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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敬宣哈哈一笑:“就是,我早就说希乐这小子不地道,老是跟你对着干,要是带上他,肯定会背后害我们,这种事他做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何无忌眉头一皱:“阿寿,慎言,希乐虽然跟你关系不好,但我们毕竟是在一起出生入死十几年的生死兄弟了,别这样说他。在战场上,希乐给我们掩护侧翼和后背也不是一两次了,也没哪次是卖了你吧。”

    刘敬宣不服气地说道:“那是因为在战场上不胜就得一起死,他不是保护我们,是保护他自己的性命罢了,而这次格斗,要是寄奴出了事,他只要活下来,以后就是北府军中资历最老,威望最高的年轻人了,有什么不可以防的?”

    檀凭之连忙摆了摆手:“好了好了,都别争了,免得伤了和气,无忌跟希乐一向交好,可是阿寿从日马蜂窝那次就跟希乐不对付,你们都有对希乐有成见,我们还是问问寄奴的意思吧。”

    何无忌点了点头:“寄奴,希乐毕竟也是北府军中的著名大哥,跟着他的兄弟可不在少数,你之前每战都不会落下他,这次生死相搏却不叫他,难免会让人生出别的想法,不利于我们北府军的团结,最好三思而行!”

    刘裕微微一笑:“这一战,活着才是最大的任务,而不是考虑别的事情,希乐自然不会有意地出卖我们,但是他这个人心思重,想法多,做事有的时候瞻前顾尾,而这一战,不是战场上千军万马,而是就这九个天下顶尖的高手生死相搏,哪怕有一瞬间的分心,可能就决出胜负,之前的几次大战,我安排希乐的任务,他多有擅离职守,自行其事的时候,当然,这种事我也没少做,可是现在不是逞英雄,为自己立威望的时候,我相信你们三位,会执行我的每一句话,可是希乐,是不可能对我言听计从的,这一战我们本来就少一人,处于极大的劣势,若是再要担心希乐不按计划行事,那就是毫无胜算了。”

    三人听得连连点头,何无忌叹了口气:“你这么一说,我就完全理解了,好吧,就按你说的办,事后希乐要是有什么意见,我会代你解释的。”

    刘裕笑着拍了拍何无忌的肩膀:“好兄弟,我果然没看错你。现在,就让我们制订一下马上的打法吧。”

    刘敬宣哈哈一笑:“终于到正题了,我就喜欢这样,寄奴,我看不如我们上来就抱团,集中力量打掉一个,哪怕有点小损失,比如中个一刀,中个一箭之类的,只要人数相等,就好打得多。”

    何无忌摇了摇头:“绝不能这样,一旦抱团,他们也会聚在一起,而且他们远程,骑兵,近战,力士都有,没太多落单的可能,以我看,还是我们想办法分散游击,不要硬打正面,反正一个时辰只要能撑下来,就是我们胜。”

    檀凭之笑道:“不是一个时辰后要看哪边剩的人多吗?你这样只游不击,最后一定是我们输啊,这打法不行,还是得想办法偷他几个。我看胡藩是他们中间对我们威胁最大的,可是又是防御力最弱的一个,想办法近胡藩的身先把他干掉,接下来就好打了。”

    三人一边讨论着,一边看向了刘裕,刘裕一言不发,远远地看着远处的荆州五人组,他们也是围成了小圈,激烈地讨论着,刘裕的嘴角边渐渐地绽放起了笑容,说道:“我知道应该怎么打了。”

    他收回了目光,看着三人,只见六只眼睛里,正充满了渴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他沉声道:“你们要知道,荆州这五名高手,为什么肯背上以多欺少的骂名,放弃自己军将甚至太守的身份,与这些格斗士奴隶为伍,来这里参加格斗?难道他们也要接受象我一样的上天裁决吗。显然不是的,他们来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能打败我,击杀我,这样夺取天下第一勇士之名!”

    刘敬宣冷笑道:“白日做梦,有我在,我看谁能伤得了你!”

    刘裕摇了摇头:“荆州诸将,我早就有所耳闻,所谓天上九头鸟,地上荆州佬,一个个都是眼高于项,自认为天下无敌,很少能跟人合作的,甚至那个胡藩,为了抢战功都敢提刀相对桓玄,所以,一会儿打起来,他们的目标也一定在我的身上,谁都想第一个出手杀了我,拿下击杀北府军第一勇士的大功,名扬天下。”

    “这就给了我们诱敌的可能,表面上看,他们有骑士,有近战,有力士,有弓箭,配合可谓完美,攻一由四人相救,而任何一个人的武艺,也都有撑上其他人来援的时间,但是如果他们个个想抢攻,想杀我,那就不会顾及救援他人了。所以,这一战我们的战术和打法就是,以我为诱饵,引得桓振来攻,桓振骑马,速度最快,为人也最是轻狂,我们如果佯攻胡藩不成,那桓振一定会直取我,到时候我作出一副惊慌保命的样子,狼狈而逃,其他人一定会舍了你们来攻我,你们不必管我,全力合杀胡藩,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这个对我们威胁最大的弓箭手,然后来帮我忙。”

    檀凭之的眉头一皱:“可是这样你太危险了,等于你要一个人对付四个,包括桓振这样的骑士,逃跑怕是都会很困难,撑得住吗?”

    刘裕微微一笑:“我已经想好了对付桓振的办法了,他的战马厉害在冲击,来回冲杀,极难抵挡,可要是我让他停下,原地对打,那就没那么凶了,而且在战马作为掩护,其他人想一拥而上,也没这空间,当然,我这样只能抗住一时,只有你们迅速回来帮我,我才能活下来,而且,胡藩如果给打退赛,远程的弓箭优势就在我们这一边,到时候以常规打法一一应之,胜利,一定是我们的。”



    刘敬宣咬了咬牙:“你这样还是有点托大了,胡藩只要二个人就可以解决,用不着三个,不如我在你身边,让无忌和瓶子去弄他。”

    刘裕摆了摆手:“如果我不是落单,他们也不会全力上来争功杀我,到时候至少分出一两个人去帮胡藩,我们的目的就无法达到了,所以说这一战只有险中求胜,我相信,我们能笑到最后。”

    檀凭之马上附和道:“我信寄奴哥,这一战,我们一定能赢。就这么打吧。”

    何无忌也跟着说道:“不错,跟着寄奴在一起,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什么时候吃亏过?这战也不会例外的。”

    刘敬宣叹了口气:“那寄奴你一定要多加小心,以一对四,不要勉强硬来,你要知道,这一战只要你退场,那我们就算把他们五个都打倒,还是我们输。”

    刘裕微微一笑:“他们也一定是这样想的,所以,我就是要利用他们的这种心理,让他们失去配合和理智,这样我们才可以各个击破。你们的动作一定要快,不要顾忌中刀或者中箭,胡藩是弓箭手,身手敏捷,会跑的很快,不要给他拉开空间,一定要贴住了!”

    刘敬宣舔了舔嘴唇:“放心,就这场地,他跑不了的!”

