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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戏马台北,三十里处,一座依山傍水而建的庄园,看起来毫不起眼,可是庄园门口停着的几辆豪华的马车,以及马车边上几百名黑衣持剑的护卫,却是彰显了这庄园里来客的身份,会稽王司马道子,尚书令王国宝,两大东晋最有权势的人,正在这座刁逵的私家庄园内,密谈着什么。

    庄园中心,一座湖泊中的假山之上,精致的凉亭中,司马道子,司马元显父子相邻而坐,而王国宝则换了一身上好的绸缎衣服,恭然垂手肃立在一边。

    司马道子看着湖心那荡漾的波纹,叹了口气:“看起来,皇兄这回是要动真格的了,不过我还是很奇怪,刘裕是怎么知道黑手党的事,还说这么多年一直在跟他们斗?”

    王国宝正色道:“黑手党可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当年他们找上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的力量有多可怕,若不是他们相助,我又怎么可能帮着王爷,扳倒谢安呢。”

    司马道子勾了勾嘴角:“可是谢安不是黑手党的那个什么玄武吗?他们这算是什么,自己人内讧?”

    王国宝点了点头:“正是,谢安身为玄武,却是一心为谢家谋私利,这才是黑手党找上我这个谢家女婿,反击玄武的原因。当然,当年我还不知道玄武就是谢安,直到北伐邺城失败后,我才知道了这个消息,初闻之时,也跟王爷现在这样,惊得不敢相信。”

    司马道子冷笑道:“玄武已死,这回那个青龙郗超也完蛋了,我看这黑手党,也是连连败绩,没什么了不起的。不如我们去结好刘裕,把他们彻底铲除,这样大权不就收回我们司马氏皇家所有了吗?”

    司马元显摇了摇头:“父王,万万不可,如此一来,黑手党的那些百年积累,就归到了皇帝手中,我们可就彻底完蛋了。一旦皇帝有了土地,丁口,钱粮,他就可以掌握自己的军队,到时候以刘裕等北府军士为将,掌握这支军队,那我们必死无葬身之地。”

    司马道子的脸色一变:“有这么严重吗?我们虽然争权,但毕竟是亲兄弟,他也只有我这一个弟弟,难不成不靠我,还真的靠那些外人?”

    司马元显叹了口气:“可是父王也是最有资格接替他皇位的人,别的外人,可不姓司马。”

    司马道子的嘴一下子张大了说不出话,头上开始冒冷汗,良久,才叹了口气:“那么,那么我去找母后,请她居中调停,我自己外出就任一个刺史,向他低头服软还不行么?”

    王国宝冷笑道:“王爷,您跟皇帝斗了这么多年,早就势成水火,这世上什么都可以分享,只有这权力是无法分享的,以前皇帝可以给你几分面子,是因为他自己也没真正掌握过权力,跟你斗的同时还要防那些高门世家趁机再次架空皇权,所以才留有余地。可这次,他是要从高门世家,黑手党的手中接掌真正的权力,为此,不惜力保已经成为世家公敌的刘裕。这正是王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你肯登高一呼,成为世家领袖,那您心心念念了多年的九五之位,可就是向您在招手啦。”

    司马道子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看着对面的王国宝,厉声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是要教孤弑君夺位?!”

    王国宝咬了咬牙:“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了,黑手党早就在皇帝身边有所布置,这是朱雀刚刚告诉我的事,那张贵人,就是他布下多年的一着杀招!”

    司马道子双眼圆睁:“张贵人?怎么,怎么会是她?皇帝对他有大恩,不仅让她从一个宫人变成了贵妇,还让她哥哥做了郡守,她怎么会是黑手党的人?”

    司马元显冷笑道:“因为如果不是黑手党的相助,这张贵人根本不可能在宫中出头,而她的兄长张法顺,多年前就是朱雀秘密训练的一个谋士,若没有黑手党相助,她一个普通女人,如何在后宫能站得住脚?甚至连前任皇后王法慧的死,也跟黑手党有关系呢。”

    司马道子吃惊地看着司马元显:“元显,你,你怎么对黑手党的事情,知道得比父王还要多?”

    司马元显平静地说道:“因为父王平日里醉生梦死,这些军国之事也只是交给王仆射去处理,自己懒得多管,所以孩儿必须为父王分忧,有些事情,接触的多了,自然也就清楚了。”

    司马道子咬着牙,看着王国宝:“是你当中间人,让元显接触到黑手党的?”

    王国宝哭丧着脸:“我哪儿敢啊,大王,是黑手党的白虎见小王爷是可造之材,多年前就开始亲自培养和接触了。能成为黑手党一方镇守的高足,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运气。”

    司马道子勃然作色道:“元显,你好大的胆子,拜这黑手党中人为师,居然都不告诉为父,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王了?!”

    司马元显平静地说道:“父王请息怒,如果要您放下这醉生梦死的生活,放弃那如花美眷和歌舞丝竹,让您成天从事这些惊心动魄的阴谋诡计和刀光剑影,您真的愿意吗?”

    司马道子的黑脸一红,摇了摇头:“要是活着不能享用这些人间极乐,那要权力又有何用?!”

    司马元显微微一笑:“父王要的是享乐,而不想承担这权力的重责,所以,就让孩儿来代您操心吧。这些年,孩儿跟着黑手党中人也学了不少权谋之术,现在,也到了该运用的时候了,这次的行动,孩儿会向父王证明自己的能力的。”

    司马道子咬了咬牙:“可是,你要对你的皇伯父下手吗?他毕竟是你的伯父啊。”

    司马元显冷冷地说道:“我的这位伯父,将来如果灭我会稽王府上下时,是不会有半点的犹豫的,皇权之争,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没有第三条路,父王只需安心等着继承大统,别的那些不好的事情,就无须知道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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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道子不满地说道:“元显,你这是想架空父王,自己独掌大权吗?父王虽然喜欢玩乐,但也不至于说连权力都不要了吧。”

    司马元显微微一笑:“孩儿自然不敢夺父王之权,孩儿这是扶父王荣登大宝呢,再怎么说,也得父王登基之后,孩儿才可能有最大的好处。黑手党那边,对于天师道非常警惕,而且很可能会把他们作为接下来要对付的对象,父王一直离不开那孙泰,如果您继续管这事,真的能狠下心跟天师道切割吗?”

    司马道子的脸色一变,看着王国宝:“王尚书,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黑手党的意思?”

