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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聊天群txt下载

    也不知道是这几天崇祯皇帝的态度有点偏软,弹劾的奏章,基本都是留中不发,其中弹劾薛国观的那些,也没有按以往一样转发去山西,这让更多关注动态的官吏都以为自己明白了什么。

    于是,一天下来,竟然又多了不少的弹劾奏章,反正都是逮着这个机会,努力表现自己,或者浑水摸鱼,或者混点名声等等。

    崇祯皇帝一听曹化淳再次过来禀告的情况,便没再不管了,立刻下旨,定于明天早朝。

    要说起这个早朝来,似乎已经变得越来越少了,特别是从去年建虏入侵京畿之地开始后,早朝基本上是一个月都难得开一次了。不过也是因为如此,一听说皇上明天要早朝,顿时,就莫名地戳中了不少人的兴奋点。

    “看来皇上是顶不住压力,终于要惩处那几个奸妄了!”

    “这都多少天过去了,皇上到明日才决定要惩处他们,也算是难得了!”

    “也不知道皇上是要把谁推出来做个交代,还是把那几个人都处罚了?”

    “呵呵,当然是薛国观那贼了!不把他处罚了,按照他的做法,全天下有多少拖欠赋税的,岂不是要把大明搞成一团糟,天下还能太平么!”

    “其实你们都不用担心,就算这次只倒了薛国观一个,可其他人就能逃了么?咱们再接再厉,借着这个东风,把一个藤的葫芦都拔了,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对,赞成,刘御史真不愧是国之干城,大明之柱石也!”

    “……”

    这个事情,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很快传遍了京师。

    第二天一早,很多人都早早地起了床,够上朝资格的,则整理着仪容,雄赳赳气昂昂地往紫禁城而去;而没有早朝资格的,则聚集在各处茶馆酒楼,喝酒喝茶什么的关注朝中的动态。似乎这时候的京师,就只剩下了这么一件事而已。

    和上朝那些官员不同的是,当京师的普通老百姓真觉得朝廷要处置人的时候,就有人有了不同的意见了。

    “其实,要我说啊,咱们大明军队也不是那么无能吧,至少卢中丞可是杀了不少建虏的,甚至连爱新觉罗家的都杀了两,这可是实打实地功劳!”

    “对啊,至少我那永平城大舅子一家的仇,也算是报了的。要是光靠文官动动嘴,又怎么可能有报仇的机会!”

    “……”

    然而,这些不同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了,毕竟主流的舆论,可是认为东江军和关宁军全都是废物,夸大其词,虚报战功,蒙骗皇帝。

    与此同时,紫禁城内,上千文武官员按官位高低排队站着。内阁辅臣和司礼监秉笔太监也都到了。

    皇帝还没来,这底下交头接耳的不少。当然了,大多数都是文官在慷慨陈词,和同僚沟通着表达自己的立场。

    “看到没有,那首辅的脸都阴成啥样了!”

    “还有,看那张至发,他是首辅举荐的,一条绳上的蚂蚱,也是苦着脸哦!”

    “诸位同僚,今日我等应该齐心协力,先除薛国观那奸妄!”

    “……”

    即将来临的暴风雨,是由武事切入,进而攻击内阁辅臣,封疆大吏,按理来说,武官应该是要驳斥一番,以维护自家的权利。

    可那一排站着的武将,却没几个人是有这个心的。真要说的话,也就只有祖大寿了。不过他看看还空着的御座,又看看对面那些情绪高涨的文官,最终也是一声叹息,并没有去辩驳什么。

    原本祖大寿以为,他看到了武将终于要出头了。至少在崇祯皇帝当日许诺自己之后,也确实办起了京师初级武备堂,忠烈堂等等,还在训练新军,亲自把关,斩断文官插手的可能性。

    可没想到,最近这段时间,京师的风气突变,让他都有点措手不及。从一开始的辽东战事,在他这个专家看来,确实是一场大胜,这是毫无质疑的!

    街头巷尾那种言论,在他看来,只是门外汉的讨论而已,根本就不值得辩驳。可没想到,最终竟然演变成了这个样子。更糟心的是,所有支持武事的官员,哪怕是贵为大明文武百官第一人的首辅,也遭到了攻击,而皇帝在这铺天盖地的舆论中也沉默了。

    大明文贵武轻,这都几百年了,又岂是那么容易改变的!祖大寿心中想着,不由得又暗叹,自己看来还是幼稚了!

    他正在想着,却听一声“皇上驾到”,皇上终于是来了。

    立刻,现场变得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变得严肃起来。不过就祖大寿眼见瞅见,却是有许多官员神色颇为激动,看那样子,似乎是在憋着劲!

    崇祯皇帝在御座就座,东厂提督王承恩,锦衣卫指挥使刘兴祚分列御前,气氛颇有点不一样。然而,这又怎么可能吓到那些文官。如今乃是最佳良机,又岂能错过!

    轮值太监高时月看到该自己出场了,便跨前一步,大声喊道:“有本奏来,无事退朝!”

    这话音刚落,任谁都没想到,竟然是站在前面的辅臣成基命当先咳嗽,跨步出列道:“臣有本奏!”

    在之前的弹劾奏章中,可没听说过成基命有什么动静。这早朝上却是第一个站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一时之间,不少官员,甚至包括崇祯皇帝都有点纳闷,不知道他抢着奏事,是为了什么事情?

    “准奏!”崇祯皇帝看着他,淡淡地吩咐道。

    成基命似乎一脸决然,昂首对崇祯皇帝大声奏道:“臣欲弹劾登莱巡抚卢象升,延绥巡抚洪承畴,内阁辅臣薛国观,内阁首辅温体仁……”

    “……”听到他这话的文武百官,不由得都大吃一惊。他们没想到,成基命不鸣则已,一鸣竟然如此惊人,一口气弹劾这么多国之重臣!

    崇祯皇帝听了眉头微皱一下,这让他有点意外,不过随即眉头又舒展了开来,只是淡淡地问道:“为何?”

    此时的成基命,犹如要古之义士,做慷慨赴死状,大声地回奏道:“臣弹劾登莱巡抚卢象升,虚报战功,夸大其词,欺瞒圣上……”



    成基命竟然是把京师舆论做了总结,从登莱巡抚那夸大其词的战功开始,一路说到了首辅大人的纵容,再到了延绥巡抚的狂妄自大,薛国观的嚣张跋扈,欺压良善,最后又说回首辅的厚脸皮,视诸多弹劾他的奏章于不顾,简直枉为大明百官之首!

    说完这些,他还表示,他和温体仁是好友,但基于国家大义,不忍见百姓受苦,皇帝被蒙蔽,因此挥泪站出来向皇上禀明此事!为后人戒,当严惩之!

    他说完之后,其他准备慷慨激昂的那些官员忽然发现,自己想说得都被他说了……

    而且成基命这份话,从辽东战事开始,一一分析下来,串联了整条线,条理清楚,逻辑明确,一眼就能看出,他肯定为此准备了不少心血的。

    看到崇祯皇帝始终保持着淡淡地表情在听着,并没有喝斥他攻击大明首辅,攻击崇祯皇帝所看重的那几个臣子,这样的态度,让张至发和祖大寿的心里都凉了。

    而其他官员看到这个场景后,却是兴奋异常。既然成基命都已经说了,不代表他们就无话可说,没有表现机会了。

    因此,在成基命说完之后没多大一会,皇帝还没说完的时候,刘御史大声咳嗽,而后出列大声奏道:“臣附议,臣亦弹劾首辅温体仁、阁臣薛国观……”

    “臣也附议!”

    “臣亦附议!”