    看台之上,响起一阵锣鼓之声,刁逵大声道:“时辰已到,两边格斗士各自领取木制兵器,然后准备开始格斗。”

    刘裕转身走向了一边的铁门那里,只见几个狱卒和看守,已经摆好了一排木制的刀剑和枪戟,而盾牌则仍然是兽皮包裹着的精铁盾,这是格斗士们练习时所用的,目的在于既能保护自己性命的同时,又有尽可能接近实战的感觉,毕竟以这些力大无穷的格斗士们的本事,即使是木刀木剑,如果砍上不着护具的对手身上,也是足以致命的。

    刘裕挑了一把木制的双手大刀,单手持着,又拿了一把精钢圆盾,扣着盾牌内扣的左手,则反手持了一把木制短剑,这样可以左手盾击的同时,横削时可以反手用短剑,亦可变到正手持剑时突刺,所有人都会忌惮他的双手大刀,而隐藏于盾牌中的这把短剑,也许会起到奇兵的效果。

    檀凭之仍然背着奔雷大弓,他把两把双刀扔在了地上,换了一根木制三股叉防身,而左右的双腿外侧,各带了一个箭囊,只不过加起来一共只有十二根长杆狼牙箭,箭头已经去掉,这是皇帝特意下令的,为了削弱弓箭手的优势,只允许有十二杆箭,不过,对于他们这个级别的高手来说,已经足够了。

    何无忌则换了一杆木制长戟,双手持着,跟原来他持的大戟模样几乎一样,就是材质从精钢变成了楠木,他挥了两下,虎虎生风,用力向下一劈,只听“叭”地一声,边上一张放置着这些木质刀剑的桌子,足有六七寸厚的案板,给这一戟下去,断成两截,而切口如同给利刃削过一样,何无忌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真是好材料,跟精钢也差不了多少啊。”

    刘裕微微一笑:“切个桌子罢了,人可是不会站在那里让你这样劈刺的,再说他们身上都有重甲,你不用费太大力气,只要砍中,留下痕迹,就算中刀,两下就可以让对方退赛了,所以,你自己也要当心,小心招式用老,给人同样砍上,那就不合算啦。”

    何无忌点了点头:“放心,我也知道你要用木头兵器,是不想伤了对方,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见血的。”

    三人一边聊着,一边看向了一边的刘敬宣,只见他不停地拿起一杆又一杆的粗木兵刃,几乎只到手上掂了一下,就随手扔到一边,嘴里嚷着:“太轻,太轻了,有没有重点的家伙?”

    何无忌没好气地说道:“阿寿,这可不是你那八十七斤的金钢棒子,只是木头家伙而已,又怎么可能多重?再说了,要这么重做什么,又不是战场上要把人砸成血泥。”

    刘敬宣笑道:“就是因为大家都不是铁家伙,更需要这武器的重量了,你想想啊,反正都难削断,那如果我是六十斤的家伙,他是二十斤的家伙,一碰之下,对方的兵器就飞了,这优势不要太大,再说了,还有那个桓振骑着马,我们的弓箭,兵刃伤不得那马,给它冲起来优势太大,但有了重打击兵器,一棒子下去,照样可以让它骨断筋折,到时候我看这小子还怎么嚣张。”

    檀凭之点了点头:“阿寿说得有道理,人是中三箭就要退赛,以我的弓力,把没箭头的箭射进甲胄之中并不难,可是这马没说如何退赛,如果不能限制其奔跑,那我们就会很吃亏。”

    刘裕笑道:“阿寿,我看你干脆直接要个树干好了,这样抱着抡也没人能近你身,好了,时间不多了,你要找个六十斤的木头兵器,怕是这格斗场里没有,我这双手大刀也差不多有三十斤,你找个四十多斤的就差不多啦。”

    刘敬宣嘟囔道:“这戏马台就没点称手家伙吗?真无聊!”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剩下的几样重钝器里左挑右选了半天,终于找了一对沉香木制成的木槌,单个也有三十来斤的样子,在空中舞了舞,虎虎生风,甚至让那些个摆放木制刀剑的护卫们,也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饶是如此,他们身上的衣袂仍然高高扬起,连眼睛也不太容易睁开了。刘敬宣显然对这一对木槌还算满意,点了点头:“就它了吧,勉强也够用了。”

    刘裕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道:“我方已经挑选完兵器了,随时可以开始。”

    就在对面,荆州五将也都换上了木质兵刃,基本上都是把原来的家伙换成了木制的同款,鲁宗之带着吴甫之和皇甫敷,结成三人格斗小组,顶盾而前,而桓振则远远地策马在场边游走,胡藩则是一个人单膝跪地,低头祷告,若作冥想状,只听到鲁宗之大声道:“荆州兵,前进!”

    司马曜的声音冷冷地响起:“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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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司马曜的这一句话,两边的战士突然就象上足了发条一样,几乎同时动了起来,刘裕这一边,刘裕居中,何无忌在左,刘敬宣居右,三人形成一个品字形的突前阵形,手中都无盾,长刀,大戟,巨棒,直指前方,而六条飞毛腿,如车轮一般地飞速旋转,对着对面那直冲而前的顶盾三人组,就杀了过去。

    就在三人的身后,檀道济已经弯弓如满月,隐蔽在三人的身形之后,突然,他一个纵跃,身形高高飞起,如同大鹏展翅,就在他飞过三人头顶的那一瞬间,紧紧张开的弓弦,猛地一收缩,箭如流量,对着在盾后的鲁宗之,就是一箭飞去。

    鲁宗之大叫一声:“防守!”随着这话,他的单膝猛然下跪,一矮身,这一箭从他的头盔顶端滑过,带走了十余根缨丝,而他身侧的皇甫敷,吴甫之二将,也都跟他肩并肩地同时蹲在地,他们的兵刃,从盾牌的空隙伸出,如同三条毒舌,紧紧地伸向前方,指着冲向自己的那三人组。

    吴甫之大吼道:“道序,掩护我们!”

    胡藩的眼睛猛地睁开,精光暴闪,当他站起身的这一瞬间,一根长箭,已经搭上了弦,对面那飞在空中,正在下落的檀凭之,就成了他眼中唯一的目标,而心念所动,指松箭出,没有箭头的长箭,带着凄厉的啸空之声,如流星赶月,直奔下落的檀凭之而去。

    檀凭之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没有料到,就这上跃的这一瞬间,在下落的时间里,居然会给胡藩射击,现在自己人在空中,双手持弓箭,完全没有任何的防御,甚至连闪避都很困难,这一箭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准,看起来,马上就会在自己的小腹要害之处,中上一箭啦。

    说时迟,那时快,刘裕突然纵身一跃,左手的腕盾一个挥击,只听“当”地一声,这来势汹汹的一箭,给刘裕这一盾所砸中,生生偏出,改了个方向,飞到了十步之外,“噗”地一声,紧插入地,还在微微地晃动着。

    可是刘裕这一跃,也被这一箭射得向后足足飘出五尺之远,落地之时,已经落后了身边两个同伴一步之多,而且身形微微一晃,这一箭的力量竟然如此之大,把刘裕都能射退,可见这小养由基之名,绝非浪得虚传。

    刘裕甫一落地,不退反进,双足猛地一蹬地,如同一只猛虎般,飞跃向前五步之多,一下子又抢到了前方那荆州三将的盾牌前。

    一把木制战斧,一根粗木大棒,还有一根大木戟,同时向着刘裕的身上招呼了过来,用的全是刺击的招式,就连那一向以劈砍见长的大斧,也是直捅刘裕的前胸,显然,荆州这三将临敌经验丰富,用的是逼退对方的招数,而不是主动迎击。

    刘裕哈哈一笑:“来得好!”