    王国宝恭声道:“当然是黑手乾坤的意思,他们毕竟也是世家子弟,而天师道是想借着装神弄鬼来夺世家之权,这点是无法调和的矛盾,现在天师道的高级弟子如卢循,孙恩等人,已经跟刘裕有勾结的迹象,上次攻打邺城,卢循甚至为此尽发其卢家在河北的部下,他们可不是刘裕那个只想北伐的单纯军人,这些妖贼,野心大过当年的桓温,夺的可是天下之权哪。”

    司马道子咬了咬牙:“罢了,越说越乱,越想想烦心,还不如醉里乾坤大,这事既然如此之大,那孤也不想多管了,元显,记住,做事不要留下什么痕迹,尤其是不要亲自出手,万一事败,也推到黑手党身上去,千万不要跟我们会稽王府,有什么牵连。”

    司马元显正色道:“父王请放心,孩儿会处理好此事的。对付皇帝的事情,交给黑手党,而我们只需要处理那遗诏即可。”

    司马道子的厚嘴唇翻了翻,摆了摆手:“这些不必跟我说了,我有点累了,你们商量着办吧。”

    司马道子,说着,站起了身,习惯性地想要叫身边的美姬个搀扶,可是刚一动,就意识到今天为了密谈,已经摒退了所有的身边之人,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轻咳了两声,挪动着肥胖的身躯,走下了假山,而他的声音顺风传来:“把冰窖里的那西域葡萄酒拿来,让那些胡姬们也过来,本王要好好地放松放松。”

    当司马道子的身影消失在远方时,一个鬼魅般的黑影缓步而上,进入了凉亭,从他脸上的那白虎面具,就表明了他的身份,司马元显变得比刚才在自己的父王面前还要恭敬,拱手行礼道:“见过恩师。”

    白虎大喇喇地坐了下来,仿佛身边的这两个高门权贵是自己的下属一样,要是外人见了,一定会以为这个戴着白虎面具的家伙才是当今的皇帝,他的眼中神光炯炯,看了一眼司马道子远去的方向,冷笑道:“看起来,当年收元显为徒,还真是走对了,不然的话,只靠我们的这位沉缅酒色的王爷,怕是一事无成。”

    王国宝笑道:“白虎大人自然是神目如电,也多亏了您这些年的布置,才有了今天的结果,一切如同您的计划,我们一步步地让刘裕和皇帝走到了一起,走到了世家的对立面,如此,才是动手的好时机。”

    白虎叹了口气:“此事在我们黑手党内部一直无法形成共识,朱雀和玄武想要利用刘裕北伐,而青龙一心想除之而后快,而我,对刘裕的本身死活并不在意,如果没有了世家和皇帝的支持,他最多也只是一介武夫,成不了气候。只不过,在皇宫的布置是朱雀的手笔,杀司马曜易如反掌,难的是杀了他以后,如何处理,如何安排后事。”

    王国宝自信地说道:“这最简单了,当今太子司马德宗,是个冷暖不知,不会说话的废物,如同行尸走肉,听白虎大人上次说,那是朱雀当年的手笔,在其生母怀孕之时下了药,才生出这个废物出来,大晋的天下,不可能交给一个废物,那除了会稽王,还有谁呢?”

    白虎冷冷地说道:“别想得太美了,依大晋的祖制,哪怕是个废物,只要是正式立的太子,如果皇帝没有别的遗诏,也是会传给太子,这点在西朝不是没有过,惠帝也是个天下皆知的痴儿,还留下了何不食肉糜的千古笑话,可他照样登基为帝了啊。”

    司马元显的脸色一变:“老师,您的意思的,即使除掉了皇帝,这将来的大位,也不一定是父王的?可是晋惠帝是有贾南风这样的皇后,有其身后的贾家这个大世家扶持,但司马德宗的生母却是个身份低下的歌伎,哪来的后台呢?要对付他,可不难吧。”

    白虎勾了勾嘴角:“司马德宗自然本人没什么力量,但是他的背后不是没人,你们别太得意了,以后所有世家都会站在你们这一边,起码,昌明党的那些个核心世家,在这种关键时候,还是会站在皇帝一边的。王恭,殷仲堪,王旬,车胤,范宁,包括荆州的桓玄,不会跟你们走。”

    王国宝的胖脸之上,肥肉跳了跳,一咬牙,作了个下切的手势:“那就干脆把他们一并干掉,一了百了!”

    白虎摇了摇头:“现在连张贵人都没有联系,即使她哥哥给我们控制,但她是不是下得了这个狠心去杀皇帝,也是未知数,如果她不肯动手,我们还得另想办法,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此事,只需要做好遗诏之事即可。刺杀皇帝的事情,由我们黑手党来安排。”

    司马元显的双眼一亮:“遗诏?是立父王继位的遗诏?”

    白虎冷笑道:“当然,如果没有遗诏令你父王即位,那这天下就是司马德宗的了,我们等于白忙活,却为他人作了嫁衣。到时候我们分头行事,皇帝如果暴毙,必然宫中大乱,王尚书,到时候就需要你亲自去内宫之中,取得玉玺,然后书写遗诏,我们早就让你模仿皇帝的笔迹,不知道你准备得如何了?”

    王国宝哈哈一笑:“放心,这些年我别的事情都可以不做,就是模仿司马曜笔迹的这事,从没有放下,为的就是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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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虎满意地点了点头:“元显徒儿,这次的事情你如果办得好,那后面代你父王下令,削除,调离昌明一党各地镇守与刺史的事,就由你来做了,我们黑手党只要保留现在的那些利益,其他的事,会全力支持你的。”

    司马元显笑道:“我是师父的弟子,也是黑手党的一员,您说过,当年连司马宣王也曾经是黑手党的一员,这个组织并不是非要跟皇权对立的,放心,徒儿从加入组织的第一天起,就立誓会忠于组织,绝不会起异心。”

    白虎的眼中冷芒一闪:“很好,当年我们黑手党的前辈们曾经力助过司马宣王父子,代魏而立,平定淮南三叛,都是我们的手笔,只要你别玩得太过,再搞个什么八王之乱出来,我们自然会全力辅佐,不过这些是后话了,现在,你要借着这次的事情和将来的一系列动作,来掌握权力,一旦你能清理掉那些不听话的世家,就可以真正地掌握天下大权了。”

    司马元显连声道:“一切听从师父安排。徒儿只有一事还想请教。”

    白虎点了点头:“你是想问刘裕的安置吗?”

    司马元显咬了咬牙:“徒儿知道,刘裕这次站在皇帝一边,但是此人确实是良将,而且在北府军深得军心,如果这次将之一并诛灭,只怕北府军我们无法控制,若是王恭,刘牢之借此起兵与我们对抗,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白虎的眉头一皱,对着王国宝使了个眼色,王国宝连忙行了个礼,转身而走,假山之上,只剩下了这对师徒。

    白虎看着司马元显那还显得稚嫩的脸,冷冷地说道:“你难道想要说服何无忌,然后让他去拉拢刘裕?”

    司马元显的脸微微一红:“徒儿愚钝,只能想到这个办法,刘裕想要的无非是北伐,那给他就是。”

    白虎冷笑道:“刘裕要的,不止是北伐,你这样说,是因为你根本不了解刘裕这个人,北伐只不过是他一直打出的旗号,现在北伐已经不可能,他把我们黑手党给公之于世,可不是为了北伐,而是为了向皇帝示好,这说明他的立身之本,已经从北伐,变成了忠君!”

    司马元显讶道:“师父的意思是,刘裕也有野心?”

    白虎摇了摇头:“现在还没有,但不代表以后也没有。他多次北伐不成,给人在后面坏事,所以现在想的,是先把后方安定,不再有人能坏他的事,这就需要他真正地掌权,不仅是军权,还得是政权,不仅是团结北府军将士,还得控制朝政,他一介武夫,全无根基,要掌握朝政,只有靠皇帝了,所以,他必须要皇帝这面大旗还控制政权,所以,无论你如何去引诱,现在的刘裕,绝不可能跟你合作,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司马元显咬了咬牙:“那徒儿现在应该如何去做?”

    白虎的眼中冷芒一闪:“刘裕交给我们来对付和安排,他拒绝了跟我们现在合作,但我们也不会因此就现在对他下手,只不过,这次不能让他由着性子坏我们的大事,除掉皇帝之后,我们也不能放他回北府军,你可以暂时不用去理会刘裕,只需要去想办法拉拢刘牢之。”

    司马元显的脸上闪过一丝难色:“这,这刘牢之可一直是王恭的人啊,把他起复再用,也是王恭的功劳,当年是父王亲自上奏折,追究了他的战败之责,可以说他恨死我们了,怎么可能拉拢呢?”

