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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徐羡之长叹一声:“这就是我一定要来找你的原因,因为有一件惊天的秘密,我必须要告诉你,那就是黑手党朱雀的身份,他不是别人,正是会稽内史,王右军的次子王凝之!”

    刘裕吃惊地张大了嘴:“居然是他?你是如何知道这,这个消息可靠吗?”

    徐羡之咬了咬牙:“是夫人亲口告诉我的,绝对可靠。我去山阴之后,就把上虞城的情况向王凝之作了汇报,他毕竟是整个吴地的最高官员,当时我还不知道他就是朱雀,他倒也不是太惊讶,似乎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之后就吩咐把我安置在他的内史府之中,那些天他成天在外奔波,布置城防,几乎很少回官邸,府中一切,都是夫人在照应。连我在上虞一带布下了情报组织的事,她都一清二楚,当面跟我挑明了,当时还吓了我一跳呢。”

    刘裕点了点头:“夫人是最优秀的谍者,长期负责谢家情报的眼线,你虽然做事缜密,但在她们谢家的地盘上搞谍报,应该是逃不脱她的眼线的,只是她知道你没有恶意,所以一直没有动你罢了。”

    徐羡之正色道:“是的,她和我的谈话极为隐秘,而且,她似乎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虽然没有点破,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我在吴地主要是监控天师道,而她也做了同样的工作,但是孙恩卢循他们上次躲进了海岛,茫茫大海,我们的谍者也难以查到他们行踪,所以这次给他们突袭,才会如此被动。夫人的本意是避其锋芒,暂退吴地,调北府军平叛,但是王凝之却舍不得他们王家在吴地的基业,不想离开,所以夫人也只能跟着留下。”

    刘裕叹了口气:“这么一说,我倒是能理解朱雀了,如果王凝之真的就是朱雀,那以黑手党的规矩,他弄出来的天师道三杰,必须要自己处理解决,否则就得跟谢相公一样,自尽保全家族了。而且朱雀一脉百年来的藏宝,军械,药丸都在吴地,一旦退了,恐怕就再也拿不回来,毕竟天师道只怕已经从青龙那里知道了他们的藏宝位置,如果不是郗超留下的这些资源,他们也不会如此迅速地成事。我原来一直以为洛阳时的那些长生人的药丸是朱雀给的,现在看来,给他们药丸的,不是朱雀,是青龙。”

    徐羡之咬了咬牙:“不仅如此,天师道还早就串通了吴地的土豪们,登陆之时,几乎是八郡的土豪群起响应,官军中大量叛逃倒戈,不少州郡是直接就给这些叛变的官军拿下,斩杀长官,响应妖贼。即使是那些控制住局势的州郡,官军也在正面不敌天师道以长生人为头阵的大军,一触即溃,十天左右,就几乎只剩山阴一座孤城了。”

    刘裕冷笑道:“朱雀敢在这个时候去这样的险地,想必也是有药丸之类的东西可以制造出大量类似长生人这样的怪物,谢家在吴地深得人心,即使是天师道作乱,也会有大量的庄客佃户去投奔山阴城,王凝之此时带着谢夫人前去,就是想用谢夫人的影响力,吸引大量的佃户来城中,取得他们的信任,然后骗他们吃下那些药丸,就象当年卢循在洛阳做的那样。”

    徐羡之长叹一声:“寄奴哥,我是服了你了,你人不在吴地,可是说的却跟那里发生的情况,分毫不差,不错,就是如此,但是夫人却一直不看好朱雀,说郗超如此布局,定是早就会算准朱雀会用这招反击,所以一定有办法破朱雀的那些个鬼兵。”

    刘裕点了点头:“这个道理,朱雀未必不明白,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即使逃得一命,回去也无法逃过黑手党的问责,还是一死,不如放手一搏,其实他这一招也很毒,如果成功了,那骗谢家佃户服下这些药丸,这些谢家佃户会转而恨起谢夫人她们,谢家的百年声誉,也就毁了,我不明白,为什么夫人会答应帮他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夫人又不是黑手党一员,没必要陪着朱雀这样疯狂。”

    徐羡之摇了摇头:“这话我也问过夫人,但夫人却只是苦笑不答。她说情况也许会很糟糕,要我早点突出来,把这里的一切告诉你,我儿子逵之长期寄养在夫人那里,所以我在天师道贼军来之前,就带着少数的护卫,护着我们的一对儿女,离开了山阴城,后面听说王凝之的鬼兵果然不好使,他本人在城头自焚了,而夫人也没逃得出来,王凝之的四个儿子全部死在乱军之中,包括护卫夫人的庶长子王蕴之也给贼兵乱刀分尸,夫人亲自带着少数护卫抵抗,听说还手刃了几个贼人,但最后也给妖贼所擒!”

    刘裕的脸色一变:“怎么会这样?她为什么没有逃出来?”

    徐羡之叹了口气:“夫人说过,在城中的这么多百姓,这么多谢家的佃户,庄客和他们的家人,是因为信任谢家,信任她这个谢家掌门人,才会一路来投的,她可以扔下自己的丈夫,但不可以抛弃这些百年来一直信任和跟随谢家的佃户们,一定要生死与共。我想,这才是她留下的原因,而不是为了朱雀。”

    刘裕的眼中泪光闪闪:“不错,这才是夫人的性格,只是,以天师道妖贼的凶残,夫人,还有城中的百姓只怕是凶多吉少!怪我,都怪我,没有早点领兵前去,才让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我,我怎么对得起相公大人和玄帅,怎么对得起妙音?!”

    他越说越痛苦,开始不停地捶起自己的胸口来。

    徐羡之正色道:“寄奴,事情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后来听逃出来的百姓说,妖贼孙恩没有杀夫人,也没有象在别的地方一样,纵兵屠掠,而是下令会稽城封城三天,不许妖贼进入,只允许少数弟子在城中维持秩序,还有,城中的百姓,愿意留下的可以加入妖贼,不愿意留下的,也听其离开。听说夫人也带着王凝之父子的尸骨,就在回建康的路上了,你应该很快就能见到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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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裕一直紧皱的眉头稍稍地舒展了一些,他点了点头,说道:“看来妖贼所图者大,他们的目标,是黑手党,而不是短期内夺取大晋的天下。”

    徐羡之有些意外:“黑手党?现在吴地尽入天师道之手,他们打出的旗号也是清君侧,诛杀弑君凶手司马道子,在我看来,他们是想进建康城啊。”

