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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已经做好了各种各样的准备,可是葛洛瑞娅的出现还是让起司感到了惊讶。要知道,灰塔的实际位置可以说是极为深入北地的,想要单纯靠一个人的力量从灰塔到达龙脊山几乎可以说是一项不可能的任务。更不用说在起司最后一次离开前还特意交代了安莉娜帮忙看管葛洛瑞娅。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等等,我把她交给了谁照顾……脑海中闪过安莉娜带着阴笑的脸,起司突然觉得葛洛瑞娅的出现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曾经的伯爵之女见到起司也十分惊讶,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法师,可是就在她正要起身走近法师的时候,坐在她身边的变异鼠人阻止了她。

    “吱吱……”起司诧异的看着葛洛瑞娅用鼠人的方式和身边的变异鼠人交流着,他没想到变异后就被他捕获了的葛洛瑞娅也可以使用这种类似鸣叫的语言。

    “这么说,沟通是一种本能喽?”低声自语着,起司对于鼠人又有了新的了解。这样法师就了解了为什么那些鼠人会把他带过来,有了葛洛瑞娅充当翻译,与这些鼠人的交流就变的可行了。当然,他也不是只注意到了这一点,刚才刚进入房间的时候法师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葛洛瑞娅吸引了,现在趁着后者还在和其它变异鼠人交流,起司得以借着烛火观察这一屋子的鼠人集团。

    “全部都是变异鼠人,看数量大概有三四十只,巨型鼠人并没有多少,应该只是负责担当护卫。”根据之前观察到的变异鼠人比例来看,溪谷城中算上巨型鼠人在内,这些变异鼠人的数量应该大概在一百左右,不过由于不能确定在场的变异鼠人就是全部,所以这个数字只是一个大概的预估值。这就不得不让法师思考一个问题,面对这些变异鼠人的庞大数量,就算溪谷城中的所有居民全都变成了原生鼠人,这样的转化率也未免太高了一些。

    不过不等起司对这个问题深入思考,葛洛瑞娅那边似乎终于说服了这些变异鼠人,从结果上来看,双方应该是达成了某种让步。起司被带到葛洛瑞娅身前大概五十步的距离,在被四只巨型鼠人紧紧防范的情况下开始了这一次的交流。这是人类第一次和鼠人群体对话,虽然这一次对话并没有被载入任何形式的记录中。

    “葛洛瑞娅,是莉莉学姐把你送过来的?”关于葛洛瑞娅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问题,虽然起司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不过法师认为还是问清楚的好。

    伯爵之女点了点头,说道。

    “是的,您走以后安莉娜女士有和我做了很多关于我现在这个状态的研究。她认为其中一些资料或许对于您很有帮助。所以她就派我来吧这些资料送到您手里。只不过……安莉娜女士似乎并没有告诉我怎么找到您,所以我只能先来溪谷城。然后我就被这些人抓住了……”

    不必葛洛瑞娅细说,起司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位学姐一定是随便打开了一个在伯爵领境内的传送门就把葛洛瑞娅扔了过来。身为起司和安莉娜合力治愈的第一个个体,虽然葛洛瑞娅没有变回人形,可是她也具有了免疫瘟疫的能力,可以说在现在的伯爵领中,葛洛瑞娅几乎是不会受到伤害的。

    这也是安莉娜放心的让前者独自回到伯爵领的原因。不过由于这次毕竟是起司自己的成年任务,虽然安莉娜可以把葛洛瑞娅“放生”回这里,却不能告诉她要去哪里找法师。但是这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安莉娜知道,回到伯爵领的葛洛瑞娅不论是出于什么因素都会前往溪谷城,而起司也一定会去那里调查,所以二者的相遇几乎可以说是肯定的。虽然现在的情形肯定已经出乎了吸血鬼小姐的预料,不过从结果上来说倒是确实如此。

    “好吧,不过看起来现在不是你把资料交给我的时候,所以还是让我听听这些家伙把我绑过来到底是要说什么吧。”很明显,虽然这些变异鼠人对葛洛瑞娅的态度还算客气,可是她在这里的地位其实跟法师没有什么区别。这些变异鼠人之所以会带着葛洛瑞娅出现在这里,是希望她作为和法师交流的翻译,而两人之间的交谈已经让它们感到烦躁了。起司可不想因为这些错失和这群鼠人交流的机会。

    在二人停止交谈后,那些变异鼠人中的一些鼠人就开始用它们特殊的语言向葛洛瑞娅说着什么。伯爵之女听完了它们的话点了点头,用人类语向法师转述道。

    “他们想知道您能不能治好他们。”

    不出意料的问题,起司略微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如实回答。

    “很遗憾我现在还不能让各位重新变回人类,事实上,从现有的信息来看,这种变异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说,各位可能永远也不能变回以前的样子了。”法师的话说完,在场的鼠人顿时像是炸开了锅。不用翻译起司也知道它们在说什么,因为虽然已经变成了截然不同的物种,对于这种问题的反应,恐怕所有智慧生物都不会差太多。

    这些鼠人应该是从之前被起司抓住的那只灰毛鼠人那里听过,法师是来试图治愈这场瘟疫的,所以它们才会满怀希望的安排这场会面,可是听到起司承认他也没办法让这些鼠人变回人类,那么所带来的影响也就可想而知了。甚至法师都觉得这些鼠人的反应太过于理智了,它们的骚动虽然声势浩大,可是却没有任何一只鼠人做出什么实际的动作。这也从侧面说明了或许这些鼠人已经预见到了这种结果的发生。而且起司注意到,有一只黑色毛发的鼠人在管理着这些变异鼠人的秩序,在它的安抚下,这场小小的骚乱很快安静下来。

    看来这只黑毛鼠人很有可能就是这里的领导者,这很好,一个有人领导的鼠人团体至少比一群空有思考能力的鼠群要好交流的多。接下来这只黑毛鼠人的行为似乎也印证了法师的猜测,在所有鼠人都安静下来后,这只鼠人开口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他们想知道,您能不能像治疗我一样治疗他们。就是,稳定住他们的病情,让他们不再疼痛。”

    又一个有意义的情报,法师之前曾经推测过这些变异鼠人是一种怎样的存在,起先他还认为瘟疫病毒已经在他们身上达到了稳定,这样才能解释他们为什么还有能力思考,而不是被本能吞没,但是现在看来,事实似乎不是这样的。

    在场的所有鼠人都在等着起司的回答,无法变回人类这件事它们已经隐隐的接受了,可是如果法师连抑制它们身上疼痛的能力都没有,那么或许鼠人们也要重新考虑起司的价值。起司自己也深知这一点,他在环视了屋子里的一众鼠人们之后说道。

    “你们跟之前的葛洛瑞娅还有外面的那些人不太一样,我想你们也知道这一点。我能够稳定葛洛瑞娅身上的变异,但是我不确定可以百分之百的稳定住你们身上的病毒。因为我之前从没尝试过。所以,如果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没法给你们保证,我需要你们配合我,信任我,甚至服从我。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让你们摆脱痛苦。”

    沉默,与之前的那次躁动不同,当起司说完了这段话之后,整个屋子里陷入了绝对的安静,每一个鼠人都在思考,思考起司所说的是不是值得信任。它们的眼睛都盯着法师,似乎要把他从外而内看个清楚。这些视线让起司背后不自觉的冒出冷汗。他知道自己的回答不够令人满意,但这是一次赌博,法师不希望自己在鼠人中仅仅是作为一个治疗工具存在,他希望自己可以拥有和这些鼠人平等对话的地位,这样,他才能做更多。

    许久,几乎就在起司快要放弃的时候,那只黑毛鼠人发出了一阵低语。

    和这些变异鼠人的交流比起司想象的要顺利很多。这些鼠人在很多方面都表现出了远超法师想象的变通性。很多时候它们甚至会毫无顾忌的接受起司提出的方案。这也让法师隐隐产生了一个错觉,好像跟他交流的是正常的人类。对啊,它们本就是人类,只不过自己下意识的把它们从人类中排除了,那么,问题来了。这些鼠人曾经是谁?或者说,它们在还是人类的时候是什么人呢?

