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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朱序的嘴角勾了勾,沉声道:“军务在身,请恕朱某不能开城,你说你有王刺史的军令,可有凭证?”

    刘裕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封书函,又拿出了一块北府军的令牌,用细线捆在一起,一边的刘道规递上了一把大弓和一根长箭,刘裕把这些东西拴在了箭上,搭箭弯弓,一箭射出,这箭不偏不倚,直接钉到了朱序身后的城楼横梁之上,入木三分,仍然摇晃不已,这份劲道和力量,让看的人无不骇然。

    朱序却是平静如常,他早就见识过刘裕的本事,身边的护卫取下箭枝,把那信物与书信呈上,朱序看了一遍,点头道:“不错,确实是王刺史的公印,来人,开城,把这些壮士迎往城中西校场安置。刘壮士,还有请你来刺史府一叙。”

    一刻钟之后,刘裕,刘毅与何无忌三人,昂首立于朱序的刺史府大殿之上,这里早已经给改成了军营军帐的模样,书吏文员们在角落里奋笔疾书,仆役们抱着一堆堆的公文来回奔跑,正案前有一个很大的沙盘,上面尽是标注着中原一带的局势,全副武装十余员将佐,挎剑立于两侧,而朱序则正襟危坐于胡床之上,看着堂上的北府军三英,微笑点头:“果然是刘裕,刘毅和何无忌三位壮士,想当年老夫亲眼见到你们在淝水之战中横扫千军如卷席,今天却在这里得见。”

    刘裕微微一笑:“好汉不提当年勇,这些年朱刺史独守中原,辛苦了,王刺史听说最近并州有变,中原可能会有异动,所以特命我等前来支援。”

    朱序轻轻地“哦”了一声,说道:“既然是王刺史派你们来援,为何不按军队的模式装备,却是便装前来?我们这里一开始还把你们当成奸细了呢。”

    刘毅正色道:“朱刺史,朝廷并没有下令,让我等以军队的形式来支援你们,这次只是王刺史,或者说是刘大哥觉得中原危急,不愿意我们上次北伐的成果毁于一旦,这才在乡里召集了北府军中以前的老弟兄和其家属,前来支援,所以,并未携带盔甲军械。”

    杨佺期睁大了眼睛:“什么?!你们是私自前来?我的天,这可是聚众违令行为啊。”

    何无忌摇了摇头:“这位是杨将军吧,久仰大名了,我等此行,是上报过王镇军,并得到他的首肯的,并不是私自前来,因为事出紧急,等不及朝议,所以王镇军让我等先行前来,战具和军械如果携带,一路行军会影响速度,所以我等空手上路,只带随身刀剑弓箭以防身,等朝议下达,自然会有大批正规援军出发的,请将军放心。”

    朱序点了点头:“有王镇军的公函在此,不是私自聚众,杨副将,这里是军议,要慎言!”

    杨佺期勾了勾嘴角:“这么说,你们来这里是要用我们武库中的装备了?不过我可有言在先,洛阳城中的装备,本来只够我们守城部队使用,备用的甲胄和槊矛,多是以前秦军淘汰的旧装备,远远比不得你们北府军那精钢铠甲,百炼钢槊,你们要是用了不趁手,可不要说我们供应不周啊。”

    刘裕微微一笑:“既来之,则安之,城中的旧装备,我们可以先用,也请朱刺史能安排加紧赶制一些精良装备,可能这几天,就会有强敌来袭,这个时候,我们是风雨同舟,需要齐心协力。”

    朱序平静地说道:“这点老夫自会安排,只是老夫很奇怪,为什么在我们这里,没有得到什么敌军大举来袭的情报,只有苻丕的残军数千人,向洛阳西边的陕郡方向而去,当地的冯将军和郭将军也作好了应对,慕容永的军队现在还只是在黄河边,你们在后方却说形势危急,有什么是老夫不知道的吗?”

    刘裕点了点头,说道:“我们有充分的情报,可以证实,前荆州刺史桓温的世子桓玄,已经秘密地潜入了弘农和陕郡,他将调动这里的兵马,去追杀苻丕,所以,三天之内,这里将会成为不设防的地区,而慕容永的兵马,也会很快过河,穿过陕郡,直指洛阳。这就是我们来此的原因。”

    杨佺期的脸色一变,沉声道:“一派胡言,冯该和郭铨受朱刺史的节制,没有我们的命令,他们怎么敢擅离职守?”

    刘毅冷冷地说道:“如果是桓玄和朱刺史同时下令,杨将军以为他们二位会听谁的呢?荆州的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桓家世子的话,可比朝廷的命令管用,他们只需要说是追杀伪秦皇帝,便宜行事,就可以对上面有个交代了。”

    朱序的神色凝重:“桓玄如果有此意,为何不来见我?要自行其事?他现在没有官身,这样搞说不定要掉脑袋,对他有何好处??”

    何无忌正色道:“朱刺史,桓温父子的心思,天下人皆知,桓玄现在在荆州有人望而无名份,要想名正言顺地掌控荆州,除非是现任的荆州刺史王忱保举他,所以,他必须要立下这个大功,证明自己的能力和价值,再把功劳转让给王忱,如此才能合作。您是豫州刺史不是荆州刺史,在这点上帮不了他,所以他不会来找你,而是直接找冯,郭二将,这二人都是他父亲当年的旧部,对桓家忠心,您应该非常清楚。”

    朱序叹了口气,坐直了身子:“若是弘农陕郡的守军撤离,那必然门户洞开,我洛阳将成为孤城一座,传令,速速收缩附近各地的守军,集结于洛阳,并飞鹰传书荆州的王刺史,请他速命镇守襄阳的南阳太守鲁宗之,率部来援。还有,不管冯该和郭铨听不听令,都要给他们下令,要他们坚守陕郡和弘农,不得擅离。”

    两个将佐奔上前接过了军令,飞快地退下,朱序的目光落回到了刘裕的身上:“多谢你们这回把这么重要的消息传达,只是老夫有个问题,这些事情,为何王镇军不能通过飞鸽或者快马来报,而是要你们步行来传达呢?有何深意?”



    刘裕平静地说道:“因为王镇军知道,其他地方不太可能派出援军,即使朱刺史提前知道,也于事无补,我们这次前来,就带来了作战的方略,此是军要,不可用飞鹰之类的方式传递,以免给敌军截获,误了大事。”

    朱序的双眼一亮:“什么方略,快说来听听。”

    刘裕看了一眼周围,作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朱序心领神会,站起身:“刘壮士,就由老夫陪你在这洛阳四周,走走看看吧,咱们边走边聊。”

    刘裕微微一笑:“求之不得。”

    半个时辰之后,洛阳北城,上春门城楼。

    刘裕与朱序并肩而立,城墙上只有他们二人,最近侍卫都在几十步外,城下的民众也被清离,只有城外那护城河的河水,在静静地流淌着。远远地向东而去,最后汇入洛水,一去不返。

    朱序的白眉一挑:“刘壮士,咱们也一路过来,看了我们洛阳的城防了,依你看,城防如何,能不能守住这洛阳城?”

