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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裕的心中顿时雪亮,一定是刘牢之听到了别人的话,知道了慕容兰的身份了,看起来,来者不善,这话的背后,必然是诬陷自己通敌叛国,即使到廷尉那里,也不可能三言两语说得清楚了。

    刘穆之咬了咬牙,转头看向了刘裕:“寄奴,我记得你的夫人,跟你新婚之后,可是一直留在老家的,你是不是刚才记错了,说错话了?”

    刘穆之的眼中,闪过一丝恳切,无论如何,这时候保命最重要,一旦公开慕容兰的身份,那真的是百口莫辩,刘牢之这回前来兴师问罪,那基本上肯定是黑手党在背后搞鬼,朱雀非常清楚慕容兰改名臧爱亲的事,一旦他出来做证,那即使是想否认,也不可能了,惟今之计,只有先对付过去刘牢之,然后想办法再让家中的那个假臧爱亲消失,才有一线生机。

    可是刘裕却是暗叹一口气,与刘穆之相交相识这么多年,只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所想,他心中暗道:胖子,一切已经晚了,真要是朱雀搞鬼,那在叫刘牢之来问罪之前,就已经拿住了把柄,只怕阿兰留在老家的替身,也早已经被拿下,与其到时候撒谎给戳穿,不如光明坦荡一些,至少,我刘裕问心无愧,也经得起所有的讯问。

    刘裕主意打定,看着刘牢之,朗声道:“大帅,我的妻子,名叫慕容兰,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在大晋境内化名臧爱亲,与我成亲。”

    刘牢之先是一愣,对于刘裕如此干脆爽快地承认此事,也有些意外,转而冷笑了起来:“好啊,刘裕,你居然连通敌叛国之事也承认得如此大方,还真是条汉子,现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刘裕平静地摇了摇头:“我娶了慕容兰是不假,何来通敌叛国?”

    刘牢之厉声道:“你说的这个慕容兰,难道不是伪酋逆胡慕容垂的妹妹,燕国的情报头子吗?”

    此话一出,北府军士们一片哗然,除了极少数刘裕的身边人外,多数新入北府的军士皆不知慕容兰的身份,一听到这里,投向刘裕的目光,也多由开始时的同情,敬佩,变成鄙视和痛恨了,毕竟,胡汉大防,晋燕死仇,再大的英雄如果沾上了这一点,也会马上身败名裂。

    刘裕沉声道:“大帅,当年先相公大人组建北府军时,为了合力对抗前秦苻坚的南征,曾经与当时还是秦国部将,却一心想要复国的慕容垂有过合作,而慕容兰正是当时合作中,化名易容来我北府军中,教习我们北府战士骑射之道以及北方胡骑的各种战法,若不是有这些帮助,我们也不会在成军之后面对北方胡骑,能屡战屡胜,您当时也是这个计划的当事人之一,亲自指挥过不少这种步骑对战的演练,现在何出此言?”

    何无忌等人也叫了起来:“不错,我等当年都跟慕容兰在一起训练,当时他的身份可是我们北府军士,这些事情,千真万确,我等皆可为证。”

    刚才还喧嚣不止,甚至不少对刘裕怒骂的人,听到这里,又重新犹豫了,不少人在下面窃窃私语:原来当年,我们还跟慕容氏有过合作啊。

    刘牢之冷笑道:“可是这个合作,随着秦国的灭亡,已经结束了,后来慕容垂起兵叛秦,占据河北,继而自立为君,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要不然,我们北府大军也不会北伐河北,在邺城与他大战了。难道这个时候,你刘裕就不是晋国军人了?他慕容兰就不是伪燕公主了?你们明知身份已经变成敌人,却仍然在一起,甚至成了夫妻,这不是通敌叛国是什么?!”

    刘裕朗声道:“我跟慕容兰成为夫妻不假,可从没有有过任何背叛大晋之举,邺城一战,是大帅你冒进中伏,被慕容垂以黑火攻击,而我当时本不在战场,却为了救援兄弟,孤身前往火场,这些事情,当时参战过的兄弟们个个心知肚明,请问我刘裕哪里对不起大晋,通敌叛国了?”

    刘牢之哈哈一笑:“刘裕,你口尖舌利,总是振振有词,但你再花言巧语也改不了一件事。作为晋国军人,私娶敌国公主,更名改姓地带回国,这本身就是对国家的背叛,只要有你参与的战事,只要是与慕容垂对战,总是会中别人的埋伏,我军的动向,慕容垂总是一清二楚,上次的五桥泽如此,这次在邺城仍然如此,如果不是你泄露的军情,那慕容垂又怎么会一清二楚?就算不是你叛国,那你的那位绝色的情报头子老婆,难道就不会向他的大哥,向她的族人们透露我军军情吗?”

    刘裕沉声道:“绝无可能,阿兰这么多年来一直跟在我身边,多次为了大晋出生入死,早不是一心只为燕国的情报首领了,就是前一阵在金墉城时,阿兰担负了全城的反间重任,擒杀了混进城中的多名西燕内奸,就连卢循卢道长,也是被她所救,这点,全城将士都可以作证,卢道长,你说是不是?”

    人群之中的卢循勾了勾嘴角,沉声道:“不错,慕容姑娘确实救了我的命。”

    刘牢之冷笑道:“那好,既然你说这个慕容兰是心向我大晋的,那请问她人现在在哪里?可否站出来对质,回答本帅,乃至廷尉府的所有讯问呢?”

    刘裕平静地说道:“刘大帅,在洛阳之战后,我就派慕容兰前往邺城,与慕容垂协商,共击西燕了,自那以后,她曾经在我军过河之后前来阻止过我,求我不要灭他大哥所建之国,但被我拒绝了,之后她同意回城劝守军撤离,减少平民百姓无谓的伤亡,然后就没有回来,我现在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刘牢之眉头一挑:“然后你们就在邺城碰到了陷阱,刘裕啊刘裕,我看你是给猪油蒙了心,非蠢即坏。来人,给我把刘裕拿下。如果慕容兰真的没叛我大晋,自然听到消息会来救你,要是她不来,就证明她才是深藏的内奸。刘裕,你可有何话可说?!”

    刘裕闭上了眼,向前伸出了双手,任人锁拿,他沉声道:“我相信,阿兰永远不会背叛我的!”

    东晋北府一丘八

    邺城,铜雀台旧址。

    慕容垂一身便装,神色悠闲,站在一块断柱之前,喃喃道:“每次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就会觉得,皇图霸业,不过过眼云烟,想当年曹魏何等的强大,魏武挥鞭,直指天下的时候,又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不过两百年的时间,风流就总被雨打风吹去,而象征着曹氏霸权和江山,集了北方无数人力和财富所建的铜雀台,也这样隐没在了坟土荒草之间,实在是让人感叹不已,建功立业之心全无。”

    慕容兰一袭宫装,阳光映在她雪白的肌肤之上,格外的美丽,她淡然道:“不过大哥仍然在这里继续自己的霸业,您可是不会象曹操一样,只做个魏王的,现在您已经登基为帝,又怎么会把这江山拱手送人呢?”

    慕容垂叹了口气,转过了身,看着慕容兰的双眼:“你现在是不是还在恨大哥,没有让你和刘裕一起回去?”