    会议不可能无止境的开下去。在起司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之后,会议双方的气氛也没有像之前那么紧张了,甚至在中场休息的时候,这些鼠人还允许葛洛瑞娅和法师可以聊一会天,虽然这是在有四个巨型鼠人看管的情况下。

    “它们是谁?我现在所见到的这些人就是现在所有鼠人的领导者吗?”这是起司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如果这些变异鼠人就是所有鼠人的管理者,那么他算担心的瘟疫扩散的问题就可以得到很大程度上的解决。只要让这些变异体控制住普通原生鼠人的活动范围,或许解决这场瘟疫会比想象的容易的多。

    但是葛洛瑞娅的回答并没有符合法师的期待,因为自身的关系,这位伯爵之女虽然在这里的身份现在也是囚犯,可是老实说,如果不是她一开始就把自己和这些变异鼠人放在了对立面,此时主持会议召开的很有可能就是她了。就算如此,这短短几天的相处时间也已经足有葛洛瑞娅对这些变异鼠人的现状有一个比较全面的认识。

    毕竟在这个时代,大贵族,尤其是像萨隆伯爵这样有功绩并且善待领民的地方领主,在很多问题上都是及其具有号召力的,那些鼠人虽然已经变成了非人的生物,可是他们毕竟也曾经是人类,因为保有了之前的记忆,葛洛瑞娅这个萨隆家族的末裔在他们眼中的地位其实是十分崇高的。这也使得它们在面对葛洛瑞娅的时候几乎不会隐瞒任何情报。

    “事实上,他们称自己为清醒者,如您所见,虽然清醒者有能力引导附近的原生鼠人,但是他们并不能向您希望的那样强行约束它们。而且据他们说,由于食物越来越少,溪谷城中的原生鼠人也开始自发的向周围扩散,恐怕这种情况在整个伯爵领中都在发生。”

    “这样吗……”谈不上失望,如果事情发展真的如同起司所期望的那样,那才是真正的不可能。从在东区被抓的时候法师就已经注意到了,面对那些没有理智的原生鼠人,就算是这些变异鼠人也不能做到如同上下级般的指挥。

    “那么,你有没有问过这些清醒者原来都是些什么人?他们有没有什么共同点?”

    听到法师的问题,葛洛瑞娅却没有直接回答,她指着看守着他们的那四只巨型鼠人说道。

    “这四位是我之前曾和他们交谈过,他们中有两位木匠,一位佣兵和一位老师。如您所见,我之前也跟您有着同样的想法,在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尽量多的找人攀谈,了解他们的来历,但是结果却好像任何人,不论性别,年龄,都有可能成为清醒者。这就像是一种随即的挑选,他们的出现几乎是完全随机的。”

    “恩,这也是一种可能。对了,葛洛瑞娅,这些清醒者全部都是溪谷城的居民吗?”这个问题对于法师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只有搞清楚变异鼠人和普通鼠人之间的转化比例,他才能更进一步探究为什么会出现变异鼠人。

    “并不是这样的,这些清醒者几乎来自伯爵领的各地,他们在找回自己的理智后都想要来到溪谷城寻求帮助。可是他们不知道整个溪谷城都已经变成了这样。”葛洛瑞娅低着头说,似乎在为没有帮上这些清醒者的忙而感到沮丧。作为领主之女,帮助领地里的领民是她从小就被教育的责任。

    听到这里起司沉默了一下,他想到了一些事情,如果说这些清醒者在清醒之后没有选择来到溪谷城,而是选择带着身边的原生鼠人不断的前往各地掠食……这个想法让法师打了一个冷战。无脑的鼠人还只能算是可怕的对手,可怕但是不会不可战胜。但是加上这些有理智的指挥者混入其中的话,它们对边境的防守部队带来的压力恐怕就有些失控了。这是很有可能的,不是所有人在发现自己和身边的人变成了恐怖的异形怪物后还能够像溪谷城中的清醒者一样控制自己的。恐惧和被遗弃感会让他们对正常人类产生畸形的仇恨,这在起司之前读到过的各种类似事件中屡见不鲜。而就算溪谷城中的鼠人,如果没有一个明智的领导者的话也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对了,那个领头的清醒者,他是谁?”起司一直都对那只黑毛鼠人感到好奇,因为在会议的前半段,也就是双方都感到紧张的时候,几乎完全是靠那只黑毛鼠人来说服其它的鼠人让会议继续,如果没有那只黑毛鼠人,法师肯定这次交流不会像现在这么成功。

    “您说的是哈尔先生吗?他是之前市政厅的官员,也是效忠萨隆家族的贵族之一,我之前……我是说瘟疫爆发之前曾经见过他很多次,他是我父亲最信任的属下之一。所以能再见到他我真的感到很高兴。”葛洛瑞娅说道。

    这就说得通了,一个担任过政府要职的人物自然在当地是有威望的。而且最关键的是,看起来这位哈尔先生对萨隆家族有着深厚的感情。这点从他对待葛洛瑞娅上就可以看出来。有这样一个人来领导,这些溪谷城的清醒者能做到现在这一步也就不太奇怪了。

    “咳……”

    随着一声轻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休息时间结束了。跟起司一样,那些清醒者们在休息时一样对刚刚讨论过的问题交换了看法,从它们的表情上来看,至少现在这些变异鼠人对于法师给出的保证还算满意。葛洛瑞娅道了声抱歉就被另外几只巨型鼠人带回了清醒者们中间,而起司则由那四只巨型鼠人领回了之前的位置。

    经过了跟葛洛瑞娅的一段对话,法师现在对于这些清醒者有了更多的了解,这也让他可以在接下来的交流中更加准确的找到它们的诉求。微微用力握紧了一下右手,法师现在要做的就是说服这些鼠人更多的协助自己,不受控制的清醒者存在的可能性让他愈发担忧瘟疫的扩散速度,必须更快的研究出解药,至少,要让普通人不再受到感染才行。

    “咕咕!”受过专业训练的信鸽可以在恶劣的天气条件下抵达要送信的目标身边,尤其是在这个时代,王国间重要信息的沟通基本都是由类似的飞禽来完成。所以,当这只灰白色的信鸽从下着大雪的窗外飞入屋中,落到希瑟肩头的时候,女骑士长并没有多少意外。她只是有些疑惑,因为从鸽子携带信件上的火漆来看这封信并非来自烈锤公爵领,甚至也不是由王国骑士团签署送出的,那有着繁花般鬃毛的狰狞狮头徽记只会来自一个地方,那就是苍狮王国王室。

    奇怪,按理说虽然这一次的瘟疫来势凶猛,可是目前所波及的地区也不过是一个伯爵领而已,还远达不到会危及整个王国的地步。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如此。那么,在这个时候就算王室要发布什么命令,也应该先通知烈锤公爵,再由公爵下达给希瑟,这样才算是尊重贵族权利的做法。像现在这样越过分封贵族直接通知其下属的情况一般只有两种,其一是通知对象所效忠的领主叛乱,王室直接送来诛杀令。当然这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烈锤大公跟当今的国王有着过命的交情,是国王的坚定支持者。况且希瑟统领烈锤骑士团多年,也可以说是烈锤大公的心腹,如果大公要叛乱,她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这一种可能性不可能,那么就只能是另一种情况——全面战争宣言。只有在发生足以威胁到整个苍狮王国存亡,例如外敌入侵这样的情况下王室才会向王国境内的作战力量签发这种动员令。可是苍狮王国偏居大陆一隅,几乎没有任何战略价值,领地内的领土也算不上肥沃富饶,建国以来多年也很少会发生交战的情况。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怀着这样的疑惑,希瑟撕开信件上的火漆,将信纸展开。女骑士长阅读着信上的信息,眉头逐渐皱了起来。这位哪怕在起司等人失联的情况下依然可以保持冷静指挥的指挥官少有的表现出了自己情绪失控的一面。希瑟下意识的一拳狠狠的击打在身前的桌子上,随着一声巨响,这架由厚实松木制作的木桌就这么结束了它的使命。被响声吓到的信鸽惊恐的从希瑟肩上飞起,在屋子里到处乱撞,弄得室内平添了许多的羽毛。

    “该死的,到底是哪个混蛋怂恿陛下下达的这道命令!”

    在女骑士长屋外站岗的骑士被屋内的动静吓到,赶紧打开门冲进来,然后就看见希瑟盯着信纸的眼睛好像在着火一样。不熟悉希瑟的人往往被女骑士长甜美的外表和冷静的决断所迷惑,可是这些跟随希瑟多年的骑士们却知道,自己家骑士长的称号之所以是烈锤玫瑰而不是其他什么花朵是有理由的。

    在没有成为指挥者之前,希瑟一直是以其彪悍的作战风格和暴躁的脾气而闻名,要知道,光是在各种大大小小的庆功宴上被这位骑士长因为语言轻佻而打断腿的大小贵族已经快要数不过来了。只不过由于担任了骑士团的指挥者,希瑟这几年都有意的控制着自己罢了,现在见到女骑士长如此暴怒的样子,这两个站岗的骑士一时之间也是不敢上去劝阻,只能看着希瑟在屋子里发泄愤怒。

    许久,希瑟似乎冷静了下来,那两名骑士才敢上前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如此愤怒。结果希瑟没有回答他们,而是把那封国王密函直接扔到了他们脸上。两名骑士赶紧查看这封信上的内容,与希瑟变的愤怒不同,这两名骑士的反应是震惊。

    “大人,这上面说的是真的吗?”一名骑士问道。

    “除非有人胆敢在王国境内伪造王室的印章,并且还成功的窃取了专门饲养的信鸽来耍我。”希瑟回答道。

    “可是,大人,如果按照上面说的,我们现在的处境不就变得很……”那名骑士没有把话说完,但是从他的脸色来看,信上的内容对现在的烈锤骑士们来说不是很好。

    “你们两个,把这封信给所有人传阅,然后我会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选择是不是要终止这次任务的机会。”深吸了一口气,女骑士长下令道。