    刘裕摇了摇头:“这是兵法权谋,你就不明白了,如果真是想进建康城,那就不会说出来,直接进军就是了,这样叫着要进建康,实际就是为了让大晋防守建康而不是主动出击平定他们,给他们整合吴地,巩固新占区域,尤其是取出那些黑手党的藏宝,争取时间。”

    徐羡之猛地一拍手:“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他们攻取吴地到现在也不过二十来天,还没来得及巩固呢,这时候肯定是无法进攻建康城的。”

    刘裕点了点头:“放回谢夫人,没有虐王凝之父子的尸体,就是做给天下世家看的,告诉他们还有的谈,而且,也是收买士人的人心,让他们知道,天师道要建立的政权不是那种狂热的宗教疯子,还是想入世的,这样一来,起码会在一段时间内让建康城中的世家举棋不定,司马道子父子本就不得人心,这样一来,矛盾会指向他们,他们暂时是派不出大军前去讨伐了。”

    徐羡之的眉头一皱:“可是还有黑手党呢,这回朱雀死了,加上之前郗超留在吴地的藏宝,等于一半的东西都归了天师道,这还了得。肯定是要全力平定天师道呢。何况,他们这些大世家的庄园,佃户,田产都在吴地,既然是为了维护世家天下,那就不能坐视不管。”

    刘裕冷笑道:“黑手党养虎为患,终于放出了天师道这个无法控制的怪兽,现在连黑手党最强大的朱雀都死在了他们手上,恐怕短期内他们也无力进行下一步的行动了,但我不能让天师道就这么在吴地完成整合,如果他们取得了吴地的人力,加上青龙和朱雀两大镇守留下的军械,甚至找到大量制造长生人的药丸配方,那就无人再能压制他们了,我必须想办法让朝廷马上出兵。羡之,你是朝廷的命官,请你马上去兵部报信,把吴地的真实情况告诉朝廷,另外,一定要加一句,就是那些吴地的土豪家族们,已经在分配世家的庄园和佃户了,还大量地焚烧田契,若是再迟,这些地方就算夺回,也是无主之地,再不属于旧主了。”

    徐羡之露出了今天以来第一次的笑容,点头道:“还是这招厉害,动了世家高门的庄园人口,就是动了他们的命根子,是万万不能忍的,如此一来,不管是黑手党,还是那些明面上的朝臣与世家,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出兵平叛的,与司马道子的矛盾,也可以放在一边了。你一直担心的昌道内战,渐渐地会演变成跟天师道的决战,在这场决战中,可以实现你一直不能实现的消灭黑手党,把那些给世家高门们霸占的田地,人口收归国家,集中力量北伐的理想了。”

    刘裕的脸上看不到喜悦之色,他喃喃道:“如果北伐的准备需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实现,需要通过江南百姓陷入水深火热,国家经历残酷的内战来实现,我宁可永不北伐。”

    徐羡之上前一步,正色道:“这当然不是你的本心,但事已至此,已经不可挽回,只有想办法变坏事为好事了。不过,你这回有办法回北府军吗?”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北府军是回不了啦,我马上得去冠军将军孙无终那里去报道,他因为上次给刘敬宣五石大力丸的事情,现在跟刘牢之闹翻了,出来自立,我也同样是刘大帅不想在北府军看到的人,所以借着护卫先帝不力的事情把我一并赶出,不过,现在大敌当前,朝廷一定会派各路精锐去平定天师道的作乱,不仅是终叔,连谢琰也会亲自提兵上阵报仇的,但愿这回大家能跟当年淝水之战一样,暂时放下所有的矛盾,全力对敌。”

    徐羡之点了点头:“那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走,寄奴,这一战,我们绝不能再输。”

    刘裕深深地吸了口气:“在去从军之前,我还有点事要处理,我想,现在恐怕黑手党的那些个阴谋家们,也在商量下一步怎么走吧。”

    建康,乌衣巷,无名荒宅,枯井底,黑手党总舵。

    牛油巨烛在噼哩啪啦地燃烧着,映着三张阴沉的青铜面具,圆桌依旧,只是南方那朱雀一向坐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白虎看着这张空座,长叹一声:“几十年了,这张位置从没有空缺过,想不到,今天竟然会空着。”

    玄武冷冷地说道:“也许,我们都低估了天师道,低估了前任青龙的本事,本以为朱雀能平定他们,可没料到,连他自己都送了命,现在我们黑手党一半的力量都被天师道所得,剩下的一半,也多数在天师道的控制区域,我们已经无法取出了。这是我们组织建立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危机,得想办法解决才是。”

    青龙摇了摇头:“事情没有你们想的这么严重,朱雀的藏宝,我已经取出来了,现在在我们随时可以动用的地方。”

    白虎的眼中冷芒一闪:“这么说来,这回是你亲自去的吴地?助天师道干掉了朱雀?”

    青龙微微一笑:“不错,这是我的前任给我留下的任务,若非如此,他怎么会把这些好东西拱手相送呢。”

    白虎厉声道:“你疯了吗?为了一个叛徒,伤害组织中的同伴?就算要除掉朱雀,也必须按我们的规矩,三人都同意才可,哪能象你这样自行其事?!”

    说到这里,白虎看向了玄武:“这事是不是你们两个串通好的?!”

    玄武摇了摇头:“没有,我真的不知道青龙会这样做,太不象话了!”

    青龙微微一笑:“我说过,我要改组黑手党,这次的事情,就是开始,两位,有意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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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玄武和白虎的眼中光芒闪闪,沉吟不语,青龙看着玄武,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件事之所以一直瞒着你,就是因为我知道你必然不会同意我对朱雀下手,但是如果不走这一步,黑手党就只会永远陷入这种一轮一轮的仇杀和背叛之中,我一个人杀朱雀是为组织清理内患,你们那种三个人私下表决除掉不知情的另一人,那才叫背叛。”

    玄武咬了咬牙:“这道理是没错,但是开了这个头太危险了,你就不怕今天你杀朱雀,明天白虎杀你,这样大家互相算计和防备,永无宁日,也谈不上任何合作了吗?”

    青龙笑着看向了白虎:“白虎大人,你跟朱雀的交情很深,你来说说,他为什么会给我所杀?”

    白虎沉声道:“直到现在,我还不太相信这个事实,朱雀是大才,而且做事一向谨慎,这次更是带了谢家掌门人同行,以号令谢氏子侄,我怎么也想不通,区区的妖贼,能坏了他的大事,要了他的命!”