    他的长刀猛地一挥,荡开了袭向前胸的大斧,而就着这一荡之势,击中了袭向自己左胁的那根木戟,在这两下巨大的撞击声中,罡风四起,把地上的尘土卷得一阵飞沙走石,迷了人眼,而在这阵沙尘之中,攻向刘裕右腰的那根木棍,却是如同一只昂首的毒蛇头,无声无息的就往刘裕的腰眼扎来。

    刘敬宣的虎吼之声,伴随着他的那根大木棒,几乎同时杀到,“呯”地一下,这一棒直接击中了吴甫之偷袭刘裕右腰的木棒前端,吴甫之只觉得一股绝大的力量,顺棒而来,虎口一阵剧痛,连忙运起气力,双腿下陷,把手中的这股大力,沿着身体导入地下,他两脚所站立的位置,顿时就下陷寸余,身形微微一晃,却是在自己的位置之上纹丝不动。

    而在中间的鲁宗之和左边的皇甫敷,也是守着自己的位置不动,武器给荡开之后,仍然是稍退即上,两杆兵器,依然是冲着刘裕而去,只这一瞬间,就连攻了四五下,刘裕虎吼声连连,右手长刀连挥,左手盾牌也是上下翻飞,以一敌二,居然速度仍然不减,而其超人的力量,也可以分敌二位荆州猛将,他已经算好,皇甫敷的力量在鲁宗之之上,所以右手长刀主要与他的大戟相攻,而左手的盾牌加短木刀,则应传鲁宗之的战斧,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时不时还能拨动鲁宗之的大斧去与皇甫敷的大戟相击,借力打力,只一瞬间的功夫,就过了二十多招,各谓各逞其能,不相高下。

    何无忌却是闪到了刘敬宣的身边,二人同时攻起吴甫之来,吴甫之的这一根木棍,连着与两大北府军强将的兵刃相击,绝无半分取巧,往往是一下给荡开之后,另一兵器就袭到眼前,只能以面前的木盾硬挡,若不是周围侧面有鲁宗之的保护,分摊了一些盾牌被击打时的受力,只怕这会儿,他已经会被击退而露出盾阵的破绽了。

    檀凭之闪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就在前方三人组互斗之时,他和对面的胡藩也过了两箭,弓箭手的这种对决,就是看闪出空间,一箭毙敌,二人的反应速度和移动都是顶级的,那种快如流星的箭,常人绝无可能避开,但他们却是或伏地,或翻滚,或吸腹,或扭腰,每每以不可思议又精妙绝伦的姿式,以不到寸余的距离险险避过这些夺命来箭,看得看台上的观众们都是如痴如醉,大呼过瘾。

    檀凭之闪到的这个位置,正好用对方的三人盾组隔开了自己和胡藩,对面的神箭手一时消失不见,除非是跃起在空中攻击自己,可是那吴甫之的侧面,却是在自己的视线之中,眼见何无忌和刘敬宣轮番攻击,兵刃如同风车一样轮转,连连向着吴甫之的身上招呼,打得他手忙脚乱,哪还顾得上攻击刘裕,就连中央的鲁宗之,都不得不经常过来帮忙格挡二人的攻击,连刘裕那里都是守多攻少了。

    。



    檀凭之的眼中露出了一丝笑意,他迅速地抄箭上弦,而眼睛里,只盯着吴甫之的左肋,那里的酸麻之处,只要击中,即使没有箭头,也足以让其受重创,瞬间就会兵刃落地,被对面的刘敬宣和何无忌直接上去收了人头退赛。

    可是檀凭之的笑容还在脸上,手指还未松弦,却觉得一股邪风自侧面而来,如此地阴狠如此地快,几乎还没有让他来得及作出反应,只听“啪”地一声,他的右臂一麻,再一看,却是一箭已经牢牢地插进了自己的肌肉之中,羽翼还在晃动着,五十步外,烟尘之中,一人一骑破尘而出,而桓振的脸上,横肉在抖动着,挂着微笑,一如他手中正在振动着的弓弦。

    看台上暴发出了一阵惊呼之声,而刁逵则扯着嗓子大叫道:“本战,首获者,桓振是也!”

    檀凭之重重地顿了一下脚,暗骂该死,刚才只顾着跟胡藩对飚,却忘了那桓振的存在,只想着防他的骑槊突刺,却没料到,此人的弓马骑射,却是如此地厉害,这一箭穿尘而过,连自己都无法察觉,尽管自己的肌肉和臂上皮肤厚如硬皮甲,这一箭又无箭头,但是仍然钉在了右肩的肌肉之上,只再偏个半分,就要钉中骨头了,到时候只怕连提弓放箭,都不可能啦。

    刘裕连攻三刀,逼退了皇甫敷,又一下与鲁宗之的大斧相击,借这一击之力,身形倒飞向后,奔到了檀凭之的身边,左手短刀一挥,把这根木箭的箭杆一挥而断,沉声道:“伤到骨头没,瓶子?”

    檀凭之摇了摇头,用力地抡了抡右臂,呼啸如风车一般:“没有,不影响作战。寄奴哥,对不起,我大意了。”

    刘裕点了点头:“无妨,不要缠斗,按计划行事。”

    檀凭之一边点头,一边搭箭上弦,两箭连发,对着正在向这里奔驰的桓振就是两箭,他一低头,避开了前面一箭,而第二箭则不偏不倚,正中他座骑的马颈之上,黑色骏马一声长嘶,负痛而跳,桓振连忙紧接马缰,掉头转向,很快,就没入了身后的烟尘之中。

    檀凭之刚刚放完这箭,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破空之气,让空气都仿佛在灼热地燃烧起来,他的脑门仿佛突然靠近了一个火堆,只听刘裕厉声道:“当心!”然后一股绝大的力量,从侧面而来,檀凭之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凌空而起,在空中飞了起来,而在他的眼中,一根几乎要燃烧着的长杆狼牙箭,恶狠狠地从他的眼前擦过,也就三寸左右的距离,贯穿了他原来所站立的位置,其势是如此之凶,如果给射到,必须是脑袋开花,恐怕连脑花子都要给射出来了。

    在檀凭之暗自庆幸的同时,一扭头,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这一箭的来处,却发现就在百步之外,格斗场的侧墙之上,那胡藩已经掷了两根木矛,狠狠地扎进了墙上,而他这会儿,双脚不丁不八,正站在这两根木矛之上,高于地面足有丈余,这个高度优势,让他可以越过本方的三人盾阵,居高临下,对于这里的情况,一览无余,本方的四人,尽在其射程之中,而其箭袋之中还剩下四根长杆狼牙箭,手上已经抄起了一根,正在上弦,而他的目光,显然已经投向了刘裕。

    胡藩这一箭本是认定可以一箭射穿檀凭之,至少让其退赛,可没想到刘裕能弃了当前之敌,跑来帮忙,可是他的动作太快,快得已经超过了脑中所想,按既定计划,第一箭毙了檀凭之,第二箭紧接就是刘裕,这会儿刘裕已经发了全力把檀凭之推开,更是中门大开,立于原地毫无戒备,胡藩迅速地搭箭上弦,对着刘裕的胸口,就是一箭飞来,就算不能直接让其退赛,这一箭,也必将之重创!

    胡藩的眼中绽出了一丝笑容,箭一出手,既知有没有,这是这位当世神箭手,经历了千万次的练习之后,一种射手的本能,他可以预见在下一秒,刘裕的心口就会插中自己的这一根长箭,而紧接着,就是接下来自己的这一箭,他一边想着,一边已经本能地搭出第三枝箭,开始上弦了。

    突然,一声虎吼之声响起,胡藩眼前的刘裕,突然面前多出一人,身形是如此地高大魁梧,足象一座小山,把本是高大壮硕的刘裕,也生生地挡住,只听到“噗”地一声,这第二箭不偏不倚,击中了此人的前胸,那精钢护心镜被这一箭击得碎成四五片,撒落一地,而这人一张嘴,“哇”地一口,就是鲜血喷出,胡藩的眼中,看到了这人的脸,却是挂着一丝微笑,可不正是刘敬宣?

    刘裕一把扶住了刘敬宣,大吼道:“阿寿,你这是做什么?”

    刘敬宣咧嘴一笑:“寄奴哥,记得我说过啥?若有一刀一箭加诸你身,必是身后的我,早已烂如血泥!”