    慕容兰扭过了头,不去看慕容垂的双眼:“不管怎么说,离间夫妻,隔开骨肉,难道还要我念着你的好吗?我是不会乖乖地为你效力,去重建你的情报组织的,如果我这样做了,你更不会放我走。”

    慕容垂摇了摇头:“现在河北的各路反贼已除,翟氏丁零也即将覆灭,不再对我构成威胁,我也并不需要多好的情报组织,至少,不是非你不可。阿兰,这次我留你下来,真的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难道你还看不出吗,刘裕此次回国,杀机四伏,黑手党已经决定要对他下手,你就是最大的把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

    慕容兰咬了咬牙:“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要回去,不然的话,那些害他的人,真的可以说他是背叛国家了,刘裕也没法为自己辩解,只有我回去,才能救他一命。”

    慕容垂冷笑道:“我的好妹妹,你一向才智过人,为什么在涉及自己男人的事上,却会如此乱了方寸?你若是回去,不就正好坐实了刘裕通敌叛国的罪证吗?不仅救不了他,还会把自己的命给搭上。”

    慕容兰沉声道:“我有我自己的办法去营救他,大哥,你跟我说这个事情,是不是已经有什么消息传来了?”

    慕容垂摇了摇头:“现在还没有,要怪就怪你把在晋国所有的情报线都送给了刘穆之,就算真的出什么事,我现在也是一无所知。”

    慕容兰的秀眉一挑:“真出事的话,刘穆之一定会想办法通知我的。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慕容垂摇了摇头:“刘穆之也未必能全身而退,他跟刘裕的关系非同一般,若是刘裕真的出什么事,他只怕也难免,所以,我已经派了麟儿,秘密潜入中原,去打探这方面的情报,相信这几天就会有消息传来。”

    慕容垂看着神色稍缓的慕容兰,眼中神光一闪:“现在我要问你的事情,非常重要,若是刘裕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会怎么做?”

    慕容兰的神色变得异常决绝:“我会亲手为刘裕报仇,把那些害过他的人,全部除掉,然后,我会自杀殉情,没有半点犹豫。”

    慕容垂咬了咬牙:“难道,你对大哥,对燕国,对我们慕容氏就没有一点留恋了吗?我们这些全部加起来,也抵不过一个刘裕?”

    慕容兰正色道:“大哥,小妹我此生绝不轻易许诺,但一旦决心定下,就是心如铁石,情比金坚,再也不会扭转。刘裕若活,我会伴他一生,刘裕若死,我必追随而去,对这个世界,再无留恋。”

    慕容垂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这才是我所了解的小妹,好吧,大哥答应你,一定会想办法保刘裕的周全,因为,我也不希望青龙和黑手党,就真的可以除掉刘裕,掌控东晋大权。”

    慕容兰勾了勾嘴角:“麟儿虽然能力出色,但绝不是黑手党那些老鬼的对手,你若真想保下刘裕,最好还是让我去。大哥,请你相信我,如果刘裕没事,我就回来帮你重建情报组织,如果他真的有事,你留我在这里也没用的,我的态度,刚才已经非常明白了。”

    慕容垂转过了身,大踏步地向着邺城方向走去,他的声音随风传来,飘入慕容兰的耳中:“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洛阳城头,上春门。

    桓玄的目光阴冷,一身将袍大铠,平添了几分气势,看着南城那里,一列几百人的军队,护卫着须发皆白,身着官袍的朱序,一路向南,在官道上越走越远,而他的嘴角边,勾起一丝冷笑:“老狐狸,算他识相。”

    卞范之站在桓玄的身边,神色焦虑:“主公,这回我们大军来到洛阳,却并未建立战功,在这个节骨眼上,朱序回京述职,而朝廷居然没有给您一个代管洛阳的职务,还要那世家子辛恭靖前来接替,这分明是没有提拔你的意思啊。”

    桓玄摇了摇头:“无妨,这洛阳本就不是我想要的地方,我这五万将士,才是我安身立命之本,只是可惜,刘裕这回居然没有大打出手,连到手的晋南之地都放弃了,难道,他是故意为了不让我建功,而放弃到手的北伐之功吗?”

    卞范之摇了摇头:“恐怕不是,这回刘裕偷袭邺城失守,刚回来就给刘牢之抓了,听说在拿下他的时候,还特意提到了慕容兰的事。”

    桓玄的脸色一变:“什么,提到慕容兰了?”他转而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这可是刘裕的死穴啊,以前黑手党迟迟不在这个问题上下手,就是没决心跟刘裕彻底翻脸,这回居然主动向刘牢之透露此事,利用刘牢之的嫉妒之心和上次邺城之败的痛苦,抓了刘裕,公开刘裕与慕容兰的事,哼,好一招借刀杀人啊。”

    卞范之微微一笑:“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桓玄的眼中冷芒一闪:“黑手党要向刘裕下手,必定会在江东引发一场腥风血雨,会牵涉多方势力的角力,这对我们来说是天赐良机,现在我的南郡相已经到手,不再需要王忱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送这个道子党的主将早早上路。”



    彭城,戏马台。

    这是一座雄伟异常的格斗场,方圆三百步,赶得上一片大校场,而四周则是高高的看台,离地足有三丈,赶得上高高的城墙了,就在台下的场内,几十名浑身是血,赤着上身的格斗士们,正手持刀剑,舍身忘死地搏杀着。

    随着格斗士们每一下刺杀,刀斩,带起漫天的血雨,而看台上挤满了的士人公子们,都跟着狂叫喝彩,不少高门贵女们,则吓得花容失色,有些甚至掩着眼睛,不敢多看,可是那同类相残的游戏,却似乎有某些魔力,即使是掩面不看的士女们,仍然会随着一浪浪高涨的喝彩声,时不时地去从指缝这中偷看那一两眼。

    在东边的一座不太起眼的小棚之中,四个怪人同席而坐,分列四张小榻之上,百余名服色各异,手持刀剑的壮士,护在这个小棚的四周,恰到好处地把所有外人都隔离在百步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场内的格斗,这个偏僻的角落,反而成了这座戏马台中一个被人遗忘的地方,只有当阳光透过阴暗的顶棚,照在身着斗蓬的四个人的脸上,映出那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副冷冰冰的青铜面具时,透出无比的诡异。

    青龙一个人坐在最里面的角落,他的喉洞之上,一阵阵地吐着烟雾,把这小棚之内所有人,都置于云山雾绕之间,火光闪闪,伴随着他那非金非铁的声音响起:“想不到刁家兄弟为了敛财所建的这个戏马台,现在居然有了如此的规模,连建康城中的高门士女们,都趋之若鹜,难道这些个不中用的世家子,公子哥儿们,准备要奋发向上了吗?”

    白虎的声音冷冷地响起:“青龙大人怕是太高估这些个世家子了,他们来这里是为了赌钱,可不是为了自己下场练练。看,刁协都快数不过来钱啦。”

    青龙的目光落到了戏马台的一角,一座豪华的大棚之中,一脸白色脂粉的刁协,正忙不迭地收着面前赌桌之上,一串串颜色各异的筹码,而另一边的一些手下,则不停地吆喝着某个格斗士的胜利和死亡的赔率,随着场上一具具鲜活的生命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刁协身后的一块石碑之上,刻着的格斗士名字,被打上一个个鲜艳的红勾,每勾一笔,总有一些人欢呼雀跃,而另一些人则是垂头丧气,叫骂不已。

    青龙微微一笑:“还真是给姓刁的找到了新玩法。只是这些格斗士看起来稀松平常,远不如当年淝水之战刚结束时,送过来格斗的那些个前秦精锐。”

    玄武平静地说道:“能打的总会死,打的多了也能给自己赎身,这些年没什么大战,自然也无法象当年那样俘虏大批精锐敌军来格斗,现在下场的,不过是一些小偷,混混儿,也就是打着玩而已。”

    青龙看向了玄武:“怎么,这回刘裕在洛阳和邺城两战,俘虏的敌军还不够多吗?西燕的精锐,总应该有些不错的货色吧。”

    朱雀微微一笑:“那些俘虏还没经过拍卖,没给买下来呢,要运过来,还需要点时间,青龙大人,今天你不会也想下注玩两把吧,我挺佩服你居然还有这个心思,居然会让我们在这个地方见面。”

    青龙笑道:“其实,我们四个,跟那些在场上搏杀的格斗士们,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们在赌命,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们搏命去给别人看,我们搏命谁也看不到,他们在下,我们在上,可是也许下一刻,我们四个人中的某个,或者某几个,也会跟他们一样,横尸当场呢!”