    待两名骑士领命离开后,希瑟走到窗边看着被白雪覆盖的溪谷城,她的眉头紧锁,就算是当初被鼠人大军在黑暗中伏击都没有让她如此烦躁。首先,那是一封公函,显然它是在同一时间被派发往王国各地的贵族手里,希瑟在这里会收到这封信只能说是因为王室的信鸽确实厉害。至于那封国王迷信上所述,总结来说无外乎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向收信者讲述了这一次在萨隆伯爵领中传播的瘟疫会把人变成无脑而扭曲的怪物,不过这个信息的来源放并不是深入疫区的烈锤骑士团或者王国骑士团,而是之后才赶来的药剂师协会。这些药剂师将瘟疫的传播能力和随后到来的鼠人危害夸大了无数倍,将这次瘟疫叙述成完全没有治愈可能的天灾!如果没有参加这次任务,希瑟可能还会接受这个结论,可是女骑士长清楚地知道,这些药剂师到达疫区边境不过几天而已,她甚至怀疑这些家伙根本没有仔细研究过受感染者的情况就轻率的定下了这个结论。可是如果这样也就罢了,至少希瑟还有起司这个最后的希望,这位来自神秘外域的法师已经对这种瘟疫有了一定的了解,假以时日控制住这种瘟疫的传播,甚至完全治愈这种瘟疫都是完全有可能的。然而那些药剂师在得出不可治愈的结论后又建议陛下做了什么!

    在信件中的后半段,这些药剂师宣称因为这种瘟疫带有很强的感染性,所以他们建议尽快杀死所有被感染者,并且控制所有可能的感染者,在必要时将其第一时间扑杀!这是什么意思!这意思就是说那些好不容易从疫区逃出去的难民不仅不会受到照顾和治疗,反而会被同胞残忍的杀死!身为一名骑士,希瑟难以接受这种简直就是草菅人命的命令,她隐约觉得这条命令后有着很大的问题,在她的印象中,如今在为的国王绝不是这么轻易就会下达这种残酷命令的君主。况且这条命令的下达会在王国范围内造成多大程度的动乱和恐慌她完全不敢想象,并不是所有的贵族都像曾经的萨隆伯爵一样受人爱戴,王国境内被人称为蛀虫,老鼠的败类比比皆是,这条指令的下达简直就像是往他们手里递了一把可以胡作非为的刀!

    而且,作为深入疫区的小队,希瑟手下的烈锤骑士,以及尚且不知所踪的王国骑士们恐怕都会成为这条政令的受害者,虽然不至于被直接杀死,可是也有很多曾经被这些死脑筋的骑士得罪过的贵族会非常乐意推他们一把。而且在这个当口上最重要的人员,起司的失踪也让希瑟完全没有错失了阻止这项指令的机会,整个事件都会向着最糟的情况发展。

    当然,这位女骑士长目前还只是认为这项命令会导致大量的无辜人员死亡,如果让此时的起司知道了这件事,法师估计会当场会用最恶毒的诅咒诅咒签署这项指令的人,因为已经见识到了原生鼠人恐怖潜力的起司明白,如果人类真的把这些鼠人逼到绝路,肆无忌惮捕食并携带着瘟疫的鼠人会带来多么可怕的危害,这场人类和鼠人间的战争究竟鹿死谁手恐怕还尚未可知。

    起司再出现在被鼠人抓捕的众人面前已经是一天以后了。与鼠人的谈判虽然可以称得上极为顺利,但是双方必要的试探和猜疑还是免不了的,谈判中大部分的时间都被放在了消除对方的戒心上。这对于不太擅长说服其他人的法师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不过最终,在众鼠人面前展示的不可思议的能力以及葛洛瑞娅的现身说法还是让起司获得了他想要的结果。

    “我们长话短说,我和这些变异鼠人达成了一些协议,它们允许你们作为我的助手帮助我尽快稳定它们身上的病变,同时作为报答,它们答应在病情稳定后归还我们的自由并且在实验期间给我们在附近区域自由活动的权利。不过为了防止不必要的冲突,这些鼠人不会归还你们的装备和武器。如果你们同意,它们会放你们出来,如果你们不同意也不需要担心,等我完成了跟这些鼠人的约定,它们还是会把你们放走。”起司和葛洛瑞娅在巨型鼠人的看护下回到牢笼所在的房间,法师对着在笼子里的人们说道。

    “我们同意。”几乎没有丝毫迟疑,爱尔莎和另外两名冰霜卫士就回答道。对于他们来说,不论起司做出怎样的决定,他们都会跟随这位法师。

    至于里昂和他的王国骑士团,这位有着血狮之称的骑士长却没有立刻给出答复。虽然之前他已经从法师和老板娘那里知道了这些变异鼠人和普通鼠人的不同,但是与希瑟不同,他并不能完全确认起司的可信度,至少到目前为止,里昂对法师的话只信了三分。不过,站在血狮的角度上来看,就算起司和那些鼠人是一伙的,情况似乎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不是吗?于是在短暂的沉默后,里昂也表了态。

    “如果您所言非虚,那么我和我的骑士们愿意暂时听从您的调遣。”虽然里昂平时的言行十分随意,甚至有时会让人忘记在交谈的人是王国中最强大的骑士长之一。可是一旦谈到正式的问题上,血狮又会变的极为严肃和刻板,这种公私分明的态度让很多曾经认为自己和里昂关系很好的人吃了大亏,不受拉拢的性格正是这位王国骑士长在贵族圈子里不太受欢迎的主要原因。他做事太过公事公办了。

    然而在这种紧急时刻,里昂的表现却让人十分安心,凝视着骑士长坚定的眼神,没有人会怀疑这个盟友的可靠性。这也正是起司没有向里昂隐瞒谈判结果的主要原因,其实他大可不必跟王国骑士们说这些,因为他本来也不需要这么多的助手。但是在法师的观念里,坦诚的面对对方不仅是为了争取这个盟友,也是他对自己所遇到的这些骑士的尊重,他们本不必置身于这种险境,不论是希瑟还是里昂,以他们的身份和地位都不需要亲自进入萨隆伯爵领,然而他们来了,并且毫无退却的直面未知的敌人,或许有人认为这很愚蠢,其实就连起司本人也难以肯定这种颇为冒进的行事风格,但是不可否认的,他们确实在用行动来恪守着骑士的信条。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起司身边的巨型鼠人就打开了牢笼的大门,至于它们是不是担心这些人类出尔反尔?在这除了火光毫无照明可言的幽邃地下,曾经身为人类的鼠人们知道这根本不需要担忧。走出牢房,不论是老板娘还是血狮都迫不及待的舒展着自己的身体,这狭小的监牢根本不足以让这么多的人自由活动。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迟疑了一下,爱尔莎最后还是对起司身边的葛洛瑞娅问道。虽然此时的葛洛瑞娅和当初在龙脊之巅里买酒时的黑袍人已经完全变了样,可是当初起司在抓捕葛洛瑞娅的时候,老板娘也是有见过她的,作为爱尔莎见到的第一只鼠人,葛洛瑞娅给她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不过爱尔莎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就后悔了,虽然不知道起司是如何跟那些鼠人交流的,但是就算这些变异鼠人可以听得懂人类的语言,它们也不能回答自己啊,所以老板娘并没有期待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是的,爱尔莎小姐,虽然您可能不记得了,但是我们确实曾经见过两面。”虽然变成鼠人之后葛洛瑞娅的声带已经与之前完全不同,可是受过贵族教育所带有的独特语调和清晰可辨的发音也还是让她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难以置信,鼠人居然可以说话!”这是“猴子”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之后的感叹。

    “这看来就是它们愿意与您合作的原因喽?”里昂也对葛洛瑞娅可以说话的表现吓了一跳,不过联想到起司与鼠人的谈判,他自然而然的就把这只明显不同寻常的鼠人归到了法师的头上,而且,从实际上来说也确实如此。

    “嗯……是的。她确实是我第一个稳定住病情的鼠人。”点了点头表示承认,起司也就顺便把葛洛瑞娅介绍给了在场的众人,葛洛瑞娅的存在不仅可以成为自己有能力治愈瘟疫的有力作证,另一方面,伯爵之女的身份也能让在场的人产生认同,进而消除他们对鼠人盲目的恐惧。他们会意识到,这些张牙舞爪的怪物曾经也和他们一样是活生生的人。

    “您说,这位是葛洛瑞娅小姐!萨隆伯爵的女儿?”葛洛瑞娅的身份确实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能够开口说话的鼠人已经够让人惊讶的了,而且起司居然告诉他们这只鼠人就是萨隆家族最后的末裔,这样的消息一时间让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还请您见谅,葛洛瑞娅小姐,我不是怀疑您的身份,只是光凭您和起司先生所说,我……”里昂作为王国骑士团的二团长,对于萨隆伯爵一家自然不算陌生,事实上,他曾经作为军事指导驻守过溪谷城一段时间,要论在场众人中谁对曾经的葛洛瑞娅了解最多,恐怕还真得数这位骑士长。

    “您认不出现在的我来很正常。事实上,如果没有得到一位善良的女士帮助,我想我恐怕也难以接受现在的自己。不过,既然您提到了,您打算什么时候教我骑马啊?里昂叔叔?”