    说到这里,白虎顿了顿,看着青龙,说道:“就算有你在后面使坏,我也难以想象,他可不会完全信任你的。”

    青龙微微一笑:“若在平时,他当然会对我防着一手,但这回他没有退路,甚至没有选择,本就是给你们逼着去吴地收拾烂摊子的,若是不战而退,非但他王家在吴地的庄园,佃户不保,他朱雀的位置,也得让贤了,所以他只有冒险一搏,使用多年存下的禁药,把那几万谢家庄园的佃农变成鬼兵,以挫天师道。”

    玄武的双眼一亮:“然后,你就在这些禁药里做了手脚?”

    青龙笑了起来:“这些药是朱雀自己炼制的,我可没办法做手脚,但是,要发动鬼兵,却是需要一味药引,这药引乃是黄矾,需要涂在符咒之上,遇火而化,然后顺风飘进服下了药丸的鬼兵之中,从口鼻吸入,则可彻底催动药性,变成无往而不利的鬼兵。”

    玄武点了点头:“原来还有这样的操作,朱雀多年来一直负责这些丹药的提炼,但正是因为这样,又怎么会在这方面出了错?”

    青龙微微一笑:“因为这最后符咒之上的黄矾,多年来一直是我负责为朱雀寻得,因为我跟他的关系,你们都知道,他虽然不能完全信任我,但是黄矾这东西,只有在我们家的领地里才出产,他要的数量又很大,如果我不去找,他就没有办法,只有让鬼兵服下药丸就得出动,也就是说,控制不了启动的时间,在战场上就会非常危险。”

    白虎恍然大悟:“就是说,这个黄矾是用来启动鬼兵冲击的,只有闻到之后,才会变成鬼兵,不然就是普通人?”

    青龙点了点头:“对,这个就是催动五石鬼神丸发作的,如果没这东西,药性可以在体内存上三年都不发作,朱雀穷极一生,才想到这样的办法,自以为靠了这个就天下无敌,所以才自信满满地去吴地。”

    玄武沉声道:“你在黄矾上作了手脚,把黄矾变成了玄黄散,这样与五石神鬼丸中的朱砂相遇,从刺激肝胆的作用变成了让肝胆碎裂,当即毙命,死者的血液之中都会混合胆汁,变成青绿之色的腥臭之血,对不对?”

    青龙笑着点了点头:“不错,就是这样,三万鬼兵,就这样成了鬼,那场面,不是一般的刺激,可怕啊。”

    玄武长叹一声:“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等于你借朱雀之手,亲手杀了两三万人,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狠毒?”

    青龙收起了笑容,冷冷地说道:“自从我决定加入黑手党的那一刻起,所有的善良,纯真,美好人性,都离我而去,我要进来,就得做最狠的那个,最无情的那个。朱雀让他们服下药丸的那一刻,他们已经是死人了,我让他们能这样早点超脱,不造杀孽,是为了他们好呢,变成那种不人不鬼的怪物,爆体而亡,那滋味更难受。”

    白虎咬了咬牙:“朱雀如此信任你,你却这样对他下手,你的做法跟他有什么区别?这就是你要改组的黑手党?我看,你这样玩,会比以前朱雀青龙他们更可怕,会毁了我们组织!”

    青龙不屑地勾了勾嘴角:“毁了组织的是朱雀,还有前任青龙这样的人,你们知道朱雀这次去会稽,向谢道韫提了什么条件吗?他要谢家撤出所有庄园,所有子侄都必须去北方,也就是说,吴地所有的世家庄园,都要归他琅玡王氏一家独有,如果我不阻止他,那二位还会坐在这里质问我吗?”

    玄武的脸色一变:“这种要求他真的提了?我的天,他这是想独占扬州啊,这个性质比郗超要去割据荆州更恶劣。”

    青龙点了点头:“从他一开始扶持天师道时就是这个打算了,他想把天师道养肥,养壮,再让他们起兵作乱,然后自己出手平定,顺便夺取所有吴地的世家庄园,如果不是我出手,他这次已经得手了,所以朱雀和郗超是一路的人,甚至比他野心更大。你说,这些事情,我是到了吴地后才发现他在做的,怎么跟你们两个商量?他会在去吴地之前把这些想法告诉你们吗?”

    白虎和玄武相视无语,青龙冷笑道:“这就是我们组织的一大毛病,如果某人真的起了叛心,想要自立,或者是为了家族谋好处,其他三个人想要发现就晚了,远有桓温去荆州自立,现有郗超,王凝之的行为,碰到这种情况,还要拘泥于三对一的这种老规矩?说实话,若不是我早有准备,在黄矾上做了手脚,我一个人,又怎么可能阻止得了朱雀的鬼兵呢?”

    玄武长叹一声:“但是不管怎么说,就算你这次除掉了朱雀有功,但是这个危险的先例一开,以后大家互相算计,我们黑手党就只会自相残杀,四分五裂,我们当年的先辈是不想被曹操屠杀而建立的组织,团结是第一位的。”

    青龙淡然道:“那就是改组黑手党的第二步,挑选真正忠义的人加入组织,而不要再拘泥于世家子弟的身份了。”



    玄武一动不动地盯着青龙,沉声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刘裕加入?好吧,就算我们同意你,但以前我们也多次试探过刘裕,甚至跟他公开谈过,可他就是不肯进来,还欲消灭我们而后快,难道我们黑手党数百年的根基,还非他一个京口村夫不可了?”

    青龙摇了摇头:“刘裕以前不肯进来,是因为我们组织是被郗超,王凝之这样的人控制着,作为世家大族,只知道贪得无厌地夺取民脂民膏,为了争权夺利,置国家利益,百姓生死于不顾。一次次地破坏他北伐的大计,这才让他伤心失望,如果是你的前任这样的人一直控制我们组织,刘裕怎么会不跟我们合作?”

    白虎冷冷地说道:“刘裕并不象你想象的这样单纯,也许当年的他,是个单纯热血的少年,可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他甚至可以把忠义而不是北伐作为自己的立身之本,明明在北方跟胡虏有过这样的合作,却表现得是大晋最忠诚最坦诚之人,这样的人,他的心机之深,超过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青龙,我劝你不要被他给骗了。”

    青龙勾了勾嘴角:“白虎,你的意思,是刘裕的一切,不过是他自己装出来的,本性并非如此?”