    他的话音刚落,场内响起一场惨叫,却是原本最强大,最雄壮,如同一头蛮牛也似的大汉,被三个看起来要小一号的剑手联手刺杀,先是肚子中了一剑,然后另两剑从他的背后插入,这人的嘴角口血长流,手无力地虚空抓了抓,终于还是倒地,而他的眼睛,一直睁得大大的,似乎至死也不相信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

    刺杀完这个最强大汉的三个剑士,几乎是同时从他的身上抽出血淋淋的长剑,却是又互相厮杀了起来。

    青龙微微一笑:“看来我们跟他们还是有点区别的,至少,我还没死,而你们三位,也没杀成一团。”

    朱雀笑道:“青龙大人,过去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我想,我们三个肯在这里见你,就够有诚意了吧。眼光得向前看,是不是呢?”

    青龙的喉洞之中,一阵烟雾缭绕:“我就喜欢朱雀大人你的这个性格,所以,我愿意和你这样的聪明人合作,这回若不是我帮了慕容垂一把,刘裕只怕已经攻下了邺城,若不是你们三位在南方的运作,白虎大人扣了刘裕的家人,朱雀大人计诱刘裕北上,而玄武大人成功地挑唆了刘牢之去抓捕,整个计划天衣无缝,我们恐怕也不会坐在这里,对吧。”

    白虎冷冷地说道:“青龙,我们还没有决定如何处置刘裕,对于你,我们还是信不过,你的本事,我们都清楚,结了这么大的梁子,若是就这样一笑泯恩仇,也不是你青龙大人的风格啊。”

    青龙微微一笑:“我们再怎么斗都是世家间的事,可是刘裕,我一早就说过,不是我们的人,也永远不可能变成我们的人,他是真正要摧毁我们整个黑手党的,可不是跟我青龙的个人恩怨。咱们这回先合作一次,彻底弄死刘裕,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可好?”

    朱雀冷冷地说道:“青龙大人,你这么急着弄死刘裕,就是因为他是大晋唯一可以制约你,也唯一非要你死不可的人,跟别的所有人,你都可以妥协,谈判,收买,利用,唯独对这个家伙,你是无计可施,但我们跟刘裕可没这么深的仇,也许,留着刘裕,才是我们可以长久相处的保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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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龙看着朱雀的双眼,微微一笑:“朱雀大人,若是你能控制得了刘裕,又何必找我呢?你很清楚,刘裕一心想要的,只有北伐,而要北伐,就得除了我们这些世家,真正地掌握大晋的人力,粮食,财力。你这已经是第二次坏他的北伐好事了,他难道会不知道吗?这次他回来,第一个就是要收拾你。”

    玄武冷笑道:“刘裕知道了你的存在,也知道是你助慕容垂行黑火焚城之计,就算要对付,也是先对付你才是。”

    青龙哈哈一笑:“我可以去荆州,有我的好徒儿在,刘裕可害不到我,大不了我再回草原,安渡晚年,可是你们呢,你们舍得自己一辈子,哦,不,应该是说累世的基业吗?现在刘裕唯一的弱点慕容兰已经暴露,他只会认为是你们出卖的他,一定会跟你们不死不休的,你们以为放过他这一回,就能得到他的感激了?别做梦了。这回你们不除掉刘裕,就一定会死在他的手上!”

    棚内陷入了一片死寂,除了青龙外,其他三人都是陷入了深思,外面的喊杀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而这三人却如老僧入定,纹丝不动。良久,白虎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二人,缓缓说道:“这回青龙说得有道理,不管我们再怎么斗,也是自己人的内斗,可刘裕跟我们始终不是一路人,我们害了他两次了,这个仇,他绝不会放过,这回只有要了他的命,才能永保太平。”

    玄武睁开了眼睛,看着青龙,冷笑道:“比起刘裕,我更担心的是这位青龙大人,若是我们这回放过了他,让他的那可怕而庞大的情报组织重新激活,再加上他那个现在在荆州手握重兵的好徒弟,只怕我们三家合力,也不是他的对手了,不以刘裕牵制青龙,我等必死无葬身之地!”

    青龙微微一笑:“想不到玄武大人还是忘不了我对你前任的仇啊,也罢,你毕竟是给他一手扶上位的,为他报仇,也是正常。朱雀,现在白虎和玄武意见相反,就看你最后的决定了。”

    朱雀的眉头微微一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青龙:“青龙,你这次回来,真的只是为了对付刘裕吗?还有什么别的想法,最好现在一并说清楚,如果你再骗我们,那只会逼我们三家联手对付你。”

    青龙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经过这次的事情后,我们的关系永远不可能回到从前了,我不妨跟你们也挑明了说,以后江东归你们,荆州给我。如此,我们才能相安无事。”

    朱雀冷笑道:“你果然说出真实的意图了,朱雀大人,你好大的胃口,居然要整个荆州。”

    青龙勾了勾嘴角:“这点很多吗?自我入黑手党以来,荆州之事和北方事务都是交给我来负责,这本就是我应该得的东西,如果没有我去荆州,监控桓玄,你们以为自己就能控制得了荆州吗?”

    朱雀咬了咬牙:“我们要的是荆州和扬州,也就是昌道两方的全面内战,你若要荆州,那我们的所有计划全部就泡汤了,这点,我们万万不能答应。”

    青龙微微一笑:“朱雀大人,这点你可以放心,我和你们有同样的想法,荆州是给桓温桓冲兄弟经营数十年的地方,虽然我布了不少暗线,但荆州的文武官员,都只会听从桓玄,而不是我,所以,我也需要一场内战,去削弱在荆州忠于桓氏的势力,一旦计划进行得差不多,我就会除掉桓玄,让荆州听命于我。所以,在昌道内战这件事上,我们又可以达成一致。所以,我除掉桓玄,你们除掉刘裕,将来你们掌握北府,我掌握荆州,两边的势力可以达到平衡,要知道,只有势均力敌,才能让我们两边都不会轻举妄动,才会有真正的和平。”

    朱雀的眼中光芒闪闪,似是仍然在评估这些话,玄武冷笑道:“那请问足智多谋的青龙大人,你掌握了青州之后,对司马氏皇帝会如何呢?是继续新选个傀儡,还是想跟桓玄一样,干脆就取而代之,自立为帝呢?”

    青龙微微一笑,看向了白虎:“白虎大人,你说呢?”