    他说着,一把抓住了自己胸前的这根箭杆,哈哈一笑,猛地一拔,一股血箭喷涌而出,随即可见他胸口的一片血肉模糊,连白花花的骨头都露了出来,可见胡藩这一箭,即使没有箭头,仍然破甲透身,是何等的厉害!

    刘裕一咬牙,他的眼角余光已经看到了胡藩再次拉弓放箭,仍然是冲着刘敬宣而来,他抱着刘敬宣,猛地往侧面一扑,一滚,只听“嗖”地一声,一股热浪从他的脑后穿过,几乎要燃烧他的颈子上的汗毛,就在他抱着刘敬宣,两个巨大的身躯落地的这一瞬间,他看到面前的檀凭之已经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地上蹦了起来,三箭扣在他的指缝之中,而在他站到地上的时候,已经三箭齐齐上弦,连珠炮般地射了出去,直奔那高点的胡藩而去。

    刘裕也不看这三箭的结果,就在三箭出手的一瞬间,他已经看出,这第一箭是直奔胡藩的腰间而去,在木矛上他无法扭身,无法下蹲避开,只有上跃,而第二箭则是抬高了一寸,正好是冲着他上跃时的位置,在空中的他无法躲闪,唯一的办法就是迅速地以脚蹬墙,向侧面落下,而这第三箭,则是离第二侧的左侧偏了半寸,可谓正中其人,即使是大罗金仙,也不可能避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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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裕看着刘敬宣的胸口,大声道:“阿寿,你现在怎么样,还能撑住吗?”

    刘敬宣哈哈一笑:“没事,寄奴,这里交给我了!”

    刘裕咬了咬牙:“你伤得很重,不要勉强,性命要紧,先退下吧。”

    远处响起一声惨叫之声,伴随着看台上的惊呼和吼叫,刘裕不用回头,就能知道,一定是檀凭之得手上,胡藩在空中被一箭击中,凌空落下,必然无法再起身战斗,而刁逵的声音也在看台上响起:“荆州方,胡藩中箭不起,退赛!”新81中文网更新最快 电脑端:/

    刘敬宣哈哈一笑,咳出两口鲜血:“寄奴哥,好,好样的,我中,中这一箭,能打退他们,他们一人,咱们,咱们赚了!”

    刘裕沉声道:“你别说话,好好在这里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

    “嗖”地一声,又是一箭破空而来,刘裕的脸色一变,抱着刘敬宣,向侧后一滚翻,只听“啪”地一声,自己刚才所处的位置,钉上了一根长杆狼牙箭,入地三分,羽翎直振,却是远处奔驰的桓振所发,他刚刚从烟尘之中探出了身子,檀凭之一声虎吼,一箭就冲着他射了过去,桓振纵马一跃,又没入了烟尘之中,而那杆长箭也随之而入,不知所踪。

    刘裕眼角余光扫向了面前的那三人,只见刚才还蹲在地上处于守势的荆州格斗三人组,这会儿已经全都从地上跳起,上下夹攻,左右刺击,直冲着落单的何无忌一人而来,饶是何无忌的大戟舞得虎虎生风,滴水不漏,也是给逼得连连后退,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退出十步之多了,甚至有两三下几乎就要刺中他,给他那神鬼莫测的步法,如同饮醉了的酒鬼一样,左闪右扭,堪堪地避开,但所有明眼人都知道,以他现在这样的状态,以一敌三,只怕再过十到二十招,就一定会给击倒了。

    刘裕一咬牙,弃了刘敬宣,身子弹起,右手抄起在地上的长刀,就要向着鲁宗之攻去,可是他的小腿却是猛地一沉,地上的刘敬宣拉住了他的腿,大吼道:“寄奴,你们去攻桓振!”

    刘裕的心中一下子雪亮,胡藩已退,眼前的格斗三人组在一起不可分,很难迅速地击破,而桓振却是隐身于烟尘之中,纵马驰射,现在已成本方最大的威胁,檀凭之的箭已经不到三根,如果还是与桓振对射,无任何优势可言,要想取胜,最好就是三人一起围攻桓振,由檀凭之将之逼入死角,而自己和何无忌一起,左右抄击,即使是他有骏马,也无法脱身,只要桓振一退,那即使是刘敬宣退赛,以三对三,自己可以骑马,檀凭之可以取桓振的箭枝再攻,加上何无忌的大戟,本方的配置明显强过对方,胜利是必然的事了。

    可是刘裕仍然摇头道:“不行,阿寿,你伤得太重,我不能让你这样拼,会有危险的!”

    刘敬宣哈哈一笑:“寄奴,你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我阿寿啥时候缩过?你们早点解决了桓振,不然要是还没我把对方打倒得快,就太丢人了啊!”新八一中文网首发

    他说着,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人熊一般的强壮身躯,顿时就站在了刘裕的身边,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两根粗棒,在空中挥了两下,向着对面缠斗在一起的四人就冲了过去:“受死吧,荆州佬!无忌,快去帮寄奴!”

    刘裕默默地看着刘敬宣冲上前去,只这十余步的路,已经地上一滩鲜血淋漓,这个铁一样的汉子,甚至没有去止血就冲了过去,只为争分夺秒,檀凭之在后面急得叫道:“阿寿,你不要命了吗?”

    何无忌刚才一直忙得没有回头,给刘敬宣顶上之后,才向后跳出两步,这一阵的格斗,已经让他的身上汗出如浆,全身上下如同水洗,左腿之上的甲片已经给打得不翼而飞,他刚喘了口气,就看到刘敬宣那可怕的样子,浑身上下给血染得一片腥红,双眼圆睁,两只大棒舞得如风车一般,全然不防守,尽是进攻招式,就连身经百战的荆州三人组,也给他这一通抢攻夺了气势,连连后退。

    何无忌睁大了眼睛,上前想要拉住刘敬宣:“阿寿,不要命了吗?快回来。”

    刘敬宣二话不说,一脚回踹,正踢中何无忌的胸口,把他蹬得向后连退了六七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只听刘敬宣吼道:“婆婆妈妈个屁啊,这里交给我,快弄死桓振去!”

    何无忌咬了咬牙,回头一看,只见刘裕和檀凭之已经掉头向后面跑去,檀凭之扣箭上弦,而刘裕则提着长刀,从右边一侧绕了过去,只有左侧,是桓振骑马的唯一退路,何无忌提着大戟,就向着那个方向奔了过去。

    看台之上,司马曜长叹一声:“想不到这场格斗,竟然如此地精彩,本来看似荆州方稳操胜券了,却是瞬间给逆转,那刘敬宣如此神勇,浴血而战,如同天神下凡,本以为北府军只有刘裕厉害,现在看来,猛士可是多多啊。”

    支妙音淡然道:“刘敬宣一向勇武过人,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可是这回他失血过多,只怕不能硬撑太久,桓振有马,如果不为击杀刘裕,怕是可以跑掉,两边现在是抢时间,如果刘敬宣倒下之前,刘裕他们不能击倒桓振,那优势会重新到荆州一方。”

    司马道子冷笑道:“可是刘敬宣现在看不出有倒的迹象啊,以一对三还能连连进攻,我看,说不定还能给他打倒一两个人呢。”

    支妙音摇了摇头:“荆州三人组,各怀心思,谁都不想上去硬拼让自己退赛,刘敬宣用的是同归于尽的打法,这时候上前,击倒刘敬宣不成问题,可是自己却至少会中一棍,严重的话说不定会直接退赛,就象胡藩。”

    她说着,目光看向了一边角落里的胡藩,那一箭已经把他射晕了过去,双目紧闭,胸口插着一箭,给几个格斗场的奴仆们迅速地抬出场外,而右手却仍死死地抓着那射日大弓,即使是晕过去了,仍然不忘自己吃饭的家伙,人在弓在,人亡弓也在!