    白虎沉声道:“我现在还看不清这个人,但以我的判断,人到中年,还守着初心的人,不是圣人,就是巨奸,不管他是圣人还是巨奸,我们都赌不起,他是注定要消灭和铲除我们的,因为他如果是圣人,一心要北伐,也容不得我们这样继续圈田占地,控制人口。”

    青龙笑道:“白虎大人,经历了这次的事情,你觉得我们黑手党还可能回到从前吗,还可能继续占据吴地的庄园,佃户?还可能继续把持着朝政,拥有大量的隐藏力量,随时可以废立皇帝或者是操纵天下大势?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刘裕的北府军也好,天师道也罢,甚至荆州的桓玄,都已经是我们无法应付的强敌了,归根到底,我们世家自己的子侄后辈不争气,才会让别人出头,这是我们无法阻止的,也是天下大势。与其等到人家来主动夺权,不如我们早点放手,结个善缘,也许还能保未来有我们世家子弟的一席之地。”

    白虎怒道:“你现在就想放弃,就想投降了?你还是不是世家的一员?”

    青龙大声道:“我从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身份,但只有我的选择,才是保我们世家天下的唯一办法,大晋的南渡世家,掌权太久了,子孙太安逸了,以至于不思进取得太久,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我们可以护他们十年,二十年,但我们这些人死了之后呢,哪个世家后辈,能撑起大晋的天下,能承担黑手乾坤的重任?是你儿子,还是我儿子?”

    白虎的眼中光芒闪闪,无言以对。

    青龙看向了沉默无语的玄武,说道:“前任玄武在任时就看清楚了这点,所以他对刘裕的培养,绝不是单纯的利用,为什么他不去重点扶植刘毅,桓玄这些人?就是因为这些人虽然有才能,但野心勃勃,将来为了夺权,必会祸乱天下,而刘裕跟他们不一样,有一颗难得的初心,可以牺牲自己去造福他人,这样的人,绝不会把大晋引入灾难之中,所以,当初前任玄武大人是把刘裕作为新的世家一员培养,而绝不是对刘牢之那样,视为鹰犬爪牙,你继承了前任的位置,难道这些想法就不继承吗?”

    玄武咬了咬牙:“就算刘裕有扫平天下的本事,但他毕竟胸无点墨,没有文才,如何能服众?世家子弟可以没有超人的武力,但绝不能象他这样,大字不识几个,就算我们硬把他提为世家,他又能和谁结交?”

    青龙冷笑道:“世家是什么?非要吟诗作赋,舞文弄墨才是?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都是马上取天下,很多都是大老粗,也没见有人敢嫌弃了他们。刘裕代表的不是他一个人,而是新兴的北府军这个群体,他们不需要有太高的文化,只需要成为镇国柱石就可以,我希望我们以后的组织,能增加一个专门掌兵领军的镇守位置,而不是一定要局限于世家子弟。”

    白虎阴森森地说道:“所以,你干掉朱雀,腾出一个位置,就是为了给刘裕?”

    青龙微微一笑:“刘裕不会接青龙之位,是因为朱雀还在,有这个阴谋家在,他就不会信任黑手党,但如果朱雀也死了,他就未必会这么抗拒我们组织。白虎大人,你的身份在刘裕面前也暴露了一段时间,他也没来找你麻烦吧。”

    白虎冷笑道:“他就是知道我身份又能如何?我现在身为尚书令,又是卫将军,统领京城兵马,就算他去孙无终那里,也是我的直接下属,我没害过他,他有何理由要对我出手?”

    青龙冷笑道:“只怕白虎大人在刘裕面前公开身份,也是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吧,你跟益州,梁州的毛家,周家这些家族一向交好,而刘裕跟毛氏一族同生共死过,有这层关系,自然不会现在就对付你。主动公开身份,显示你的诚意,也留下一个以后合作的空间,只怕白虎大人已经早就做好了跟刘裕为友的准备了吧。”

    白虎哈哈一笑:“看出大晋未来的希望在刘裕身上的,可不止你一个,我们的后辈无人可以领兵,就是我们自己,论打仗也跟刘裕无法相提并论,他若肯跟我们合作,自然很好。我白虎一系的利益向来不在吴地,如果连你们都不担心那些吴地经营百年的利益损失掉,我也没啥意见,可以吸收刘裕回入,必要的时候,交回田契,未尝不可。”

    玄武叹了口气:“青龙,这回你是不是取得了朱雀留下的军械,跟天师道也进行了某种合作?”

    青龙微微一笑:“不错,为了消灭朱雀,我得先稳住天师道才行,不过你放心,我不是朱雀,不会让妖贼真的夺取吴地的,现在我取回了青龙和朱雀剩下的军械,药丸,就是不让他们得以使用,别看天师道现在声势大,但已经没有后续之力,这时候只要大军能全力进剿,任用良将,必可一举破之!”



    玄武点了点头:“你说的良将,是刘裕吧,他确实这回没有不上阵的任何理由了,只是,他现在资历不足,即使是在孙无终手下,也不能独掌一军,而且刘牢之绝不会允许北府军的老弟兄们去投奔刘裕,靠着那些新征召的新兵蛋子,刘裕用起来怕是也没这么顺手吧。”

    青龙淡然道:“那就让刘牢之也出动就是,还有谢琰的京城兵马,可以把孙无终作为先锋前去,刘牢之一看刘裕先动,那一定会主动请战的。他绝不会允许刘裕在他之上建功。”

    白虎笑道:“刘牢之自从灭了王恭以来,还真把北府军当成自己的了,我看他是搞不清楚形势,我们能让他当上北府军主帅,也可以随时把他撸掉,不过,若是北府军和京城兵马全都出动平定天师道,那荆州的桓玄怎么办,要是他趁虚而入想袭取建康,如何抵挡?”

    青龙说道:“有司马尚之现在出镇豫州,又有一向跟桓玄不对付的杨佺期现在镇守雍州威胁其背后,还有殷仲堪也跟桓玄明争暗斗,桓玄只怕没这么容易起兵,最重要的是,这回他没有借口,上回王恭和他联合起兵想诛杀司马道子,结果王恭自己成了反贼被杀,而桓殷杨三人上次就退兵,这回也不好再用同样的借口起兵。”

    玄武笑道:“桓玄一定会说他要带兵勤王,平定天师道的妖贼。不过,只要白虎大人你以朝廷的名义下诏,说妖贼有北府军来解决,不劳他大驾,要他防备北方胡虏即可,他就没有出兵的名义了。”

    白虎叹了口气:“可是桓玄即使不出兵,也可以截断长江中上游的漕运,不让荆州和巴蜀的钱粮到达建康,现在吴地已经陷落,最富庶的产粮区沦陷在妖贼手中,只怕很快会闹粮荒啊。”

    青龙的眉头一皱:“所以我们必须得速战速决,早点平定这次妖贼的动乱,在平乱之前,江北六郡的军粮和建康城周围义仓的仓储,要暂时动用了,还要那些世家大族们拿出点存粮,共赴国难,要是有人在这个时候屯积居奇,想要借着粮食发国难财,那不管是谁,都必须严惩,这点大家同意吗?”