    白虎冷冷地说道:“青龙在这个世上做什么事我都不奇怪,惟有自立为君这件事不可能,一个皇帝的虚名,成为天下众矢之的,不是聪明绝顶的青龙大人想要的,甚至,你说你要干掉桓玄,成为荆州之主,我都有些惊讶,一直隐藏在幕后,才是你青龙大人一向的做法。”

    青龙叹了口气:“没办法,世事无常,现在桓玄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夺取整个荆州,乃至天下,为了我这次的回归,我得利用他的野心,为了昌道内战,我也得利用他的这个野心,但是利用完之后,桓玄就成尾大不掉,必须要消灭了,因为我的这个好徒儿,要的可不是一个傀儡皇帝,而是名正言顺,大权在手的真皇帝,他登基为帝的那一天,就是我们黑手乾坤彻底终结之日,为了我们来之不易的这个百年组织,只有让我的好徒儿先去死了,不过,不是现在。”

    朱雀的眼中冷芒一闪:“有王忱在,桓玄怕是没这么容易掌握荆州,现在他也只是有兵而已,可王忱毕竟是正牌的刺史,要驱逐王忱,桓玄怕是还不够格儿。”

    青龙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神色:“要让王忱突然染病身亡,对我来说,可不是太难的事情,谁叫我跟他这么多年的老朋友,连他天天吃的五石散,都是我提供的呢。嘿嘿,他防得了桓玄,却万万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死在吃了一辈子的神药之上!”

    朱雀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居然早就给王忱服用五石散了?这怎么可能,他是不太近女色的,也要这个?”

    青龙微微一笑:“王忱是不近女色,但是此人在酒后会产生奇妙的幻觉,才思变得极为敏锐,脑子转得比平时快得多,若非如此,他怎么会成为智谋之士呢?现在,就是稍稍改改这个提神益智散的配方,让我们的王刺史极乐登仙的时候啦。”



    玄武咬了咬牙:“青龙,你既然可以这么有把握毒死王忱,就是说,这么多年来,王忱所服的散,全都是你提供的?”

    青龙点了点头:“不错,京城中的世家子弟,一半以上用的散,都是我一手提供,五石散的药方,有数百种之多,根据不同的组合配置,可以出不同的奇效,我不仅可以让他们享受人间极乐,也能让他们身轻脑明,觉得自己如同神仙一般,这几年我虽然不在大晋,也关闭了所有情报组织,但只有这五石散一途,从未断过,今天我向各位和盘托出此事,就是向大家证明我的诚意。”

    朱雀冷冷地说道:“何诚有之?谁都知道,我们黑手党诸方镇守,是不能服五石散的,这本身就是杜绝有人借此下毒搞鬼,而我们用这种办法去行刺各世家大佬,也不是一两回的了,你青龙所做的,并不足以让我们惊讶。不过王忱毕竟是太原王氏的优秀子弟,又是道子一党现在最大的人才,你要是现在除了他,就不怕两边力量失衡,昌道内战变得一边倒吗?”

    青龙微微一笑:“那边不也折了刘裕吗,刘裕如果冤死,那北府军士气大降,说不定都不会参与这场内战了,再说了,桓玄的才能一点不在王忱之下,又有我背后扶持,在我看来,道子党的力量,反而要更强一点呢,可不会因为死了个王忱,就无力对抗了啊。”

    白虎勾了勾嘴角:“记住,我们挑起内战是为了消灭那些不听我们号令的中小世家,不是要他们决什么胜负,这战结束之后,不管哪方胜出,皇帝兄弟二人,我们都要除掉,另立傀儡,青龙,你可不要太心急,如果我们认为你有什么不轨的企图,那我们一定会联手先灭了你。”

    青龙点了点头:“放心,你们灭你们江东的异已,我平定荆州的土著,总之大家各取所需,最后再另立新主便是,这个人选嘛,我想,朱雀大人应该早有合适的了。”

    玄武和白虎向朱雀投来了惊诧的目光,玄武讶道:“你居然连继任皇didu找好了,也不与我们说么?”

    朱雀淡然道:“我朱雀长期负责宫内之事,监视皇帝,并无向其他镇守汇报的义务,这是我们一向以来的规矩。青龙,你说我早就找好人选了,有何证据?我从未向你透露过一言半语,你休要挑拨我和玄武,白虎的关系。”

    青龙微微一笑:“司马曜野心勃勃,一心想收回失落以久的皇权,甚至不惜提拔司马道子去分谢安之权,如此明显之事,你这位负责皇宫大内的巨头,这么多年居然毫无作为,若不是你早就倒向了司马曜,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你在司马曜的身边,早早地布下了棋子。身为朱雀大人的你,自然不会扔开我们,去真的跟皇帝结盟,所以,当年王法慧皇后的死,就是你的手笔,而这些年张贵人能在宫中呼风唤雨,得尽司马曜的宠爱,如果没有你朱雀大人的帮助,是不可能的。”

    朱雀不置可否,眼中光芒闪闪,冷冷地盯着青龙。

    玄武叹了口气:“怪不得那张贵人能独霸后宫这么多年,膝下无子,却能圣眷日隆,虽不是皇后,却胜似皇后,原来,是朱雀大人你的支持啊。”.

    朱雀眼中冷芒一闪:“事到如今,我也不用隐瞒了,不错,这一切都是我的布置,当年玄武插手后宫之事,强行安排王法慧入宫为后,企图染指我们朱雀一方近百年来掌握后宫的权力,所以,我必须要除掉王法慧,这对玄武也是个警告。不过意外的事,王法慧的悍泼居然吓住了司马曜,让他一生都有了一个极大的阴影,在女人面前,毫无半点男子汉大丈夫的威风,从而变成了一个可以被女人所操纵和控制的软弱之人,从这点上说,我必须要感谢前任玄武大人才是。”

    玄武长叹一声:“怪不得司马曜即使是在支妙音面前,也是有一种骨子里的敬畏,我还道他是自恃帝皇身份,又或者是一时隐忍,不敢得罪大世家,原来是他真的怕妇人啊。”

    白虎冷笑道:“然后,你就找了个全无家世背景的张贵人,再配合着你的那些个神奇的小药丸,教张贵人各种取悦男人的房中之术,从此把司马曜弄得神魂颠倒,寸步不离吧。”

    朱雀微微一笑:“不错,这一点我是通过司马道子来执行的,他万万没有想到,是我在控制着他,他还以为是自己在控制着张贵人,甚至,他还让张贵人的哥哥张法顺当了庐江太守,成了他的谋主,可是,他却不知道,张法顺可是我的好徒弟啊,冲着那每年要服食一次的金蚕脑蛊丸,他也不敢不听我的话。”

    青龙冷冷地说道:“所以,你不仅通过张法顺去教张贵人各种房中术和宫斗手段,而且还让张法顺动了手脚,让他的妹妹怀不上孩子,如此一来,张贵人永远只能是贵人,成不了皇后,而你那制造傀儡的办法,就可得以实现了吧。”

    朱雀的眼中冷芒一闪:“不错,司马曜虽然宠爱张贵人,但毕竟膝下无子,所以还是临幸各宫嫔妃,张贵人得我相助,让那些嫔妃们都诞不出孩子,只是百密一疏,最后司马曜临幸了一个叫陈归女的歌伎,一夜风流之后,居然怀上了龙种,往后的事情,你们就知道了。”

    青龙哈哈一笑:“当然,这个陈归女怀上孩子后,张贵人用了各种手段,想让她流产,但有你朱雀大人在暗中相助,最后生下来的却是一个白痴孩子,不知冷暖,而这孩子,就是我们大晋的皇太子,司马德宗。”