    刘裕叹了口气:“自从西朝灭亡,洛阳被汉赵帝国的匈奴军队攻陷之后,就再也不复昔日的荣光,城墙年久失修,四处残破,城中即使加上各地逃难的人,也不过两万余户,这些地方杂草丛生,一片荒凉,恕我直言,以现在城中的情况,要防守整个洛阳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朱序点了点头:“是的,我手上兵力只有五千人,加上你的这一千壮士,也不过六千人马,要防卫这十几里周长的城墙,根本不可能,所以,我有意放弃这外城,退到宫城内防守。”

    刘裕摇了摇头,回头一指城内的一座巨大仓库,说道:“可是若是退入宫城,这粮仓,还有那边的武库怎么办?没有粮草,你如何守城?没有军械,你如何武装城中的民夫上城防守?”

    朱序咬了咬牙:“我可以现在下令让他们紧急搬运这些粮草和武库军械入内城。时间还是来得及的。”

    刘裕叹了口气:“表面上看是来得及,但是如此一来,城中人人自危,人心首先就会垮了,再说慕容永所部多骑兵,来去如我,三天之内就会到城下,到时候城中百姓会出现大规模的恐慌,可能在内部就先崩溃了。”

    朱序的眉头紧锁:“那你的意思是死守外城,给民夫丁壮分发武器,让他们上城防守吗?”

    刘裕的目光炯炯:“是的,光一个宫城太小,两万多户人,加上粮仓和武库中军械,是不可能全撤进去的,留在城外的人就会被鲜卑贼屠杀,宰割,他们有不少人是从关中逃难过来的,本就对西燕又恨又怕,如果大帅还要抛弃他们,只怕会失尽人心,如果人心垮了,那再坚固的城墙也是无法防守的。”

    朱序摇了摇头:“可是你也看到了,洛阳城墙太长,以城中的兵力无法四处防守,就算我再动员征调五千民夫,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敌军如果集中一点,强行攻城,恐怕是无法防守的。”

    刘裕微微一笑:“西燕军的特长在于骑兵多,机动性强,他们来的会很快,但弱点也在于此。因为速度快,又是骑兵,利于野战,不利于守城,所以,他们想要攻城,也不容易。只要以民夫上城,多布疑兵草人,多张旗帜,精兵集中于城内,敌军若强攻某处,则随时支援,那么要守住,并不是难事。”

    朱序摆了摆手:“你这种打法只能防骑兵攻城,若是他们大队步兵赶到,有了攻城器械,百道俱进强攻,那你能怎么办?”

    刘裕笑着一指城西北方向,离城墙约三里处,一个坚固的要塞,静静地立于城外的一处高岗:“这就是有名的金墉城了吧,大帅。”

    朱序点了点头:“不错,是金墉城,当年西朝时,贾后为了囚禁太子司马遹而特意修建的这座要塞,最后她自己也被囚死在里面,可谓是作茧自缚,城池虽小,但里面各种军事设施一应俱全,还有十余部弩机在城墙上可以防守,方圆不过里余,小而坚固,我派了三百精兵,由杨广在那里防守,有它的牵制,敌军应该不敢放手进攻洛阳城。”

    刘裕微微一笑:“三百兵力,只能防守,还作不到牵制,大帅,请让我的这一千兄弟进去,与洛阳城成为犄角之势。”

    朱序睁大了眼睛:“你要带你的人去金墉城?不行,这太危险了,敌军势必会先攻打金墉城。你是客军,我不能让你们到如此危险的前线去,不然的话,万一出事,我无法向王镇军交代。”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大帅,我们是北府军,来这里是打仗的,不是被人保护,躲在后面的,在淝水的时候,你见识过我们的厉害,面对秦军百万,我们五千精兵不也一往无前?更何况这一千兄弟,是当年参战的老兵和近来的新锐,战力更胜当年的淝水天兵,又有如此坚固的城防,怎么会守不住呢?”

    说到这里,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而且守城一途,在于攻守相益,时不时地需要以精兵出击,不能只是被动挨打,我这一千兄弟,守住金墉城,就是贼军再来十万,也休想破城,只是贼军若是只留数千人马监视,却起大兵来攻洛阳,才是我所担心的,洛阳城中加上民夫虽然可有万人,但需要处处设防,民夫又不习战阵,碰到敌军决死攻击,只怕难以抵挡,若此时我军能从后方杀出,突破阻碍,强攻其攻城军队侧后,则不仅可以解洛阳之围,更有办法能一举将慕容永的主力,彻底击垮!”

    朱序的双眼一亮:“你是说,要击垮慕容永的主力大军?就靠你这点兵力?”

    刘裕微微一笑,自信地点了点头:“兵不贵多,贵精,只要有战机,我想是可以做到的,但在守城之前,我的兄弟们要出去转转,请朱将军把最好的装备先留给我们,我需要我的人马,发挥出最大的战力。”

    朱序哈哈一笑:“好的,我会把我的亲卫中军的装备,给你们使用,也是精钢锁甲和宿铁槊,百炼刀。洛阳的守卫,就拜托老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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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时辰之后,金墉城,城头,刘裕看着一边的城内,北府军的兄弟们正把十几辆大车上满满当当的盔甲,军械取下,或是往身上套,或是拿着刀,槊,弓箭在手里来回挥舞,比划着,看看是否称手,脾气不太好的如向靖,赵毅等人,一边往身上套着明显有些紧,不合身的盔甲,一边骂骂咧咧个没完。

    刘穆之换了一身皮甲,几乎是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他的脸色因为给撑得太紧而有些发青,对着刘裕说道:“这洛阳,这洛阳城里的盔甲,怎么都这么小一号啊,穿了实在是难受。”

    刘裕的眉头微皱,掏出腰间的小刀,一把捅向了刘穆之的小腹,胖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肥手伸出想要阻止,却哪及得上刘裕的速度,只听“嘶啦”一声,他肚子上的这件皮甲,给生生地划开了一道小口子,然后撑裂了开来,顿时,刘穆之的肚子上的脂肪,也变得有弹性了,甚至象是要从这个口子流了出来,呼吸也变得顺畅了许多。

    刘穆之哈哈一笑:“还是你有办法,怎么想到的?”

    刘裕微微一笑:“在草原上学的呗,能缴获一套皮甲都是赚翻天的事,还让你挑肥捡瘦的,再说这世上哪有象你这么胖的兵,也不可能给你这死胖子单独弄套盔甲,放心吧,一会儿找块兽皮在这里缝起来,就和原来一样能防御了,要当锐器突刺是不可能的,防防箭还可以。”

    刘穆之涎着脸,笑道:“反正我就会跟着你寄奴了,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刘裕没好气地说道:“要保护你我可怎么杀敌?真打起来你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吧,最好不要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收起了笑容:“好了,不开玩笑了,说正事吧,朱序给了你他的亲卫的装备,让你在这金墉城,是把守城中最艰苦的任务交给你了,刚才我看了一下,四面城墙上的十四部弩机都还完好,而且是活动的,平时藏在城楼里,打的时候可以推出来,能发一尺长的重型强弩,如果敌方蚁附攻城,会造成很大杀伤的。”

    刘裕点了点头:“投石机的情况怎么样?”

    刘穆之笑道:“有七部投石机,都在城内,可以发二十斤重的大石块,扔出百步,这城墙里也建有夹壁墙,必要的时候,可以向外翻转,让藏在其中的军士杀出,直接攻击爬城墙的敌军。而墙上也有上百个暗孔,可以对外攒刺矛槊,或者是以利斧横斩爬城的敌军。城下有三条地道,可以攻出城外,出敌侧后方攻击。”

    刘裕微微一笑:“果然是易守难攻的要塞,这里就暂时交给你了,用你的本事,还有那些古代兵书上的战法,再设计些杀伤力强的玩意,我要让西燕军攻这里一次之后,就放弃所有强攻的尝试。至于现在,我要出城一趟,到附近的几个乡镇去,把尽可能多的人撤往洛阳。”

    刘穆之的脸色一变:“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好好守城,还要出去?”