    一个冰冷的声音随着暗门转动的声音响起:“那么请问青龙大人,存粮食是屯积居奇,你屯了朱雀和前任青龙留下的两大镇守的军械藏宝,又如何算呢?”

    青龙的脸色一变,看向了暗门转动的方向,玄武也是睁大了眼睛,只有白虎神色平静,看着一个全身裹在紫袍之中,个子高大的人,缓步而至,他的脸上带着一副烧焦了的青铜面具,赫然正是朱雀形状,而且,这是在会稽山阴城下,王凝之死前戴过的那副!

    青龙的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戴着朱雀的面具?”

    这个人的目光清澈,平静地说道:“因为我是新任朱雀,就跟你是新任青龙一样,我不戴朱雀面具,还戴什么?”

    青龙猛地一扭头,看向了白虎:“这是怎么回事,我需要一个解释!”

    白虎淡然道:“按组织的老规矩,前任镇守指定一人,而其他的三大镇守有一人同意,就可以继任,没错吧,青龙,你是郗超指定的,有那些田契为证,我们姑且信之,而且有玄武举荐,所以符合我们的规定,可以让你继任青龙,尽管郗超已经存了叛离组织之心,但是在戏马台他死在刘裕手上时,身份仍然是青龙,所以,你现在才可以站在这里,作为我们的一员。”

    青龙一动不动地盯着白虎:“朱雀在去会稽之前,就找你安排了后事?”

    白虎冷冷地说道:“他找了我而没找你,很奇怪是吧。不过这样才是朱雀的行事风格,永远不会相信任何人,永远会有第二选择,如果他在会稽无事,那也不用安排继任者,但万一出事,那一定跟你有关,所以,继任的人,一定不能让你知道。”

    青龙转头看向了站在一边的新任朱雀,沉声道:“除了白虎,没人能证明你是朱雀留下的继任者,若是你跟白虎串通,演了这出戏,我们如何信你?”

    新任朱雀缓缓地摘下了面具,这下连玄武都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与青龙几乎同时失声道:“怎么会是你?!”

    新任朱雀平静地戴回了面具,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青龙的脸上:“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人世间每次的离别,都是为了下一次的重逢,这些年来,我越来越觉得这句话,实在是世间至理啊。”

    青龙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也确实只有你才是他最后安排的人选,我千算万算,居然漏算了这一点,这么说来,当时你人也在山阴,为什么不出手救他?我知道,你如果想救,有这个能力。”

    朱雀淡然道:“按黑手党的规矩,失败后去补救,仍然不成功的镇守必须以死谢罪,我就是救了他,他回来也是个死,有何区别?!”

    玄武沉声道:“可是你们毕竟是…………”

    朱雀大声道:“正是因为我们是那样的关系,所以我才不能救他,我太了解朱雀了,了解他骨子里的骄傲,了解他宁死也不愿意在那种时候接受帮助。所以,我才选择了看着他自尽,这是他的选择,也是琅玡王氏子弟的骄傲。”

    说到这里,朱雀的眼中泪光闪闪,一滴泪珠,从眼中滑落,落在了那焦黑的面具之上。

    青龙咬了咬牙:“你现在知道是我黑了他,是不是想向我复仇?”

    朱雀冷冷地说道:“跟你有仇的是他,不是我,我接替了朱雀的镇守之职,不需要对前任的死活负责,所以,以后在这里,我们只谈公事,不谈私怨。你不想要改组黑手党吗?那想必也不希望我们这一批人跟你我的前任那样,几十年的私怨带进组织,弄成这样吧。”



    青龙叹了口气:“但愿你真能做到这点,不过你若是真的想向我寻仇,我随时接着就是。老实说,我决定对你那前任下手之前,就预料过了种种后果,但我万万没有想到,继任的会是你。”

    朱雀的目光落到了玄武的身上:“那我继任朱雀,玄武大人有意见吗?”

    玄武叹了口气:“连青龙都没办法阻止你,我又能说什么,只是想不到我们组织竟然会走到这一步,若是以前,说我们三个都会继承前任的镇守,我是打死也不信的。只希望你不要步你前任的后尘,落得个悲惨的下场。”

    朱雀淡然一笑:“加入组织之前,我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想必玄武大人也是如此吧。”

    说到这里,朱雀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圆桌之前,对着那偌大的沙盘舆图,伸出了手:“黑手乾坤。”

    三只手同时放到了他的手上,三个复杂的声音在大厅内回荡着:“黑手乾坤!”

    牛油巨烛的火光仍然在摇曳着,四人已经各就其位,朱雀坐在刚才那空空荡荡的南方座上,轻轻地扶着那已经被磨得有些发秃的扶手,叹道:“还好,这张座位没有空太久。”

    青龙冷冷地说道:“你有坐稳这张位子的实力么?我的朱雀大人。”

    朱雀抬起了头,微微一笑:“好像也就在两个月前,青龙大人新入组织的时候,我的前任也问过你同样的问题吧,当时他还是四方镇守中最强大的一个,而现在,好像看起来最强大的人,倒象是当时最弱的青龙大人你了。”

    白虎冷冷地说道:“青龙大人现在可是肥得流油啊,不仅有前任手上的田契,更是通过这次吴地之乱,兼并了朱雀和青龙两大镇守的军械,藏宝,我和玄武加起来都只能跟他打个平手,黑手乾坤中,最强的自然是青龙大人了。”

    朱雀平静地说道:“黑手乾坤成立几百年来,各自的镇守都是继承自己的资源,而不是去抢夺同伴的,青龙,你黑了前任朱雀是你的事,但是他的藏宝,不归你,还请你归还我。”

    青龙的眼中冷芒一闪:“我是从天师道手中得到这些东西,可不是直接去拿朱雀的,按组织的规矩,这东西就是我的,朱雀自己失掉了几百年的藏宝,你既然继承了前任,就得承担他的损失,而不是向我讨要。”

    朱雀冷冷地说道:“你跟外敌合作,去坑害自己的同事,从妖贼手上走个过场,就把朱雀一脉百年的藏宝给据为已有,青龙大人,你就是这样改组黑手党的?你说你要吸纳忠义之人加入,这个忠义之人,应该就是刘裕吧,你打算拉刘裕进来,然后把朱雀一脉的军械,粮草转给刘裕,让他有北伐的本钱,如此取得他的信任,也取得他的感激,这样刘裕就会永远听命于你,有刘裕,再加上起码不会成为你敌人的玄武大人,你就可以在黑手党内呼风唤雨,一家独大,这个计划,可真的是深啊,也只有你这位绝代谋者,才能想得到。”

    青龙微微一笑:“你这样说的,好像刘裕拿了点藏宝,就会永远受制于我似的,其实你对刘裕最清楚不过,他有自己的思想,绝不可能被任何人左右,谢相公和慕容兰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又怎么可能做到?我只是示好于他,拿出实际的行动,扭转他对我们组织的糟糕看法,有朝一日,他得势之后,起码不会再想着彻底消灭我们,难道这样有错吗?”