    这一声叫喊让里昂恍然间又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时候他还不是王国骑士团的二团长,萨隆伯爵家的那位小公主曾经缠着自己教她骑马,只不过当时里昂以葛洛瑞娅还太小拒绝了她的要求。本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葛洛瑞娅早已经学会了骑马,而血狮也没有再去过伯爵领,骑士长也曾想过哪个家族的小子会幸运的把这位伯爵千金娶回家,谁想到再见面的时候,葛洛瑞娅竟然已经变成了一只鼠人。

    “葛洛瑞娅小姐,真的是你!”

    且不管这边骑士长和伯爵之女的叙旧,现在起司得到了清醒者们的允许,他终于可以展开自己的研究,这一刻法师从进入伯爵领起就已经开始期盼了,现在万事俱备,起司当然不会再耽误任何时间。在确认了自己拥有的资源后,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打造一个合用的实验室,清醒者们虽然允许了法师的研究,可它们却也不会大意到让起司离开地下。既然如此,想要打开回到灰塔的传送门基本就不可能了,为了创造出适宜的研究环境,不得已,起司只好自己动手搭建出一个简易的实验室,幸好鼠人们在这地下迷宫里预留了大大小小的房间不知道多少,这里有足够的空间让法师发挥。

    在吩咐了王国骑士团的骑士们帮忙修整即将成为实验室的房间之后,起司也开始在脑中构思起了接下来的计划。

    时间在流逝,自从起司和清醒者们达成协议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周的时间。在这期间,起司也曾经提出过请清醒者们帮忙,让在溪谷城中游荡的原生鼠人不要伤害希瑟和她的部队,然而他却被告知希瑟所带领的烈锤骑士已经被目击确认离开了溪谷城。在这位女骑士长离开之前,她用在城中找到的纸张,写下了她从苍狮王国王室那里得到的信息,希瑟将这些纸张尽量散播到城中各处,为了让不知所踪的起司和里昂有机会能够知道外界在发生着什么。而这些信息也确实没有让希瑟失望,在她离开后第二天,就有清醒者将这些记载着重要信息的纸张送到法师面前。当然,这也不可避免的让清醒者们也知道了王国对萨隆伯爵领居民和所有鼠人下达的诛杀令。

    本来起司和里昂对于希瑟的突然离开还有些意外,可是当他们看到女骑士长留下的信息,他们也就不难理解希瑟的选择。

    “她在帮我们拖延时间。”血狮如是说。

    希瑟带着幸存的小队成员离开伯爵领,表面上看是因为害怕这封诛杀令会影响到自己。可是与女骑士有过合作经验的里昂却知道事情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不过起司和里昂理解希瑟的选择,其他人却没有那么了解女骑士长,他们对于希瑟的离开都表示出了些许的失落。毕竟听闻伯爵领内最后一支友军离开了,换谁都会有些被背叛的感觉。

    “听说你之前曾经给过她可以找到你的工具?”王国骑士长问道,确实,起司曾经在分别行动前给希瑟一只可以找到自己位置的木雕猫头鹰。

    “那个道具只能从一个平面上找到我,当时我也没想到会被绑到地下来。所以她手里的那个道具是找不到这个地方的。”摊了摊手,起司也承认自己之前确实把溪谷城中的威胁想的简单了点。不过就算让法师再来一次,恐怕他也不会相信这些鼠人在这么短的一段时间内就在地下挖出了一个如此大的空间。

    “但是至少她知道你还活着对吗?”里昂说道。

    起司想了想,虽然希瑟不能找到这个地下空间,但是那只木雕确实可以让女骑士长判断出法师的大概位置。那么以希瑟的能力,她未尝不能推断出法师在地下这一种情况。所以至少在希瑟离开溪谷城的时候,她应该是可以确认法师还活着的。于是法师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血狮的猜测。

    “那就对了,我想希瑟应该已经猜到你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最糟的情况也只是被困在了那里。她在城中滞留的这几天应该就是在确认这一点。”里昂说道。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我是说,就算希瑟女士知道起司还活着,她就可以放心离开了吗?”蒙娜问道,这位女战士没有明白这两件事之间的关联。

    “她不是离开,就像里昂先生之前讲的,希瑟是去为我们争取时间。”起司说道。

    “因为确认了我暂时没有危险,而我所在的地方她又没有办法接近,所以其实烈锤骑士团继续在溪谷城中活动只是增大自己伤亡的风险而已。与其如此,不如先行返回边境,与王国的人说明情况,就算不能让国王撤回那条诛杀令,但是至少她能让进入伯爵领的清缴部队延后进入这里。”

    “可是延后那些部队的进入又有什么用呢?反正他们迟早都会进入伯爵领的。”

    “但是这样我们就有机会研发出稳定鼠人状态的解药或者其它什么证明瘟疫是可以抑制的东西,这样我们才有机会为这些人们争取到活命的机会。”葛洛瑞娅也听懂了法师的意思,她接着起司的话回答道。

    “那看来我们要加快速度了。我想希瑟就算拼尽全力恐怕也拖延不了多久吧。”爱尔莎看着起司做出总结性的发言。而随着老板娘的话,所有人也都把目光放在法师身上,毕竟整个研究的进度其他人其实根本帮不上什么,对于鼠人瘟疫的解读只能靠起司一个人来做。

    “放心吧,我想这两天就会有一个初步的成果了。”法师淡然道。确实,自从实验室完成后起司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了研究中,也就是那些鼠人不愿意把希瑟的留言交给除了法师外的人类,否则起司也不会停下实验来跟众人讨论。

    对于法师近乎于疯狂的研究气势,里昂是怎么总结的。

    “我这辈子见过很多自命不凡的学者和掌握奥秘者,但是就算是那些学院里最勤奋的学生,我也不认为他们可以为了学术而如此疯狂。”或许是起司展开研究时的样子实在是专注到有些吓人,血狮一时之间找不出其它形容词的情况下只能用疯狂来形容。而他的这番话也是任何一个在实验室内帮起司做过助手的人都赞同的观点。

    时间回到现在,也就是起司他们来到地下的第八天,希瑟他们离开溪谷城的第四天,法师第一次主动的走出了实验室的大门,在他的身边,则站着作为志愿者的哈尔,也就是那只统领着清醒者的黑毛鼠人。

    “不得不说,起司先生,能拜托那种痛苦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因为还不太熟悉鼠人器官的发音方法,此时的哈尔和曾经的葛洛瑞娅一样说起话来带着一种很古怪的强调。但是当这位清醒者能够再一次口吐人言的时候,所有人都为法师的所作所为感到折服。

    不过只有作为本次实验助手的葛洛瑞娅才明白起司到底做了什么,法师在这七天的时间里完成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例原生鼠人的稳定手术,他研究出了极为不得了的东西。

    “把所有清醒者都集中起来,我要给他们每人一个礼物。”虽然脸上带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可是法师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语气前所未有的兴奋,他挥舞着手里用羊皮缝制的水袋,开心的大叫着。

    “他这是怎么了?”里昂不解的问葛洛瑞娅,在这些人中只有曾经在灰塔和安莉娜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伯爵之女才能大概猜到法师到底在做什么。

    而或许是骑士长问的时机不太对,一直以来都可以保持冷静的葛洛瑞娅此时却显得和起司一样激动,她绿色的眼睛中甚至隐约已经有了泪水,这位第一个拜托了鼠人瘟疫带来的痛苦的女孩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

    “他成功了……他做出了能让原生鼠人病情稳定的药剂!”

    沉默,然后欢呼,每一个在这地下深处的人类或者清醒者都用自己的语言在传播着这条消息,起司,这个来自龙脊山以北的法师,他用了将近一周的时间完成了对原生鼠人身上瘟疫病变的破解,并以此制作出了可以让原生鼠人不再具备感染性同时也解除了伴随其而来的噬血冲动和疯狂本能的药剂。只要假以时日,让每一个鼠人都喝下这种药剂,那么瘟疫的传播速度就会被大大削弱,鼠人的存在也不会再对其他未被感染者造成威胁!王国也可以给这些被感染者更多的时间,他们甚至可以在将来找到将鼠人还原回人类的办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一场瘟疫在此刻迎来了终结的第一道曙光!