    朱雀微微一笑:“没错,这就是我的计划,运筹二十年,终于大成,皇帝有了一个不知冷暖,不会说话的皇太子,一旦驾崩,那就是这位活宝登基为帝,我们也再也不用担心,这位连话都不会说的皇帝,会再来夺我们的权力了吧。”



    白虎冷冷地说道:“朱雀,你够狠,布局二十年,只为牢牢地控制皇帝,看来你早就设计好了除掉司马曜的计划了吧。”

    朱雀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把他们兄弟留到现在,不是为了跟我们世家为敌的,而是一面大旗而已,没了司马氏的这面旗子,不知有几人争夺天下,恐怕就连我们黑手党诸公,也要打破了头。所以,留着安全无害的司马氏皇帝,是我们百年来的策略,至于要是有人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不想当棋子,想反过来当棋手,那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昌道内战之后,我们就要除掉皇帝兄弟二人,先让他们自相残杀,剩下的那个,我有一万种办法,让他往生极乐。”

    青龙微微一笑:“要是司马道子杀了司马曜,自己夺位,那他的儿子可不是白痴啊,那个司马元显,从小就聪明过人,又有野心,可不是冷暖不知的白痴废物,容易控制的。”

    朱雀笑道:“青龙大人,你好像忘了一件事,张法顺可是这小孩儿的老师,也是他的谋主,他所谓的那些个聪明伶俐,应变过人,一大半都是张法顺所教,说白了,还是我在后面操纵而已,这也是我预设的一着棋,即使是司马道子夺位,我也仍然有办法,除掉他们这一系,另立司马德宗。”

    玄武冷冷地说道:“好狠的心肠,只怕你的那位好徒弟,一早就教会了司马元显这小孩子服食五石散这些吧,让小孩子就吸散上瘾,有伤天和,太过分了。”

    朱雀冷冷地说道:“他可不是普通的小孩子,而是以后王位之争的关键人物,我不从小让他就上瘾,又怎么能掌握他的生死?玄武,你新入黑手党不久,我们这百年来操纵和控制司马氏的手段,恐怕你还知之不多,以后跟我们合作久了,自然就不会再有这些无用的仁慈。”

    玄武咬了咬牙:“不肯服散,也不服蛊,不愿意受我们控制的,就象刘裕这样,必须要铲除才是,对不对?”

    青龙看着玄武,眼中冷芒一闪:“玄武,事到如今,你还想保着刘裕?别说是你,就是你的前任要是还活着,都不会象你这样,公私不分了。”

    玄武沉声道:“你住口,刘裕是先任大人一手提拔,一手训练的,也是我大晋的长城,北伐的利剑,现在他还没有跟我们黑手乾坤为敌,只是跟你青龙有仇,你为了自保,不惜毁国长城,还要我们跟你一起,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青龙微微一笑:“是么,玄武大人,你既然这么义正辞严,为什么这回在陷害刘裕的事情上,你又是亲自去劝说刘牢之,让他拿下了刘裕呢。老实说,你的那套说词,实在是太精彩了,天衣无缝,就算是我,也会给你说动的!”

    玄武的眼中光芒闪闪,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朱雀笑道:“青龙大人,玄武之所以为刘裕说话,也是因为前任玄武大人的关系,毕竟,刘裕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而且,只怕前任玄武也留下了用刘裕来牵制你的遗言,所以,你因为私怨要杀刘裕,玄武当然会反对,而且,以后你去荆州,有桓玄相助,而我们手里只有一个残破的北府,这两边的实力也不对等,留下刘裕,未尝不可。”

    青龙的脸色一变:“朱雀,你可得想清楚了,你们这是在自掘坟墓,刘裕这回如果不死,不会放过你们的。”

    朱雀沉声道:“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刘裕的兵权不可有,但这条命,不能现在就夺走,我确实曾经犹豫过,但是看到你青龙大人这样算无遗策的样子,我又有些害怕了,所以,刘裕的生死,我会交给上天来决定。”

    青龙冷笑道:“按我们黑手乾坤的规矩,现在是二对二,你也无法决定刘裕的生死,也只能让上天来决定。不过如何来定,这得由我说了算。”

    玄武大声道:“你自己也不过刚刚回归,凭什么由你说了算?”

    青龙的眼中冷芒一闪:“因为刘裕现在最大的仇人是我,他第一个要报仇的,也是我,如果他针对我,你们绝不会出手相助,所以,如何决定刘裕的生死,由我说了算,要是我这次出手,刘裕能逃过,那他再来向我报复,我也无话可说。”

    玄武咬了咬牙,还要再开口,朱雀却是起身按住了他的肩头,使了个眼色,说道:“也好,青龙大人,你说得有道理,既然你想独立对付刘裕,那这次就交给你了,不过,我可有言在先,你不许直接要刘裕的命,也不能让他去服什么必死无疑的刑,你必须给他生的机会,而且,要是我们都不同意,那你也不能出手。现在,你就得说出,究竟要如何对刘裕。”

    玄武点了点头:“朱雀大人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青龙,如果不是我们一致接受,我们不会让你对刘裕就这么下黑手的。”

    青龙微微一笑:“刘裕这回犯的可是里通外国的大罪,又私自调兵,就算按正常的国法来判,也是必死无疑,我给他一个活的机会,是对他的恩赐,你们可别弄反了。”

    白虎笑道:“未必吧,要是慕容兰肯回来做证,那刘裕未必会死。”

    青龙冷笑道:“慕容兰要是回来,那也许可以救刘裕,但死的就一定是她了,慕容垂可舍不得让自己的宝贝妹子就这么死了,你放心,就算慕容兰情深义重,这回也救不了刘裕。所以,要让刘裕活,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青龙的身上,现出不同的复杂神色,而青龙面带微笑,缓缓地从三个冰冷的面具上扫过,最后落到了玄武的脸上,他叹了口气:“我这个人最公平,刘裕不是神勇无敌吗,不是武功盖世吗?好,那我也不让他学曹子建七步成诗,只要刘裕能在这个戏马台连胜三场,杀出血路,那就饶他一命,这点,我想你们都不会反对吧。”



    白虎哈哈一笑:“这个办法好,我同意。”

    朱雀勾了勾嘴角,沉吟不语,玄武咬了咬牙:“连胜三场?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要把他一个人面对几百上千人也算一场?”

    青龙微微一笑:“戏马台有戏马台的规矩,你也看到了,这里无论输赢,都得下注,都有赔率,要是实力悬殊太大,那这些世家公子哥们第一个不答应,所以,两边的实力不会相差太大,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是刘裕的本事了。”

    玄武恨声道:“我不信,你肯定有各种办法去害他,绝不会是公平的对决。”

    青龙笑道:“可是这总比让刘裕就这样犯了国法直接给砍头好吧,起码,我这样是给他一个生的机会,至于是死是活,就听天由命吧。”

    朱雀的眼中冷芒一闪:“青龙,你这回如果使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就算你杀了刘裕,我们也会与你为敌的,你自己可得考虑清楚了。”

    青龙的眼中杀机一闪而没:“我也很想看看,刘裕这回能不能逃过我的这次设计,是不是真的象传说中那样,是什么天命之子。”

    半个时辰后,戏马台上,秋风瑟瑟,场内的格斗已经结束,尸体都被拖走,而一些奴仆们,正在清理着场上的血迹,看台之上,一个个包间里的公子哥儿们和高门贵女也走了个七七八八,另一边的下注棚里,刁协满脸都是笑容,在数着面前几个钱柜里,一串串的铜钱。

    而黑手党众人议事的那个小棚里,只剩下了黑袍的朱雀和玄武二人,坐在各自的小榻之上,看着场内的情况,默然无语。

    朱雀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想怪我,同意了青龙的那个让刘裕上格斗场的提议?”