    刘裕的眼中光芒闪闪:“这次来中原,不仅只是守城,或者说不仅只是有机会打败慕容永,再趁机收复并州,我们首先要做的,是要收取中原的人心,让他们知道,大晋才是能保护他们的祖国,晋国的军队,是他们身家性命的最大保障。我已经让爱亲去打探消息了,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吧。”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远处一骑快马如风驰电掣般地奔来,马上一人,斗戴斗笠,一身劲装,端坐马背之上,衣衫随风而起,发带迎风而飞,几乎扯成了一条直线,却是纹丝不动,这骑术看得人目瞪口呆,即使是站在城头的几个北府军士,都讶得无法开口叫好。

    转瞬之间,这马就奔到了金墉城下,马上的骑手一勒马缰,骏马前蹄人立而起,一声长嘶,而这骑手飞身而起,一道闪电般的长鞭甩出,直缠上城头的垛口,而他的身形如同一只大鸟,凌空而起,在空中一个干净利落的翻身,稳稳地落在了刘裕的身边,劲风拂过,扬起了他斗笠上的轻纱,慕容兰那张俏美的脸,闪现在了刘裕的面前。”

    刘穆之哈哈一笑:“真的是太帅了,寄奴,你们慢慢聊吧,我去布置城防了。”他说着,肉球般的身形一动,慢悠悠地蠕动下了城墙。

    刘裕的眼中充满了怜爱,轻轻地拂去了慕容兰肩上的几粒尘埃,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慕容永的军队已经有所行动了?”

    慕容兰点了点头:“嗯,苻丕的军队往上庸方向去了,桓玄已经到了弘农,他放过了苻丕的前军,作出一副不敢应战的模样,以骄纵其心,然后等苻丕通过之后,再出动精骑在后面跟随,我想,他是要到了上庸,申城一带再动手,然后直接回襄阳,苻丕自以为安全,可没想到,他这次是真正地入了绝境。”

    刘裕冷笑道:“桓玄做事有其独到之处,这个人阴的可以,苻丕不是他的对手,而且故意暴露朱序的侧后,等于放西燕军进来打朱序,可以说,他把这个父亲的老部下也给出卖了,大概是知道朱序不会为他所用,所以干脆借慕容永之手将之驱逐出洛阳,免得以后回荆州再跟他争。那边的事情不管了,慕容永现在过来了多少兵马?”

    慕容兰正色道:“慕容永派了两千轻骑兵先行过河,从白马坂渡过,直奔氓山而来,只要翻越了氓山,就可以兵锋直到洛阳城下,现在没有了陕郡兵马的侧翼掩护,他的大军可以无所顾忌地长驱直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得迅速地加固城防才行。”

    刘裕的眉头一皱:“来得这么快,肯定是有人给慕容永报信,把桓玄撤兵的消息通知他了,我们不能扔下氓山里的百姓不管,爱亲,你留在这里帮胖子加固城防,我带三百兄弟出去,把附近的乡民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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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墉城,另一侧的城墙,刘毅一身锁甲,双肩吞云兽高高地挺立,目光阴冷,看着刘裕带着刘道规,檀凭之,蒯恩等三百余人,急行而去,而慕容兰也换了一身普通的军士装备,背着大弓,夹在队伍中离开,冲着北边的氓山方向而去。

    孟昶跟刘穆之一样,也是一身皮甲,只不过他的个头消瘦,不用在肚子上开个口子,甚至这身皮甲,还显得有点大,他站在刘毅的身边,微微一笑:“希乐,到现在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何这回你愿意放弃在南徐州的司马之职,来跟刘裕趟这浑水。”

    刘毅摇了摇头:“当年跟着刁家兄弟混,当那司马,本就是为了逃避邺城之战的责任,现在昌道矛盾越发突出,再跟着刁家兄弟,没准就会给卷进去,万一他们道子一党战败,那些世家大族或许可以保命,我们这些人就得掉脑袋了,刘裕就算不回来,我也打算辞官回乡,彦达,你是聪明人,但就是这功名之心有时候会蒙住了你的眼睛。”

    孟昶勾了勾嘴角:“你若想辞官,我没意见,但是跟着刘裕算是怎么回事?以私人身份来守这洛阳,就算没人给我们扣个聚众不轨的帽子,也是胜而无功,败则有功的结果。更不用说,就算运气好立了战功,又能有什么好处?刘裕会抢了你所有的风头。”

    刘毅微微一笑:“我既然肯来,就有了充分的准备,刘裕这回,别想从我手中抢了大功。打仗,他或者有点本事,但这回在中原,他得靠我才行。”

    孟昶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疑虑:“这话何意?我听不明白啊。”

    刘毅笑着看向了右边的城楼上,说道:“元龙,你可以出来了。”

    孟昶的脸色一变,只见一边的城楼中,缓步踱出了一个一身晋军服装的军士,却是长须飘飘,看起来有点仙风道骨的家伙,他的身边却站着一个壮如熊罴的巨汉,可不正是天师道的两大弟子,卢循和徐道覆?

    孟昶的神色一变,讶道:“怎么会是你们?希乐,你疯了吗,为什么会跟他们合作,让他们在这里出现?”

    卢循微微一笑:“孟先生,请问我们难道是什么洪水猛兽吗,怎么就不能出现在这里了?论身份,我们是大晋子民,就算以前,咱们也加入过北府军,可以说是一辆战车上的战友呢,你这样说,太见外了吧。”

    孟昶恨恨地说道:“行了,卢循,不必在这里逞口舌之利,你们天师道,跟我们北府军根本不是一路人,上次北伐的时候,我们中计遇伏,死伤惨重,你们天师道的弟子却是半途开溜,毫发无伤,若不是给你们出卖,我们会这样?”

    徐道覆沉声道:“姓孟的,说话得讲证据,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们跟敌人相通?你们的刘鹰扬大将军把我们没当自己人看,不许我们冲在前面,怕我们抢了你们的战利品,我们运气好才逃过一劫,这就成了我们通敌的理由了?”

    孟昶没答理徐道覆,转而对刘毅说道:“希乐,我劝你慎重考虑一下,这些天师道的人,跟咱们不是一条心,不仅是我,这城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把他们看成自己人,你要跟他们合作,来抢刘裕的领导权,只怕没人会服你。”

    刘毅摇了摇头:“大家本就是各取所需而已,我们北府军从没在中原立足过,现在又给朱序扔到了这里,嘴上说是各为犄角,实际上就是想让我们顶在前面送死,我们的装备都没带来,困守这小城,胜了不是我们的功,败了我们一个也活不成,不找朋友怎么办?刘裕在这时候还放不下门户之见,居然跑去救什么乡民,做这种无用之功,却不去找真正的朋友。”

    卢循微微一笑:“希乐兄,你怕是误会刘裕了,他不是不知道我们的实力,只是不想让我们立这功劳罢了,这些年你们官军在中原只困守大城,不去管这些乡野之民的死活,是我们天师道组织大家结寨而守,敌军来袭,也是我们帮他们打退盗匪袭击,所以,现在到城外去,你看看他们是认我们还是认你们的朱刺史。”

    徐道覆嗡声道:“就是,你们官军不管百姓死活,我们保护他们,还成了图谋不轨了?你们怎么不说自己也是私人身份跑来洛阳呢。这时候不互相合作,还要继续吵下去吗?”