    “……”

    一时之间,几乎文官队伍中,有一大半人出列附议,这声势之浩大,大有三人成虎之态。要是换了以前的崇祯皇帝,就算原本心中已有主见的,怕也会被他们给影响而动摇了。

    成基命说完之后,奉着记载他说话的奏章,就那样躬身站着。心中却暗自得意,自己瞅准机会,一跃而拥有此战之首功,必将获得巨大的声望,助推自己成就首辅之位。

    呵呵,说起来,也怪那薛国观,竟然敢强收地方乡绅之欠赋,他不知道这是为官之禁忌么?如今大明之天下,只要有点权势的,哪家不拖欠赋税。信不信真要查起来,这朝堂上站着的,十之八九的家族中都有此事。真不知道那薛国观是怎么想的,竟然如此莽撞,把所有人都得罪死了吧!

    下面是群情激昂,坐御座上的崇祯皇帝却还是保持着原本的态度,别人自然不知道,他刚才压根就没再听,而是进入了聊天群。此时才从聊天群中退出来,想着还要等点时间,便淡淡地吩咐高时月道:“让他们有事说事,只会鹦鹉学舌是什么议事的态度?”

    “……”听到这话,大部分人都哑了下,该不会皇上是以为我们都是成辅臣一党了吧?

    于是,他们便一个个按照官位顺序,重新开始表达自己的见解,无非是成基命所说中的某些内容。不过是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表述了。

    因为新军的原因,和崇祯皇帝打交道比较多的祖大寿却从中嗅出了不同的意味。按理来说,刚才那样的场景,皇帝就算偏袒首辅,也会让首辅先自辩的。

    可皇上却似乎压根没这个意思,甚至是话里挑刺,讽刺那些人是鹦鹉学舌,这不一般啊!

    祖大寿如此想着,却又想不明白,就算这样,可终归有说完的时候。到那个时候,这么多臣子,说了那么多话,就算皇帝乃是九五之尊,至少也要给群臣一个交代吧?到那时,又如何能交代呢!毕竟这事实在是难以辩解的啊!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那些该说的文官都已经说过,慷慨激昂地情绪也没再能保持,心中的那股斗气被疲惫所消磨。慢慢地,现场就静了下来。所有人,不管文武,都看着皇帝,等待皇帝的圣裁。

    崇祯皇帝从聊天群中退了出来,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便对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道:“把先前的奏章也都拿出来吧!”

    “奴婢遵旨!”曹化淳早已得到吩咐过,因此立刻把先前几天收集起来的弹劾奏章全部让人端到了御前,托盘托着的满满六个大托盘。

    崇祯皇帝看了眼那些奏章,而后扫视底下群臣,忽然冷冷地大喝道:“前线将士舍生忘死,为我大明浴血奋战,你们却是嘴巴一张一合,就把他们的功劳都给抹掉了。要说天下间这嘴皮上的功夫,就数你们这些人最为厉害了!”

    一听这话,文武百官顿时大为意外,且多是相顾失色。他们没想到,皇上之前一直没有回应,甚至御前弹劾,也是没反应。但一回应了,竟然是如此激烈的言论!

    要是真这样了的话,那今天的事情岂不是劳而无功,还给了首辅等人报复的机会,这怎么可以!

    这么想着,刘御史立刻重新振作起来,大声奏道:“陛下,臣身为朝廷御史,就是靠这嘴皮子为大明百姓请命,为朝廷匡正纲纪。可听陛下所言,却是也忘记了我祖宗所设之御史言官之功劳,此等言论,非为君之道,还请陛下收回!”

    自从嘉靖年间,海瑞上书骂了嘉靖皇帝之后,大明的臣子已经有了前例可循,只要抓住皇帝的错处,用祖训,用大义压着皇帝,基本不会有什么事情,还能因此获得大量声望。

    有了刘御史带头,其他人也不甘示落了。有道是法不责众,此时不搏取声望,更待何时。

    “陛下之言谬也!”刑科给事中也出来说了,“辽东还是建虏的辽东,可登莱巡抚却得百官迎接,有何功之有?且……”

    其他官员也跟着争辩,一时这早朝犹如成了民间的菜市场!

    “啪啪啪”地静鞭声音响起,场面稍微安静了一会,崇祯皇帝竟然站了起来,用手指着他们道:“还敢说朕错了!朕问你们,辽东之战的时候,你们在哪里?你们可知辽东之战给辽东汉奴带去了多少希望?可知建虏无敌谣言之破灭?你们可知女真人口有多少,经过辽东之战后,又还剩多少,他们的战争潜力又损失了多少?你们……”

    这些天来的郁闷,崇祯皇帝在这一刻发泄了出去。将士们在前线舍生忘死,浴血奋战的功劳,一定要替他们讨回来!



    崇祯皇帝的问话,含怒而问,有着皇帝威严的加成,让企图分辨的那些文官压力倍增,最终在整个现场,就只剩下了他的声音。

    而地下站着的那群武将,听着皇帝说的这些话,都慢慢地在点头。京师谣言中那些似而非是的道理,在他们这些武将看来,简直荒谬可笑。但是,他们不敢说啊!否则的话,一个九品芝麻文官都敢指着他们的鼻子骂!

    祖大寿看到不少文官被崇祯皇帝问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忽然从心底感到,这真是非常地解气。他看向皇帝的目光中,带着敬佩,带着欣赏,皇帝还是那个皇帝,并没有什么改变!不知觉间,他对崇祯皇帝曾经的许诺,有多了几分信心。

    过了一会后,崇祯皇帝终于问完话,那些文官个个低头,一时没人敢回复。

    不过这些文官终归不会死心,不可能被崇祯皇帝说两句就真得会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又或者他们根本就知道崇祯皇帝说得是对的,可就是不想承认。

    只听站在前面的辅臣成基命打破了平静,沉声奏道:“陛下此话不妥,武人浴血奋战乃是其本份,如若贪生怕死则国将不国,必有军法约束……”

    一听这话,崇祯皇帝看着他,冷冷地喝道:“如此说来,就是说本职工作必须要做到最好才是正常的是么?那行,武人浴血奋战乃是其本份,那你们这些文臣呢?明辨是非,知道事情轻重,替朕管好这个国家了么?各地贼乱是谁引发的?饥荒死人是谁引发的?冤假错案是谁断的……”

    崇祯皇帝一句又一句的反问,让成基命的额头开始冒汗,心中不由得很是后悔。此时的他,已是明白崇祯皇帝之前之所以沉默,不是顶不住压力,而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沉默而已!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建虏入侵京畿之地以来,崇祯皇帝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遇有事情,极有自己的主见,就算臣下舌生莲花,也不容易影响他的决定,只能去完善补充之。

    难道崇祯皇帝当了两年多皇帝之后,已经开窍,不容易忽悠了!

    成基命虽然心中得到这样的结论,可此时已经骑虎难下,只能辩驳到底了。

    因此在崇祯皇帝说完之后,他硬着头皮,盯着皇帝的威严继续奏道:“文武之事,实乃不可同日而语也!武人只要豁出去了就行,可文事复杂多变,解决起来,实在是困难重重,比如说……”

    他还没说完,崇祯皇帝就怒喝打断道:“武人只要豁出去就行?你且问问祖卿他们,是不是只要豁出去了就能赢,就能打好仗了?”

    皇帝这是在替他们武将说话,而祖大寿已经更为相信崇祯皇帝了,就算事后会引来文官的报复,他也不管了,当即配合地点头。而其他武将则多有顾虑,并没有几个跟着点头的。

    “每个人的命就只有一条,你豁出命来给朕看看?”崇祯皇帝盯着成基命,扫视着底下出列的那些文官喝问道,“你可有把你的生命献给你的文事,还是说当官只为荣华富贵而已?”