    司马曜点了点头:“师太所想,与朕完全一样,那么,就看哪边的速度更快啦!”

    司马道子冷笑道:“我看未必,刘敬宣已经受了重伤了,他不可能支持太久,甚至,连命都可能会搭上。”

    支妙音的秀眉微微一蹙,想要说些什么,欲言又止。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棚子里,四个一身黑袍,戴着各色面具的黑手党四方镇守,安坐榻上,八目如电,冷冷地看着场中的打斗,白虎叹了口气:“这刘敬宣果然是凶悍异常,不愧是号称北府军中数一数二的勇将,也难怪此人当年一直要跟刘裕争个高下,如果能把此人收服,我们的大业何愁不成?”

    朱雀笑道:“此子虽然头脑简单,但已经把刘裕看得比他爹还要重了,这种心思,就别打啦,他是不可能收归我们所用的。”

    玄武的眼睛眨了眨:“只怕未必吧,如果我们控制了刘牢之,刘敬宣也会乖乖听话,当然,前提是不让他去做有损刘裕的事。将来如果内战刘裕不插手破坏,那刘敬宣也没有理由反对吧。青龙大人,你说是不是呢?”

    青龙的眼中冷芒一闪:“那最好是按我的计划,这一仗刘裕败了,死了,如此一来,北府军和荆州一方就结下血仇,不死不休,象刘敬宣这样的人,不用你设计,就一定会去跟荆州将士血战到底了。”

    玄武微微一笑:“那你岂不是凭空多出一个北府军的劲敌?就算你以后分家自立,掌握荆州,也没那么容易攻取建康了吧。”

    青龙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丝残忍的笑意,喉洞之中一阵烟雾缭绕:“那就让这战之中,北府军的诸将都陪刘裕一起去死呗,这样不就没人跟我作对了嘛!”

    朱雀冷笑道:“看来,你又早早安排好了,为了实现你的目的,你真的是啥都可以牺牲啊。”

    青龙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成为我的朋友,那就只有以我敌人的身份,成为死人,这点,谁也不会例外!”

    说话之间,只听到“当”地一声,刘敬宣的大棒狠狠地砸中了鲁宗之的盾牌,绝大的力量带起一阵沙尘,混合着他胸口的一阵鲜血迸发,红色的血沙凝成一个个指甲盖大小的小团,扑头盖脸地就冲着面前的三人飞去,三大盾卫几乎同时举盾护住了自己头胸之处的要害,右手的武器虚刺两下,身形就向后急退,直到五步之外。

    当他们放下盾牌时,却看到对面的刘敬宣已经几乎无法支持自己的身体了,左手的大棒无力地垂下,驻在地上,双膝微弯,右手的大棒,则勉强地搭在自己的肩膀之上,胸口的血流如注,不少血渍已经在胸腹部凝结成了血痂,却仍然止不住伤口处的血水长流。

    在刘敬宣的身后,二十多步的攻击路线之上,已经是一路殷红,就这出血量,大概出血足有两升了,也难怪即使是这样铁打般的汉子,都几乎支持不住了。

    鲁宗之叹了口气,摇头道:“放弃吧,刘敬宣,你是条汉子,我们都很佩服,但这样打下去,你会没命的,你已经有了足够的荣誉,即使现在退出,也不会有任何人认为你失败了。”

    吴甫之冷笑道:“你若是再想逞强,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桓振有马,刘裕他们休想将之围杀,你在这里拖延时间是没有意义的。”

    刘敬宣也不看后方的战况,他突然笑了起来:“你们以为我是在拖延时间?哈哈哈哈,看来,你们还不认识我刘敬宣啊。”

    皇甫敷的脸色一变:“你不会真的狂妄到以为一个人可以对付我们三个吧,战场上永远是要讲实力的,你虽然力大刚勇,但要胜我们任何一个,都没有把握。更不用说你现在伤成这样,别说是我们,就是一个普通的小校,要击倒你也不是太困难的事了。”

    刘敬宣的眼中冷芒一闪,他左手的棒子往地上一插,入地寸余,却是手腕一抖,一粒药丸出现在了他的掌中,他毫不犹豫地一把把这颗红色的小药丸扔进了嘴里,眼中顿时变得一片血红:“现在,就让你们看看我熊皮阿寿的实力!什么叫敢日马蜂窝的男人!”

    刘裕冲进风尘之中,他的速度反而变慢了,耳边呼呼地都是风声,却听不到任何马蹄踏地的声音,更不用说半声马嘶,刚才他就看得真切,桓振所骑的骏马,极为勇骏,应该是传说中桓石虔的著名座骑乌云驹,而其马蹄之上包了厚厚的毡布,是以落蹄无声,连久经战阵的檀凭之都给偷袭而无察觉,今天从一开始,桓振就打定了主意,四方游走骑射,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但是谁都知道,他的那杆破日流金槊下,亡魂无数,那迅如雷电的突刺,才是这位荆州猛将最致命的杀招,相信那无双无对,流金一槊的突刺,是留给自己的。

    “呜”地一声,一声凄厉的破空之声响过,紧接着是一声轻微的马嘶,伴随着急促的飞蹄之声,檀凭之的虎吼之声连连,紧接着是几声剧烈的兵器相交的声音,刘裕猛地一看,只见西侧二十步左右的距离,风沙之中,一阵劲风激荡,隐约可以看到一个骑士的影子,正在飞槊刺击着面前的一个步行战士。

    刘裕二话不说,飞快地解下背上的一张大弓,顺手抄起弓箭上弦,也不瞄准,对着那高头大马上端坐的骑士,就是一箭射去,那人似乎脑后长了眼睛,身形突然一矮,就伏在了马背之上,神驹奔蹄一跃,侧向飞出一丈有余,很快,就奔得不见踪影了。

    刘裕飞奔而过,只见檀凭之的手中,拿着两把木刀,正在捡起地上的奔雷弓,他的左肩之上,甲片已经裂开,一根槊尖的木刺,三寸余长,深深地嵌在了碎甲之中,而肩上已经一片殷红,显然,这一下让他受创非轻。



    刘裕急道:“瓶子,要紧不?”

    檀凭之咬了咬牙,一把拔掉槊头,同时撕下战袍开始裹伤:“这小子鬼得很,居然下马偷袭,我原以为他人马合一,想不到他躲在另一边,只让马在乱跑,一时大意,着了他的道儿,要不是你发箭助我,只怕我已经退赛了!”

    刘裕点了点头:“桓振不仅勇武过人,也精于谋略,绝非头脑简单之辈,跟他打,我们还得多个心眼才是,瓶子,你不要跟他正面对抗,我来吸引他。”

    檀凭之的脸色一变:“不行,寄奴,你的弓不行,正面只靠长刀难以抵抗他的长槊,不如我们叫上无忌,三人一起对付他。”

    刘裕摇了摇头:“我们三个在一起,桓振自然不敢上来,但他会跑得远远的保护自己,这一战我们要抢时间,每一刻都是阿寿在流血,甚至拿命拼来的,不能只顾我们自己。”

    檀凭之咬了咬牙:“那这样好了,我反正箭只剩最后一枝了,退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你和无忌二个打他们三个,也不是没有胜算,我来当诱饵,引出桓振,你们用最快速度从边上偷袭,把他干掉!”

    刘裕微微一笑:“桓振的目标不是你,只有我来引诱他,才可能让他全速突击,瓶子,按我说的行事。”

    二人正低语间,突然,一阵戟风袭来,伴随着何无忌的怒吼:“贼人受死!”