    孟昶咬了咬牙:“怎么合作,你们难道能出兵帮我们?”

    卢循淡然一笑:“我们又没有大军,只有信众弟子,按大晋的国法,不允许我们拥有甲胄,盾牌,战马,长槊,弩箭,只允许我们有些防身的刀剑,木弓之类,你就是想让我们帮忙,我们也无能为力啊。除非,你们能说服朱刺史,给我们军队的编制和名份,再打开武库给我们盔甲和军械,也许我们可以武装个几千人。”

    刘毅笑道:“那是不可能的事,让你们正面列阵而战,也不是你们的长处,不过,我知道你们的本事,侦察,刺杀,袭扰,偷袭,在正面相持时作为奇兵突击敌军将帅,这些是你们拿手的本事。我们需要的,也是你们的这种能力。”

    卢循的眼中冷芒一闪:“我跟你说实话吧,这次我们肯跟你们合作,也是因为会稽王的密令,让我们在中原要有番作为,他是听到了你们私自前来的消息,怕给你们抢了风头,让昌明党一方独占风头,所以,要我们也不能落后了。不然的话,以我们以前的恩怨,请我来我还不愿意呢。不过,我也有我的条件,那就是必须向朱序上报我们的功劳,你们守城,我们负责在后方策应,游击,如果事成,这功劳,斩获,得给我们一半。”

    孟昶冷笑道:“我们在这里拼命守城,你们在城外谁知道会做什么,就得分你们一半功劳?也太贪了吧,谁也不会答应你这条件的。”

    卢循微微一笑:“当然,作为诚意,我和三师弟会带着一千精锐弟子,跟你们一起,守在这金墉城中,生死与共,如何?”



    孟昶睁大了眼睛:“你们愿意入城助守?我没听错吧。这可跟你们天师道无利不起早,有危险就先开溜的做法不符合啊。”

    卢循笑道:“孟先生好像对神教是有不少误会,我们一向救人于危难之中,在大晋境内,起码我们可以自由地布道,但若是在战乱地区或者是胡人国度,则是大力地推行佛教,对我们不利。虽然有的时候,为了保存实力,我们会有所退让,但是在中原地区,神教经营了数年,好不容易有了一批信众,若是就这样放弃,未免太可惜了点。即使你们这次不来,我们也要助朱序将军守城,那么现在在这里的,就是我们的这一千精兵了。”

    刘毅点了点头:“你们真正想图的,应该不是什么功劳,赏赐,而是让朝廷给你们加些封号,允许你们正式在中原一带开坛收徒吧。”

    卢循的嘴角勾了勾:“刘司马你这次来,也不是想跟在刘裕后面混些功劳,而是想借着跟我们合作,把这守住金墉城的大功据为已有吧。你知道刘裕不会跟我们合作,最后可能会愤而离去,于是这里就只剩我们了,在战场上用实打实的表现,让那些信服刘裕的人转而认你当大哥,这才是你的想法吧。”

    刘毅哈哈一笑:“咱们的这点心思,就不用藏着掖着了,不错,就是如此。如果不是刘裕挑头,我带不出这么多人来,现在他把千余老兵带来,又拿到了王恭的公函,我已经不再需要他了,剩下来的,就是咱们合作,守住这金墉城,从此,大家都会知道,北府军真正的新一代英雄,是我刘毅,不是他刘裕。”

    卢循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回毕竟带兵前来的是刘裕,跟朱序交接的也是刘裕,你有什么办法,让朝廷知道这一战是咱们打的呢?”

    刘毅的嘴角勾了勾:“我有我的朋友,这次来之前,就跟他商量好了,他有办法让建康城中的每个士人都知道这里的真相,刘裕现在没了谢家这个后台,不能象以前那样一手遮天。”

    孟昶的神色严肃:“希乐,这样做不好,一来就搞分裂,只怕你若是公然这样跟刘裕对立,这一千兄弟,跟我们的不会超过三百人。”

    刘毅笑着摆了摆手:“刘裕的死党也不过现在跟他出城的那三百多人,我这里也有三百多人是会坚定跟我的,至于还剩下四五百人,象何无忌,诸葛长民他们,不会明确地偏向哪边,刘裕不会因为跟我闹翻就带走所有人,最后,他只会带走三百多人回洛阳跟朱序守城,而多数兄弟,会留在这里跟我守这金墉城,而且,我告诉你个秘密,这金墉城可是有秘道的,就算守不住,我们也可以跑。”

    孟昶的脸色一变:“你是说这城中的三条地道?”

    刘毅笑着看向了卢循,只见卢循摇了摇头:“非也非也,当年贾后修建金墉城,是为了关押那些跟她为敌的政敌,结果最后她自己也被囚禁,死于此处,有鉴于此,后来执政的司马伦和他的谋士孙秀,在这金墉城中秘密建了一条逃生的通道,孙秀的后人,就是我们神教的孙教主一系,大师兄孙恩,这两年在中原的时候,还曾经重走过那条秘道,万一守城不利,我们可以带你们安全离开。”

    孟昶的眼中光芒闪闪,陷入了深思。

    刘毅拍了拍孟昶的肩膀:“我不想一直被刘裕压在下面,成为他的影子的垫脚石,彦达,你想被他一直压着一头吗?”他说着,一指一边的城内,那个臃肿肥胖,边走边喘,带着魏家兄弟在城门口那里张罗着什么的刘穆之,嘴角边勾起了一丝冷笑。

    孟昶咬了咬牙,一跺脚:“好吧,这次我还是听你的,现在我就去找阿龙和怀玉他们,不过卢循,你听好了,这回如果你再耍什么滑头,最后背叛我们,以后这辈子都别指望我再信你们了。”

    卢循微微一笑,伸出了手:“咱们现在是在一条船上的人了,怎么会背叛呢,你放心吧,大师兄带领机动弟子在城外,我们在这里,里应外合,一定能守住这金墉城的。”

    孟昶二话不说,上去拍了一下卢循伸出的手,算是回应,转身就奔下了城楼,卢循看着他的背影远去,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散去,他转头对徐道覆使了个眼色,徐道覆心领神会,也从另一个方向下城,出门而去。

    城楼之上,只剩下了卢循和刘毅二人,卢循勾了勾嘴角:“希乐,这是我们第二次联手了吧,上次在邺城的合作没有成功,希望这次不要再出什么问题,你放心,秘道我检查过,万无一失,直通洛阳城中的如意坊。”

    刘毅摇了摇头:“你们也不多来点人马,就一千人,少了点,我本来还以为你们在中原经营了这么久,能有个万余军队,可以跟西燕军正面一战呢。”

    卢循笑道:“急什么,先靠守城消耗西燕军的锐气和实力,等他们疲惫不堪的时候,再行反击,这回如果我们能取下慕容永的首级,那才真的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朱序的豫州刺史位置,非你莫属,你可得按承诺的那样,在中原一带放任我们神教招收信众,你放心,将来你想北伐建功,我的人对你有用的。”

    刘毅满意地点了点头:“我身后的那位大人许诺过,这次若立大功,就保举我接手豫州刺史,如果能干掉慕容永,那接下来翟魏和张愿,我都能灭掉,到时候我就能坐拥整个中原和齐鲁之地,天下中心,亦在我手,即使当个曹操自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朝中的那些大世家防着你们,可是我们却是朋友,元龙,我知道你想要的,是天师道的教主之位,这点,咱们就不用多说了。”