    白虎微微一笑:“事在人为,刘牢之虽然跟你们有些旧怨,但不代表他会因为这些恩怨就跟你们一直为敌,就象以前谢家对他有大恩,可他也不会因为这些恩情,就把自己永远跟谢家绑在一起。王恭虽然提拔了他,但是在其内心,却并不会看得起刘牢之,而这,就是你的机会。”

    司马元显的脸上闪过一丝兴奋之色:“那我应该如何去做,才能抓住这个机会?还请师父明示。”

    白虎笑道:“刘敬宣不是重伤了嘛,你可以请何无忌引见,亲自过去探望刘敬宣,与之折节相交,大晋还从来没有一个高门世家子弟,跟一个将门兵家军汉真正为友过,更不用说你这位宗室世子了。”

    司马元显眉头一皱:“若是跟刘裕结交,我倒没什么,可是刘敬宣有勇无谋,跟他结交,甚至结拜,是不是会折损我的身份?”

    白虎的眼中闪过一丝怒火:“身份是什么,能当饭吃吗?刘裕当年还是个穷鬼的时候,谢安都知道以孙女下嫁,你跟刘敬宣交个朋友,甚至结为兄弟又如何了?你不示好刘敬宣,又怎么可能有跟刘牢之面谈的机会?你父王当年闯的祸,现在由你来弥补,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司马元显咬了咬牙:“可是,刘敬宣真的会见我吗?我手中也没有什么灵丹妙药,能治好他啊。”

    白虎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我们黑手党秘密研制的灵药,就是刘裕这次用的那种神奇药草,可以使死人肉白骨,受了重伤的活人,也能几天内药到伤除,你动作得抓紧,要是刘裕抢先一步去给刘敬宣送药,那你这个示好人家,结交阿寿的机会,也不再有了。”

    司马元显叹了口气:“明白了,我这就去找何无忌,师父,那宫中之事,就拜托你了。”

    白虎的眼中闪过一道自信的神芒:“告诉刘牢之,如果不跟着王恭发疯,以后王恭的那个位置,就是他的!”

    司马元显倒吸一口冷气:“真的要把五州都督,徐州刺史,镇军将军这些要职全给刘牢之?这可是世家的特权啊,大晋从没有过给军汉这等要职的先例过。”

    白虎冷笑道:“现在给他,以后再收回就是,用人之时就要给实际好处,大权在手时就可以随心所欲,徒儿啊,世道已经变了,你也得与时俱进才行。好了,为师这就要回去商议如何对付皇帝和刘裕,三天之内,等我的好消息!”

    他说着,转身就走,司马元显在他的身后行礼道:“恭送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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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城,西郊,一处荒废的土地庙,位于密林之中,平常的林中那鸟语兽啼,却是在这里半点也听不见,一只乌鸦扑腾着翅膀,穿林而入,却是白光一闪,几根黑色的羽毛落下,连同着这只乌鸦给切成四五段的残躯,落到了地上,两个与树皮同色的身影从树枝上落下,鬼魅般地在地上一个起落,那只乌鸦的尸体,连同地上的血迹和碎羽,就此消失不见,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荒庙之中,三个黑袍笼罩的身影,分居三方而坐,而东向的一个蒲团之上,空空如也,只有一具青铜的龙形面具,焦黑一片,被置于其上,透出一丝沉重的压抑。

    玄武冷冷地说道:“你们可知青龙留下了什么继承人选吗?白虎,也许他会跟你透露吧。”

    白虎摇了摇头:“我跟他的关系虽然比你好些,但也没到那个程度,再说要立继承人,得是对其他三人都要公开,断然没有只告诉我一人的道理。既然你不知道,那我也不可能知道了。”

    朱雀勾了勾嘴角:“大概是青龙过于自信,以为可以亲手杀了刘裕,甚至没有留下任何身后交代,他这个人就是如此,凡事不留余地,不顾后果,当初让他加入我们组织,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玄武冷笑道:“事到如今,说这个又有何用?就算他能杀了刘裕,也早存了脱离组织之心,不需要对我们组织的未来负责,所以,他就算是活着,也不可能把继任者给定好。我们还是另选新任青龙吧。”

    朱雀摇了摇头:“我们以前就曾经试着推举新任青龙,但每人都提了一个人选,不被另二人所接受,所以一直相持不下,再说,青龙这些年经营的巨大情报体系,也需要人去继承,不是我们随便可以指定一人就可以接手的,此事稍后再议,对我们现在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如何解决皇帝的事情。”

    白虎看向了朱雀:“我刚从司马道子那里过来,他已经彻底放权给了自己的儿子,而元显则是去联络刘敬宣了,继而跟刘牢之扯上关系。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应该可以把北府军控制在手中,至少可以保持中立。”

    玄武勾了勾嘴角,说道:“让刘牢之控制北府,真的是好事吗?此人无忠义可言,随时可以转换立场,我们未必能控制得了他。”

    朱雀微微一笑:“有刘裕的存在,他就只有依靠世家的力量,才能稳住军队,现在谢家跟我们合作了,只要我们能助谢琰重掌北府帅印,那就不用担心刘牢之不听话。”

    玄武摇了摇头:“我更担心谢家一旦重掌兵权,跟我们的合作就会结束了,他们现在知道了我们组织的存在,未必能容得下我们,就算出于不让我们一夜之间夺走谢家几十年来在吴地所拥有的庄园产业,他们也有消灭我们的理由。”

    朱雀笑道:“除了这些田契外,我们还有大量的藏宝,粮草,这些足以作为起兵的资本,实在惹毛了我们,干脆就解放那些吴地土姓世家,或者是武装天师道,谢道韫是聪明人,知道我们的力量,在北伐未成之前,是不会跟我们翻脸的。所以,至少这一次,或者说这几年,他们会跟我们站在同一阵营,比如这次一起对皇帝下手。”

    白虎的眉头一皱:“你就这么确定谢家也想要皇帝死吗?他们手上可没有田契,没有这个必要。”

    朱雀叹了口气:“皇帝如果不死,就会倚重王恭,只要王恭在一天,谢家就不可能重新取回北府帅印,冲着这点,他们一定会跟我们合作这回的。”

    玄武冷冷地说道:“只怕未必,也许他们只是想旁观,如果谢家真的想帮忙的话,这次就不会连刘裕也无法说服了,现在刘裕已经到了建康,准备宿卫宫中,而张贵人现在还没有下定决心动手,只怕朱雀大人的安排,未必能成功啊。”

    朱雀微微一笑:“你真的以为,刘裕就一定会拼了命地保护皇帝?且不说他有没有这个能力保护皇帝,就算有,皇帝活着,对他就是最有利的吗?”