    这时候,不止是成基命了,底下刚才不少人慷慨激昂的文官都已冒汗,脸色很不好看了。

    “锦衣卫指挥使何在?”崇祯皇帝坐回御座后一声喝道。

    刘兴祚当即上前抱拳大声回道:“末将在!”

    “卿把他们的事说说,让他们自己听听。”

    “遵旨!”刘兴祚大声领旨,而后转头看向底下文武百官,从袖子中拿出一个本子,大声念道:“辅臣成基命,于崇祯三年四月初五,设宴……”

    他大声念着,把这些文官寻欢作乐的事情都一一说了出来,其中有不少人甚至在官衙干私事的事情,也都一一说了出来。

    这些事情,其实在大明官衙很普遍,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可此时,话题是在说工作之尽责,在解释武人用命很正常,那么文官呢?当这些事情一一说出来的时候,那就是在打脸了!

    刘兴祚的那本小本本上,其实涉及了更多的人。不过秉承圣意,他只把跳出来闹事的那些文官,给挑着念了出来。一时之间,有人的汗开始往下滴了。不怕说,就怕比啊!

    等刘兴祚念完退下,崇祯皇帝便又冷喝道:“朕最痛心,最深恶痛绝的是,将士们在舍生忘死,可有的人却想着法子要抹去他们的功劳,甚至不惜用各种手段去攻击他们,拖他们的后退!知道什么叫猪队友么?知道大明为什么偌大一个帝国,竟然被一个部族压着打么?文武不济,不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朕之江山,迟早被你们给祸害了!”

    这话就严重了,有几个跳出来的文官顿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不过成基命还咬牙硬撑着,他知道,如今之计,只有坚持一件事才可能逃过一劫了。

    于是,他硬着头皮继续争辩道:“陛下,凡事当以结果而论。就算臣等有寻欢作乐之事,可对于官事,却是一直兢兢业业不敢出错。而辽东战事,其结果还是建虏占据着辽东,并没有什么可拿得出手的战果……”

    还在狡辩,崇祯皇帝不由得大笑起来,似乎听到了非常好笑的事情。成基命一听,心中一沉。他明白,皇帝笑完,肯定有更犀利的言辞了。不过不怕,自己只要咬死没什么战果就行了,什么杀了建虏多少,振奋了辽东汉人的士气什么,这些都是虚的。

    他这边想着,崇祯皇帝忽然笑声一收,指着成基命,指着底下那些文官大声喝道:“这么说,你们都是一个意思,辽阳、鞍山驿堡被夺回去了,就不算了是吧?”

    成基命毫不犹豫,立刻点头道:“光复失地,大明旗帜所在,是为实打实之功劳,谁也无法抹除。”

    其他文官跟着点头,纷纷同意成基命的说法,毕竟,他们眼下能抓住的稻草,就是这根了。

    “呵呵……”崇祯皇帝冷笑道,“好,那朕就让你们看看将士们的功劳!”

    一听这话,文武官员都觉得莫名其妙,什么功劳,怎么看?

    他们正想着,还没来及说话,就听到了外面好像有动静,隐隐约约地声音,正由远而近,似乎还夹杂着狂热的欢呼声!



    文武百官侧耳倾听,似乎在喊……万胜?又似乎是……万岁?

    又近了一点之后,不少人听清了“草原大捷,大明歼敌四万,草原大捷,察哈尔部灭族,草原大捷……”

    一般重大的捷报,信使都会沿途大喊报捷,让沿路听到的同喜,宣扬大明军威。

    刚才听到的喧哗声,不止是紫禁城这边发出,是连带着紫禁城外面,听到的百姓都在欢呼所形成的声浪传了过来的。

    “什么,草原大捷?”有近殿门的官员一脸不可思议,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边上的同僚听到他这话,便确信自己没听错,就回答道:“好像还说歼敌四万,察哈尔部灭族!”

    ……

    就在他们窃窃私语的时候,报捷信使已经越来越近,最后在一名内侍的导引下,匆匆过来。所有文武官员,顿时都把目光集中到了信使身上。

    这一次的信使,来得不止是一个人,而是六人。只见当前那信使,手捧捷报,当前而行,身后跟着的五人,则是手捧五个盒子。

    上到御前,六名信使跪下大声报捷道:“林丹汗所部犯我边关,杀我边民,延绥巡抚奉旨出征,围歼察哈尔部近四万,缴获牛马羊无数……”

    文武官员,不管知不知兵,有一点是知道的,大明什么时候对蒙古人的战事,有过这么大的战果了?听着信使在禀告,他们总觉得这似乎不可能!草原上,蒙古人打不过就不会跑么?

    在场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几乎都是惊讶,或者说是惊疑。甚至有一些文官心中想着,该不会是皇上为了保那几个奸妄,不惜让延绥巡抚谎报军功吧?

    第一名信使大声禀告完了之后,双手呈上报捷文书,自有内侍接过。

    第二名信使双手一举,大声奏道:“林丹汗首级在此!”边上的内侍则立刻上前,揭开盖子,露出了一个首级。

    “什么,真是林丹汗的首级?”不少文官一听,心中诧异,不由得伸长了脖子看过去,想看个清楚,那个出身黄金家族的林丹汗是什么个样子?想当年的时候,大明派人去见林丹汗,想要携手对付建虏,可这林丹汗却爱理不理,漫天要价,好有蒙古大汗的威风,如今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就在这时,却见成基命大声奏道:“陛下,臣要当场验之!”

    听到这话,崇祯皇帝不由得脸上出现一丝冷笑,到这个时候,还想垂死挣扎,就如你的愿,好让你死心:“想验就验,还有谁见过林丹汗的,都可以去验!”

    听到这话,除了成基命之后,另外有三名文官,一名武将以前曾见过林丹汗,立刻上去核实。

    “怎么样,可有假?”崇祯皇帝看他们在首级面前窃窃私语,便冷喝道。

    “陛下,末将确认无误!”那名武将倒是第一时间回应了。

    不过那三名文官却在成基命的眼色示意下,只是回奏道:“陛下,似乎有点像,又有点不像,臣无能!”

    已经存放了多天的首级和活着的时候,自然会有区别。而且这些官员又不是和林丹汗很熟,他们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可以说得过去。

    崇祯皇帝懒得理他们,手一挥,第三个信使上前:“察哈尔部世子额哲首级在此!”

    “流贼头领王嘉胤首级在此!”

    “流贼头领王自用首级在此!”

    这后面的几个首级,就没有林丹汗首级的份量重了。可就算这样,成基命等人也不甘心,绕着那几个首级转了又转。

    最后一名信使是个小孩,虽然个子有点高了,但一看就知道,最多十来岁的小孩而已。他手里的那个盒子要小一些,一看就知道不是首级。

    没等这小信使禀告,崇祯皇帝便一声喝道:“首级都看了,还有何话可说?”

    “陛下,臣以为,此次战功颇为蹊跷,还需核实再说,免得再像辽东战事一般,让百姓看了笑话……”成基命就是不承认。

    其实,他心中已经是有点相信了。可要是当场承认了,那之前的事怎么办?皇上已经发飙了,肯定会严惩这次发起弹劾的人。他别说是那觊觎首辅之位了,就是辅臣的位置也肯定保不住。

    而如果核实战果,不说派什么人去,就是一来一回就能耽搁时间,再找点别的什么理由再拖拖,原本是大胜而带来的影响也会慢慢消散。等到那个时候,再来谈这事就很有利了。

    其他文官也都是人精,又如何不知道成基命的想法,眼看要一败涂地,自然是和成基命一样应对了,纷纷附议了起来。至于之前那名武将的肯定意见,已经被他们忽视了。

    崇祯皇帝一见,不由得冷笑了一声,看向那信使微微点头。于是,领头那信使立刻又大声禀告道:“陛下,察哈尔部左翼大总管塔什海塞桑和虎鲁克塞桑投降我大明,如今在殿外候旨请罪!”