    卢循的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冷芒,转头看向了刘裕离去的方向:“我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见见这位老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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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氓山,枫林谷。

    一片茂密的枫树之间,座落着一片星罗棋布的民居,山中开垦出了大量的梯田,种满了粟谷,而在这片梯田的后方,是一座方圆数里,依山而建的木制村寨,这是一处典型的坞堡,在中原大地随处可见,乱世之中,民众纷纷离开容易受到攻击的平原上的城镇,躲进这些山中坞堡,聚众自保,也算是这个时代的一大特色了。

    刘裕的背上插着斩龙大刀,手提奔雷弓,一身精钢锁甲紧紧地贴在身上,头盔上一道护梁,紧紧地贴着他那高高的鼻梁,让两边的两只眼睛中,更是神目如电,这会儿他一个人站在这座高大的坞堡前,寨门紧闭,寨墙之上,已经有上百名庄丁持械守卫,一个首领模样,孔武有力的,二十多岁的黑脸汉子高声道:“这里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速速离开!”

    刘裕微微一笑,说道:“老乡,你可看清楚了,我们不是马贼强盗,我们是大晋的官军,是来救你们的。”

    那汉子有些意外,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刘裕,和他身后的三百多人,摇了摇头:“我不管你们是晋军还是马贼,这里都不欢迎你们,看到这块牌子没。”

    他一指寨外护沟前,立着的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刺史勿入”四个大字,用汉字和歪歪扭扭的胡文各写一遍。

    刘裕点了点头,高声道:“这位好汉,不知道你们这里,如何称呼?”

    那汉子骄傲地一指自己的胸口:“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氓山董神虎是也,这里本叫枫林谷,现在叫董家坞,是我们乱世之中聚众保民的一个地方。看你还算讲理,我也不想跟你们打仗,早早离去吧。”

    刘裕摇了摇头:“董神虎,这里是你说了算吗?”

    董神虎微微一愣,转而怒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刘裕笑道:“我走可以,但是你们这寨子里的上千条性命,可能就危险了,所以说,你最好找能做主的人出来,我有要事跟他商量,而且,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董神虎的眉头一皱,正待发话,身后却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老夫董雷,是这里的寨主,不知这位军爷,有何指教?”

    随着这话语声,一个须发花白,五十出头的老者走了出来,他的面相堂堂,满面红光,透出一股子威严,而董神虎见了他,连忙低头行礼:“爹。”

    而寨上的庄丁们齐齐行礼道:“见过老爷子。”

    刘裕的身边,檀道济低声道:“寄奴哥,这人很得人心,看来不止是这里一个寨的寨主。”

    刘裕微微一笑,低声道:“来之前我就查清楚了,董雷是附近三百多个寨子的总瓢把子,可以说是个坞堡联盟首领,所以,我直接就来找他。”

    说到这里,刘裕抬起头,对董雷高声道:“董寨主,你的大名,我早已经听过,都说你急公仗义,义薄云天,这十里八乡,无人不服,我刘裕是扬州京口人士,初来乍到这洛阳城,本想过些日子前来拜访,可事发突然,军情如火,所以只能这样带兄弟们来见了,并不是要对贵寨有何不利举动,还请不要误会。”

    董雷的脸色一变:“你说你叫刘裕?京口人士?可是北府军的那个刘裕?”

    刘裕点了点头:“正是区区在下,浪得虚名而已,不得一提,跟董老爷子不好相比,不过,现在有个事情,非常严重,据我们的可靠情报,西燕大军已经渡过黄河,直扑洛阳而来,他们一路之上,会焚毁,攻击沿途的村庄,而您这里,是他们去洛阳的必经之路,我这次来是奉了朱序将军的命令,前来请您召集附近的乡民,一起撤往洛阳避难的。这是朱将军的公文。”

    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份公函,系于箭上,卸下了箭头,搭箭上弦,一箭射出,没有箭头的这一箭,直接钉到了董雷身前的寨墙木板上,仍自尾弦晃动不已,这一箭的力道,惊得寨上所有的丁壮都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不可思议地盯着刘裕,如同见到了天外飞仙一样,就连刚才那牛气哄哄的董神虎,也是脸色大变,狂态全无了。

    董雷的脸上惊讶之色一闪而过,上前拔了这一箭,取公函在手迅速地看了看,然后正色道:“刘军爷,朱刺史的好意,董某心领,只是咱们山野之人,闲散惯了,不愿意受官家的约束,再说了,这些年来大晋北伐收复中原以后,王师官军就基本上从不来我们这里,马贼盗匪一波波地来,都是我们自己对付,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撤,没什么,这次我想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前些天,那并州的前秦皇帝苻丕,不也是从咱们这附近经过了吗?我们就象现在这样寨门一关,他不也是无可奈何,只能退走了么。”

    刘裕叹了口气,说道:“苻丕是被西燕慕容永打败,想要逃往巴蜀和关中,才会经过这里,他是败军之将,要的是逃命而不是掠夺,自然不会多作停留,但西燕军可不一样,董寨主应该听说过,他们这些鲜卑恶贼凶残狠毒,所过之处如同蝗虫,关中本来沃野千里,人烟绸密,就是给这些恶贼弄得赤地千里,尸横遍野,他们遇到抵抗,只会报复得更凶残,因为他们的作战目的就是为了杀人和抢劫,这是与你们所见过的所有流贼,马匪所不同的。”

    董神虎冷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咱们寨子里有千余男丁,不乏以前当过兵打过仗的,更是可以召唤相邻百里之内的寨子来救援,就算西燕军想攻破我们这董家寨,也没这么容易吧。”

    刘裕微微一笑:“董壮士,敢问你这董家寨,比起苻坚的长安城如何?你的这些当过兵的男丁,跟前秦的御林军比,哪个更强?有信心是好事,但如果是狂妄自大,就是另一回事了,不仅会害了你,还会害了所有寨中的人,这个责任,你能承担吗?”



    董雷的眉头一皱,说道:“刘壮士,虽然我知道你的本事,但你这样说,是不是有点夸大其辞了?西燕军虽然凶悍,但要破我这董家坞,也非易事。如果我们这里真的不堪一击,那这些年来,各路丁零人,还有张愿的叛军,甚至是慕容垂的兵马,早就会把这里攻破了。也不会留到现在。你们北府军虽然厉害,但也别视我们中原父老于无物。”

    刘裕正色道:“董寨主,之前你们能挡住这些各路盗匪,因为他们并不是正规军,也并不以攻取中原为目的,在尽可能没有损失的前提下,抢多少是多少,碰到你们这些防卫相对较严的坞堡,他们不会全力进攻的,因为即使攻下,也会损失惨重,得不偿失。这几年,在中原没有出现过大股的军队,最多只是几百人的小股匪类,你们当然可以守住。”

    “可是西燕军不一样,他们是非常娴熟的抢劫集团,与其说是军队,不如说是大量的盗匪,从关中开始就是一路抢劫,有非常丰富的破坞堡,村寨的经验,不是你们之前碰到的那些马贼可比。而且,以前你们能屡次守住,是因为遇到大股敌军来犯,可以点狼烟来要求各村各坞支援,即使一个寨子的力量不足,几十个,上百个加在一起,也足以吓退几千人的敌军。”

    “可是这一招对西燕军可不好使,他们的骑兵很多,机动性强,你们就算召唤援军,只怕刚一出动,就会在野外被敌军大股骑兵包围,消灭,最后不仅是你们这个寨子守不住,附近的寨子全部都会完蛋。我得到的消息是慕容永派了两千骑兵先行过河,从白司马坂一带进入氓山地区,你们北边的雷家沟和林家坡子,这两个坞堡会首当其冲,现在,只怕那边已经受到攻击了。”

    董雷的脸色一变,转头看向了北边的方向,身边的几个人跟着他的动作扭回了头,全都吃惊地张大了嘴,因为,他们分明看到了北边约六七十里地的方向,腾起了两股青色的烟柱,相隔约十里,在这个晴朗的天气里仍然清晰可见,那正是雷家沟和林家坡子的方向,是最标准的求援信号。

    刘裕平静地说道:“董寨主,我没有说错吧,那两个寨子,已经被攻击了,现在他们点的是青色的烟,这是敌军势大,需要求救的信号,对不对?”