    白虎讶道:“难道刘裕也希望皇帝死?不可能吧,只有司马曜活着,才能帮刘裕实现打倒我们的愿望。”

    朱雀冷冷地说道:“可是皇帝只想要收回权力,并不是一定要北伐,而且司马曜冷酷无情,对所有人都是利用,刘裕深知这点,他绝不甘心任人摆布,当别人的棋子,你们不要以为刘裕是个冲动无谋的莽夫,如果他真的一片忠心的话,不会把我们组织的秘密保持这么多年,在格斗场的第三阵才说出,显然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现在天下人都知刘裕忠君爱国,没人再会计较他私娶慕容兰之事,以后刘裕不需要北伐,也可以得军中人心,而揭露田契之事,更是深得普通百姓之心,至于皇帝是死是活,对他已经不再重要了。”

    玄武笑了起来:“还是朱雀大人了解刘裕,要是青龙有你对他的这种了解,也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朱雀叹了口气:“你说错了,这个世上了解刘裕的,没有人能超过青龙,他就是太清楚了刘裕的真实想法,所以才要用尽一切手段取他性命,因为青龙要的,是皇位,是真正的权力,是容不下刘裕这个可以跟他争夺人心的英雄存在,既然不能为已所用,那就一定要消灭,只是他最后还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刘裕,反倒是送了性命。”

    白虎冷冷地说道:“那是因为他落入了你的圈套,信了你的机关术,却没想到你在中间作了手脚,斗来斗去,你跟他这几十年,还是分了高下。”

    朱雀微微一笑:“野心和贪婪让他失去了理性和判断,青龙叛离我们组织,一心想要经营荆州,行王敦旧事,那就注定他和刘裕无法共存,他没有信心在战场上胜过刘裕,所以这次的格斗,就是最后的机会。如果这次他不出手杀刘裕的话,那就一定会去杀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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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武点了点头:“不错,青龙要想以荆州兵马入京,就必须要有内战的理由和借口,只有皇帝死了,或者是下诏讨伐司马道子一党,才可能打得起来。如果内战一打,刘裕必然会领北府军,站在朝廷的一边平叛,青龙想要入京称帝的梦,只怕就是难以实现了。不过,他虽身死,其情报组织尚存,会不会继续跟我们作对,阻止我们行事呢?”

    朱雀点了点头:“我相信青龙在走上格斗场前,是作了多番布置的,只是宫中之事,他恐怕是鞭长莫及,张贵人那里,我准备亲自出马,让她下最后的决心,白虎大人,至于遗诏的事情,就麻烦你多费心了,无论如何,不能让王国宝真正地写好遗诏,一定要让司马德宗,最后即位!”

    白虎突然冷笑道:“我有点明白了,其实,刘裕也许才是最希望皇帝死的那个人,他不会出手阻止我们。虽然嘴上说不跟我们合作,但他明白,越是这样说,我们越是会对皇帝下手,因为我们会害怕他们真正地在一起联手,查我们黑手党,所以只有我们动手,除掉了皇帝,那内战才打得起来,而只有内战暴发,刘裕才能真正地掌兵,如果是在平时,只凭他跟慕容兰的关系,就绝无这个可能!”

    朱雀长身而起:“那我现在就去让我们的寄奴得偿所愿吧。”

    京口,七里村外,蒜山。

    一处僻静的小溪边,鸟语花香,刘裕一身布衣,静静地立在溪边,而慕容兰则是村妇打扮,立于其身侧,溪水潺潺,泛着从林间树梢透下的阳光,映得二人的脸上阵阵发亮,慕容兰淡然道:“从彭城回来,你就一直没跟我说话,今天,却突然要带我来这里,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呢?”

    刘裕勾了勾嘴角:“就是在这里,我遇到了妙音,也就是在这里,我梦中遇到了大蛇神,还给了我那些神奇的药草,每年的春天,那药草就会在这溪边长出两棵,足够制作一颗药丸,这些年我能冲锋陷阵,虽屡受重伤而无事,就是借了这药丸之力,只可惜,今年的药丸我已经自己用了,救不了阿寿。”

    慕容兰的秀眉微微一挑:“他现在应该用不着你的这个神奇草药了,刚刚传来的消息,司马道子的世子,司马元显通过何无忌,去拜访了刘敬宣,献上了他们会稽王府的灵丹妙药,治好了你的阿寿兄弟,现在的阿寿,已经重新生龙活虎了,还嚷着要来跟你一起宿卫皇宫呢。”

    刘裕叹了口气:“司马元显在这个时候去结交阿寿,所图者可没这么简单啊,看起来,黑手党已经在为接下来的行动作准备了,通过拉拢阿寿,可以恢复跟刘大帅的联系,缓解之前因为司马道子上书弹劾大帅所结下的恩怨,从而让北府军,在接下来的内战中不至于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慕容兰微微一笑:“那么你是不是还打算继续阻止这场内战呢?”

    刘裕摇了摇头:“事已至此,非人力所能挽回,不管我愿不愿意,这场仗都是非打不可了。不过,能把这场黑手党用来清洗不听命于自己的中小世家的内战,转而变成一场挖掉黑手党百年老根的战争,也许能让坏事变成好事。”

    慕容兰点了点头:“所以,你故意拒绝跟黑手党合作,就是想逼他们提早对皇帝下手?狼哥哥,你什么时候开始,也玩起这些心机和手段了?”

    刘裕看着面前的流水,半晌无语,久久,才叹了口气:“也许郗超说的是对的,跟他们这么多年的战斗下来,我开始渐渐地抛弃原来的天真和单纯,要变成象他们这样的人了,只不过,我自问我的初心不变,玩弄这些手段,权术,只是对付我的敌人,而不是对付我的兄弟,为的只是还天下一个清平,让我下次北伐的时候,背后不再有冷箭和暗枪。”

    慕容兰的神色平静:“你带我来这里,跟我商量这些事情,却不跟胖子和妙音说,是因为你对他们已经有了戒心?”

    刘裕摇了摇头:“没有,我从没有怀疑过他们,只是我不想把他们牵连进来,如果直接回绝黑手党,事后黑手党不会向他们出手报复,他们不象我,可以舍出一切,妙音有她的家族,胖子也和江家密不可分,我若是这次败了,大不了远走高飞,去草原自由自在,可是他们却是走不了的,所以,我不能连累他们。在打倒黑手党之前,我不能让他们参与到核心之事。”

    慕容兰叹了口气:“果然和我想的一样。现在能帮上你的,也只有我了,狼哥哥,我在格斗场就说得很清楚,如果你想退出纷争,解甲归田,那我就随你平平淡淡,长长久久,做一对普通的民间夫妻,如果你放不下你的雄心壮志,想要建功立业,那我也会为你尽最大的努力,除了,除了要对付我自己的祖国和族人外,我可以帮你一切的事。”

    刘裕转手拾起了慕容兰的素手,轻轻地在手背上摩挲着,柔声道:“爱亲,这一世有你相伴,真好。现在我已经不可能再回头去当一个京口农夫了,既然我想退出这些纷争,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就象青龙他们,我都已经去中原发展,不触碰他们在南方的利益了,他们还是要处心积虑地坏我的事,即使我回到京口,他们仍然会千方百计地要利用我,我手中没有权势,家人又会成为他们手中的棋子,谢家不可能再象以前那样保护我娘和弟弟,所以,我必须要承担起来保护我的家人这一责任,也包括,要保护你。”

    慕容兰微微一笑:“保护自己所珍爱的人,需要足够的力量,所以,你必须一步步地取得这样的力量,这个道理,你现在终于明白了,只不过,踏出这一步,就有违你以前做人的不少原则,甚至要去牺牲和伤害别人,这点,你良心上真的能过得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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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裕咬了咬牙,看着面前的溪水,缓缓地说道:“在战场上,我的决断,每一个都会让成百上千的人去冒生命危险,每一个命令,都会让很多人去送死,如果要说良心会痛,那我的心早就死了千次万次了,但只要是为了胜利,那这些牺牲,都是值得的。”

    “而我现在的这场战争,虽然悄无声息,却比血肉横飞的战场,更要凶险千万倍,我不能输,所以,必须要有所取舍,我不会主动去害人,但如果有人要想设局害我,那我必然要进行反击。皇帝并不是真心对我,而是要利用我来对付那些世家大族,收回权力,等做到这步后,就会象猜忌抛弃谢相公一样地抛弃我,这点,妙音说得没错。”

    慕容兰笑道:“所以,你其实是希望黑手党帮你除掉这个贪婪的皇帝?”