    刘裕的脸色一变,举刀一格,只听“当”地一声,侧面冲出来的一人,与之刀戟相交,各退出两步之多,激烈的罡风一阵飘摇,把面前的烟尘吹开几步,可以让人看清十步之内的情况,只见何无忌汗透重甲,头盔不翼而飞,几绺乱发狠狠地贴在脑门上,看到面前是刘裕和檀凭之,才反映了过来:“怎么是你们?”

    刘裕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是不是桓振下马偷袭你了?”

    何无忌点了点头:“我看到有马在前面,就攻了过来,眼见另一人在马的另一侧也在攻击,以为是寄奴你呢,就没防备,没想到这厮竟然在后面偷袭我,要不是我发力大了点前冲了一步,只怕后脑就会给他打到了,直接就会没命。奶奶的,我以为荆州这些军将都是些好汉,没想到还有这暗中偷袭的小人!”

    刘裕摇了摇头:“兵以诈力,诡道也,桓振藏身烟尘之中就是要用各种伎俩偷袭我们,如果没有机会就会跑远,看来我们得另想办法,在这烟尘之中跟他打,没有优势。”

    何无忌点了点头:“你说,怎么办吧!”

    桓振骑在马上,伏于马背,乌云驹的嘴里衔着枚,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与它的主人一样,屏息凝气,贴着墙边缓行,他的脸上戴了一副透明琉璃做的绿色晶镜,风沙被晶镜所隔,进不了他的眼睛,而外面的一切,却是清清楚楚,二十步之外,洞悉可见,就是靠了这个古代防风眼镜,他才能在这风尘之中,获得极大的视线优势。

    三十余步外,刘裕等三人的身影清晰可见,而他们的声音也顺风而来,只怕到檀凭之大声道:“寄奴哥,这样打可不是办法,桓振有马跑的快,我们分头合围会给各个击破,一旦合击他又会跑掉,怎么办?”

    何无忌叫道:“你不是还有箭吗,看到了就用弓箭射他的逃路,让他不敢回头,给我和寄奴上去近战的机会。”

    刘裕摇了摇头,沉声道:“不可,我们低估了桓振,他在这里就是吸引我们的,阿寿撑不了太久,现在我们回去,以四对三,打那三个,尽快解决掉他们,就剩一个桓振,也不会有什么作为的。”

    何无忌哈哈一笑:“好主意,他要跑就让他慢慢跑,现在胡藩已经挂了,我们四打四也不吃亏,以四对三,才是上策。”

    刘裕转身就向着烟尘外冲去:“你们先跑,我在后面断后,万一桓振冲出来了,我来抵挡,瓶子,绕到侧面去,剩最后那箭先干掉一个,然后换双刀上去近战,无忌,你和阿寿挡住正面,我从左边绕到侧后,两面夹击!”

    何无忌和檀凭之的身形,也很快从两个另外的方向奔走不见,桓振心中暗道:“好小子,刘裕,你居然敢这样扔下我,难道,你真的以为你连马都没有,能一个人挡得住我的突刺吗?”

    他心念所动,看向了刘裕奔跑的方向,明显是向侧翼进行迂回,应该真是如他所说,是绕到正面打斗的那些人的后方,前后夹击,以四对三,优势就会转到刘裕这一边。

    桓振心中一动,暗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刘裕虽然勇武,但刚才为了救人而中箭,战力有所损伤,再说我乌云驹日行千里,是天下顶尖的宝马,配合以我桓家祖传的闪电霸王突,即使不能一击得手,也可以迅速地冲过脱离接触,只要不给刘裕缠上近身打斗的机会,我起码立于不败之地,只要绊住刘裕,正面那三对三,檀凭之只有一箭,刘敬宣身负重创,何无忌也是连番恶斗,气力早已不济,我方三人可都是生力军,应该能占上风,至不济,也可以绊住他们,使之不能来援刘裕,如此一来,击杀刘裕的大功,不就落到我桓振头上了吗?一旦这次得手,那荆州第一猛将,甚至大晋第一勇士,舍我其谁?就连叔父的位置,也许要轮到我来坐了呢。”

    桓振主意既定,目光就落在了前方的刘裕身上,他的眼角余光扫着奔出烟尘的三人,三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拉开来了四十步左右的距离,用大戟的何无忌定然无法上来,而檀凭之虽然神箭绝世,也无法在五十步以上的距离一箭射中自己,毕竟自己不是箭靶,只要全神贯注,足够闪躲了。

    桓振解下了自己武器勾上的那把烈日闪电槊,这杆长槊,是从他父亲手里接过的,历代是桓家第一勇将所持有,而现在,尽管应战斗所需,去掉了那蛇矛槊头,换上了木刃,但是,只要刺倒刘裕,那这一战所有的荣誉,就会归自己所有,桓振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直指刘裕,心中默念:“刘寄奴,受死吧!”

    桓振一马当先,钻出了烟尘之中,看台之上爆发出了一阵惊呼,只在三四步的时间,他的这匹乌云驹就从缓步慢走的状态,加速到了全速奔驰,几乎只是一跃之间,战马就奋蹄如飞,腿上,肩上的肌肉,随着四蹄的发力,而不停地鼓胀着,抖动着,即使是身上的马甲,也无法掩饰这劲暴的肌肉线条,美到了极点。

    可是比这肌肉线条更秀的,却是那闪电般的速度,四蹄飞舞,如同风车一样地旋转,而这下带起的烟尘,甚至都不及上升到掩盖住这匹神驹,就给战马一个加速,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一股烟柱,几乎是在乌云驹的背后,拔地而起,仿佛广厦新建而成。

    而站在马上的骑士,如同天神下凡,右臂紧紧地夹着一杆四丈多长的骑槊,槊杆之上,纹着七枚烈日,一道闪电自下方穿过,闪闪发光,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槊身如同一杆发亮的宝物,亮瞎人眼,而马上的骑手,这会儿已经把外面披着的战袍给掀开,精甲曜日,这一身黑色的玄甲,又如同地狱的死神,配合着他那恶鬼面当,如果在战场之上的敌人看见,会瞬间感受到绝望,失去所有的勇气。

    看台上众人的惊呼之声还没来得及喊出,这一人一马,就已经冲出二十余步远,把身后的烟尘,远远地抛弃,桓振已经人马合一,站在那马蹬之上,紧夹烈日闪电槊,对着不到二十步外的刘裕,就直冲过来,而他的呼啸之声让整个两万多人的戏马台上,所有的观众都听得清清楚楚:“刘裕,拿命来!”

    黑手党小棚之中,四位一向如泰山崩前也面不改色的四方镇守,也不自禁地跟所有看台上的观众一样,全都站了起来,白虎睁大了眼睛:“这突击,这马术,大晋居然有这样的骑将!”

    玄武紧紧地咬着嘴唇:“都说北方胡骑的骑术无双,想不到,荆州军中居然也有此等厉害角色,我们也许,也许都低估桓振了!”

    朱雀的眼珠子都不动了:“桓振的武艺,居然已经超过了其以勇名震惊天下的父亲,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青龙长舒了一口气:“想当年桓温北伐,桓石虔曾经和慕容垂交过手,而更早时的关中之战中,桓石虔也曾经跟号称勇武无敌的前秦暴君苻生大战一百多回合,想必其见识过北方两大高手的绝世武艺,跟家传的槊法相结合,全用来栽培自己的这个儿子了。我们以前只听说桓振横行霸道,欺男占女,是个恶少,却不知道,他的武艺,已经几乎修炼到了天下无敌的境界了。”

    “桓振之前所有的诱敌,隐身,偷袭,都是为了欺骗北府众将,让他们以为自己不敢正面对抗,却不曾想到,这烈日闪电突,才是他绝命的杀招,刘裕啊刘裕,面对如此厉害的突刺,你能躲过去吗?”