    董雷咬了咬牙,沉声道:“雷动天和林雪是我的结义兄弟,我不能坐视不救,来人,点齐寨中兵马,出动两千人,随我去救援,另外,给别的寨子也放信号,让他们一起出动。”

    他说着,看向了刘裕:“刘壮士,你若真是如你说的这样,来救援我们这些氓山中的百姓,就请你现在也随我们一起去援救。”

    刘裕摇了摇头,说道:“董寨主,来不及了,他们是被突袭的,现在放了青烟,说明两处几乎是同时被袭击,定是燕军经过了充分的侦察,摸准了他们的布防和开寨的时间,在他们堡外的农户们结束耕作回寨时突然袭击,让他们根本来不及作出防守,现在已经不可能救到他们了。你最好按兵不动,若是贸然去救,只怕连自己的人也会搭进去。”

    董雷的眼中光芒闪闪,陷入了思考,董神虎在边上急得一跺脚,说道:“爹,你想什么呢,不要听这刘裕的胡说八道,他分明就是怕了西燕军,不敢出战,想带我们逃回洛阳,又或者是他根本就是故弄玄虚,想骗我们去洛阳,那朱序几次三番地邀请你去议事,其实就是想借机吞并我们,充实他洛阳的力量,这个刘裕,只怕也是来办这事的。”

    刘裕微微一笑:“董壮士,你如果不信我的话,可以现在派探子去打听一下北边二寨的情况,看看是我骗你还是如我所说。”

    董雷点了点头,沉声道:“林牙子,疙瘩,葛二柱子,你们三个现在骑快马去探查情况,有了消息,速速来报,不得怠慢!”

    三个小兵领令而去,董雷回头看着刘裕,沉声道:“刘壮士,现在大敌当前,请恕我不能马上放你们进来,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二寨不保,那我们这个寨子五千多口人,也不可能就这么一下子跟你走,我们需要时间准备,带上东西才能上路,你最好回去报告朱刺史,请他多派兵马来支援接应,就算我们要走,也要有充足的护卫才行。”

    刘裕自信地摇了摇头:“不必了,西燕军前锋不过二千余骑,我这三百壮士足够应付了,若是董寨主不信,但请安坐于寨中,到时候可以亲眼看看我们如何击破敌军骑兵,再决定是否跟我们走。”

    董神虎不屑地勾了勾嘴角:“这牛都吹上天了,不过三百步兵,又无车阵,如何能跟两千骑兵正面对抗?刘裕,你当我们都是三岁小孩吗?”

    刘裕微微一笑:“董壮士,这个世上论打仗,你只怕还没有真正地见识过,今天有机会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战斗,对你这一生也是有好处的。”

    正说话间,北边的两股烟柱,变成了赤色,董神虎的脸色一变,变得苍白,结结白白地说道:“怎么,怎么回事,两个寨子,就这么,就这么失陷了吗?”

    刘裕叹了口气:“董寨主,你看到了吗,就我们说话的这一刻钟多点的功夫,你的两个结义兄弟的寨子,就这样陷落了,刚才你还说你可以守住,可是你真的确定你比你的两个兄弟强多少吗?这还只是燕军的先头部队,要是慕容永的大军到了,你如何抵挡?”

    董雷看着远处的两股烟柱,渐渐地由赤色变成了黑色,而且是乱腾腾地一片黑烟,不再是之前那笔直的烟柱,显然,放狼烟的烽火台也已经沦陷,两个坞堡正被屠杀和洗劫,他甚至可以听到那里的惨叫声与哭声,董雷的眼中泪光闪闪,悲道:“老雷,老林,哥哥无能,没来得及救你们,你们的仇,我一定会报!”8)

    董雷抹了抹眼中的泪水,咬了咬牙,沉声道:“董家坞的人都听好了,所有人现在准备行装,只带随身的东西,不要带坛坛罐罐,且看北府军如何去斗那燕军,若是他们不行,咱们全寨都跟狗娘养的拼了!”

    董家坞的汉子们发出一阵齐声的叫好,但是可以听得出,他们的中气不是太足,有些人只是干扯着嗓子,这在刘裕听来,一下子就明白了寨中人的心气,两个大寨的迅速沦陷,让他们的信心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如果这时候燕军来袭,他敢肯定,这个坞堡撑不过半天。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刘裕的身边,檀凭之的神色一变,沉声道:“准备应战!”

    可是刘裕却摆了摆手:“不过数骑而已,无妨,不必惊慌。”

    本来已经转向准备列阵的北府军战士们,重新散开了阵形,只见坞堡边的林间小道中,驰来三骑,当前一人,身形婀娜匀称,骑着白马,戴着面当,高高的冲天马尾随风飘舞,可不正是慕容兰。而她的身后,则是两个书生模样男人,紧紧地伏在马背上,几乎要随时掉下来,一看便知,这二人并不擅长骑术。

    慕容兰骑到了刘裕等人的面前,一勒缰绳,玉腿轻夹马腹,这匹骏马长嘶一声,几乎是原地立定住,而她的手则左右探出,分别拉住了那两匹马的缰绳,这两匹马也跟着停下,马上的两个人被惯性颠得向前一探身,滚下了马鞍,终于忍不住,开始大口地呕吐起来。

    刘裕看向了左右的那个人,脸色一变:“咦,怎么会是你?王家小兄弟。”

    来人是个十八九岁的青年,一脸的书卷气,他抬起了头,看着刘裕,睁大了眼睛:“刘裕,想不到我王镇恶,居然会在这里跟你重逢。”

    此人正是王猛的孙子,前秦尚书令王永的侄子王镇恶,自从苻丕战败的消息传来之后,张蚝在晋阳自杀殉国,而王镇恶则带着几个弟弟,从晋阳逃出,历经千辛万苦才躲过了各处的散兵游勇和西燕兵马,渡过了黄河,路上也与众多兄弟失散,若不是身边的这个叫李方的渑池乡民相救,只怕已经成为一具无人认识的路边枯骨了。

    刘裕上前扶起了王镇恶:“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会第二次经历这种人生剧变,真是让人感慨,这位是?”他看着李方,欲言又止。

    那李方自报家门,说道:“小人李方,渑池人士,王录公曾经有恩于我们家,免了我们的税赋,让我们有口饭吃,所以他的孙子落难,我当然要相助。”

    刘裕笑道:“你救的这位王公子,可是有大大的本事,以后建功立业,可不在话下。”

    李方睁大了眼睛,不信地说道:“他还只是个刚刚长大的孩子,我别的不图,只图报那王录公的大恩。”

    王镇恶正色道:“李恩公,我对你的承诺永远不会变,若我王镇恶有朝一日能得以发达,一定让你当家乡的县令,让你成为所有乡人眼中羡慕的对象。”

    刘裕心中感慨,这个李方也真是纯朴得可以,全然不图高官厚禄的回报,一个县令就能让他满足了,不过,地位身份决定了眼界,王镇恶即使落难至此,也不失气度,以后这个人也许自己用得着,今天在这里碰到他,没准真是天意。

    想到这里,刘裕看向了慕容兰:“你是在哪里见到的他们?”