    朱雀冷笑道:“你要是想做人情,拿你青龙一脉的藏宝,没人管得了你,但你保留了自己的东西,却拿朱雀的藏宝想要送人,是不是太黑了点?”

    青龙咬了咬牙:“那是你的前任自己起了歹念,想要独占吴地,排挤掉其他所有的世家,我这是对他的报复而已。你当时如果在场,也应该知道他的想法,如果你想分一份,可以跟我商量,但想全拿回去,那是休想!”

    朱雀哈哈一笑:“青龙大人,你如果真的想改组黑手党,应该以和为贵,而不是仗着取得了两大镇守的藏宝,就可以为所欲为,你难道真的以为,前任青龙和朱雀这两个老鬼,会把他们各自的百年经营,都交给你吗?你现在取出的,不过是他们总藏宝的冰山一角而已,如果黑手党经营数百年,不过是这种武装几万人的军备,那当年桓温只怕早就会篡位自立了,何必退回荆州呢。”

    青龙有些意外,转头看向了玄武,只听玄武淡然道:“当年组建北府军,玄武只拿出了不到三成的玄武一脉的军备,就可以组织八万大军,而且装备极为精良,你这回从吴地运回的军械,不过够武装五六万人的,而且多是普通的锁甲,皮甲之类,连精钢甲片都没有,我想,青龙和朱雀两脉,绝不会只有这点实力的。”

    青龙喃喃地说道:“难道,他们还留有余力,难道,他们是在利用我,骗了我?不可能,不可能啊,他们都死了,还要藏着有什么用?”

    朱雀冷冷地说道:“我的好前任,在去吴地前就作好了布置,他的大部分军械,其实并不在会稽郡,而是转往了他处,我来这里之前,已经控制了这些宝贝,青龙大人,恐怕你有件事还没弄明白,现在在我们四个里,你仍然是实力最弱的一个,而不是最强。”

    青龙的额头开始冒汗,看着朱雀的双眼之中,闪过一丝慌乱之色,转而求助式地看向了玄武。

    玄武看着朱雀,平静地说道:“朱雀大人,你和青龙都是新入组织,我加入的时间也不算太久,算起来,我们都是新人,没必要一来就弄得这样针锋相对,你看这样如何,青龙把他手头的朱雀一系藏宝归还给你,你也别再为难他了,尤其是前任朱雀之死,他也是亲手害死前任青龙的主谋,青龙所为,你可以看成是为前任报仇,现在人死如灯灭,算是两清,你们的关系这么近,我不希望为了两个前任的关系,反目成仇,你说呢?”



    朱雀微微一笑:“我来这里,就是想以和为贵,但要是有人不自量力,还老喜欢压住别人,那就不好意思了,你们不喜欢出头暴露实力,我却是无所谓,青龙大人,你听明白了吗?”

    青龙咬了咬牙:“玄武大人的提议,我接受,现在既然朱雀之位有人了,原来的拉刘裕入伙的议题,到此为止,我们…………”

    朱雀突然笑道:“别介,你可以自己退位,让刘裕接掌青龙之位吗,大家看如何?”

    青龙的脸色一变,对着朱雀厉声道:“你什么意思,刚进来就处处针对我?”

    朱雀微微一笑:“我只是想提醒青龙大人一件事,现在四方镇守的位置上都有人,而且,有你这种前面自行决定算计前任朱雀的做法,以后大家都会对你防着一手,你想再黑了我们中的某个,空出位置让刘裕上,这种念头最好早点打消。”

    青龙叹了口气:“从长远看,刘裕这样的人必须要吸收进来才行,我们都后继无人,黑手党需要新的血液,当年南渡的时候,我们的开国四方镇守,都不是当时的大世家,而是中小世家甚至是普通士人,不也是跟今天的刘裕差不多的地位吗?当年可以的事,到今天为什么反而不行?”

    玄武长叹一声:“因为当年是南渡,北方的大族在永嘉之乱中几乎损失一空,至于这江南,本是吴地土著的地盘,大家都没有根基,一切凭本事说话,所以才会有开国四方镇守的崛起,但现在不一样了,百年下来,北方世家已经在江南根基深厚,我们的子侄亲族,遍布天下,你想要让刘裕甚至是天师道复制当年的情况,除非把我们这些世家当成当年的吴地土著一样消灭,这点你愿意?”

    青龙的眼中光芒闪闪,欲言又止。

    白虎深深地吸了口气:“玄武说得对,不是我们不想接纳刘裕,而是现在的条件不允许了,其实前任玄武大人做的事情才是最正确的,让刘裕当谢家女婿,以后成为谢家一员,提升他地位的同时,也把他变成世家的一份子,这样的做法,远比让刘裕作为寒人或者是低级士人,打破现有平衡来的强。”

    青龙咬了咬牙:“刘裕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不管怎么样,现在我们的头号大敌是天师道的妖贼,他们现在在整个吴地到处寻找青龙和朱雀的藏宝,既然你们说我手上的这些军械,不是他们藏宝的全部,那就是说,剩下的东西,有可能会给天师道挖出来,所以,我们的动作还是得加快。”

    白虎缓缓地站起了身:“明天,我会在朝议上正式提议出兵,就按刚才的布置,现在只有一个问题,谢琰和刘牢之能好好合作一回吗?他们一向关系不好,要是这回再公开闹矛盾,只怕会误了大事,这次,我们再也输不起了!”