    玄武冷冷地说道:“事已至此,再说又有何用?青龙就是想让刘裕死的,而且这次他一定会用尽一切手段,你怎么可以让他来决定刘裕的生死?”

    朱雀微微一笑:“是你对青龙没信心,还是对刘裕的本事没信心呢?”

    玄武咬了咬牙:“我这次虽然让刘牢之黑了刘裕,但是查无实据的事,最后总会不了了之,刘裕毕竟立过大功,大不了给解除军职,流放外地几年,只要不影响我们的昌道内战计划就行了。可是青龙却是真的要他的命,而且,失了刘裕的牵制,以后我们如何对付青龙?”

    朱雀叹了口气:“你先想想,青龙如何才能决定刘裕的生死?”

    玄武微微一愣,转而沉声道:“现任的廷尉正是刁逵,刘裕按律是要到廷尉府受审,他既然可以通过张法顺来向司马道子进言,就可以让司马道子授意刁逵,来让刘裕判个充军戏马台的结果,就是他所说的格斗定生死了。”

    朱雀微微一笑:“正是,那你说,如果我们一意阻止青龙,他一怒之下直接让刁逵给刘裕判个死罪,那你如何来解呢?你也许可以影响皇帝,但皇帝可不会为了一个刘裕,就去跟司马道子现在就翻脸摊牌,更不用说,司马道子的手上有名正言顺杀人的罪名了。”

    玄武咬了咬牙:“能影响司马道子的,可不是只有他青龙一个,我就不信,我们在中原这么多年的布置,势力,不如他一个青龙。”

    朱雀笑道:“你别担心,要是说用别的阴招,也许刘裕还真的难逃这一劫,可是在战场上,刘裕是无敌的,青龙能找的,无非是武艺高强之士,或者是猛兽和各种战争机械,玩得太过,这些下注的公子们都不会放过他的,你想啊,到时候,刘裕作为北府第一勇士出场,那大家是买刘裕赢还是买别人呢?”

    玄武的心中一动,转而眉头稍缓:“这点我倒是没想到,不过青龙会因为这些人的想法,就此收手吗?”

    朱雀摇了摇头:“当然不会,我不怀疑青龙会找来他能找到的一切精兵锐卒,猛将虎贲来杀刘裕,但是在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他是作不了太多手脚的,到时候,我们让皇帝也亲临现场,他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在皇帝面前犯了众怒,也许,到时候刘裕打得好,还可以直接得到赦免呢。”

    玄武摇了摇头:“我才没这么乐观,刘裕现在是我们对付青龙的首要武器,我一直反对你们让青龙回来,在我看来,刘裕是可控的,拿他那些忠君爱国,北伐中原的大道理就能控制住他,可是青龙,他这回都要荆州,下一个目标,肯定是整个天下,连我们,也是他要消灭的目标。”

    朱雀冷笑道:“这点我又岂会不知?但是现在如果不让他回来,那一个刘裕,一个桓玄,再加个天师道,都是我们无法控制了,昌道内战,有无法发动就胎死腹中的可能,与其让青龙潜回荆州辅佐桓玄与我们为敌,不如暂时拉拢青龙,通过他来稳住桓玄,挑起内战,只要内战结束,我们自己的势力控制各大州郡,军队,那到时候,就送青龙上路吧。”

    玄武咬了咬牙:“没有刘裕,我们怎么对付青龙?”

    朱雀微微一笑:“那就要看刘裕能不能扛过这回了,如果他连青龙这次的陷害都逃不过去,以后也不会是青龙的对手,如果刘裕能躲过这回,那他慕容兰的这个弱点也不再有,到时候,我们无法再要胁刘裕,只能真正跟他合作了。”

    玄武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跟刘裕合作?如何合作?”

    朱雀平静地说道:“到时候我们扶刘裕消灭青龙和桓玄,把青龙一职让给刘裕便是,他只有成为我们的一员,才能得到我们真正的支持,全力北伐,去建立他的功业。”

    玄武摇了摇头:“刘裕不会跟我们合作的,那不符合他的个性。”

    朱雀笑道:“放心吧,为了北伐,刘裕甚至能跟卢循这个妖人合作,如果我们助他杀青龙报仇,再把这次的栽赃全推在青龙的身上,那刘裕,没有不跟我们合作的理由。玄武,此事还要你多费心了。”

    玄武的眼中冷芒一闪:“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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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康,廷尉署,天牢。

    最深处的一间铁门之中,刘裕戴着大枷,身上缠了五六道精钢锁链,闭目倚墙,自从被刘牢之捉拿之后,已历月余,在这廷尉署里,也呆了半月之多,期间被那刁逵多次提审,仍然就是反复来回的在黄河边的那几句,不知是因为自己的威名太盛,还是刁逵被什么人打了招呼,这次刘裕居然还没有被用过刑,只是每天戴着这大枷和锁链,即使是是铁打的汉子,也会手脚发麻,浑身无力。

    一只鸟儿落在铁窗外的窗台之上,好奇地向着刘裕看了过来,也许它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天下闻名的勇士,却会这副模样地被囚于此,刘裕看着这只鸟儿,轻轻地叹了口气:“若是能象你这样自由自在,天高任翔,那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的。”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刘裕的听觉极灵,他的耳朵动了动,而那只小鸟也仿佛有了什么感应,震翅飞走,刘裕的目光回到了那巨大的铁门处,只见大门被缓缓地打开,一股清新的空气从外面传来,当然,这个清新也只是相对于这间臭不可闻,每一根茅草都散发着屎尿味道的牢房而言。而一个黑色的,瘦长的人影,在十余名精干护卫的陪同下,缓步而入。

    刘裕看着来人的脸,他几乎可很确定,这个黑色斗蓬之下,会是一个冰冷的青铜面具,最有可能的,是那个该死的青龙,可是当来人掀开斗蓬,露出真面目时,刘裕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是一张黑皮厚唇的脸,却是当今的天子,大晋的皇帝---司马曜。

    早有护卫给司马曜上了一副胡床,他就这样踞胡床而坐,平静地看着刘裕:“当年淝水大胜,建康城献俘阅兵之时,朕曾亲封你为北府军第一勇士,得享殊荣,当时的你,受万千军民的欢呼,景仰,连朕都有些羡慕,可是没想到,几年之后,我们居然会是在这个地方,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刘裕咬了咬牙,站起了身,对着司马曜下跪,努力地屈身行了个礼,大枷卡着他的头,无法与地面接触,他只能以这样奇怪的姿势说道:“草民刘裕,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马曜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罢了,朕刚听到你居然通敌叛国时,心痛和震惊无以复加,朕怎么也没想到,我们大晋的勇士,英雄,居然会成为叛贼,刘裕,你可知道,朕那一阵子是怎么过的吗?”

    刘裕抬起了头,正色道:“陛下,草民对大晋一片赤胆忠心,天日可鉴,从未有过通敌叛国之举,还请陛下明察!”

    司马曜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沉声道:“刘裕,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吗?前几次庭审的时候,朕可是一直在后面听着呢,铁证如山,由不得你在这里辩解,反驳!”