    慕容兰勾了勾嘴角:“慕容永的动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他的前锋骑兵来了二千人,是慕容盛带领的,这个家伙挺有本事,派人假扮那两个坞堡的村民,骗开了寨门,然后骑兵一涌而入,一刻钟不到就破寨了,这两个人正要去林家坡子,给我半路救下,正好杀了两个燕军游骑,有两匹马骑,也算是巧合。”

    刘裕微微一笑:“那依你看,燕军何时会来?”

    慕容兰正色道:“慕容盛一定会一鼓作气地奔袭这里,趁着这里人心不稳,一举破寨。我们得作好准备,马上应战。”

    王镇恶却突然说道:“不,我觉得西燕军不会马上攻过来。”

    刘裕笑着看向了王镇恶:“王公子,你说说为什么会这样想。难道你的见识比我们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兵要强吗?”

    王镇恶摇了摇头:“西燕军的战斗力来自于其抢劫的动力,这是其一,出战之前,人人都想着洗劫这些存在了很久,有大量存粮的坞堡,所以,他们迅速攻破二寨之后,不可能不放手大抢一番,即使是慕容盛,甚至是慕容永亲至,也不可能约束他们。上次他们大破秦军,本可以直接追杀苻丕,就是因为抢夺战利品,才给了他逃跑的机会,这次也不会例外。”

    刘裕点了点头:“说得很好,很符合西燕军的特点,还有别的吗?”

    王镇恶略一深思,继续说道:“放抢之后,战机已失,或者说即使是马不停蹄地来攻这里,恐怕也非上策,有了二寨陷落的教训,这董家坞必然不会再给赚开寨门,过来需要经过一番苦战了,与其损失力量,不如休整一夜,再驱民来攻。”

    慕容兰都听得双目炯炯,连忙问道:“怎么个驱民来攻?”

    王镇恶叹道:“二寨中的男丁被俘虏大半,老弱尽被斩杀,女子供其淫辱泄欲,到了明天,燕军会驱赶着俘虏,甚至故意地放走一些妇孺,让他们把二寨沦陷的惨状到处宣扬,一来动摇堡中的军心士气,二来也可以驱赶其他俘虏,让他们来投奔董家坞,而燕军则在后面伺机而动,一旦董家坞开门,就会迅速以骑兵突击,一举破寨,若是董家坞关门,他们就会驱赶民众,用他们的身体填平壕沟,以他们为肉盾和掩护,大举攻堡,这一招驱民攻城的把戏,他们在关中已经用得很熟了,这次也不会例外。刘大哥,你必须早做准备才是。”



    刘裕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大声道:“王公子,你分析得很有道理,确实如此,西燕军渡河而来,破寨洗劫之后,不会今天就攻过来,他们会一边回报慕容永,让他派大军跟进,另一边驱民攻城,并且分兵洗掠其他各寨。”

    他的话说的声音很大,大到足够让几十步外寨墙之上的董雷听得清清楚楚,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了董雷,朗声道:“董寨主,请你速速通知氓山一带其他的村寨,让他们连夜迁离,西燕军的骑兵众多,若是分道劫掠,只要看守住道路,他们想走都走不了,等西燕大军一到,更是会分兵攻破各村各寨,然后驱赶俘虏去攻洛阳城,到时候你们非但活不了命,还会成为敌军攻城的先驱,死的毫无意义。”

    董神虎双眼圆睁,大声道:“我们中原的百姓,都是宁可站着死,也不会跪着生,西燕军想要我们屈服,那是做梦!”

    刘裕摇了摇头,说道:“董壮士,你自己想壮烈就是你自己的事,不要为别人决定生死,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如果寨破,最后抵抗而死的只会是少数人,多数人还是会投降,哪怕明知明天就要死,也能多活一刻是一刻,这才是基本的人性。所以,为了寨民们,为了这些老弱妇孺,你们最好现在就撤离。”

    董雷咬了咬牙:“刘壮士,这么说来,你奉朱刺史的命令来此,也不全是为了救我们,而是不想让我们被敌军驱使,为敌所用?”

    刘裕正色道:“这叫坚壁清野,也是兵法之一,面对强敌,如果正面无法野战取胜,就只有守城了,城池毕竟只有几座,城外广大的乡野之中的百姓,如果无法被保护,就可能反过来为敌人所用,所以,氓山一带的百姓,必须能撤的全部撤回洛阳城中。这是军令,也是我等来此的目的,只有在洛阳城中,你们才能得到有效的保护。”

    董雷沉声道:“可是这里是我们的家乡,我们积累了几十年的产业,还有粮食,庄稼都在这里,要我们说放弃就放弃,不太好吧。何况我们总归需要时间收拾整理一下。”

    刘裕点了点头:“你们有一天的时间整理,不要带太多的东西,保命是第一位的,明天我会在这里带着我的兄弟迎战西燕军,到时候你们就能看到,我们有没有能力保护你们了。”

    董雷哈哈一笑:“今天夜里,我会让寨中的妇孺老弱,先撤到洛阳,而你们夜里的晚餐,也由我们这里提供,吃饱了好好睡一觉,明天让我们见识一下北府军的厉害。”

    当董雷父子的身形消失在寨墙上后,刘裕对着左右看了一眼,檀凭之,魏咏之和刘道规心领神会,跟着他走向了阵后,而向靖和蒯恩则开始指挥着列队的军士们坐下休息,另一些人则在檀道济,檀韶等兄弟的指挥下,开始进行战场的布置了。

    刘裕走到了一处小丘上,在这个位置,可以看清楚周围的地形,北边两里左右,是茂密的树林,而南边则是那高大的董家坞堡,现在众人所处的这里,是一片山中的盆地,算得上是块平原,一条洛水的支流,穿原而过,南北流向,把这里分成了两半,而董家坞能建立在这里,也是得亏这里有河,可以进行灌溉与耕作,毕竟,要农耕,必须有水才行。

    檀凭之勾了勾嘴角:“看起来,董雷还是不舍得就这么撤啊,明天还是心存侥幸,说不定,若是我们败了,他还想要跟西燕谈叛投降呢。”

    刘裕微微一笑:“不是说不定,是一定的事。这些坞堡主,并没有忠义之心,谁强则臣服谁,之前秦国势大,他们名义上效忠苻坚,大晋北伐之后,他们又号称晋国子民,若是西燕来了,晋军无法抵挡,他们也不会硬拼到底,多半是拿出一些存粮与库存,去犒劳西燕,并承诺以后向他们交纳税赋。若是真那么讲气节,在这个乱世中早就不存在了。”

    慕容兰点了点头:“不错,这些坞堡主们,平时里是以联姻或者是互助的方式结交相邻的坞堡,若有事则联手行动,但是刚才董雷看到两寨受到攻击,并没有马上出兵,而是先行探查,这不是因为你的提醒,而是他一向如此,不会轻易地把自己陷进去,若是来敌太强,则会转而屈服。所以,如果明天我们打输了,他非但不会象他说的那样举寨拼命,而是会降服于敌军,这一仗,是建立北府军在中原一带的威信的关键之战,狼哥哥,我建议你不要托大,最好从金墉城再调人手过来。”

    刘裕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说道:“现在我要说的事情,非常重要,就在我到这董家坞之前,刚刚收到了胖子的密报,刘毅在我不在的时候,已经跟天师道的卢循,徐道覆见面了,而且达成了合作的协议,放了一千天师道弟子入城助守。所以,现在我们不可能得到金墉城方向的任何援助了,只有靠自己。”

    魏咏之倒吸一口冷气:“他疯了吗?这个时候跟天师道合作?以前我们给这些妖道坑的还不够惨?这事不跟你商量就擅作主张,刘毅想做什么?!”