    刘裕在全场的惊呼与尖叫声中,缓缓地转过了身,就在桓振启动的那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那强烈的杀气和火山爆发般的力量和速度,但是,经历过了无数的战斗与搏杀,经历过了与北方最强骑兵一次次的对抗,尤其是五桥泽之战时,与慕容凤的惊世决斗,桓振的这一突,已经无法再让他的心乱上半分了,料敌以宽,从一开始,他就把桓振看成了与慕容凤同等级别的绝代高手,而所有的计划,都是以慕容凤为假想敌设计的。

    刘裕转过了身,桓振人马俱黑,如同死神,头盔之上,两根斜向上伸出的鹿角,如同魔王的双角一般,而那眼中已经是凶光尽露,杀气闪闪,以他这样的冲击速度,即使是洛阳金墉的城墙,也能给他生生冲出一个大洞出来,自己就算是金刚不坏之体,也一定会给他这一下突得碎裂成千万块。

    不少看台观众的尖叫声钻入了他的耳中:“刘裕,快逃啊,快跳啊,快跑啊,不要给他刺到!”

    可是刘裕心下雪亮,那四米多长的烈日闪电槊,如果变刺为扫,那周围十米之内,尽在其攻击范围之中,无论是侧跃还是上跳,结局都只有一个,让自己失去所有的攻击和重心,任人宰割,以桓振的骑术和槊法来看,十米之内,哪怕一个铜板上的小孔,他都一定可以毫无悬念地刺中,更不用说自己这个大活人了,只要一动,失了先机,那就是一个死!

    刘裕轻轻地举起了自己双手的武器,左手的腕盾横于自己的面前,作防护状,而短木剑则隐于自己腕下,若隐若现,右手的大刀高高擎起,置于自己头上,刀头正对着桓振,双脚如盘根老树,紧紧地扎在地下,整个人如峙岳停渊,纹丝不动,却又象极了爆发前的火山,那种一触而起的威势,如同在怒浪滔天的大海之中,那岿然不动的万年礁石,即使历经千万次的冲击,也难动分毫。

    桓振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有料到,这个世上竟然会有人在自己这样霸道绝伦的突刺之上,仍然可以不闪不避,他大吼道:“去死吧,刘裕!”

    檀凭之的声音从侧面吼起:“看箭!”

    一声弓弦震动的声音,桓振连头都没有动一下,这一下他根本没有看侧方,但是他心中雪亮,一个顶尖的箭手,若真是放箭,绝不可能叫出来,这一箭,必是分自己心神的虚拉,檀凭之的最后一箭,绝不可能这样大喊大叫地发出!

    果然,只听弓弦响,不闻破空声,桓振的乌云驹再次冲出五步,距离刘裕,已经不到十五步了,他的屁股已经完全脱离了马鞍,整个人高高站在马镫之上,连左手也持起了槊杆,这一下,哪怕五雷轰顶,也无法阻止他的突刺了!

    强烈的气流在震动着,破空之声几乎瞬发而至,这一下,檀凭之终于出手了,最后一箭,伴随着他的嘶吼之声,直冲桓振而去,“叭”地一声,桓振的右臂甲被击得粉碎,精钢甲片在空中飞舞着,一杆尺余箭杆,没入他的臂肉之中,可是他的身形却是纹丝不动,仿佛完全没有受这一箭的影响,离刘裕已经不到十步,他的吼声让整个格斗场的大地都在颤抖着:“拿命来,刘裕!”



    刘裕就那样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看着桓振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了一丝怜悯,仿佛在看着一个将死之人,甚至,还摇了摇头,面对这如同陨石撞大地一般强劲的突刺,这个有天下第一勇士之名的寄奴,居然可镇定如斯!

    桓振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惊讶,转而变成了愤怒,从小到大,这还是人第一次给人这样鄙视自己的勇武,不知有多少强敌,在他的这个突刺面前,吓得屁滚尿流,有多少勇将,在被自己这样突死之前,眼中最后的神情,是那种即使到了下辈子,也不会遗忘的,那种刻入灵魂与骨髓之中的,深深的恐惧。

    可是,这个刘裕,却在自己的十余步外,居然如此托大,不仅毫无惧色,更是如此地轻视自已,这可比杀了桓振还让他难受,肩上的那一箭所带来的疼痛,已经烟消云散,桓振狠狠地握着槊杆,大吼道:“去死吧!”

    刘裕终于出手了,他的左手圆盾,突然脱手而出,如同飞火流星一般,直接在空中高速旋转,冲着桓振的脑袋,就飞了过去。

    桓振全神贯注,身上的每个细胞,仿佛都一下子跳动了起来,他的反应速度之快,超过了猎食的老虎,脑袋只偏偏一歪,甚至都没有改变自己突刺的姿势,就把这一盾给让过,自始至终,他的目光始终不离刘裕的双手,尤其是右手的那柄长刀,虽然现在只是木刀,但是那斩龙刀杀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即使是最普通的木头,在刘裕这样的绝顶高手手中,仍然可以杀人不见血,飞盾只是佯攻,真正的杀招,一定在刘裕手中的木刀之上。

    果然,刘裕左手飞盾刚出,右手的木制长柄大刀,便脱手而出,完全不避来槊,而是直接扎向了桓振的心胸,这一下,看起来悄无声息,但是大刀经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被撕裂,时空都似乎被破碎,只有真正的高手,才能看出这一刀的厉害,那不是人类可以用力量所阻挡的破空一击,即使是强如桓振,也不可以!

    桓振哈哈一笑:“来得好啊!”

    他的槊尖突然一偏,本来指向刘裕的这一槊,猛地变刺为扫,扎向了袭击自己的这一大刀,同时,他的右手突然松开,那烈日闪电槊,去势未尽,与飞袭自己的这一把大刀空中相撞,“呯”地一声,如同空中响了个炸雷,震得看台之上所有人的耳膜都开始剧烈地鼓荡,头皮发麻,想张嘴喊叫却是喊不出一声来。

    这一下惊天动地的相撞,是当世两大绝代高手,以自己最大的气力相搏,气壮山河,鬼神为之变色,可是桓振冲刺的速度,却未因此减下分毫,他的右手脱槊的一瞬间,从臂甲之中滑落一根短槊的槊杆,变戏法似地又抄在了他的右手之中,一按机簧,弹出一根五寸余长的槊尖,锋芒毕露,配合那不到一尺的槊杆,与其说是一把短槊,不如说更象是一把利剑,锋刃闪着杀意与寒光,直冲刘裕的头部而来,在他的左侧,刚刚相撞的两把兵刃重重地落下,陷地寸余,可是桓振的突刺动作仍然一点没变,短槊的槊头直指刘裕,已不到三步距离!

    刘裕的双足重重地往地上一踩,一顿,整个身形,腾空而起,迅捷如猛虎,劲动似蛟龙,看台上的所有人只觉得双眼一花,那龙虎般的身形,就已经平地拔起五尺之多,与桓振几乎呈水平状态,那原来扎向他脑袋的夺命短槊,已经正好扎向他腰腹的位置,仍然是致命一击,可是刘裕却是置若罔闻,仍然不闪不避,他的左手手腕一翻,那把木制短刀,山寨版的扎心老铁,已经扣在了手中,不,应该说是扎心老木,扣在了手中,在不到三步的距离之上,持剑于左臂,向着桓振的颈子,就划了过去,这一剑,似从天上而来,绝非人间所有!

    所有人都惊得站起了身,说不出话,就连刘牢之也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刀,失声道:“原来是这样!”

    孙无终颤声道:“寄奴不要命了,同归于尽吗?!”