    “传!”崇祯皇帝立刻下旨道。

    成基命等人一听,怎么还来了活人?还是两名左翼大总管!这……这还怎么拖?

    要知道,这两名左翼大总管,是林丹汗手下的重臣,大明派出的使节,也多由他们两人之一来招待引见给林丹汗的。要真是这两人的话,见过的人多了,也没法当面说瞎话说是冒牌货!

    事实上,当塔什海塞桑和虎鲁克塞桑一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从他们的举止上就能看出,以前绝对是身处上位者。只不过此时却变得谦卑了。他们把姿态摆得很低,高呼万岁,自称蛮夷罪人,让以前和他们打过交道的那些人,心中看了都是解气。

    成基命见此,不由得低下了头,就算那额头的汗水往下滴都没想着去擦了。不知何时,他忽然被吵闹声给唤回了神。

    “传国玉玺?竟然是传国玉玺?”

    “不会吧,我大明开国以来的遗憾啊,今天竟然见到了传国玉玺回归我中原!”

    “陛下真是天命所归,该我大明中兴,竟然弥补了太祖的遗憾!”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在这一片惊讶声中,成基命有点呆滞地看着那最后一名小信使手中高举的盒子:四四方方一个玉玺,用黄金补了一个角的玉玺……



    成基命知道完了,这传国玉玺一出,皇上声望将无以加复,光是这一个玉玺,就能让那些愚民疯狂了!

    他看着群臣在首辅的带领下,都已经向皇帝恭贺,心中唯有祈祷皇帝获得传国玉玺高兴的份上,能从轻处罚了。

    崇祯皇帝看着底下这些臣子,也不叫他们平身,只是扫视着他们,等安静下来后,他才冷声问道:“草原大捷,可还有异议呼?”

    没人有回应,都是低着头不说话,这其实已经是默认了。

    崇祯皇帝却是不放过,继续大声问道:“你们要占得城池才算,行,归化城如今在我大明掌控之下了,算不算了?河套如今到了我大明手中,算不算了?”

    别人都不出声,首辅温体仁却是开口了,他大声奏道:“陛下,如此开疆扩土之功,可祭告太庙!传国玉玺重归大明,可祭告太庙!秦晋边地百姓安居乐业,不受蒙古打草谷之苦,大明扬威草原,可祭告太庙……”

    如果说之前的辽东战事还能让别有用心者找借口的话,眼下这个草原大捷,由温体仁一条条数落出来,却是真正实打实的大捷,祭告太庙也不为过的大捷,任谁都狡辩不了了。

    “臣附议!”辅臣张至发等温体仁说完,带着点扬眉吐气地意味大声说道,“此等大捷,乃开国以来之大捷,当祭告太庙,昭示天下!”

    “末将附议!”祖大寿也忍不住高兴地大声奏道。

    虽然武将在朝堂上基本没有发言权,可祖大寿却是知道,皇上想让武将也有发言权了。如此大捷,虽然不是他打出来的,可他作为一名武将,却也是非常高兴的!

    有了他们的带头,其他一些没有参与弹劾的文官武将,首先也都附议了。最终那些参与弹劾的文官,也不得不低头附议,此乃大势所趋!

    然而,听着这些,崇祯皇帝却并没有笑意,依旧冷着脸大声喝道:“这几天来,有多少人上蹿下跳的,以为朕不知道么?”

    听到这话,场面顿时又安静了下来,那些参与弹劾的官员知道要面临什么了,低着头,汗水不停地冒出来。而那些没有参与弹劾的文官,心中有想法的,却是暗自抹了把冷汗,庆幸自己没有参与。

    “恶意诋毁前线将士的功劳,无视他们抛头颅,洒热血的保家卫国!朕对这样的人,是深恶痛绝之!”崇祯皇帝的声音回荡在这紫禁城上空,让那些武将不由得挺起了胸膛,“没有那些英勇的将士,你们能安心在这里动嘴皮子么?”

    他几乎没有给臣子反应的机会,继续发泄他的怒火道;“嘴皮子一张一合,就把将士的功劳抹去了。朕曾说过,就算你是御史言官,也要言之有据,不得再行闻风奏事!你们说,这次有几个人是记得朕这话的?就凭着自己的想象,无视将士们用命搏来的功劳,你们惭不惭愧,对不对得起在忠烈堂的英灵?”

    说到这里,他当即点将道:“锦衣卫指挥使何在?”

    “末将在!”刘兴祚立刻转身,面对崇祯皇帝抱拳待命。

    “凡弹劾污蔑辽东战事之官员,着锦衣卫监督其在退朝后前去忠烈堂祭奠忏悔!敢有不从者,按通虏之罪论处!”

    “末将遵旨!”刘兴祚大声领旨。

    一听这番对话,不少人都吓到了。之前晋商通虏,可是兴了大狱的,不知道多少晋商家族为之灰飞烟灭。

    当然,要是说崇祯皇帝的论断没有一点道理的,那文官肯定会有反对的。但承认了将士的功劳,那之前所说就是污蔑了。既然是污蔑,那就是打击边军将士,弹劾掉登莱巡抚等领军人物,等于是帮了大明的敌人,一个通虏罪名扣下来,也没法辩驳。

    他们正想着,崇祯皇帝却还没完,还在大声说道:“以后包括御史言官在内的大明官员,再敢有污蔑他人,闻风奏事的,一律以诽谤罪惩处!朕要他们知道,不管是谁,都得为自己所说言论负责!”

    其实一般来说,御史言官虽有闻风奏事之权,可也很少人真得是听到什么就攻击的。一般而言,都会先行查证,确实有证据了才那么做。但是,但某段时期,党争厉害的时候,那就顾不得查证了,反正有闻风奏事之权,怎么攻击对方有利就怎么来,也不会有多大问题!

    崇祯皇帝说完这个之后,又再次喝道:“薛阁老按律追缴欠赋,无有一户家破人亡。可在一些人的奏章中,却成了无恶不作了!这等人,其心可诛!”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扫视下群臣后又道:“要没有薛阁老的用心尽力,就没法安顿晋地之灾民,就没法供给草原之战的粮草。要是都依了你们,明明能大胜的一场战事,便会被你们生生拖成败仗!”

    “不怕神一般的敌人,就怕猪一般的队友!”崇祯皇帝愤怒中引用了后世的名言,“朕把这句话送给你们,要想当猪队友的,朕就宰了他!有想试试的,以后朝廷的大政方针实施时,尽管来试试朕会不会宰人!”

    如果要是换了之前的话,他这些话说出来,必然会引来群臣哗然,很多人会从各个方面引经据典地驳斥。毕竟以前有臣子驳斥皇帝直呼其名而传为美谈的,如今崇祯皇帝的言辞,比直呼名字等不礼貌的行为更让人难堪。

    可此时此刻此景,崇祯皇帝在一场开疆拓土的大胜加持下,在传国玉玺的光环影响下,竟然没有一个文官敢出来驳斥。

    撂下这个狠话后,崇祯皇帝站起来直接甩手走人。他既没有说这事就这样算了,也没有说要处置谁。等于是把这把刀悬在了他们的头上,不知道会不会落下来,让不少文臣为之忧心。

    皇帝一撤,那就退朝了。刘兴祚就拿着事先统计出来的名单,开始念名字押送他们去忠烈堂了。

    很快,浩浩荡荡地一群文官,在威风凛凛的锦衣卫监督下,垂头丧气地从紫禁城走出来往大明忠烈堂而去,顿时吸引了奉天门广场上所有人的注意。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甚至有不少人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了起来。但有锦衣卫在,他们一时也没地方打听。就跟着走动,等文官队列到忠烈堂门口时,外面因好奇而看热闹的人已是人山人海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知道么?怎么看着好像这些大人们都有事似的!”