    刘裕微微一笑:“原来是因为陛下在后面听审,所以刁逵才不敢用刑,那草民还得好好感谢陛下了。”

    司马曜咬了咬牙:“刘裕,朕今天来见你,就是怕刁逵因为跟你的恩怨,故意陷害你,所以必须要亲自来问你事情的真相,你有什么话,今天在这里尽可以当着朕的面,说个清楚,不要说朕没有给你机会。”

    刘裕平静地说道:“陛下,草民确实娶了燕国公主慕容兰为妻,但是草民没有做过半件对不起大晋,通敌叛国之事,相反,倒是慕容兰给草民所感化,多次为大晋出力,即使是这次的洛阳之战,也是战功赫赫,这点,草民在庭审时都说得很清楚了。”

    司马曜冷笑道:“就算是与慕容兰私自成亲,隐姓埋名,也是通敌叛国了,这点你身为军人,还要否认?”

    刘裕摇了摇头:“草民不认同陛下的这个说法,如果说外国之人,与之产生爱情,继续结婚,就是叛国,那太后也非中土人士,难道说陛下也有问题吗?”

    司马曜先是一愣,转而双眼圆睁,怒吼道:“大胆!你,你竟然敢出如此狂悖之语!”

    刘裕正色道:“陛下恕罪,草民书读的少,没那些文人一套套的书里大道理,只能说这些草民所知道的事,草民以为,男女之间,产生爱情,进而结婚,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草民与慕容兰当年因为先相公大人保家卫国,建立北府军,与慕容垂合作推翻前秦而相识,这么多年来在一起出生入死,人非草木,草民几次几乎没命的时候被她所救,最后日久生情,结为夫妻,这与家国之事无关。草民从没有向她泄露半点大晋的军机,没有让她做一件背叛大晋的事情,草民心中坦荡,问心无愧!”

    司马曜冷笑道:“一派胡言!你把她带在身边,参与军机,我军的一切情况,她都了如指掌,还用得着你再泄露什么?我军几次北伐河北不成,每每落入慕容垂的陷阱之中,不是她泄露的情报,又是什么?”

    刘裕摇了摇头:“陛下,草民有非常肯定的情报,出卖我军之人,绝不是慕容兰,别的不说,只说第一次邺城之战,她从长安之后就与我分手,我们北府军的军机,她一无所知,更不可能是从我这里获得的,因为当时刘鹰扬连邺城都不入,长趋追击慕容垂,这个军情没人告诉过我,是我因为别的事情发觉情况不妙,才主动去找大军的,可还是晚了半步。那次的内奸,另有其人,绝非慕容兰!”

    司马曜的脸色一变:“什么?内奸另有其人?是谁?你告诉朕,朕一定严查!”

    刘裕叹了口气:“陛下,您如果想知道这个人,那请先回答草民一个问题,请问当今大晋之天下,究竟谁是真正的主宰。”

    司马曜气得直接从胡床上站了起来,厉声道:“刘裕,你不想活了吗?居然敢质疑起朕的权威?你信不信朕现在就杀了你?!”

    刘裕微微一笑,看着司马曜那浑身发抖,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变形的脸,淡然道:“陛下,你杀草民容易,可你杀得了那些控制大晋土地,税赋,军队,甚至掌握着您生死的世家大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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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裕的话,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淋下,浇得本来如火山爆发一般的司马曜,一下子呆若木鸡,他无力地坐回了胡床之上,久久,才长叹道:“不错,朕确实拿这些世家大族没办法,朕本来以为你这样的人能忠君报国,助朕收复河山,扫平世家,可是朕还是看走了眼,你居然跟胡人勾结,通敌叛国。事到如今,还要把这些罪行推到世家的身上,哼,他们虽然专权,但也知道,只有大晋在,他们的利益才能维持,若是国破家亡,他们的富贵又怎么会保持?”

    刘裕摇了摇头:“那草民又有什么动机去叛国?世家好歹有富贵,草民连富贵都没有,只有国家,只有陛下才能给朕这些。”

    司马曜冷笑道:“在大晋,你就算是名满天下的英雄,也不过是一个中层军官而已,可是如果你叛晋投燕,那就可以贵为驸马,享尽荣华。你跟王妙音早有婚约,可就算娶了她,也不过是一个高门世家的女婿,跟驸马的地位,仍然是相差很远,你说你跟慕容兰出生入死才情投意合,那你跟你的未婚妻子妙音,就没有半点真情吗?”

    刘裕叹了口气:“感情的事情,是说不清楚的,若不是我在生死之间,慕容兰为了救我而委身于我,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跟她在一起的。妙音是我有婚约的女子,也是我第一个深爱过的女人,如果不是造化弄人,我跟她已经是夫妻了。可是,现在的结果,我不后悔,我必须要对慕容兰负责,对妙音的伤害,只有来生偿还了。”

    司马曜沉声道:“朕对你的这些滥情之事没有兴趣知道,朕只想知道,你口中的内奸,究竟是谁?如果你说不出来,那就是你在胡言乱语,想为自己脱罪,朕才不会上你的当。”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陛下,有些事情,不要知道得太多,这样对你没好处,草民是军人,知道一个基本的兵法,就是在你没有力量一举消灭你的敌人前,最好隐忍不动。你既然没有扫平天下世家的力量,就算知道有人叛国,又能如何?我这里口说无凭,你没有证据去消灭他,就算有证据,您有足够的军队去讨伐这些可以一手遮天的家伙吗?”

    司马曜的头上开始冒汗,刘裕的话,戳到了他的痛处,他恨恨地一拂袖:“朕就不信,所有的世家大族都不忠不义,你如果真的有内奸的证据,只要公布出来,那绝大多数的世家门阀是会站在大晋一边的,这点,朕有自信!”

    刘裕叹了口气:“陛下,要是草民有足够的证据,当时在邺城五桥泽时就会揭发此人了,而且,这个人的背后不是一个人,是一个庞大的阴谋集团,整个大晋的命脉,大到军国之事,小到陛下的后宫,都在其掌握之中,不是草民对陛下有意隐瞒,而是您现在真的没有力量去对付他们,如果真要听草民说点什么,那草民只有一句话,请您以大晋的百年基业为重,与会稽王握手言和,千万不要有同室操戈之举,只有这样,才是对这个内奸的最好回应!”

    司马曜沉声道:“这等军国大事,岂容你来多嘴?你不用转移话题,直接告诉朕,这个内奸是谁就是,朕自然会查清楚的。”

    刘裕摇了摇头:“这个内奸的手下,也许早就在陛下周边的这些亲卫之中,您的一举一动,他们了如指掌,陛下,听草民一句,不要跟会稽王开战,不然的话,无论谁最后胜利,都是与失败者同样的结果!”

    司马曜双眼圆睁:“朕不信,朕不信居然还有人敢弑君篡位!”

    刘裕淡然道:“陛下,盲目的自信是无用的,你可以想想,大晋自南渡以来,这么多位先帝,有几人是得以善终的?有几人不是给拥立的?手中无兵,身边侍卫多不可信,一举一动尽在别人掌握之中,如此岂能真正地平定天下?所以,有的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草民一片忠心,可对日月,只要陛下信任草民,草民一定可以掌控军队,为陛下扫除奸人,到那个时候,陛下自然知道谁是忠,谁是奸?!”