    刘裕叹了口气:“其实,我从来不是忠于皇帝这个个人,而是希望天下太平,时局稳定,皇帝再坏,只要不是象那些暴君一样地残害百姓,起码也会是天下共主,有他在,各方势力可以平衡,不至于象前朝那样八王内战,打得生灵涂炭,最后让胡人趁虚而入,神州陆沉。这是最让我痛心的地方,所以,我忠的不是皇帝,而是天下的汉人黎民。”

    慕容兰点了点头:“这点上汉人和鲜卑人是一样的,只可惜,现在我大哥的身体不知道还能撑多少年,如果他真的不在了,我的那些侄子们,怕是多半会生出异心,也来个八王之乱,亦未可知。”

    刘裕勾了勾嘴角:“你前日里跟我说过,上次邺城之战,拓跋魏国出兵助你大哥,但是事后因为黑火焚城,他们没有得到什么战利品,草原各部心中有怨气,而这时候刘卫辰向你大哥进贡三千匹战马,以求结交,这批战马在路上就给北魏劫了去,现在两国已经接近翻脸绝交了,是不是?”

    慕容兰叹了口气:“这几天你没跟我说话,其实事情又有了新的进展,你在格斗场的这段时间里,大哥已经挟着邺城之战的余威,主动出击,丁零翟钊,在邺城几乎送光了主力,再也无力对抗我大哥的大军,在黄河两岸游荡多年的翟氏丁零魏国,也就此覆灭,翟钊带着少数残部,去投奔了慕容永。”

    刘裕冷笑道:“你大哥还正愁找不到借口去打慕容永呢,这下子他收留翟钊,加上之前收留了刘显,更是让你大哥有了出兵的理由。”

    慕容兰点了点头:“是的,而且北方的平衡给打破,自从朱序撤离中原,卢循等天师道势力也带着大批信众来江南后,晋国在中原的防守形同虚设,自顾不暇,哪还敢跟燕国大军争锋?关中两秦激战正酣,西燕孤立无援,又在上次的洛阳之战中损失了过半的主力,慕容永分兵把守太行八陉,却被我大哥以声东击西之法,屡次调动其主力疲于奔命,几个月下来,已经是师疲卒乏,难以为继,可我大哥却出奇不意地击破井陉,直出长子,慕容永野战不利,退守孤城,并州各地的西燕鲜卑人,纷纷投降,胜负之势,已不言自喻。”

    刘裕勾了勾嘴角:“于是我的好阿干,在这个时候准备出兵去援救慕容永,是不是?”

    慕容兰微微一笑:“不仅是拓跋珪,就连刚刚在雍州上任的郗恢,也是派出八千守军,以杨佺期为将,准备去救援慕容永,他们都知道,翟氏丁零已经完蛋了,若是西燕再完蛋,那大燕接下来的目标,就是他们了,以我大哥的个性,绝不会留着强大的敌人在身后威胁自己的子孙后代。”

    刘裕叹了口气:“但愿他们还来得及,西燕若在,也能为大晋接下来争取数年时间。不过,我的好阿干这几年能一统大漠南北,端地的了不起的英雄豪杰,我这些年来最正确的事情就是跟他成了朋友,有他在,你大哥还不至于横行天下。”

    慕容兰摇了摇头:“拓跋珪能力确实是强,这点我承认,但他本性凶残,嗜杀成性,在草原上,那些顺从他的部落,他会非常慷慨,但是不听从他的部落,他却是可以把部落中高过大车轮子的男丁全部斩杀,女子分赐诸军,如此暴行,让人毛骨悚然,以后若是北魏真的向南侵入中原,就是你们汉人的灾难了。”

    刘裕咬了咬牙:“所以,我得尽快北伐成功,不教胡马踏入汉关半步。这也是我得逼黑手党早点对皇帝下手的原因,内战既然无法阻止,那晚打不如早打,早点结束,我也能早点安排将来。”

    慕容兰正色道:“你的意思,是要我撤去对皇帝的安全保护吗?”

    刘裕点了点头:“就算你全力安保,也是防不住的,黑手党有各种阴招,下毒,色诱,行刺,这些我们无法贴身,挡不住,毕竟皇帝不可能信任我们到连他跟别的女人睡觉也允许我们在一旁守护。”

    慕容兰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你就不应该答应入宫宿卫,这样皇帝若出了事,就是你的责任了。”

    刘裕笑道:“护卫不力也不至于丢了性命,最多是解职回家,我也正好可以先观望一下局势的发展。如果我现在回北府,势必会跟大帅起了冲突,到时候引起北府军的分裂,就不是好事了。”

    慕容兰看着刘裕的眼睛:“那你等刘牢之在军中建立了足够的威望,这时候回去,又有谁会听你命令行事?”

    刘裕哈哈一笑:“起码,这次来戏马台的那些兄弟,会一直跟着我,五万北府,其精英不过是这二三千军官,只要他们认我是兄弟,那我就有信心以后成为北府统帅,刘大帅或许可以以利诱之效一时之力,但我相信,他们的心,会跟我在一起。”

    慕容兰的眉头一皱:“那你是准备让你的这些兄弟们先跟你一样解甲归乡,暂时不参与内战?”

    刘裕点了点头:“不错,比如飞豹幢的兄弟们,我已经给他们都说过了,无忌回王府,凭子和阿寿养伤,至于兔子,跟着杨佺期去了荆州,去找医术高明的殷刺史大人治他的那张兔子嘴,这就叫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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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兰笑了起来:“说到底,你还是不想让兄弟们卷入内战啊。”

    刘裕叹了口气:“是啊,既然不能阻止,那就尽量保护住自己的兄弟吧,还能怎么办?刘大帅新招的那些个骄兵悍将们,也许是巴不得有战事,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但是我的老兄弟们以后是要北伐建功的,可不能在这次内战中白白牺牲。而且,我始终觉得,昌道两派相争,却可能会导致天师道的崛起,这些妖人,才是我真正担心的。”

    慕容兰的脸色一变:“天师道?他们会趁机作乱?孙泰只怕没这个野心吧。”

    刘裕咬了咬牙:“孙泰父子确实只想捞钱,可是孙卢徐这三杰,却是野心勃勃,尤其是卢循,他做梦都想当教主,而且是不择手段,黑手党现在意识到了天师道的威胁,可能会从以前的利用转而变成铲除,一旦对孙泰他们下手,孙恩卢循等人必然会起兵作乱,这才是真正可怕的,上次中原之战后,几十万信徒被他们迁入吴地,分散到各个庄园,这些人只听命于天师道,一旦登高一呼,那必然会成为点燃整个大晋的野火,即使是黑手党,也无法控制这场火势了。”

    慕容兰点了点头,肃然道:“所以,你要留下老兄弟们,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平定天师道的作乱?”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那些为了争权夺利的内战,我能不参与就不参与,听着就觉得恶心,但是如果是为了阻止天师道取得天下,那宁可不北伐,我也要积极参与,长生人给我的印象太深,我不能让这世界变成一个人人都是行尸走肉的人间,所以,我得尽可能地为这一天作准备。”

