哦呀,有九条命么。”

    用力咬住了嘴唇才控制住自己没有一下子哭出声。

    “看出来了,九条命都不够使的。“然后他又揶揄了一句。

    随后回过头朝洛林望了过去,他回过神立即再次要将锁麒麟从断腕上扯断的一刹,伸出手指朝着他的方向轻轻一点:

    “设下这么个逆天的结界方圆那么大个村子里,又跟血河车做了交易,想必给出的代价不小吧?”

    “看来一定是孤注一掷了,是么。”

    “那么知道惹毛了一只老狐狸,让他孤注一掷,所要付出代价又是怎样的么?”

    “一定不晓得,不然断然不会花那些代价,去换来这更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