    刘裕的声音伴随着虎吼之音,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听得清清楚楚:“我不怕死,你呢?!”

    另一侧的看台上,桓玄死死地盯着桓振,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一起死,一起死,杀了他,杀了他!”

    可是桓振那凶悍绝伦的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恐惧,勇士的对决,只有在最后生死一线间的时候,才会分出区别,刘裕的突击,没有他的气势十足,没有他的凶悍霸道,可是那暴起的一下,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那就是置生死于度外,是真正地不顾性命也要一刀毙敌的决心和勇气,才会让他有如此的动作和举动,自己这一槊,用的是真刃,固然可以把刘裕捅个肚破肠流,一命呜呼,可是袭向自己喉咙的这一扎心老木,也可以把自己的脑袋生生切下,是同归于尽还是保命,在这一瞬间,桓振作出了选择。

    桓振的短槊,如闪电般地举了起来,正中刘裕的木刀,“叭”地一声,木刀的刀刃被击得粉碎,而这把百炼精刃,也被这一击之力,震得卷弯了刃,二人在空中,就这样交错而过,桓振突然咧嘴笑了起来,他几乎就要喊出了声:“刘裕啊刘裕,你杀不了我!”

    可是刘裕的眼中,同样绽放起了笑意,与桓振的这一副死后余生的庆幸相比,这个笑意却是无比的自信与坚定,如果说战前看向桓振的眼神,是一种无比的鄙视外,现在的这一眼,却是一种战胜者对于手下败将的同情,桓振的脸色一变,他突然发现,刘裕的手腕上,居然扣着一根细丝,肉眼难辩,而细丝的另一端,却是连向了自己的脑袋后方,他刚意识到了什么时,却只听到脑后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中了自己的脖颈,他的两眼一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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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裕的身形在空中转了几圈,稳稳地落到了地上,所有人都看得真切,他在手里,紧紧地握着一物,圆圆的,不过两尺见方,可不正是他原来一直抄在手中的那个腕盾?盾牌内的扣手上,系着一根肉眼难见的天蚕丝,一端系于刘裕的手腕上,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楚,更没有想到,原本以为刘裕在第一时间扔出去的那面盾牌,居然成了最后击倒桓振的真正杀招,若说那致命一击的扎心老木,不是刚才他手中的那短木刀,而是这去而复返的木盾。

    桓振的身体,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仍然在不停地抽搐着,扭曲着,乌云驹正逡巡在他的身边,低下头,轻轻地舔着他的手,想让自己的主人醒过来,而那健壮的身形,牢牢地挡在刘裕的身前,四蹄不停地在地上刨着,若是刘裕想要接近,一定会被其飞踢,作为座骑的护主之情,竟至于此!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现在很确定,桓振这一下虽然摔得很厉害,但刚才自己回旋一击,没有用上全力,也没有击打他后脑这个致命部位,只是打中其有护甲防卫的脖子,足以将之击晕但不致命,这个年轻人虽然在关键时候还是怕死闪躲,但是其马上武艺可称绝世,实在是不愿意伤了如此优秀的将才,所以,尽管此人想要自己的性命,但刘裕仍然是留了一手,只击倒,不击杀!

    刘裕长舒了一口气,经历了刚才的生死一瞬间,他也是再次地从鬼门关走了一圈,慕容凤那冷厉的眼神和在战场上来回驰突的身形,已经刻在了刘裕的脑海之中,桓振与其的差距,大约也只剩下刚才最后时刻的那一点闪躲,作为北方数一数二的强者,刘裕非常确定,慕容凤是绝对愿意和自己同归于尽的,刚才如果是他坐在马上,自己这一招搏命,一定是换来两败俱亡的结果。

    想到这里,刘裕抬起了头,看到了对面主看台上,那外国蕃邦来使的座席,只见慕容凤虽然身着礼服,但双拳紧握,须发皆张,对着自己看过来的眼睛里,神光闪闪,显然,这种绝世英杰的较量,让每个习武之人都如痴如醉,身临其境,更不消说是慕容凤这种同样自认为天下无敌的强者了,看那眼神,分明是在遗憾,刚才与刘裕对战的人,为何不是我?

    刘裕微微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言下之意是你不用急,早晚我们还有一较高下的时候。

    慕容凤也点了点头,轻轻地摆了摆手,却是向另一个方向一指,刘裕微微一愣,那里正是刚才刘敬宣迎战荆州三杰的位置,他心中暗道糟糕,自己只顾着眼前与桓振的搏杀,却把刘敬宣抛在脑后了,不知道此时的阿寿,情况如何,他可是身受重伤还要以一敌三,硬是为自己拖住荆州近战三人组的,自己能一对一地击倒桓振,靠的是自己超人的武艺与勇气,但同样,离不开阿寿的拼命帮忙,让自己的背后,没有任何的威胁。

    刘裕心念所及,看向了刘敬宣的方向,眼前的景象,却是让他大吃一惊,只见刘敬宣的浑身上下,已经完全卸了甲,只剩一条兽皮内裤还套在身上,全身那板结的肌肉,如同一块块的钢铁,随着一次次的呼吸或者是运气,线条浮现,身上平添了起码几十道的伤痕,虽然全都因为是木制刀剑所砍,加上之前有甲胄护体,而伤之不深,多是皮外伤,但仍然是血迹斑斑,一阵阵鲜红的液体,如泉水般地外涌,也不知道是血还是汗,而周身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红色雾气。

    在他的身前,荆州三杰已经全部趴在了地上,吴甫之仰面八叉地躺在地上,口鼻之中鲜血长流,胸前的护心镜已经给打得粉碎,两只粗如常人大腿的巨臂,几乎给扭得变了形,手脚在微微地抽搐着,挣扎着想起身,却又是无法成功。

    另一边,鲁宗之脸朝下地趴在地上,与一般人趴地不起的情况不一样的是,他几乎是给整个人地给砸进了地下,形成了一个人字形的坑,头脸朝下,看不清他的脸,但是背后的盔甲,已经散得不满地都是,甲片叶子甚至有不少直接扎进了他的皮肉之中,背部一片血肉模糊,整个人如同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就看到一片血泊,把他整个人都淹在这个坑里,甚至连生死,也不知道了。

    至于皇甫敷,则是三人之中,唯一一个还没有完全趴地的,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盔歪甲斜,双手紧紧地握着手中的一根木杆,那本是一把厚重的大木戟,现在戟头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了,只剩下不到一尺半的残缺戟身,还给他抓在手中,插在地上,而他的人,也已经是摇摇欲坠,口鼻之中,黑色的血长流,声声咳嗽,甚至可以看到有小碎的肉块喷出,那无疑是受了极重的内伤,才会有的表现,很明显,这荆州三人组,还没打倒刘敬宣,自己反而被他一人干趴下了。

    可是看台之上,却是一片死一样的沉默,即使是最狂热的赌徒,大概刚才也看到了刘敬宣是如何打倒荆州三人组的,刘裕与桓振,胡藩的那惊世决斗,生死只在一线之间,却让所有人为之疯狂,呐喊,可是刘敬宣以一击三,却是让所有人都鸦雀无声,这是怎么样的战斗,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皇甫敷突然一声怪吼,从地上弹了起来,他一把扔掉了手中的半截槊杆,一记铁拳,带着呼啸的风声,重重地砸向了刘敬宣的胸膛,而他面目狰狞,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迸出:“狗贼,我跟你拼了!”

    刘裕的脸色一变,这一拳是皇甫敷含怒而发,从他出拳,爆发的这一系列动作,只怕是一头千斤大牛,给打上这一下,也足以毙命,刘敬宣身受重伤,又是如何能挨得这一下?刘裕几乎是本能地边飞奔边喊叫道:“休伤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