    慕容兰勾了勾嘴角:“那也许你可以让皇帝下诏,取缔天师道,或者至少是把你的想法跟他商量,由皇帝下令,比自己在暗中准备要来的好。”

    刘裕叹了口气:“就是因为做不到这点,我才只能选择这样的办法,爱亲,天师道的力量,对下来源于这些给他们洗了脑的信徒,而对上,来源于那些神奇的五石散,即使没有黑手党相助,他们的丹药之术也是独一无二,京城中的高门世家子弟,甚至是皇室宗亲,已经离不开这东西了,如果他们没有明确的反行,如何让皇帝下诏取缔?卢循他们在中原,在北方做的事,查无实据,无法直接定罪。只凭我的证词,不足以将之铲除。”

    慕容兰笑道:“佛道一向不两立,也许你可以通过妙音,让皇帝大力推崇佛教而不是道教。这样也可以削弱天师道。”

    刘裕摇了摇头:“我不能再把妙音扯到这些事情中来,现在她需要做的,是尽可能地远离皇帝,而不是再跟皇帝或者是会稽王搅和在一起。爱亲,今天我找你,是希望你能帮忙安排好娘和道规,道怜,至少不要象上次那样,给白虎控制了他们,我才只能在格斗场自证清白。”

    慕容兰点了点头:“放心吧,这次我会安排好的,一早就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不会让人再控制为人质。你可以放心地去做你的事。”

    刘裕深深地吸了口气:“那家中的一切事情,就拜托你安排了,兴弟现在还是不能接回来,放在谢家对她比较安全,可怜了我们的女儿。”

    慕容兰的眉头一皱:“你真的觉得,放在谢家好吗?如果娘和道怜他们不在,那黑手党如果要下手,就只有对我们的女儿了,现在这种情况下,夫人未必能顶住黑手党的压力。也许,我们需要找个新的人家,来寄养我们的孩子。”

    刘裕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如果是托在我们别的北府兄弟家里,别人一查就知道,只有放在值得信赖,又跟北府军现在没有瓜葛的人家里,才能安全。你看,徐羡之家如何?”

    慕容兰双眼一亮:“就是你从小的跟班,发小徐羡之?”

    刘裕点了点头:“正是,他也算是小世家的子弟,祖父徐宁曾经做过江州刺史,父亲徐祚现在在上虞当县令,我跟他自**好,跟胖子和他从小玩到大,他是标准的文士,身体瘦弱,所以没有办法加入北府军,这些年来,他跟着其父亲迁居上虞,自己也给征辟为当今太子太傅,有副相之称的王雅的主薄,有一些权势地位,如果我们把兴弟易容改姓,放在他家寄养,相信别人绝不会察觉到。”

    慕容兰点了点头:“徐羡之的身份倒是非常合适,不在你的北府兄弟之列,只是你跟他自幼相识,多年未曾深交,这个人,靠得住吗?”

    刘裕斩钉截铁地说道:“京口我儿时的玩伴成百上千,但真正可以托以性命的,也只有胖子和他了,这个人是绝对可靠的,而且,我也敢肯定,在这种情况下,敢收留我们家兴弟的,也只有羡之了。而且,胖子现在已经处在明面上,世人皆知他跟我的关系,这是好事,也是坏事,你搞情报之事,应该知道,藏在暗处的眼睛,往往更起作用。”

    慕容兰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需要徐羡之来为你谋划情报方面的秘密之事吗?”

    刘裕长舒了一口气:“黑手党的力量,除了在于手中的田契,还有那些阴影之中的秘密据点,世代忠仆,钱粮宝藏。既然可以要挟世家,也可以危急之时放手一搏。我也需要这放手一搏的力量,不能给人杀到头上,也只能举家逃亡,爱亲,我希望通过这次的事,你能和羡之一起,把这些秘密的力量建立起来,以后,也许会对我有大用处。”

    慕容兰微微一笑:“看来我的夫君已经真正地定下了以后掌握大权的志向,不再是纯粹的北府军人了,这样的你,我喜欢,这样的事,我也一定会去做。只是,刘穆之是情报老手了,这徐羡之要是从现在培养开始学起,恐怕还要费些时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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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裕微微一笑:“他的情报之才,可不在胖子之下,十年前还是少年时,就已经在吴地暗中搜集天师道的各种情报,世家的各种消息了,而黑手党的存在,我没跟他透露过半个字,他也自己查了出来,羡之是天生的情报天才,顶尖的幕僚,跟我这些年来一直秘密有联系往来,现在,是派上大用场的时候啦!”

    慕容兰笑了起来:“所以,你就让他一直藏身在附近,把我们夫妻的这些话,说与他听,是不是?”

    刘裕笑着点了点头,对着面前的溪流说道:“可以出来了,羡之。”

    一阵流水声响起,从溪流里,站起了一个穿着贴身水靠,浑身上下湿漉漉,年约三十许人的小个子,一双眼睛晶亮发光,神彩飞扬。

    他的嘴里插着一根芦苇管子,一边向前走,一边把这根管子吐掉,不算长的山羊胡子上,挂满了水滴,此人正是刘裕的发小徐羡之。

    刘裕转头看着慕容兰:“爱亲,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到羡之的存在呢?”

    慕容兰淡然道:“在你提到天师道的时候,面前的溪流感觉有点小小的异动,象是水下有人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一下,然后,我就看到这根苇管了,徐兄弟,你的闭气功夫实在了得,若不是自己心动了一下,我是不可能发现你的。”

    徐羡之一边脱起身上的这副水靠,一边叹道:“那是我修炼的还不行啊,天师道的徐道覆,算是我的远房亲戚,我家离开京口,也是受卢悚当年作乱的连累,不过慕容姑娘请放心,现在我们家,已经跟天师道没有任何关系了,而他们的真正面目,我也一清二楚,这些年在吴地没有少跟他们打过交道,也正是因为看到了太多惨无人道的事情,才了解了他们的另一面,才会坚决地跟他们抗争。”

    刘裕点了点头:“羡之,咱们兄弟多年,不必这样客气,若不是你跟我一直通报吴地民间的情况,我也不会对天师道有如此的戒心,现在卢循从中原来回来的那十余万部众,怎么样了?”

    徐羡之换了一身樵夫的衣服,正色道:“这些中原的百姓,分批前往各大世家的庄园,就跟以前的那些北方流民一样,江南世家个个欢心鼓舞,以为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可是这些人去了各个庄园之后,就开始暗中串联和组织,以卖身钱周济四周的其他信众,可叹那些庄园主们,还给蒙在鼓里呢。”

    刘裕的眉头一皱:“他们串联和组织什么,是想要谋逆起事?难道黑手党同意给他们那些军械粮草?不可能吧。”

    徐羡之摇了摇头:“没有,黑手党倒是很清醒,对于天师道的这些小动作很警惕,甚至以聚众淫祀的举报,摧毁了他们的几起暗中聚会,这让天师道的活动也有所收敛,转入了地下,不过,以我对他们的了解,现在天师道只是想暂时潜伏,等待时机,一旦内战爆发,他们必然会有所行动。”

    刘裕勾了勾嘴角:“那行动的人,是孙泰,还是孙恩卢循?”