    “可不是,都像家里死了谁一般!”

    “你们看,连阁老都有哦!领头那个,可是成阁老啊!”

    “阁老又怎么样了,你们没看见么,锦衣卫指挥使刘大人亲自压阵呢!”

    “这到底犯了啥事?不对,要是犯事的话,锦衣卫不是该押他们去锦衣卫诏狱,怎么来忠烈堂了?”

    “对啊,他们来忠烈堂干啥?”

    “……”

    这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事情,没有人能猜到这是要干啥?不过没关系,就在他们到了忠烈堂门口时,锦衣卫指挥使刘兴祚面对围观的人群,大声宣布道:“共计三十九名朝廷官员蓄意污蔑前线将士。皇上震怒,此等行为,何以对得起抛头颅、洒热血,报国为民的大明烈士!没有大明烈士的英勇牺牲,何来国泰民安!皇上特旨,大明烈士不容亵渎,决不能寒了忠烈之心,令其忠烈堂忏悔之!”

    说完这话后,刘兴祚便督促这些官员入内祭拜忠烈去了。而外面围观的人群,在经过最初的发愣之后猛然爆发出了一阵“嗡嗡嗡”地讨论声。

    “啊,原来是这,这……这也可以么?他们可都是文官,是官老爷啊!这里面大多都是普通武人!”

    “普通武人怎么了?皇上都说了,他们是为我大明而死的。没有他们的英勇作战,有你站在这里叽叽哇哇的份么?”

    “说得对,武人又怎么了?要不是这些将士用命在拼,去年末的时候,建虏都攻进城来了!”

    “当初建虏肆虐京畿之地,文官可都是躲在城内,城头上都是武人。还有辽东战事,是咱们杀过去,而不是他们杀过来。想想建虏从京畿之地最终退去,难道我们就没伤害了么?我们从辽东最终退回来,肯定同样给了建虏巨大伤害啊!”

    “草原战事后,蒙古人必然闻风丧胆,边关百姓安居乐业,这又是谁的功劳?”

    “……”

    有着草原大捷的影响,有了皇帝的最终发声,有了文官组团祭拜大明忠烈,京师百姓的看法,不可避免地又有了根本性的转变。

    真要说起来,所谓民意,其实真是比较容易操控的。那些普通老百姓,最容易听风就是雨,信息闭塞,头脑简单,被人一忽悠就能热血上涌。嘴皮子一张一合又不用负什么责任,简直和后世的键盘侠没多少区别!

    而此时,随着民情得到正确导引,让他们重新意识到忠烈的献身精神后,有不少之前议论过的百姓终于幡然悔悟,暗自忏悔。随着草原战事具体战果被公布,越来越多的人前去祭拜大明忠烈。

    不知不觉间,经过这次的事件之后,大明忠烈的地位,在普通百姓心中被拔高了一个档次。武人的印象,也随之有了改观。

    这种情况,在崇祯皇帝下旨让文官去祭拜忠烈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而这,就是他下旨这么做的目的所在。

    重新提高武人的地位,使之能和文官相同,做到文武并济,并不是皇帝下个圣旨就能做到的。毕竟有着几百年的历史了,必须缓慢地改变大明百姓的观点,不知不觉间去提高,去引导才能用最小代价来实现这些。

    不过此时的崇祯皇帝,却是忙得很。草原战事虽然告一段落了,可他要祭拜太庙,还要开会封赏有功将士,还要商量战后草原的后续处置,几乎是一个会接着一个会的开,很是忙了几天。

    也亏了在之前的早朝立威了,文官武将们都很识趣,没有人敢明里暗里地唱对台戏,崇祯皇帝的意志,在首辅温体仁的配合下,一条条都形成了圣旨,从紫禁城传了出去。

    第一道圣旨,封延绥巡抚洪承畴为归化总督,总领草原军政大权。收编牧民,整顿军备,选址筑城。其中之一处是皇帝御笔所定,即为包头一定要有一城。

    此时的包头,还是个自发聚集起来的小镇而已,多是矿工匠铺聚集。从后世穿越而来的崇祯皇帝,自然知道这里矿产极其丰富,没有不占的道理。为此,还特旨水泥厂去草原设了分厂。

    第二道圣旨是给三边总督杨鹤的。让他把灾民组织起来尽快送往归化城,由归化总督安排开荒河套平原。同样的圣旨,也发给了宣大总督、山西巡抚,让他们这边也同样把灾民组织起来输往草原。

    第三道圣旨是给辅臣薛国观的,让其巡查各地,组织粮草输送往草原。

    可以说,这前面几道圣旨,几乎是动员了大明所有北部的人力物力,准备进行河套平原的大开发。

    不过就算这样,形势也还是比较严峻的。

    第一,草原没有城墙,虽然河套地区已经没有大的蒙古人势力,但不能保证远离河套的蒙古人势力大涨之后,看到河套开垦出来后的富饶而觊觎。因此必须把大明势力再往远处扩张,可以预见未来一段时间内,河套会一直处在战备之中。

    第二,粮食是个大问题,在河套开垦有收获之前,虽然有缴获的粮草,有缴获的牛马羊,可相比人来说,还是远远不够用的,大部分粮食都要靠内地输送。这也将极大地考验大明的后勤能力!但是,这时候大明最缺的,其实就是粮食!

    第三,还是一个民族问题。如今归化治下,大部分还是蒙古人。他们对流贼当初侮辱他们战死族人尸体一事,一直耿耿于怀,不解决这个问题,内部无法安稳。

    为此,王嘉胤和王自用的首级被送回归化城,而蒙古族出身的满桂也被派往草原担任洪承畴的手下大将。至于那两个左翼大总管虎鲁克塞桑和塔什海塞桑,则被留在了京师,让他们在京营新任总戎祖大寿的麾下担任骑军将领。



    最紧急的事情安排下去后,崇祯皇帝终于就之前群起弹劾的事情进行处置,很快就下发圣旨。

    辅臣成基命身为大明内阁辅臣,却没有意识到边疆文官武将,官吏将士的功劳,带头污蔑,对边关士气影响恶劣,贬其为归化州知州,并受归化总督督导,如再有劣迹,从重治罪!

    另有五名御史六名郎中两名侍郎污蔑情节严重,革其职,发配归化军,从事教化。唯其学生中有立功受赏,方允其归故里。

    另刑科给事中吴荣知法犯法,参与弹劾忠臣良将,免其职,发配皮岛从事教化,三年可还。

    其余参与弹劾之官员,各降一级留本职戴罪立功,一年内如有劣迹,则数罪并罚,从严处置,绝不轻饶。

    圣旨中,除了这些受罚者之外,也表彰温体仁,薛国观,卢象升,洪承畴等忠臣良将,除去各自的封赏之外,还让大明文武官员向他们学习,把他们当楷模,为大明之强盛而不畏艰辛,精忠报国。

    这圣旨一出,顿时天下侧目。更多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新纳入大明版图的归化州。能看出来,皇上非常重视归化州。连内阁辅臣都贬去当地了,还有御史言官等。这些可都是进士出身,天下又有几个地方能有那么多进士在做事的!