    至少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如此相信着。

    再一次见到阳光已经是药剂研发出来的第二天了,之前的那场雪已经在连续几日的阳关下消融的差不多了。在一众清醒者的陪同下,起司等人重新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地上世界。虽然可以抑制原生鼠人病情的药剂已经被研发了出来,但是之前起司使用的材料都是清醒者们从溪谷城里找到的,而在法师调配药剂的过程中,一些数量比较稀少的原料也几乎被消耗殆尽。所幸起司制作出的药剂还足够溪谷城的清醒者们使用,这也让这些清醒者们成为了法师的盟友。

    然而,随着药剂的使用,起司也发现了一些问题。首先,虽然这些药剂确实可以让变异鼠人包括巨型鼠人摆脱病痛的影响,可是这种药剂似乎在普通的原生鼠人身上并不适用。法师曾经试着用这种药剂给普通的鼠人服下,但是结果却只让对方平静了很短的一段时间,随着药效消失,那只鼠人再一次回归于疯狂。由于第一批原料有限,起司不能把宝贵的药剂随意的花费在实验上,在确认了药剂对清醒者确实有效,而且几乎没有副作用之后,法师就不得不停止对普通鼠人的试验。其次,就如刚才所提到的,几乎没有副作用不等于没有副作用,或许对那些清醒者来说,药剂轻微的副作用和清醒的神智相比完全不值一提,但是作为研究者,起司却不能将它视而不见。现在已经被证实的副作用包括了肉体力量上的削弱,以及对光线更强烈的敏感性。至于其它还需要长期观察才能发现的问题,法师暂时没有办法得到结果。

    按理说,既然药剂的研发已经取得了这么重大的突破,起司接下来要做的,应该是一口气研发出治疗普通鼠人的药剂甚至可以治愈还没被变成鼠人的人类的药剂。可是法师却不得不停下手头的工作,原因很简单,不是他自己想停下来,是缺少的几种重要原料逼得他不得不停下工作。清醒者们已经对溪谷城做了彻底的搜索,既然他们在城中再找不到原料,也就只好外出去寻找这些东西了。

    至于为什么找原料这种事也必须起司亲自前往,这是因为鼠人们无法在阳光下长时间活动,而失去了众多建筑物作为阻挡阳光的屏障,想要靠清醒者们指挥普通鼠人去寻找原料将会大大延长完场的时间,无奈之下法师也只能亲自带领着其他人离开溪谷城,去附近寻找原料。起司当然也想过在溪谷城中打开通往灰塔的传送门取得原料。但是这次所调配的药剂需要使用的东西很多在灰塔中也不会储备,倒不是说灰塔的储备有什么问题,只不过一些过于常见的材料不够资格进入灰塔的储藏室。而且,过多的向外人透露灰塔的消息对于灰塔的学徒来说本身也是一种禁忌,之前起司可以肆无忌惮的跟希瑟和冰霜卫士的人透露灰塔,是因为他们或多或少都曾经跟这个组织打过交道。但是如今队伍中加入了里昂以及他手下的王国骑士们,就起司所知,他的老师可不大喜欢和世俗世界的王国搭上什么关系。

    “啊,以前都没觉得太阳是如此亲切啊!”在久违的阳光下舒展着自己的身体,爱尔莎不由得说道。其他人此时的感想也都和老板娘差不多,毕竟人类还是活在阳光下的动物,不论是烛火还是灯火都只是暂时用来照明的工具,虽然它们也可以起到照明的作用,但是无法满足人们对于阳光的渴求。

    对此,起司倒是无所谓,作为经常常住图书馆的研究者,他只要一开始工作,一连好几周看不见太阳都是正常的事。突然间出现的强烈光芒反而让他的眼睛有些受不了,法师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挡在眼睛的上方以减少眼光对眼睛的刺激。

    “呵呵,看来您跟我们还真的有点像呢。”哈尔作为清醒者的首领,理所当然的跟着来到地表为起司他们送行,这位曾经负责管理溪谷城的前任官员,现在对于往日习惯了的阳光也显得有些不适应。

    “先别那么快就把自己排除人类,说不定我这次回来就能找到把你们变回人类的方法呢。”回到地表的起司此时心情也十分不错,他笑着跟黑毛鼠人回应道。

    “那我就期待各位大人的好消息了。不管怎么说,清醒者永远都是各位的朋友。”深深的鞠了一躬,不论起司是否还会回来,他最终又能否研发出治疗这次瘟疫的药剂,至少现在,这位法师已经挽救了溪谷城中的所有变异鼠人,他兑现了自己的诺言,而清醒者们也自然会遵守承诺。带着前来送别的鼠人们退回到阴影中,这些鼠人们不能在白天待在地上太长时间。

    “你情况怎么样?其实,你完全可以跟他们留在这里的。”起司对一旁的葛洛瑞娅说道。

    “请不必为我担心,大人,我的身体没有问题。”鼠人姑娘回答道。

    或许是因为她是由起司和安莉娜一起亲手稳定住的病情,葛洛瑞娅比起那些靠药剂恢复正常的清醒者们具备了一些特殊的能力,比如说,虽然厌恶强光,但是她还是可以在阳光下正常活动。这也是让起司无法拒绝她同行要求的原因。不过,转念一想,在此时的伯爵领中能有一位鼠人同行也确实可以让小队省去很多麻烦。而且在知道葛洛瑞娅的身份和经历后,不论是爱尔莎三人还是里昂等王国骑士都对这位坚强的女性颇有好感。

    “好吧,那么我们就出发了。”确认葛洛瑞娅的身体确实没有问题之后,起司朝众人点头示意出发。

    没有了鼠人的阻挠,也不必担心阴影里潜藏的危险,一行人以很快的速度翻过了溪谷城的城墙。在城外回望这座要塞城市,又有谁能相信这座城市的实际管理者已经变成了鼠人呢?

    随着一声响亮的呼哨,王国骑士们开始召唤自己放养在附近的马匹,他们的坐骑和烈锤骑士团的一样,在入城以前就被放养在溪谷城附近,随着主人的招呼,很快,从附近的树林里涌现出一队的战马。里昂的小队并没有折损多少人手,可好在他们之前有多带几匹战马来驼运物资,所以起司他们也被分到了足够多的马匹来代步。

    “你计划去哪里找材料,我会魔法的朋友?”骑着马走到起司身边,血狮问道。

    “你之前说浊流镇上有这个王国的药剂师协会在?我想他们手里应该有我想要的东西。”法师问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只不过就算我出面,他们也不一定会愿意把材料交给你啊。你知道的,不是每一个学者老爷都像你这么好脾气。”里昂说道。在一个王国中往往只有少部分人能成为学者,知识的传播由于书籍数量的限制和种种问题变的十分困难,因此这些学者在各个王国中都享有着较高的地位,尤其是药剂师这样极为有实用价值的学者,就算是身为王国骑士团二团长的里昂,也不能直接命令他们把材料交给起司。

    “放心,我的骑士朋友,只要他们手里有原料,我自然有办法在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拿到它们。”带着几分邪恶的笑容,起司可对那些妄下结论的药剂师没有什么好感。

    “哈哈,那就好办了!走,让我们去浊流镇!”血狮对于那些药剂师们同样颇为不满,他这几天来可是对起司的本领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对于这位已经把法师当成朋友的骑士长来说,能看到那些药剂师在起司手里吃瘪可是不错的娱乐。

    于是在这样的氛围中,暂时告别了溪谷城的一行人就把第一站的目的地设为了浊流镇。

    浊流镇和溪谷城之间的距离并不算遥远,而且因为浊流镇在萨隆伯爵领南下的必经之路上,所以从溪谷城就有一条由上代萨隆伯爵花大价钱铺设的砖石路可以直接抵达。可别小看这一条砖路,在这个时代里,领主还可以用让领地内的子民不至于饿死来作为功绩,大部分的领主别说主动建设自己的领地了,他们恨不得将领地内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搜刮到自己的城堡里,然后在紧紧的锁上大门。在这样的环境中,一条由领主监督铺设的可供马车和行人快速通行的道路有多可贵就可想而知了。这条被命名为龙喉小径的通道同时也是作为溪谷城战时补给线的重要组成部分,不过更多的时候,它肩负着萨隆伯爵领内百分之五十的货物流量。

    “其实我早就想问了,龙血溪也就罢了,如果说龙脊山脉真的是一条龙的话,这条河流因为从龙脊山上发源被这么叫也说得过去。可是为什么连这条后来建的路都要取名叫龙喉小径?当初给这条路命名的人是有多喜欢龙?”骑着马行在路上,起司问道,对于法师来说如果一会不研究点什么他就觉得那里不舒服。而且,或许是职业习惯吧,起司总是认为事物的名字和其意义应该是有关联的,像这种随便命名的行为只能让其他人觉得困扰,就他看来地名就应该便于识别和记忆,所以与其叫什么龙喉小径还不如干脆叫萨隆大道来的简单明了呢。

    其实法师无意中问出的问题还真是北境的一个典故,只不过就如北境大部分的典故一样,这个故事里的双方就是作为伯爵领领主的萨隆家族和他们的假想敌——冰霜卫士。而虽然不论是爱尔莎还是葛洛瑞娅都知道这个故事,可是作为故事里的两方,她们也不好当着对方的面说出来,尤其是她们从父辈或者其他人那里听到的故事版本里都有对对方的某种调侃。所以在起司问了一圈都没人回答他之后,还是里昂这个不是北境出身的外人回答了法师的疑惑。