    玄武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让我来想想办法吧,也许,刘裕会是破局的关键。”

    京口,蒜山渡口。

    刘裕一身布衣,坐在渡口边的蒜山上,看着遍布江面的渡船,整个大江两岸,从北边广陵那里的瓜步渡,到南边的蒜山渡,已经是成为了两座巨大的兵营,一队队全副武装,精甲曜日的北府军士,从北岸上船,在南岸下船,高唱着战歌,向南而去,而在南岸的帅旗之下,刘牢之驻马而立,紫面之上,面冷如铁,经过他的座骑之前的一队队战士,纷纷边走边高声呼喝,举着兵器,击打着盔甲,向其致意,而他只是不停地略微点头,甚至连军礼也不行一个。

    刘穆之一身五品的红色官服,站在刘裕的身边,神色严肃:“看起来,大帅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啊。寄奴,这回要靠你了。”

    刘裕摇了摇头:“我倒是想上前线,可惜孙将军的部队听说要作为后卫,现在还驻扎在广陵城呢。倒是谢琰将军的京城宿卫军,两天前就开拔了,现在前锋已经到了吴兴一带,与贼将的伪吴兴太守许允之所部,开始接战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这也在意料之中,谢家这回在吴地的损失太惨了,谢琰已经是王,谢两家最后的希望,当然是想亲手报仇,或者说,是要抢在刘大帅的北府军之前,收复失地,不然的话,只怕那些庄园再也不姓王姓谢了。”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也许,从来就没姓过王,谢,只姓过黑手。”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王凝之作为朱雀,想为他们王家拿回这些庄园,结果失败了,连同王家一起完蛋,妙音最近的日子不好过,她一直想找你,但又知道你出征在即,怕分你的心,所以一直忍着不见。”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我对不起妙音,也对不起阿兰,现在国难当头,儿女情长的事情,只有放在一边,她能为我争取到冠军将军的司马一职,让我有机会重上战场,我已经很感激了。不敢奢求更多。”

    刘穆之微微一笑:“你是不是这时候更希望慕容兰在你身边呢?毕竟,在战场上,她更有用。”

    刘裕笑了起来:“我有这么多好兄弟,又何必需要一个女人在身边?”说到这里,他突然收住了下一句话,神色中闪过一丝无奈。

    刘穆之笑着拍了拍刘裕宽阔的肩膀:“这回你身边可没有老北府兄弟了,都是些新兵蛋子,孙无终的部下,多是招募江北六郡的州郡民兵,刘大帅可是象防贼一样防着老孙,不让一个北府兵到他的部下。”

    刘裕勾了勾嘴角:“这么说来,我是唯一一个刘大帅不要的北府兵了,想不到我从军快二十年,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给踢了出来。好了,我也该去广陵向终叔报道了,大军皆南我独北,这种滋味真不好受。”

    刘穆之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脸上的肥肉抖了抖:“不过,你这回不用跟大家反向而行了,刘参军。”

    刘裕微微一愣,睁大了眼睛:“胖子,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是冠军将军的司马,不是什么参军。”

    刘穆之哈哈一笑:“刘大帅最后还是舍不得不用你,毕竟这回面临的妖道前所未有的强大,背叛了王恭一次的刘牢之,知道自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所以,他需要你,特地找了司马道子,请求把你从孙无终那里调到他部下,当然,他也不会这样就让你进一线部队建功立业,这回给你的职务,是中兵参军,跟在他的身边,决战的时候也许才会用你。出风头的事,就别想啦。”

    刘裕的双拳紧紧地握着,身体在微微地发抖,他尽量控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说道:“真的是刘大帅亲自点我的将?”

    刘穆之点了点头:“千真万确,也是阿寿去拜托了司马元显的原因,老实说,刘大帅要下这样的决心,可不容易呢,但毕竟他要面对的天师道,有各种非常规的战法,兵凶战危,即使是老奸巨滑的朱雀王凝之,也是身死家灭,不由得刘大帅不谨慎。”

    刘裕长舒了一口气:“那我这就去找刘大帅报道,对了,现在还有阿兰的消息吗?在南下之前,我想最后了解下她的情况。”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我跟她一直保持着联系,你入狱的时候,她本想回来,但出于某种原因,还是没来,现在她已经回到了燕国,重新组建起后燕已经残破荒废的情报组织,之前燕国惨败给北魏,情报的落后是非常重要的原因,这也是慕容垂死前遗命,恳求她回去救救燕国的原因。”

    刘裕叹了口气:“原来是慕容垂临终前的请求,阿兰是重情之人,在这种危难之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只是大概她也没有料到,南边会出这么多的事,因为她的离开,导致司马曜被黑手党所害,引发后面一系列的反应。”

    刘穆之正色道:“她现在想回来也不可能了,听说拓跋珪本来准备退往漠北,但是意外地等到了慕容垂的死讯,于是马上又回到了阴山汗廷,这一年来,他征集草原各部,从漠西到辽东,从漠南到北海,万里草原,几乎所有的部落,都接到了他的金箭,要求出兵南征,而后秦给他提供了海量的粮草辎重,以换取战马,据说,现在在漠南集结的各部兵马,已经达四十万之多,他们显然不是来旅游的,雷霆一击,即将展开。”

    刘裕恨恨地一跺脚:“当年真不应该帮他成事的,没想到拓跋珪竟然有如此本事,短短几年,就建立起了庞大的魏国,本想借他的力牵制后燕,可没料到,北魏竟然成了比后燕更可怕的北方强敌,而且这个人不敬天神,不畏人言,也没有任何能让他害怕和犹豫的东西,以他这些年一贯的残暴好杀来看,一旦真的进攻中原,那就会是北方千万百姓的灾难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北边的草原蛮子,南边的天师道,你的敌人一波接一波,相比之下,连黑手党也显得没这么可怕了,哦,忘了告诉你,现在黑手党的青龙和朱雀都有了后继者,四大镇守,又凑齐了。只不过这回他们再也不敢使什么坏手段,因为在对付天师道这个问题上,你们是一致的。”

    刘裕冷冷地说道:“这么多年,就我跟黑手党打交道的经验来看,无论何时,背后总要睁一只眼睛,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孙恩卢循他们迅速地攻取了八郡之地,却又不趁胜进攻建康,我隐隐有些不安,那边有什么情报吗?”

    刘穆之摇了摇头:“没有,吴地的土豪们以沈穆夫,丘汪为首,在四处查收和焚烧那些世家庄园的田契,据为已有,而他们也一个个给孙恩封为各郡的刺史,郡守,那些各大世家的庄客,佃户们,很多都成了天师道的信众,男女人口加起来近百万,恐怕天师道现在也无力顾及其他,要把这些新附之众给安置,从中征丁纳税,让女人种田织布,才是首要之事。”

    刘裕勾了勾嘴角:“难道吴地的情报现在搞不到?天师道的各地兵力,军备情况有消息吗?”