    这次的事件虽然没杀一人,可朝局变动却很明显。首辅的位置得到了进一步巩固,威望更高,政令更为通畅。不少人还注意到刑科给事中也换了个首辅举荐的,这让他们更为忌惮厂卫的力量。

    在天下人对这次事件议论之时,崇祯皇帝还暗令他御用的编辑班,把辽东战事和草原战事编成评书,要求反应大明将士浴血奋战,忠君报国的思想强烈地表达出来。经过他审核没有意见后就下发给驿站系统的说书先生进行宣传。

    差不多与此同时,固原三边总督府,杨鹤正在午休。这年纪有点大了,要是不午休的话精力匮乏,因此杨鹤的午休是雷打不动的,就算之前贼乱秦地的时候,他也一直保持着这习惯。

    可这会,杨鹤才刚睡过去,就被外面喧哗声吵醒了。这午休被吵醒,人的脾气就不会怎么好!

    “何事喧哗?”杨鹤的话语中带着怒气,任何人都能感觉出来,只要回答一个不满意,雷霆怒火便会爆发!

    这还多亏了年纪大城府变深,要是换以前的话,说不定板子先打下去再说了。

    “老爷,是两位幕僚求见,说是有急事。”一名家丁在房门外禀告道,“小人已经强调过老爷正在午休,可……可他们两人还是想打扰老爷!”

    杨鹤一听,眉头一皱,用手揉了下有点发昏的脑门。这两名幕僚都是跟随自己多年,按理来说,知道自己午休的习惯,不会来打扰。有急事,这时候能有什么急事?

    杨鹤一想到这里,忽然想到,各路骑军抽调已经过去好多天了,怎么的该有消息了吧?他们俩如此着急要打扰自己,该不会是知道草原战事的结果,是……是打败了?

    这么一想,杨鹤就觉得事情严重了。要是三边的骑军回不来,那自己治下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乱子。

    杨鹤想着,便匆匆起身,一边传令,书房议事,他马上就到。

    没过多长一会,杨鹤便匆匆走入书房,看两名幕僚迎过来见礼时,那脸上表情的严肃,他倒是镇定,一边往主位上走去,一边沉声说道:“无妨,还是老夫有先见之明,事先给朝廷上了奏章,表明老夫的担忧……”

    “总督大人,是赢了,草原战事赢了!”留着山羊胡子的幕僚见杨鹤想岔了,便连忙打断禀告道。

    杨鹤一边坐到主位上去,一边点头道:“不要紧,能回来多少骑军,老夫也能……”

    刚说到这里,他回过神来,不由得一脸惊讶地抬头确认道:“赢了?谁赢了?”

    “是洪中丞打赢了,全歼了林丹汗的人马,归化城已是大明的了,是一场少有的大捷啊!”另外一名胖幕僚赶紧回答道,“而且这次大胜已经发生在多日之前,京师那边估计早就知晓了。”

    杨鹤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有点楞神地问道:“全歼?不可能吧?”

    “总督大人请看,这是廖参将发回来的消息。千真万确!”山羊胡子手中拿着一封书信,伸手递给了杨鹤。

    这廖参将算是杨鹤的心腹,他的话肯定可信。杨鹤一听,立刻看起了书信。

    而这会,胖幕僚则在旁边唠叨道:“那洪中丞没按什么好心,竟然一点消息都不传过来,直接就大张旗鼓地往京师报捷去了!”

    “就是,他肯定是想看总督大人的笑话,否则通个气又有多难?”山羊胡子也愤愤不平地说道。

    杨鹤没理他们的对话,一目十行,快速地看完了信后,脸色就很是难看了。

    他之前觉得是打不赢的,因此未雨绸缪先上个奏章打了埋伏。这样万一败仗了他也有个说法。就算是打平手,又或者是小胜一场,他也完全可以说是谨慎,老成持重,并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眼下的关键是,草原战事,乃是大捷,从开国以来都数得着的大捷啊!这胜利越辉煌,就越是打他的脸。对比之下,别说会什么老成持重的评语了,光是不知兵事这点,就肯定逃不了了。

    而总督职责是总督地方军政大权,这不知兵,又如何当得了总督一职!想起自己还特意交代送奏章去京师的信使,让他要大张旗鼓地送,让京师那边都知道自己的态度,杨鹤忍不住就懊悔万分。看看日期,这都过去多少天了,想补救都没得补救了。

    这么想着,杨鹤不由得意气一下消沉下来,感觉自己这总督是当到头了。他把书信往桌子上一丢,伸手去揉脑门,感觉这脑袋实在有点疼,心中想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外如是!

    “总督大人,您看战事经过,那洪中丞是故意坑总督大人的!”胖幕僚恨声说道。



    杨鹤一听,脑中立刻回想那书信中的信息:洪承畴有归化城的内应,所以草原战事才有把握。可他竟然没有透露任何口风给自己,这绝对是故意的!

    想到这里,杨鹤不由得一下把手从脑门上拿下,一手握紧了拳头,心中很是愤怒。不过马上,他又松开了拳头,散去了怒火。因为他明白,就算他愤怒也没用,如今人家羽翼已成,有了草原大功,已经不再怕他了。再说了,这才是官场的常态,有机会就会用尽手段往上爬。如果这都生气愤怒,还混什么官场!

    杨鹤意气消沉,挥挥手对那两名幕僚说道:“如果不出意外,该是他来接替老夫的三边总督一职了。老夫嘛,估计得告老还乡,或者去什么地方当个闲职。你们两人,还是准备下另谋高就吧!”

    不知兵事,不要说总督了,就是巡抚都没得做。从高位一下降级,这让杨鹤有点心灰意冷,心中已有了辞官归乡的念头。说起来也是可笑,这一切,还都是自己给自己挖了坑,打了脸!

    两名幕僚一听,脸上都露出失望和无奈。他们跟在杨鹤身边多年,也明白杨鹤为什么这么说。相顾一望,而后一叹,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没什么好说的了。无奈之下,唯有拱手向杨鹤作揖,退出了书房。

    杨鹤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想着在总督任上的日子,似乎也没有什么出彩的政绩。人老了啊,没有那种干劲!人家洪承畴可是敢上阵和流贼厮杀的,这种劲也只有他们这些年轻人才有了。

    这么想着,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刚还意志消沉的老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带着欣慰。

    杨鹤正想着,却听到门外传来急促地脚步声,而后房门被“砰”一声推开。他闻声看去,却见两名幕僚带着惊喜之色,喘着气出现在门口。

    “总督大人,天使到了,赶紧接旨!”山羊胡子抢先开口道。

    胖幕僚也不甘示落,立刻紧接着补充道:“刚才天使说,洪承畴被封为归化总督,并不是三边总督!”

    “什么?归化总督?”杨鹤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讶地确认道。

    问出口之后,他立刻挪开椅子,大步而出,似乎一下年轻了不少。一边匆匆往外走,一边又问道:“知道什么事情么?”

    两名幕僚立刻跟上,其中山羊胡子马上回答道:“说是要尽快安排灾民送往归化城!”