    “简单来说呢,其实也很简单,当初上一代萨隆伯爵在建成这条路的时候曾经发下豪言,他说有了这条路,就能让溪谷城如同钳子一样牢牢扼住冰霜卫士的咽喉。所以后来就索性把这条路取名叫龙喉小径喽。”这个简短的版本已经把所有能省略的部分都省略了,毕竟里昂又不是真的不会看气氛,他已经把所有可能会引起争议的小细节都略过了,可以在酒吧吹一晚上的故事在这位骑士长嘴里生生变成了短短的两句话。

    可就算如此,来自龙脊山的三人对这个故事也都做出了轻蔑的神情,他们一直都对南方贵族对于北地人的过分防范感到不屑。葛洛瑞娅当然也不是不能理解老板娘他们的想法,事实上,这位伯爵之女之前也觉得北境各个贵族对冰霜卫士的敌意确实有些过分了。但是身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南方贵族,葛洛瑞娅也不敢开口说什么,她害怕自己会说错话惹得冰霜卫士们生气。

    但是法师却好像没有注意到团队里的气氛,起司稍微思考了一会,继续问道。

    “虽然我知道行军打仗屋子的运输十分重要,可是这仅仅是一条运输线而已,而且还是对外公开的运输线,如果战争真的发生,冰霜绝对不会放着这条路自由通行的。上一任的萨隆伯爵为什么这么有自信?”

    “这个吗……”好吧,这条龙喉小径的由来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只是个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有几个人会像起司一样去深究这个故事真正的原貌,事实上,就连作为军事人员的里昂对这条路的认识也大概就是极具战略价值罢了。所以王国骑士长没法回答法师的问题。

    但是葛洛瑞娅不同,修建龙喉小径的上一代萨隆伯爵是她的爷爷。作为军事贵族出身,萨隆家族的家风还是很森严的,每一任的萨隆伯爵为了防范来自北地人的威胁,他们都必须经受严格的军事训练,历任的继承人在获得爵位之前也都要在王国的其它部队中服役。总之,这样的家族传统让萨隆家族在家族关系上不至于像其它贵族一样那么混乱,至少不会出现今天一个私生子,明天一个新夫人这样狗血的剧情。得益于此,葛洛瑞娅跟她爷爷的关系也十分不错,作为这一代伯爵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女性子嗣,葛洛瑞娅从小就很得上一任萨隆伯爵的喜爱。也因此,那位老爵爷没少跟小时候的葛洛瑞娅讲一些他经历过或听说过的故事,所以,她可以回答起司的问题。

    “我记得祖父曾经跟我提起过这件事,他说过这件事,他说……对了!祖父说过,这条路在建成时是受到过祝福的,所以只要溪谷城还在萨隆家族的守护下,这条道路就绝对不会被破坏!”

    “怎么会有不会被破坏的道路,不过是哄小孩的故事罢了。”“猴子”在一旁小声的说道。其他人包括王国骑士们在内,对于葛洛瑞娅所说其实也都是这个想法,这怎么看都是老人在哄孙女时编造出来的故事,没有什么可信度。

    “祝福吗?难怪……”可是人群里的起司却不这么认为。法师之所以把话题往这条道路的名字上引,自然有他的用意,现在葛洛瑞娅提到这条路曾经受到过祝福,这也隐隐确认了他的一个猜想。

    “对了,里昂,你之前提到过逃到浊流镇的难民太多,以至于你们不得不在镇外规划一片土地来安置他们,对吗?”起司突然问道。

    血狮听了有些纳闷,毕竟这些确实是之前他跟法师提到过的。

    “是的,那些难民的身上有着明显的黑斑,而且伴随着发热和痉挛的症状。我想他们之中一定有人变成了鼠人,这样才会让那些药剂师们得出那些荒唐的结论。现在从那封诛杀令来看,这些难民们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话题又提到了那封诛杀令,里昂的语调不由自主的低落下去。想到屠杀那些可怜难民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留守的王国骑士团成员,这位骑士长心里并不好受。

    “这就说的通了!”谁想到起司在听到里昂的话后反而有些兴奋的说道。这让周围的人一时之间都有些错愕。

    “什么东西说得通了?”爱尔莎开口询问道。

    法师显然想通了什么事情,他的眼睛里有着兴奋的光芒,他用极快的语速解释道。

    “其实之前里昂跟我说浊流镇的情况时我就觉得不太对劲。他们收容到的难民数量太多了。要知道,鼠人瘟疫的爆发是极为致命的,在病症出现的情况下,我相信大部分的受感染者都没有能力自己走到边境,更何况从沿路的情况推断,原生鼠人最早出现的情况比那些难民抵达的时间可能还要更早。在鼠人肆虐的情况下,这些感染着病毒的难民根本不可能这么顺利的达到浊流镇。除非……”

    “除非什么?”这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法师吸引了,确实,仔细回忆浊流镇接收的难民数量确实有些太多了。当时里昂还不知道这场瘟疫的可怕,只是当成普通的致死传染病来推测,可是现在看来,或许当时一厢情愿的想法就有些站不住脚了。

    “除非这条路确实有某种力量可以保护它上面的人。”法师继续说道。

    “这根本不可能!一条路能怎么保护行人……你是说,那个所谓的祝福?”

    起司点了点头,他回忆起了希瑟跟他说过西境接收难民的情况,十不存一,寥寥无几,女骑士长曾经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逃到西部边境的难民数量。和逃到南境的数量相比,就算路途上有区别,但是从难民数量上来说确实出入甚大。

    “不管怎么说,我想我们很快就知道答案了。”法师说着勒紧了缰绳,翻身下马,他要仔细的研究一下这条龙喉小径上到底有什么样的玄机。因为这极有可能是帮助他找到治疗被瘟疫感染的人类的契机。

    由于要时不时的停下脚步让起司研究这条小径上的门道,队伍的行动速度又一次被拖延了。当然,这也不是没有回报的。根据法师自己说,他已经初步理解了这条道路上所谓的“祝福”是怎么运行的。但是当被问道这是否可以成为治疗瘟疫的契机的时候,起司也在沉默后承认,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还不能解析出为什么这个“祝福”可以保护使用它的人。

    “之前葛洛瑞娅不是说过,她祖父说只有在溪谷城还在萨隆家族的守护下的时候这条路才能使用吗?现在整个萨隆家族不出意外也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溪谷城名义上和实际上的统治者也都不是她。为什么这条路上的祝福还可以发挥作用?”在确认葛洛瑞娅注意力没有放在这里的时候,里昂好奇的问法师道。

    “怎么说呢。其实所谓的祝福和诅咒在我们看来完全就是同一种东西,它们的区别只在于被施咒的人得到的是好处还是坏处。这样的法术比起一般的法术要具有更高的灵活性。毕竟它们不是在一瞬间就完成的东西,这也让它的难度大大增加了。在这种情况下,祝福或者诅咒的条件越苛刻,或者越模糊,对于施法者来说就很危险,不管他使用的是那一种体系的力量,这些力量都不会白白的供其使用,代价必须付出。所以我想比起溪谷城还在萨隆家族守护下这个即复杂又难以准确界定的条件,当初祝福这条路的人应该是立下了只要萨隆家族的血脉还在延续或者类似的条件。反正最后达成的结果差不多,而这样简单的启动条件则可以省去不少功夫。”法师一边研究着道路上砖石的纹路,一边回答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葛洛瑞娅还活着,龙喉小径上的祝福就会一直持续下去?”并不能够完全理解起司刚才一大段话的准确意思,里昂试着自己总结出一条简单的结论。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起司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骑士长的结论。

    血狮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就起身离开了法师身边,这位骑士长在离开的时候嘴里还不住抱怨道。

    “所以一句话就可以说明白的事情为什么要绕那么大一圈。”

    “没办法,或许这就是他们这些法师的说话方式吧。”一直待在附近的爱尔莎当然也听到了二者间的对话,事实上,除了有意避开葛洛瑞娅之外,里昂和起司间的交流也没有躲着谁的意思。

    “真难为你们可以一路保护他来这里。看来你们这一路上没少被这样唠叨吧?”对于这个来自龙脊山的女孩,里昂很难有什么恶感。爱尔莎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团温暖的火光,没有人会拒绝她的接近。虽然可以看出来老板娘对法师的态度跟别人与众不同,不过骑士长还真的不介意去追求一下她,如果自己再年轻个十岁的话吧。血狮想到这笑了笑。

    “其实也还好,他也只有在做研究的时候才会这样,平时的时候他说话还是很正常的。他只是……不太会说话罢了。”老板娘突然想到在甜水镇营地的时候起司对自己说的那一大段话,也是不禁笑了出来。