    司马曜黯然良久,摇了摇头:“刘裕,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朕也相信,你作为淝水之战的英雄,不会真的投敌叛国,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朕不能让这样赦免了你,因为这毕竟是通敌叛国的大罪,你既然不愿意自辩,也不肯指出真正的内奸,那朕只有把你的命运,交给上天来裁判,你可有异议?”

    刘裕点了点头:“草民愿意接受陛下任何的处罚,绝无怨言。”

    司马曜冷冷地说道:“那朕给你两条路可选,这第一条,就是朕以你昔日的功劳赦免你,但再也不会让你从军,为官,大晋也留不下你,你带我的家人,兄弟,离开大晋,何去何从,那是你的事,将来再有一天战场相见,你就是我们大晋的敌人,生死无憾!”

    刘裕摇了摇头:“这第一条路等于是我自己承认自己是叛徒,看起来保了一条命,可永远就给钉在耻辱柱上下不来了,我刘裕顶天立地,怎么可以为了偷生而承担这种污名?陛下,草民即使死,也绝不会选择这条路。”

    司马曜勾了勾嘴角:“果然不出所料,你宁可死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内奸,朕没有看错你,但是,朕必须按国法治你的罪,现在朕无法让世人相信你的清白,所以,你只有自己去证明,你的命运,由上天裁决,刘裕,如果朕要你去格斗场,戏马台,连战三场,如果死,就说明你说的是谎言,如果活着,就说明你说的是真话,你可愿意?”

    刘裕微微一笑:“是彭城的那个戏马台吗?刁家经营的产业?”

    司马曜点了点头:“不错,就是那个。大晋现在士庶皆认为,这里人的命运,是由上天主宰,只有你从这里杀出来,才能让世人服气。”

    刘裕的神色坚毅,用力点了点头:“那我就入戏马台,让上天决定我的命运。”

    刘裕微微一笑:“多谢陛下,妙音,你说你易容成谁不好,非要装成皇帝,多别扭啊。好了,戏也演完了,该露真面目了吧。”

    “司马曜”的脸色一变,声音一下子变成支妙音那柔美的声线:“你,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

    刘裕微微一笑:“你身上的檀香味混着着你那独有的水仙花香,在这么臭的地方,还是太明显了一点,你一进来我就知道是你了,要不然,真要对皇帝,我也不敢这么放肆。”

    支妙音幽幽地叹了口气,转头对着身边的那些护卫们说道:“你们全都退下,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随着这十余名护卫行礼而退,大门重重地合上,支妙音把素手往脸上一抹,那张黑皮厚唇的皇帝的脸,顿时就变成了一张清秀可人,风姿绝世的容颜,尽管头上光秃秃的,没有一根青丝,但反而在昔日那柔弱娇羞的高门贵女之外,多了几分刚强与成熟的味道。

    刘裕静静地看着支妙音,叹了口气:“你不该来这里的。在这个时候如果让别人知道了你跟我还有联系,恐怕你的清修也不得保了。”

    支妙音的眼中闪过一丝幽怨:“裕哥哥,我想请问一下,你的爱亲妹妹呢?在这生死关头,为什么来这里的是我,不是她?”

    刘裕闭上了眼睛:“是我要她任何时候也别来的,现在她要是来,只会陪我一起送死。”

    支妙音冷笑道:“裕哥哥,你难道到了现在还看不出来吗?这一切只是这个女人设的一个局,从一开始她就是骗你,利用你,如果她对你是真爱的话,无论你如何阻止,无论慕容垂如何管束,她都会不顾一切地来救你,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刘裕摇了摇头,睁开眼睛:“她来也救不了我,如果不来,我倒有可能为自己辩白,只怪我这回低估了黑手党的厉害,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能找回青龙,而这次对我的出手,正是青龙的手笔,这是我第一次正面和他交锋,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支妙音冷冷地说道:“不是你低估了青龙,而是你看错了慕容兰,我早就说过,她是你的死穴,你早晚有一天会栽在她的身上,可你一直不信,你现在仔细想想,包括她救你的那次,不也是先让你身陷绝境,然后再出手相救吗?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分明是慕容垂设计让她,让她色诱,她哪次接近你,不是带着明确的目的和任务?”

    刘裕叹了口气:“你对慕容的成见太深了,妙音,我知道我们对不起你,但是慕容是绝不会害我的,这次的事情,就是我低估了青龙,不过青龙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地杀了我,仍然有牵制他的力量,这点,我非常确定。”

    支妙音咬了咬牙:“你所说的牵制他的力量,不就是我,还有我们谢家,王家吗?黑手党已经重新联合,如果要救你,我们就得跟这个可怕的组织正面为敌,刘裕,你觉得我们家族为了你,值得这样吗?”

    刘裕摇了摇头:“当然不值得,也没这个必要,妙音,我已经欠了谢家太多,负了你太多,你们不用再为我做任何事。这次当我知道是你说动了皇帝,送来五十万石军粮,助我北伐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感动。”

    支妙音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扭过了头:“可是,我对你的帮助,却让你上了那个妖女的当,她再次骗了你,诱你去攻打邺城,那又是一个陷阱,是要把北府军,把河北所有反抗慕容燕国的力量,一网打尽。而你,这次差点又上了当,虽然带回了北府军,可是丁零和河北士族的人马,却全部损失了。现在上至皇帝,下至普通士人,都认为是你勾结慕容兰,让燕国大胜,即使是我,明知你是被骗的,也没有办法为你辩解了。”

    刘裕叹了口气:“这事不怪慕容,是我低估了慕容垂,在战场上,我仍然比他棋差一着,费尽心机,还是棋差半步,突袭邺城的事,我连阿兰都没有透露过半个字,她怎么可能出卖我?”

    支妙音微微一愣:“什么,你要突袭邺城的计划,没有告诉过慕容兰?”

    刘裕点了点头:“当然,虽然我极爱她,虽然我对她的人品深信不疑,但毕竟事关成千上万将士的性命,我不能有任何冒险,本来我派她去邺城,是为了跟慕容垂商议共同出兵并州,甚至可以说,是我骗了她,利用了她,而不是向她泄露了军机,我甚至想着等慕容垂出兵并州时,我再突袭邺城的,结果慕容垂直接出兵中原,直指洛阳,我这样突袭邺城,更没心理压力了。”

    支妙音幽幽地叹了口气:“原来如此,那慕容兰应该是恨透了你吧,给你这样利用,如果换了是我,会跟你反目成仇的。”

    刘裕闭上了眼睛,回想到那日和慕容兰的相遇,心中一阵酸楚:“是的,她甚至带死士前来刺杀我,想要阻止我攻打邺城,这是我在淝水以后,第一次跟她这样刀兵相见,只是我们都舍不得真正地下手,家国两难,何以自处?!”

    支妙音紧紧地咬着嘴唇,眼中光波流动:“最后,她还是听了你的话,去邺城劝降守军,只不过你们都没料到,慕容垂早早地设下了圈套,所以,你跟她就再没有见过面?”

    刘裕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所以,我怎么可能去恨她?甚至她现在的情况可能比我更糟糕,我是被人陷害,而她却是真的为了我背叛她的大哥,她的国家,她的族人了,也许,也许她…………”说到这里,刘裕的眼中泪光闪闪,甚至都无法再继续说下去了。

    支妙音喃喃道:“难道,真的是我一直以来错怪了慕容兰吗?若是她真的是被我误解的,那是我的罪过,但若是她仍然是在跟你演戏,那她就是普天之一最厉害的伶人,裕哥哥,不管怎么说,现在不能指望她来救你了,你难道真的要在这里等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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