    杨鹤听了,心中松了口气,立刻加快了脚步,匆匆前往迎接天使。

    好一阵忙碌之后,杨鹤重新回到书房。不过此时的他,已经和之前在书房时完全就是两种精神面貌了。

    此时的他,已是知道京师那边发生的事情,知道皇上的处置,也知道自己并没有被降罪。

    虽然之前是白担心了一场,以为洪承畴将接替他的位置,可没想到,皇上是看中归化城准备永久纳入大明版图,为此还新设了一个总督安置洪承畴。

    杨鹤坐在书房,对京师那边发生的事情想了半天,便揣摩明白了圣意。皇上要河套的目的很明确,用来安置秦晋两地的灾民。如果谁要是和这个目的过不去的,那肯定会倒霉。而自己当初幸亏只是上奏章表明自己的担心,可并没有去阻碍骑军的抽调。

    这么一想,对于接下来的事情,杨鹤便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在想了一会后,他忽然提笔开始写奏章。

    这让跟随他进来的两名幕僚吃了一惊,其中山羊胡子立刻问道:“总督大人,这奏章是……是要写些什么?”

    杨鹤并没有理会,而是自己一气呵成,写完了奏章,停笔之后才抬头对山羊胡子笑着说道:“放心,老夫可不会再走臭棋了!”

    说完之后,他扬了扬手中奏章示意后道:“这是向皇上举荐我儿嗣昌的奏章!”

    之前书房的事儿并不是没有好处,让他意识到,他有一个好儿子,不逊色于洪承畴的儿子。皇上既然能让首辅举荐辅臣,唯才是举。那自己也可以举贤不避亲,举荐自己的儿子来做灾民的安置。他的目的,是包头筑城的功劳。

    那包头筑城,可以说是一个苦差事。不但要从无到有的修筑城池,还要安置大量灾民,开垦良田,开挖矿洞,还要防御西边的蒙古人。皇上绝对没有合适人选,洪承畴也缺一个得力干将。

    杨鹤相信自己的儿子有这个才干,能做好这个事情。加上有自己这个三边总督在旁照应,应该能做成这事。呵呵,他洪承畴能当了巡抚又当总督,自己的儿子也不会差的!瞅准皇上喜欢做实事的这点,就一定能让儿子官途直上。

    送出奏章之后,杨鹤一想,又写了一封书信,交给山羊胡子,吩咐他道:“你亲自跑一趟霸州,把这书信交到我儿手中。”

    他的儿子杨嗣昌,如今分巡霸州道,因此才有此一说。

    在杨鹤为他儿子安排的时候,远在大明东部的登州海上,一支浩浩荡荡地船队正往登州而来。在旗舰城头上,一行人驻足眺望。为首那人,就是福建海防游击郑芝龙。

    “大哥,我们要上岸么?”一名和郑芝龙有点像,但又带着彪悍之气的年轻人粗声问道。

    郑芝龙一听,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性子蛮撞,大哥不上岸的话,你就别上岸了。”

    说完之后,他又转头看先另外一名和他有点像的年轻人道:“芝莞,趁船队在登州补给的时候,你带人去京师!”

    “是,大哥!”郑芝莞不急不忙地点头回应道。他的声音有点阴柔,似乎刚好和郑芝虎是两个极端,

    听到他的吩咐,另一边的郑芝虎却有点不满,嚷嚷着说道:“六弟都能去京师,我去登州逛逛能出什么事情!大哥,说不定登莱巡抚在登州了呢,我们去看看吧?”

    他们之前得到的消息,是登莱巡抚卢象升似乎在和建虏作战,并不在登州的,因此郑芝虎才这么说。

    郑芝龙听了,这次却是点点头道:“也行,先去看看登莱水师的实力如何?再去城里看看情况!”



    在郑芝龙原本的计划中,他就存了心准备看看大明其他水师的实力。加上他的死对头就在登莱水师,就更是关注了。

    船队慢慢地靠近登州港口后,郑芝龙等人发现,那港口停放地战船竟然就没几艏,像他们这样大规模的船队靠近港口,竟然都没什么反应,这让他们都有点意外。

    “大哥,登莱水师呢?”郑芝虎纳闷地问道,“不会就那几艏破船吧?”

    郑芝龙皱着眉头,带点不确定地说道:“有可能是去东江了,那边正在打仗呢!”

    郑芝菀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有点不屑地说道:“大哥,从这港口对我们的反应看,登莱水师不过尔尔!”

    这要是换了他们郑家在闽地的港口,就算水师外出,港口方面照样是戒备着的。海面出现任何船队,都会提前示警。

    听到他的话,郑芝虎点头赞同,同时大声说道:“大哥,就这,怕李魁奇个鸟!大明水师,唯我郑家第一,谁敢不服!”

    这次,郑芝龙并没有训斥他,只是转头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而后又转回头,心中想着,如果就凭朝廷这样的武备,要真是敢来虎口夺食的,自己怎么都要露露獠牙吧?就算不能阻止朝廷开海禁,也要把这影响压到最低。大明东南沿海,必须是自己说了算!

    这么想着,船队已经进入港口了。而直到这时,才有岸上的人上来盘问情况。

    在待人接物上面,郑芝龙倒是没得说的,他亲自出面,第一时间说明这是奉旨运送粮食前往东江的船队,如今需要在登州进行补给。

    那人一听这是运粮的船队,顿时脸上笑开了花,当即大声笑道:“你们来得真好,中丞大人都挂念多时了。之前就有令传下,郑游击要来了,即刻前去巡抚衙门!”

    听到中丞这么看重,郑芝虎等人不由得很是自豪,头颅扬起,似乎不把这些北方人看在眼里了。

    郑芝龙倒还保持着之前的态度,只是好奇地问道:“中丞大人回来了?辽东战事可顺利否?”

    辽东建虏的威名,就算身在闽地的郑芝龙,也是听说过的。只是一个是陆地上称王,他是在海上争霸,倒也没有过多关心。在他看来,辽东战事会很悬,毕竟建虏要不厉害,辽东还能被他们一直占着?不过卢象升已经回来了,这让他也有点意外。

    “当然回来了,辽东大捷,皇上御封中丞所领骑军为骠骑营!”那人自豪地说着,与此同时,头颅也昂得高高地,似乎卢象升的荣誉,就是他自己的荣誉一般。

    “辽东大捷?”郑芝虎忍不住插嘴了,“杀了几个建虏,有首级不?”

    他以前曾听说过辽东这边什么大捷不大捷的,结果一个首级也没有,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因此在他这言语中,带了一丝不屑和鄙视。

    郑芝龙见到那人听了脸色一变,似乎有点生气。他就立刻转头,训斥郑芝虎道:“说什么呢!中丞大人大捷归来,肯定杀敌不少,还要你来问?”

    他虽是训斥,可心中其实没有一点训斥的意思。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勇武过人,平时海上厮杀,都是冲锋在前,最不屑的是假冒军功之人了。不说别的,首级是最实在的东西,要这都没有,那还真难说大捷不大捷的。对于这点,他本人也是赞同的。

    那人却不知道郑芝龙的话里含义,以为郑芝龙是真这么想的,立刻高兴起来,马上点头说道:“中丞这次从辽东带了两个首级献给了皇上……”

    听到这话,郑芝虎和郑芝菀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嘲讽之意。

    “一个首级是爱新觉罗巴布泰,另外一个首级是爱新觉罗巴布海!”那人又带着自豪地语气介绍道,“这两名建虏都是已死了的奴酋努尔哈赤的儿子,现在奴酋爱新觉罗皇太极的弟弟!”

    听到这话,郑家三兄弟不由得都诧异了。他们可是知道,这两个首级的份量绝对够重,不知道能顶普通首级多少了!这让他们实在是有点意外,也让他们意识到,辽东战事搞不好真是大捷了!