    又和爱尔莎闲聊了几句,里昂还要去确认一下离浊流镇的距离。在和老板娘打了一声招呼之后,骑士长看着又凑到法师身边去的爱尔莎不禁想到,或许这就是青春吧。

    然而这样轻松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一只从天而降的信鸽,一封有着烈锤骑士团火漆的信被送到了里昂手里。骑士长赶紧打开这封来信,写信人毫无疑问是希瑟,这也让多日来担忧这位女骑士安全的众人松了一口气。不过接下来信中的内容就不那么值得让人高兴了。根据希瑟的来信来看,女骑士长在几人离开溪谷城前就已经到达了浊流镇。之所以她没有选择回西境,而是前往了南方边境,一来是因为这样的路程更近,可以减少浪费在路上的时间。二来是因为在希瑟和起司他们进入溪谷城之前,烈锤曾经有一批伤员先行撤往了浊流镇,作为骑士长,希瑟必须去确认他们的安全。

    “情况怎么样?”围在骑士长周围的人问道。

    而血狮则是皱紧了眉头。希瑟提到在到达浊流镇之后她就见到了药剂师协会的负责人,王国首席药剂师仅有的几个徒弟之一的格雷男爵,这位男爵之前在王国中的风评其实还不错,作为整个王国最重要的那批学者中的一员,格雷男爵倒是没有什么像其他那些仗着丰厚的俸禄就花天酒地的学者一样。他是药剂师协会中的实干家,甚至对比起他的师兄弟们,这位格雷男爵是如今最被看好会成为下一任首席药剂师的人。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会如此草率的断定瘟疫的无法治愈性,可是也只有平时信誉极为良好的他,说出这个结论在分外的有分量,甚至可以让国王和他的老师都认可这份报告以至于下达诛杀令。毕竟他之前给人的印象实在是太好了。

    那么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是格雷男爵在这次的关键问题上犯了错误,还是起司给出的答案太过于乐观呢?虽然骑士长也知道药剂和魔法是两个领域,可是由于苍狮王国和精灵的居住地相毗邻,药剂师协会也是曾经和那些森林之子做过交流的,这也让整个王国的医疗水平一直在周边诸国中居于领先水平。对于自己王国的自信让里昂不禁再次怀疑起起司的承诺。可是法师已经治愈了那些清醒者不是吗?

    但是接下来希瑟在信中提到她在跟格雷男爵讨论到起司的问题时对方说出了一个一直以来都被其他人忽略的问题。诚然,如果从现在的表面上来看法师毫无疑问是最接近问题核心的人,但是一个突然现身北境,声称自己来自文明之外的法师真的可信吗?之前希瑟遵循着家族的指示对起司抱着绝对的信任,可是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起司就是这次瘟疫散播出来的原因呢?会不会是起司创造出了这些瘟疫病毒?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再难以根除。虽然希瑟和里昂现在还是对法师抱着相对的信任。但是这一种假设成立的可能性确实是存在的。而且,恐怕可能性还不低。里昂没有人第二个人看到信上的内容,他只说了信上对浊流镇现状的内容,对于格雷男爵对起司的猜疑只字未提。身为经历丰富的骑士,里昂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所以其他人,包括王国骑士们在内的人都没有从血狮的脸上察觉到任何的端倪。瞥了一眼还在一旁研究的起司,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的去研究什么所谓的祝福。会不会这只是一个幌子,用来掩饰他的某种目的?骑士长努力压下心中的猜疑,让自己表现的正常一点。

    就在这个时候,法师站起身说道。

    “好了,我差不多已经明白这条路上的祝福是怎么一回事了。现在,我们可以全速前进了。”

    让葛洛瑞娅先行在镇外找一个地方躲好,她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出现在王国的众人面前。当一行人看见浊流镇的时候,天色已经算是黄昏了。显然,在浊流镇驻守的士兵也早早就发现了起司他们,一支部队早就等在了镇外,只不过看样子他们不是来迎接起司等人的。从人员和旗帜上来看,这只部队似乎由四个部分组成。

    “王国骑士团,烈锤骑士团,药剂师协会,还有猎熊者,看来这次陛下的命令传达的够快的啊。”看着远处军阵中飘扬的四面不同旗帜,其中王国骑士团和烈锤骑士团的标志之前众人已经见过了。新出现的两面旗帜中,带着眼睛,狮尾草和书本徽记的毫无疑问是来自于药剂师协会,那么剩下的那面有着红色熊掌图案外加上一柄长剑的就应该是里昂口中的猎熊者了。

    “那个猎熊者,是什么来历?”女战士蒙娜不禁问道,作为长居龙脊山的北地人,或许萨隆伯爵领和烈锤公爵领这样离山下小镇比较近的大型贵族的旗帜她有过耳闻,但是再向外的那些贵族们的标志,就不在她的记忆之中了。不过这也不能说是蒙娜见识浅薄,毕竟这个时代贵族,组织,宗教团体等等都会有自己的标志,除非是受过专业的情报训练或者纹章学学者,不然普通人对于这些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的标志其实并不会有什么印象。

    “猎熊者是萨隆伯爵领南边接壤的黑山伯爵领的军队。黑山伯爵的祖辈是猎人出身,相传曾经狩猎过体型极为庞大的害兽银斑熊,所以他麾下的军队以猎熊者自居。”作为苍狮王国的王国骑士长,里昂对于王国内大大小小的武装团体的旗帜都烂熟于心。所以他很自然的回答了蒙娜的问题。

    “听你的意思,似乎在你们动身前往溪谷城以前,这支猎熊者部队并没有达到浊流镇喽?”爱尔莎敏锐的察觉到骑士长话里的弦外之音,确实,里昂在见到猎熊者旗帜的时候显得有些意外。

    “作为毗邻疫区的领地领主,那个什么黑山伯爵的军队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才对把。”老板娘继续说道。

    骑士长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说道。

    “本来是这样没错,但是这一次瘟疫发生的时候,黑山伯爵恰巧带着猎熊者前往王国边境剿匪去了。这位伯爵大人在王国里是出了名的好战,只要那里有仗打,他几乎都会第一时间赶过去。要不是他还记得行动之前给陛下打声招呼,估计早就被当成叛乱处理五六次了。见鬼,他不该这么早回来的。”小声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说起这位王国里最大的麻烦鬼,血狮也是颇为没有办法,其实当初他带领部队驻扎浊流镇的时候得知黑山伯爵不在,心里可是大松了一口气。然而现在这位大人和药剂师协会一起到了浊流镇……里昂只希望来的不是黑山伯爵本人,不然这场面可就有的看了。

    随着队伍继续向浊流镇靠拢,镇前的那支部队也就看的更加的清楚了。可以明显感觉出来虽然这些人不是来欢迎的,但倒也不至于是来打架的。能证明这一点的是药剂师协会的那些紫袍药剂师们。如果真的有开战的打算的话,这些家伙可不会出现在战场上。但是里昂所希望的事情看起来也落空了。

    “我听希瑟说你们带回来了一个巫师,爵爷我还没砍过巫师呢!来来来,先让他跟我过两招!”队伍还没靠近,一个穿着一身黄金重铠的骑士就脱离了人群独自冲到起司他们的面前,虽然他的面容被头盔遮挡住了大部分,但是从声音上来判断,这位黑山伯爵年级恐怕不比起司大多少。他挥舞着同样金光闪闪的双手长柄战斧,大声的叫嚣着。

    一时之间,不管是王国骑士还是冰霜卫士甚至就连起司这个灰袍法师都被这个人形金矿弄的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当然也有可能是对方那一身战甲太过耀眼,就这夕阳的反光实在是让人睁不开眼睛。一阵诡异的沉默后,还是里昂最先调整回了情绪,说起来,这倒也不是血狮第一次和这位黑山伯爵见面了,由于职责的关系,骑士长之前也和对方有过些不太愉快的经历。但总的来说,还是认识的。

    “洛萨爵爷,我们好不容易才从疫区里杀出来,您能不能别再胡闹了。”作为军队中的长辈,里昂甚至还担任过一段时间黑山伯爵的贴身护卫,所以骑士长和这位伯爵说起话来除了称呼比较礼貌之外,在用语上倒是完全没有忌讳。

    “哈哈,我都听希瑟说了,你们这一次被那些什么鼠人打的狼狈的不行,你这个王国骑士长还失踪了好几天,我还以为你要殉职了呢!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听到里昂的声音,那位洛萨伯爵好像才看到骑士长,诚然,血狮现在的样子确实是有些狼狈,对方认不出来姑且算是情有可原。而在看到里昂之后,那位伯爵就显得异常的高兴,甚至也没有再追问巫师的事情。看起来他和血狮之间的关系比血狮提到的可能要好很多。

    “我怎么觉得这个黑山伯爵那么不正常呢。而且看他那身衣服,他不应该叫黑山伯爵,应该叫金山伯爵。”在队伍的后排,老板娘小声的对起司说道。起司听了不禁也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之前看到浊流镇外的军队几人还有些紧张,见到这位黑山伯爵之后,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反倒是不知不觉间就没有了。

    但是他这一笑不要紧,偏偏就被正在跟里昂说话的黑山伯爵看到了,起司一身灰袍的造型在全是劲装的骑士战士里实在是太扎眼,虽然此时他没戴上兜帽,可是不管怎么看这群人里最像法师的毫无疑问就是他。

    “你就是那个巫师?”洛萨用战斧的矛尖遥遥指着起司,大声的问道。

    虽然被对方用武器指着,不过面对黑山伯爵这种性格的人,本来应该很无礼的行为起司却也生不起气来,他现在只是觉得爱尔莎说的那句金山伯爵说的真的太贴切了。

    “首先,我的名字叫起司。其次,我不是阁下口中的巫师,严格来说,我只是一个探寻真理的人。”在马背上用右手略施一礼,法师回答道。

    面对起司的回答,洛萨倒是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盯着法师灰袍遮掩下的左臂问道。

    “你的左手怎么了?”