    刘裕正色道:“只怕刘毅这回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要不然不会来得如此干脆,天师道这几年在中原势大,想借他们的力无可厚非,而刘毅一向不服我,趁我出援时来这么一手,是想竖立自己的威信,毕竟,听他话的兄弟不比肯跟我走的少,何无忌,诸葛长民他们在这个时候不会明确站哪边,我也不想一来就搞得内部分裂,等打赢这仗,我们可以带上附近十里八级的丁壮回去,到时候刘毅即使跟天师道交朋友,也不可能再掌握这一仗的主导权了,所以,这一仗,我们必须赢,大家有信心吗?”



    刘道规的神色严肃,说道:“这次西燕军来的是游骑,还是甲骑俱装?如果是普通的轻骑,那我们这三百重装步兵,依靠这山林之间的地形,与之正面对抗,问题不大,但若是重装骑兵,就不好说了。”

    刘裕微微一笑,对着一边的檀道济说道:“道济,王公子,你们二位过来一下。”

    慕容兰的脸色微变,低声道:“让王镇恶来参与军机,这样合适吗?他并不是我们的人。”

    刘裕笑道:“这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兵法上深有造诣,看问题的眼光很准,而且,现在的他,已经在北方呆不下去了,要知道,王猛一族,几乎都死于北方内战,他和他的兄弟是落难来投,我们这个时候肯收留他,以后必定对我们感激不尽,会为我们所用的,而且,他是北方人,真要北伐的话,会用得着。”

    慕容兰叹了口气:“可是你现在自己都没什么地位,不能给这孩子以后想要的权势,富贵,若是他只是拿你当个跳板,以后去攀附那些高门世家,你不是为他人作了嫁衣吗?”

    刘裕摇了摇头:“我相信,王猛的孙子不是这样的人,当年桓温北伐,王猛自投军前,与之论天下之势,桓温惊讶其才,想带他回江东,可是王猛却放弃了眼下唾手可及的富贵,转而去辅佐了当时看起来不起眼的苻坚,这是为什么?因为他知道,桓温能给的富贵只是眼前,真正能给他带来长久富贵的,是能成大事的苻坚。”

    “王镇恶在南方举目无亲,甚至要李方这个中原的农夫救济,那些只认门第出身的高门世家子们,也绝不会看中他的才能,把他重用,所以,以后真正能让他取富贵的,只有我们,起码我是不用担心他现在利用我们,对人只有自己先付出真心,才可能收到回报,如果付出真心却得不到回报,那只能怪自己的眼光了。你们说是不是呢,瓶子,兔子?”

    檀凭之和魏咏之相视一眼,哈哈一笑,异口同声地说道:“寄奴哥说的对,当年你就是这么对俺们的。”

    慕容兰不再言语,转身走开,而她的一双秀目,也看向了别处,刘裕走到了她的身边,低声道:“是不是刘毅的事情,让你不开心了?”

    慕容兰咬了咬牙,仍然不想回头:“我早跟你说过,不是每个人都知恩图报,一直让你这次不要带上刘毅,可你不听,现在果然他背着你搞鬼名堂了吧。王镇恶是世家子弟,贵胄之后,跟瓶子,兔子这些出身贫寒的人不一样。我怕你这回又是好心没好报。而且,他王家是秦国的忠臣,位极人臣,你这时候再跟他扯上关系,当心让那些想害你的人再多一个罪状。”

    刘裕微微一笑,突然双手环住了慕容兰的纤腰,这一下她又惊又羞,连忙挣了开来:“你做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呢?!”

    刘裕笑着把嘴凑到了她的耳边:“我就是要让他们看到,我带回家一个敌国公主,还带在身边同生共死,想黑我的人,就尽管来作文章吧。我连你都可以在一起,还怕什么王镇恶给人作文章吗?”

    慕容兰的心中一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但仍然低声道:“总归众目睽睽地,不好,会动摇军心士气的。”

    刘裕笑着松开了手:“好了,王镇恶的事情,你就别费心了,我自有主张。”

    他说着,转身回到了小丘之上,王镇恶和檀道济已经立在这里有一会儿了,檀凭之笑着对刘裕说道:“寄奴,你跟嫂子亲热也不注意点影响,兄弟们可是大半没成家呢。”

    刘裕笑道:“打完这仗,要是能活着回去,就都成家立业生孩子去,再说,明天还有苦战,能不能活着回去还难说呢,人生得意须尽欢嘛。好了,闲话少说,谈谈怎么打吧,镇恶,道济,叫你们来就是让你们发表意见的,但说无妨。”

    王镇恶的脸上写着激动:“刘大哥,你叫我,叫我镇恶?”

    刘裕微微一笑:“是啊,叫王公子太见外了,上天让我们在这个时候重逢,就是种缘份,这里现在不是北府军,而是三百个自愿来保国护民的勇士,你既入我大晋,也是我们中的一员,我不勉强你,如果想留在这里跟我们一起打击西燕,那你就是我们的兄弟,叫你镇恶就是拿你当自己人。”

    王镇恶用力地点着头:“西燕军杀我族中长辈,害我无家可归,我王镇恶与之深仇大恨,有机会跟诸君一起作战,报仇,虽死无憾!”

    刘裕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动不动说死啊活的,我们这些人经历了无数的战斗,也还好好的站在这里,我现在是要你想办法让西燕军死,让我们活下来。”

    王镇恶微微一笑:“是我一时激动,用语不当,抱歉,好吧,刚才我也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形势,各位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我不敢班门弄斧,只敢抛砖引玉,先发表一下拙见了。”

    檀凭之勾了勾嘴角:“镇恶兄弟,咱们都是粗人,不必这么文绉绉的,有话直说就行,一句话绕十个八个弯,浪费时间,我们听的也不痛快。”

    王镇恶的脸微微一红,点头道:“瓶子哥教训的是,那我就直说了,北边的林间大道,是骑兵必经之路,如果我们在林间设伏,可以在敌军来之前,就加以痛击。敌军是游骑,一旦前锋受挫,就会撤回,我们可以安然地带着百姓们撤回洛阳了。”

    刘裕微微一笑,转头对檀道济说道:“道济,你怎么看?”

    檀道济的眉头微皱:“镇恶兄弟说的深合兵法,但我以为,对于这一战来说,光击退敌军还不够,因为此战的目的,不止是解救这董家坞的人,而是要他们心服口服地震惊于我们北府军的实力,所以,最好不要取巧,而是堂堂正正地正面取胜,所以,我以为,我们的作战布置,应该着眼于以堂堂之正打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