    徐羡之正色道:“孙泰和他的几个儿子到处开坛授业,大肆地搜刮香火钱,可是孙恩和卢循,还有我的好族弟徐道覆,却是暗中在各地活动,散尽从中原带来的钱财,去周济各地的庄客,佃农,以结人心,以我看来,孙泰没有什么大志,真正有野心的,是年轻的那三个家伙,寄奴,你要当心,徐道覆最近好像开始研习兵法战术,甚至经常会以弟子进行操练,不可小视啊。”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天师道虽然有野心,但毕竟不是正规军,除了长生人外,我对他们打仗没有太多可担心的,就算徐道覆学了点兵法,手下没有百战精锐,只是会单打独斗的剑客,是无法在战场上取胜的。如果能借这次内战,既收回黑手党的田契,耗尽他们的藏宝与钱粮,又能把天师道这个危险的组织一举铲除,才算是功德圆满。”

    徐羡之微微一笑:“那就要看你的策划了,我现在做不了别的事情,但是保护兴弟,还有继续盯着黑手党和天师道,还是可以做到的。”

    刘裕点了点头:“经费上如果吃紧,随时跟我说,我会让胖子想办法搞钱的。”

    徐羡之摇了摇头:“这倒不至于,我在上虞这些年,也收服了不少手下,而且上虞有我们徐家的不少庄园产业,维持几百人的情报组织,绰绰有余。倒是你,如果以后真的想招兵买马,那是需要很多钱的。”

    刘裕叹了口气:“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的我,还是要早点入宫宿卫,司马曜毕竟是皇帝,如果能救他一命,还是尽量救吧,未必是真的要他死,才会发动内战,如果他活着,也许可以随时制止内战。”

    慕容兰沉声道:“狼哥哥,这个时候就不要妇人之仁了,司马曜已经不可能救下,几乎所有人都要他死,而且他活着,只会坏你的事,你只需要在一边旁观就行。”

    刘裕勾了勾嘴角,转头对徐羡之说道:“想办法给副相王雅提个醒,最近一定要留意会稽王的动向,如果皇帝出了什么意外,千万不要让司马道子有修改遗诏的机会,如果司马道子登基为帝,一切都完了!”

    徐羡之笑道:“这点你倒不必担心,王国宝和王雅素来不对付,不过王雅也并非昌明一党的人,当年王恭和殷仲堪上任之前,皇帝曾经问过他的意见,他说这二人志大才疏,缺乏历练,必然会惹出天大祸事,不过皇帝最后还是没有听他的。但也就是因为他持身中立,皇帝才会把太子少傅一职给他,也算是变相地让他保护储君,我相信,没有人比他更反对司马道子即位了。”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光王雅还不够,王恭的弟弟王爽,现任黄门侍郎,在宫中待诏,他的手上有玉玺,你想办法给王爽提个醒,让他这些天千万看好这个玉玺,不管谁来,也不能取走,除非是皇帝本人亲至。我会亲自去协助他看守这个玉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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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鹰啸传来,慕容兰的脸色微微一变,抬头看向了头顶,刘裕勾了勾嘴角,只见这只飞鹰凌空而下,慕容兰本能地伸出手想去接,却是刚伸一半,就停在了空中,因为,她发现,这只并不是自己的信鹰,而这只飞鹰,却比平时的鹰要大了一倍有余,可谓巨禽,站在刘裕那宽阔的肩膀之上,仍然盖住了他小半个身子,而它的脚上,却是绑了一只羊皮细卷,比起寻常传信用的细竹筒,也要大上了不少。

    徐羡之微微一笑:“久闻极北之地,会产一种叫海东青的猛禽,今天算是见识到了,看来慕容家虽然入主中原多年,但仍然可以在白山黑水间取得这种海东青啊,只不过,这只海东青怎么会在寄奴哥的肩头落下呢?”

    刘裕取下了羊皮细卷,一挥手,海东青振翅而起,直上云宵,很快,偌大的身形就变成了一个黑点,消失于云层之中,如此迅猛的速度,让徐羡之都为之色变,笑容凝固在脸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慕容兰叹了口气:“现在我们慕容大燕,已经不再有这种海东青了,此物产于极北,即使是辽东龙城,我慕容氏燕国的祖居,也要再向北走几千里,直到勿吉人的地区,才能见到这东西,这些深山老林中的勿吉人,只臣服于草原的霸主,年年进贡,所以这只海东青,恐怕是狼哥哥的草原阿干派来的吧。”

    刘裕展开了手中的羊皮卷,尽管他现在经过多年的历练,已经可以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崩于眼前而神色如常,可是看到这个细卷上的字后,仍然不免瞳仁猛地一收缩。

    慕容兰笑道:“怎么,你的阿干又带来什么好消息了?是不是在草原上太顺利了,所以向你夸耀一番,还是想你了,要你回去跟他喝酒?”

    刘裕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都不是的,昨天的最新消息,慕容垂亲自领兵攻破长子,生擒慕容永,西燕是彻底完蛋了,拓跋珪派兵救援慕容永不及,已经跟慕容垂彻底翻脸绝交,两国大战,就在眼前!”

    慕容兰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这么快?虽然我知道魏燕必有一战,但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发生了!”

    刘裕沉声道:“拓跋珪请求我想办法让大晋出兵攻击燕国,迫其分兵,可惜,他高估了我的实力,也不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不过,我们的动作要加快了,也许很快,北方就会有剧变。”

    他说着,转身就向着林外走去,他的声音远远地顺风而来:“我得马上去见皇帝了,爱亲,娘和弟弟,就交给你了,代我向兴弟说抱歉,这回爹还是不能再见她了。”

    他的声音渐渐地远去,而身影也消失在密林之中,徐羡之叹了口气:“这些年,真是苦了兴弟了,嫂子,我大哥就是这样的性格,你可多担待点。”

    慕容兰对外界的一切已经置若罔闻,她的目光投向了北方,喃喃自语道:“大哥,面对拓跋珪这头成长起来的草原苍狼,你这回还能赢吗?”

    长子,城头的西燕大旗,已经换成了后燕的龙旗,城外的一片空地上,几十名西燕的文武重臣,如尚书令刁云,大将慕容逸豆归等,全族长幼,无论男女老少,被如狼似虎的后燕军士们,如同屠宰牲畜一样,拖到一个个大坑前,随着带兵将校的一声声令下,刀光闪闪,人头滚滚,无头的尸身就这样栽倒在那些大坑里,而千余名西燕降军,则是面如土色,把一个个填满了尸体的大坑覆土填平,而那几十名曾经身份尊贵的西燕重臣们的首级,则被插在一根根尖木柱之上,立于长子城门之外,慕容麟一脸杀气腾腾,指着这些首级,高声道:“这就是谋害先帝的反贼们的下场,所有鲜卑子民,当以此贼为戒!”

    城外的惨叫声与哭喊声,还有那些西燕投降军民战战兢兢的欢呼声,随风传进城内宫城的大殿,殿上站满了顶盔贯甲的后燕军士,慕容垂一身金甲,坐在胡床之上,他的面前摆着一个沙盘,而与之隔着沙盘对坐的,则是须发花白,失魂落魄的西燕皇帝,被五花大绑着的慕容永。

    慕容农一脸兴奋地说道:“父皇,伪酋慕容永,被孩儿亲自生擒,他本是想逃向北方秀容川方向的,幸亏父皇有先见之明,早早地派孩儿率兵拦截,不然的话,只怕真的会让他逃了。”

    慕容宝的脸上肥肉在跳着:“父皇神机妙算,我等皆以为慕容永一定会逃向南边的东晋,毕竟,晋国的雍州兵马已经出动救援了,而北方的拓跋珪,却是我们的属国,您是怎么会知道,北魏居然敢出兵救援西燕呢?”