    “之前受了一点轻伤,暂时没法移动。”起司说道。

    听到法师的回答,黑山伯爵脸上明显的展现出失望的表情,在他看来一个受伤的巫师暂时是不能满足他一决高下的想法。既然不能打,他对起司也就很快的失去了兴趣,于是刚才的叫嚣也就不了了之了。洛萨转头又去和里昂说起了话,而骑士长也在松口气之余示意众人继续往人群靠拢。

    镇外的人群在洛萨独自冲到起司他们那里的时候并没有人出面阻拦。一方面黑山伯爵麾下的部队对于自己家伯爵的脾气是十分清楚的,别说出面阻拦了,刚才要是有人敢跟着爵爷一起冲出去,怕回来都要被整的不轻。另一方面,对于其他三股力量来说,洛萨的身份太过于敏感,除了王国骑士团的骑士,其他两家没有理由去阻拦他,而至于王国骑士团,他们现在的领头人是一位穿着一身黑色铠甲的骑士,与里昂的随意不同,不论是保养的十分完美的铠甲,还是经过精心修饰的胡须和头发,这个中年人从头到脚都给人一种刻板到极致的感觉。其实不必等里昂他们接近,部队中已经有眼力够好的人认出了骑士长,所以当洛萨上前挑衅的时候王国骑士团里有几个小伙子确实是准备冲上去保护血狮的。但是他们都被这个中年人的一个手势压了回来,作为以服从为天职的军人,他们不能公然违抗长官的命令。

    这也导致了直到里昂他们离浊流镇的队伍不足五十步的时候,整支队伍里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沉默,好像黑山伯爵刚才所做的一切在他们眼里都不存在一样。这当然是不正常的,事实上不用任何人解释,起司他们就可以从那个黑甲的中年人看里昂的表情里读出敌意。显然苍狮王国的王国骑士团也并不是铁板一块,而且由于里昂这一次的任务,一些积压已久的问题可能会迎来一次爆发。这种气氛也影响到了起司队伍里的其他王国骑士,虽然骑士长本人看起来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还在和洛萨伯爵聊天,但是其余的骑士们都在用或疑惑或惊讶的眼神看着不远处的同僚,对他们的沉默感到诧异。

    “等等,你们不能再靠近了!”就在法师他们离这些人不足十步的时候,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了。

    说话的人来自药剂师协会的阵营,一个看起来还显得有些稚嫩的年轻男性在药剂师们的最前方开口喊出了刚才的那一句话,从他的面容和还有些颤抖的身体来看,这个人应该不是之前希瑟在信里提到的格雷男爵。起司略微骑快了几步,驱马走到里昂身边,显然他想要知道这个人是谁。不过从血狮略微皱起的眉头来看,骑士长似乎也不能断定这个人的身份。

    “我记得这个小子应该是格雷的徒弟,具体叫什么我是不记得了。奇怪,为什么在这里的人会是他呢?”

    “可能是哪位格雷男爵害怕待会起冲突的时候伤到自己吧。”看着一直都用狠厉眼神盯着里昂的那名黑甲骑士,法师似乎也理解了为什么那位男爵先生不愿意亲自现身。

    虽然并不认为这些人能把自己怎样,但是出于礼貌,里昂还是示意众人停下脚步,他想听听这个学徒要说什么。

    “你们现在都有被瘟疫感染的嫌疑,所以根据格雷大人的指示,你们不得进入浊流镇,要在专门的隔离区待上十五天确认没有感染反应之后才能初步排除感染可能。”那名学徒壮着胆子说道。虽然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都快要哭了。虽然作为格雷男爵的弟子,可是这位被许多大人青睐的男爵弟子何其之多,这名学徒只是这些弟子中不起眼的一个罢了,跟了男爵许久,真本事没学到多少,平时只能给那些有背景的同学打理一些杂务。他今天被老师指派来做这个倒霉的任务也是因为他是跟着老师来的学徒中最无关痛痒的一个,就连他身后的那些人中,都有许多在格雷男爵眼里比他重要得多。

    “哼,笑话,格雷的爵位也就是一个小小的男爵而已,就算他老师是首席药剂师,他想要接替那个称号还要再等个几年呢。他凭什么敢指挥我怎么做?”傲慢的语气加上冷笑着的面孔,此时的里昂活脱脱就是一副恶霸嘴脸。确实,既然格雷本人没出面,说明对方根本没想跟起司他们做交流,所以面对这些小喽啰,与其低声下气的去跟他们讲道理,不如表现的蛮横一些来的有效率。

    “话不能这么说。骑士长大人,虽然您的爵位比格雷爵士的要高,可是毕竟专业不同。这里不是战场,格雷爵士作为药剂师,他的建议在这疫区里恐怕要比您的更有用。况且我想您也一定不愿意将瘟疫带进王国的,您说是不是?更何况您身边的那几位不明人士的身份,也十分的可疑啊。而且……有证据指出您曾经跟那些什么鼠人有过长时间的接触,我们不能排除您是不是被它们用什么巫术蛊惑了的可能性。”那名黑甲骑士说道,作为王国骑士团此时的实际带头人,他的话让后方王国骑士团中的一些人激动起来,这种背叛自己家骑士长的言论显然是有问题的。但是诡异的是,大多数的骑士团成员们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他们还自发的控制住了那些激动的成员。这些都没有逃过在场每一个人的眼睛,然而包括血狮本人在内的所有人却都不能对此说什么。

    “哈哈哈哈,格里高利,我一直都知道你对我能坐上第二团团长的位置有所不满,不过我却没想到为了职位的高低,你可以抛弃骑士的荣耀,联合外人来栽赃你的骑士长!”里昂怒极反笑,他虽然知道这个属下一直以来都由于出身的问题对自己耿耿于怀,可是这种近乎于背叛的行径,血狮的心里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愤怒,还是该悲伤。

    “这怎么能说是栽赃呢,骑士长大人。我只是同意格雷爵士的意见,并且诚心的建议您和您的小队先在镇外的隔离区观察几天。至于您身边的那几个可疑人士,在我们确认他们的身份之前至少要确认他们是不是被感染了啊。如果我说的话有什么冒犯您的地方,还请您原谅我的粗鄙。”那名被称为格里高利的骑士嘴角带着冷笑,略微欠身说道。

    在队伍后方的“猴子”一看这个阵势可就急了,他喊道。

    “喂,你们这些烈锤骑士团的,你们不是认识我们吗?跟他们说我们跟那些鼠人没有关系啊!”

    烈锤骑士团的代表自然并不是希瑟,而是之前从溪谷城分道扬镳时先行回到浊流镇的一个骑士,听到杰克的话,他脸上的表情欲言又止,一番挣扎之后还是选择了沉默。“猴子”一看对方如此,还想要说什么,一旁的蒙娜却看出了一点不对劲,按住前者的肩膀阻止了他。几个人现在才注意到,原来这四个势力的阵型排列中,黑山伯爵的队伍离另外三家有一些间距,俨然是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而另外三支队伍的排列情况则是王国骑士团和药剂师协会的队伍夹着烈锤骑士团的队伍。再加上烈锤骑士团人员本就比另外两组人少,被胁迫的感觉尤为明显。

    至于黑山伯爵,虽然他和里昂有些私交,可是显然已经有人跟他提前打了招呼。洛萨在刚才就独自走回了猎熊者队伍,远远的看着剩下的三家和里昂的小队,俨然就是一副看戏的样子。

    血狮的脾气可不好,此时遭遇部下背叛,连带着起司等人的身份被人诬陷,再加上之前赶回来拖延时间的希瑟现在的情况又模糊不清,这位骑士长只觉得一股怒火从心头燃气,他盯着黑甲的格里高利,手已经不知不觉间按在了剑柄上。格里高利当然是注意到了里昂的动作,不过有数量远多于对方的士兵做后盾,他根本不怕里昂在这里翻脸,或者说,血狮如果真的不顾一切的拔剑,他反而有了将里昂斩杀在这里的理由。

    “先等一下。”一只手按到了里昂放在剑柄的手的手上。起司的声音从骑士长耳边响起。

    “我们愿意接受隔离。”法师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