    郑芝龙一下从内心收起轻视之意,立刻问起详细战况。那人倒是实在,一边给他们安排补给的事情,一边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辽东战事的经过。

    郑芝龙等人都是久经战阵之人,自然不是普通百姓可比。他们几个兄弟立刻就明白卢中丞这次突袭辽东给建虏带去的伤害有多大!这一刻,登莱巡抚的勇武,顿时刷新了他们的认知,也收起了他们一开始的轻视之心。

    郑芝龙听完之后,不敢怠慢了,立刻收拾行头,准备马上前去拜见登莱巡抚。而郑芝菀则按事先的计划,脱离了船队,前去京师为他大哥坐镇。

    出了港口,过了城门,刚进入城内,郑芝龙就发现城门附近,有一大群人在喜气洋洋地看着布告,隐约听见什么“大捷……大捷”之类的话,不由得有点好奇,对给他引路那人说道:“卢中丞之大捷,确实振奋我大明人心!”

    那人一听,转头看了一眼,而后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非也非也!他们所说之大捷,乃是刚昭告天下的草原大捷!”

    “什么草原大捷?”郑芝龙不由得又好奇了,他感觉自己在海上的这段时间,似乎错过了不少事情。

    那人听了,稍微一愣,回头想起郑芝龙是从海上来,便释然而回答道:“延绥巡抚全歼草原林丹汗所部约四万余人,如今归化城已是归化州州府所在,河套知道么,也归我大明的了!”

    “啊?”就算郑芝龙城府很深,听到这话,也没忍住,不由得惊讶出声。他可是知道,草原上打仗就如同海上打仗,除非两边都死磕,否则很难全歼另外一方的。真要说起来,他在海上打仗,还有可能堵着对方的老巢进行全歼。可草原上,哪有老巢可堵!

    听着朝廷一个大捷接着一个大捷的,不知为何,郑芝龙感觉心中沉甸甸的,以至于他怎么走到巡抚衙门口都不知道。



    抬头看向衙门口,发现这里的军士气质完全和当初在福建巡抚衙门所见到的兵士两样。门口的这几个兵士,虽然不是最强壮的,可一个个都带着彪悍之气。以郑芝龙的眼光,一眼就看出这种军卒,一旦打仗的话,肯定能挑当初熊中丞手下多个了!

    得到传见,郑芝龙便在一名护卫的引领下,往衙门里面走去。他发现,不但门口的军卒是精锐,连这一路看到的所有军卒都带着剽悍之气。这让他更为吃惊,同时也明白过来,卢中丞在辽东能打赢,绝对不是运气好!

    这么想着,郑芝龙又马上想起了还有草原上的大胜,那边的明军,应该也都是百战之师吧!朝廷军队这么强悍的话,真要开海禁了,自己还能硬气地去对抗么?

    郑芝龙不同一般的海盗,他有头脑,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也因此,他才能从明末的众多海盗中脱颖而出。可也是因为这样,他考虑事情就很多了。最为关键的是,他懂得进退,知道自己最终得目的不是称王称霸,而是享受荣华富贵。

    虽然他明白,他手中的水师,应该算是此时大明最强的水师了。可水师是依附大陆而活的。他真要和朝廷闹翻,重新去当海盗的话,虽然也能活,可绝对没有依靠朝廷活得更滋润。朝廷有强军在手中,陆地上就绝对不是这些强军的对手。一旦造反,那么就是当年戚大帅和倭寇事情的重演了。哪怕他自信比当年的倭寇要强,明军不一定有当年戚大帅的厉害,可他也不想走到那一步去!

    原本的历史上,他之所以最终出卖了隆武帝,选择投靠满清,也是因为看到满清在陆地上的强势已经不可抵挡。当然,他也没了早年的雄心壮志,想着投靠满清做个富家翁,过过荣华富贵的日子而已!

    脑中闪过这些念头,不知觉间,在港口那边估计到登莱水师太弱而生起的一点自得之情,一下便全没了。他的神态,变得越加的恭敬谨慎起来。

    进入巡抚衙门大堂,抬头看去,却见主位上已经坐着一人,穿大红绯袍,高高大大的,不怒自威。不用说,这位就是带兵领军冲阵的登莱巡抚了。

    “末将福建海防游击郑芝龙,奉旨从安南运粮到东江,参将中丞大人!”郑芝龙目不斜视,按大明官场规矩,态度恭敬地大声参见道。

    卢象升在郑芝龙一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在打量了。他因为手下来了个李芝奇的原因,之前已经有所了解过郑芝龙。此时见到,不由得微微有点惊讶。闻名的海盗,大明海上第一人,竟然是个斯斯文文的人,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商人,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

    此时他听了郑芝龙的话后,当即露出笑容,笑着说道:“本官可是盼郑游击好久了啊!从安南运来安然无恙地运来粮食,实乃大功一件!”

    如今大明的海上,还绝对没到天下太平的时候,不少地方,都还有海盗的存在。比如说,在台湾的红夷,还有广东一带的刘香海盗等等。如果不是郑芝龙的船队押送这些粮食,绝对不会这么轻松就把粮食运过来了。也是因此,卢象升才有此一说。

    他在说完这话后,还没等郑芝龙回应,就见他转身对站他身边的一名锦衣卫说道:“立刻禀告皇上,就说郑游击把粮食送到登州了!”

    “是,中丞大人!”魏木兰微笑着答应一声,便去聊天群私聊崇祯皇帝去了。

    底下的郑芝龙一见,顿时心中吃了一惊。他马上就想到了刘金生这厮,原来朝廷拥有这种神奇能力的锦衣卫,竟然不止一个!该不会这样的人有好多,分布在军中,也因此,才有大明一反以前的弱势,连续取得大捷了吧?

    他是商人,又是海盗首领,自然比一般人更明白知己知彼的重要性!如果朝廷这样的人多了的话,那就难怪能连打胜仗了!如果以后自己和朝廷作对的话,自己的水师还没登陆,可能朝廷大军就提前埋伏在岸上等着了,那这仗还怎么打?

    一想到这,郑芝龙立刻把仗着手中水师和朝廷叫板的念头深深地埋进心底,不敢有一丝表露。

    他正在想着,只见魏木兰已经回过神来,对登莱巡抚禀告道:“陛下有旨,中丞大人分配这些粮食,并令郑游击前往京师觐见!”

    说完之后,她转头看向郑芝龙,微笑着道:“郑游击能及时运来粮食,皇上龙颜大悦,问你公子情况,可曾一起北上?皇上还说,他已为郑公子找了个同龄为伴,他们都将是大明未来的栋梁!”

    郑芝龙听得大为惊讶,他没想到,皇上竟然先提起之前的赏赐。而且从这话语中,他隐约感觉,似乎皇上对自己的儿子很有好感,是在借这次的事情培养他。可问题是,皇上以前难道对福松有了解?这不可能啊!他当然不知道,崇祯皇帝对他儿子的了解,是因为另外一个位面的历史。

    郑芝龙不敢怠慢,连忙恭敬地抱拳回道:“末将不知此行是否顺利,因此没带上犬子。陛下厚恩,末将感激不尽!”

    卢象升听到他们的对话,当即站了起来,笑呵呵地说道:“走,去码头看看,郑游击也能尽快前去京师,不要让皇上久等了!”

    郑芝龙一听,连声答应。当卢象升走过他身边时,他立刻感觉到了压力。身材相差太大,且卢象升还带有让人慑服的威势,和之前熟悉的熊中丞完全不能比。

    如果说和熊中丞打交道,郑芝龙自信能左右的话,他感觉以后要是和卢中丞打交道,就绝无这个可能了。也幸亏自己不在卢中丞手下,否则很多事情都做不了了。

    这么想着,他又马上想起了那个从来没有谋面过的新任福建巡抚孙传庭。他不由得心中暗自安慰自己,大明能有几个卢中丞这样的人物,都敢和建虏冲阵的人,那孙中丞,应该不会这么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