    慕容垂淡然道:“因为晋国虽然公开出兵,但不过是虚张声势,刘裕被拿下,北府军撤回,而荆州也刚刚落入桓玄之手,他们内部四分五裂,斗得不可开交,这时候根本不可能起大兵来援,郗恢不过是新官上任,作作姿态罢了,顺便也找个借口跟朝廷索要钱粮兵马,不足为虑。”

    “可是北魏就不一样了,上次他们看到邺城被黑火摧毁,于是就起了不臣之心,更是公然抢夺刘卫辰进贡给我们的战马,前一阵拓跋珪借口要出兵征伐柔然,调集了五万兵马,可是这五万兵马,却是不知去向,要是打柔然,有何保密的?所以他一定是派兵秘密南下,想要接应慕容永,这点小心思,朕要是看不出来,这么多年岂不是白过了?!如果没有北魏兵马的后援,慕容永又怎么敢出城与我军决战呢?!”

    所有的慕容垂的子侄们个个恍然大悟,齐声道:“父皇英明神武,孩儿不及也。”

    慕容垂在一片山呼海啸般的马屁声中,冷冷地看着面前的慕容永,摆了摆手:“你们全都退下吧,朕跟这位长安时的故旧,说说道别的话。”



    大殿之上,很快就从刚才的人满为患,变得冷冷清清,慕容永的面前摆着一壶酒,还有一个金色的酒杯,他揉着自己那被勒得乌青的手腕,眼中已无神色,而对面的慕容垂,只有慕容凤持槊立在一边,目光中透着警惕。

    慕容垂看着慕容永,轻轻地叹了口气:“慕容永,事到如今,咱们也可以面对面地说说心里话了。从高高在上的皇帝,到今天将死的阶下囚,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呢?”

    慕容永抬起了头,乱发之中,目光中透出一丝不甘:“若不是,若不是我给拓跋珪骗了,出城与你决战,你岂能这么容易胜我?!”

    慕容垂叹了口气:“你也是纵横一世的老江湖了,却还相信一个娃娃的空口白话,一败涂地至此,也一点也不冤枉。”

    慕容永咬了咬牙:“拓跋珪是真的出兵了,他绝不是与你合谋,这点我确定无疑,告诉你吧,刘卫辰献马之事,就是我的一手策划,我故意要他的马队经过我们并州,然后让拓跋珪出手抢夺,若非如此,你们怎么会跟这些草原蛮子真正地反目为仇呢?”

    慕容垂的眼中闪过一丝怒火:“搞了半天,原来是你在使坏,离间我们跟北魏的关系,哼,不过最后你还是给北魏出卖了,拓跋珪只是利用你来消耗我们大燕的实力,而并非真的敢跟我们正面对抗,这回我就是火速出兵,打了你们一个措手不及,我自率大军来台壁,你的粮储所在地与你对峙,而分兵让我诸子率领,分越太行八陉,全面攻击,你不施仁义,连年征战,部下军民早就不堪其苦,我大军一到,纷纷主动请降,最后你只剩这长子孤城一座,岂能不败?!”

    慕容永哈哈一笑:“仁义?我们鲜卑人何时讲过仁义?不过是以力称王罢了,你慕容垂在河北这些年,不照样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吗?你屠城杀人的事情,做的少了?只不过我没有你这样的黑心,居然连自己的都城也能一把火烧了,只恨我没有及时把你的阴谋公之于世,让你部下离心!”

    慕容凤厉声道:“大胆狂贼,死到临头,还在这里大言不惭,陛下,请速斩此贼,免得他再造谣中伤!”

    慕容垂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不必,反正他快要死了,就让他说个痛快呗。慕容永,你只看到了我的表向,却没有看到我的内在,不错,邺城的火是我放的,可是没有人相信这点,你就算喊破嗓子,我的部下也不会相信这些事是我做的,可是你呢,你引草原蛮子以为外援,允许他们先行掳掠战利品,这些公开的事情,让一直跟随你的部下离心,所以我大军一到,他们就纷纷请降,弄不清你的基本盘,才是你输的根本原因。”

    慕容永闭上了眼睛,喃喃道:“你说得不错,但我又有何办法呢?我出身慕容皇室的远亲,连个宗室也算不上,当初西燕诸将击杀慕容冲,然后经过了多次火并,才推举我为首领,这些人今天可以拥戴我,明天就可以杀我另立他人,换了是你,会把这些人看成自己人吗?”

    慕容垂笑道:“我的部下跟你一样,也是鲜卑人,可是我的儿子们,侄子们却能为我分忧,把他们管得很好。慕容永,你要知道,一个好汉还要三个帮,没有绝对信任的子侄,你是在这个乱世里成不了事的。”

    慕容永突然笑了起来:“是吗?慕容垂,你的这些子侄真的能帮你的忙?不错,他们确实个个英雄,人人厉害,可是就是因为他们一个个太厉害了,将来必然会为了夺你留下的皇位,自相残杀,你别以为今天你赢了,明天,也许你的下场,会比我更惨!”

    慕容垂的脸色一沉:“我不是你,也不是先帝,我有的是办法管好我的儿子们,你就不用操心了。慕容永,你以下犯上,诛杀先帝慕容冲,还杀了我在你军中的四个孙儿,如此恶行,天理不容,本应以最残酷的刑罚,将你焚烧祭天,可是念在你曾经攻克长安,为大燕报得国仇,以这个功劳,我只赐你一杯毒酒,让你安心上路。”

    慕容永冷笑道:“我对你最大的功劳,可不是攻下长安,而是帮你杀了慕容冲,不然的话,有这个正牌的大燕皇帝在,又岂能容你得登大位?!今天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只希望你能善待我们西燕的子民,他们同样是我们鲜卑族人,在这个乱世中,只有本族之人才是值得信赖的,不管怎么说,我们的内战分出胜负,可不要把慕容鲜卑的祖辈威名,败在外人手中!”

    慕容垂点了点头:“这些话,我记下了,你放心,除了曾经亲手杀害过慕容冲的刁云等人外,我不会株连其他人,有刁云这些老弟兄们陪你一起上路,想必你也不会寂寞。”

    慕容永叹了口气:“在我死前,我最后提醒你一句,南边的刘裕,北边的拓跋珪,都是一世枭雄,将来能灭你国家,亡我大燕的,必是此二人也。你已经过近七旬,不可能与这样的年轻后辈相争,要想让我大燕国祚存续,最好的办法是西连姚秦,刘卫辰,以牵制拓跋珪,而对刘裕,则要利用晋国的高门世家,想办法在晋国挑起内战,使刘裕无暇北上,如果你能做到这两点,或可延续几十年国运,如果你做不到,最好趁着你的有生之年,放弃中原和河北,退往关外,让晋国和北魏在黄河一带争夺,如此,方可存我鲜卑元气!”

    慕容垂冷冷地说道:“不必,等我先灭了拓跋珪,再去收拾刘裕,当我一统天下,扫清宇内之时,会告诉你我的赫赫武功的。”

    慕容永冷笑一声,举起面前的金杯,仰头一饮而尽,毒酒入口,顿时七窍开始流出黑血,在他倒下之前,他突然狂笑起来:“慕容垂,我在地狱的门口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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