    刘穆之叹道:“他们现在在各地开设道场,分坛,表面上是让吴地的土豪们出来治理,但天师道的核心弟子却是转入地下,不知所踪,你也知道,这些人多年都擅长隐秘行事,即使是在大晋治下,想找到他们的行踪都困难,更不用说现在在吴地,想混入其中,更是难于上青天了,我这里先后有上百名优秀的探子都是有去无回。”

    刘裕咬了咬牙:“连你都搞不来情报,看来孙恩卢循他们情报的本事,真是世间无匹了,你现在跟黑手党还有联系吗,能不能通过他们找到些情报?”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我跟黑手党唯一的联系就是通过白虎王珣来实现的,其实,这次让刘牢之向司马道子借调你,也是王珣助他下的决心,黑手党没有料到天师道有如此可怕的实力,更没有想到吴地土豪会群起响应,这回,他们应该是真的希望你能帮他们平定妖贼了。”

    刘裕正色道:“我这回肯出手,是为了那些陷于水火之中的万千黎民百姓,而不是为了这些世家大族,弄成这样,就是黑手党和那些百年来贪得无厌的世家大族自作自受,如果只是针对他们,死一万次我也是乐见其成。”

    刘穆之微微一笑:“这回咱们的官职一样,都是中兵参军,不过,我是标准的文吏,而你,挂着个参军之名,恐怕要行冲锋陷阵之实了,这个给你。”他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块令牌,给了刘裕,只见这块紫檀木打造的腰牌之上,刻着刘裕的名字,以及镇北将军(刘牢之)府中兵参军的官职。

    刘裕把腰牌往裤带上一别,大踏步地向着山下走去,他的声音远远随着山风传来,灌进刘穆之的耳中:“我现在去报道,代我向妙音传句话,就说我一定会为她父亲报仇,不破妖道,誓不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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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裕戴着一副斗笠,低着头,混在一些站在大道两边的京口百姓间,走到了渡口那里,大旗之下,刘牢之跨马横刀,威风凛凛,而一队队的北府军战士,从他面前二三十步的大道之上列队而过,如同后世接受阅兵时的将军一样,刘牢之不时地挥手致意,脸上也时不时地露出些笑容。

    一边的刘敬宣,站在地上,驻着那柄巨锤,精钢札甲,已经无法包住他那一身发达到劲暴的肌肉,与他父亲只看面前军士不同的是,他却是在四下不停地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刘牢之的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道:“你急什么,阿寿,这朝廷刚刚同意刘裕过来,正式调令还没有下达,按规矩,他应该先去孙无终那里报道,然后再接令过来,恐怕那时候,我们已经到了吴兴甚至是会稽了。”

    刘敬宣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那就太可惜了,这回是我们淝水之战后,第一次可以在正式的朝廷大旗下,以北府军的身份并肩而战,要是最后错过了,那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刘牢之冷冷地说道:“那就是他的问题了,谁叫他护卫不力,让先帝殡天了呢,按大晋军法,他这时候早就应该充军广州或者是蜀中,去受那瘴气之苦了,去孙无终那边,已经是有人保他。”

    刘敬宣微微一笑,说道:“还是多亏了父帅,肯不计前嫌,把寄奴调回来,孩儿代寄奴,代兄弟们谢谢父帅啦。”

    刘牢之的勾须一挑:“阿寿,你要记住,爹才是北府军的主帅,刘裕不是,而且上次刘裕骗了我,也骗了兄弟们,几乎把北府军的荣誉都毁于一旦,那么多相信了他的话,进宫宿卫的兄弟,哪个不是受他的牵连?若不是朝廷和世家大臣还要用到我们北府军,只怕你的那些个老弟兄,也都要跟刘裕一起流放蛮荒之地了。你现在还这样信他,是不是以后真要吃了他的瓜落,才能清醒?”

    刘敬宣咬了咬牙:“寄奴绝不是有意要害大家的,只是,只是中间出了些问题,才会…………”

    刘牢之断然道:“他哪次不出问题?这是第一次吗?之前寿春,邺城,洛阳,哪次不出问题?娶敌国公主,扶持草原蛮夷,跟逆胡称兄道弟,这些事情没有人逼他的吧。嘴上一直说汉胡不两立,可是实际呢?你们这些人就是涉世太浅,给他带得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实话告诉你,这回我肯带刘裕上阵,不是因为你的请求,而是因为刘裕对天师道的了解超过一般人,对我们平叛有用,也是我给他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他若是识相,好好听令行事,我自然会给他机会,但若是再仗着跟你们这些人的关系,自行其事,有令不尊,嘿嘿,那到时候就休怪我新帐旧账一起算,军法无情了!”

    刘敬宣的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却听到刘裕的声音从一边的人群中响起,平静中带着镇定:“多谢镇军将军提携,卑职感激不尽,一定听令行事,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刘敬宣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之色,把大锤一丢,直接就冲向了声音的来处,而站在他身后的向靖,虞丘进等人也纷纷跑了出去,刘牢之的脸色一沉,除了刘敬宣外,其他几个人刚刚迈出步子,又吓得收了回来,只是看向了排开人群,一下子给了刘裕一个大大的熊抱的刘敬宣。

    刘敬宣哈哈笑道:“寄奴,你可来了,想死阿寿啦。”他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刘裕的肩膀,“嗯,还是那么结实有力,看来牢里过得不错啊,我就怕你在牢里没吃没喝,连机巴都软了,到时候上阵趴窝装蛋,拖我们后腿啊。”

    刘裕笑道:“我怕你们给妖贼捉去剁成肉酱生吃了,尤其是胖子,他最肥,油水最多,那些个妖贼肯定喜欢,所以还是得来帮帮忙。”

    刘牢之冷冷地看着刘裕,说道:“刘裕,你这会儿不应该在去广陵的路上吗?怎么在会来我这里?”

    他的目光落到了刘裕的腰牌之上,:“本帅差点忘了,刘参军手脚通天,有权有势的朋友可不是一两个,诏令还没下达,恐怕就有人给你报信了吧。”

    刘裕微微一笑:“这些不过是程序问题,不过大帅说得对,身为军人,得服从军令,没有正式的调令,只是有人给卑职送来了这块腰牌,现在卑职的身份,仍然应该是去孙将军所部报道的司马才是。卑职这就去广陵城,先报道从军,再等候正式调令的下达。”

    刘牢之的神色稍缓,点了点头:“不错,看来这次的苦头,让你有所长进,知道要服从命令听指挥了,刘裕,你如果肯听令,那就会是最优秀的将士,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这回妖贼作乱,当年对你有大恩的谢家,王家蒙难,于公于私,你都应该报仇雪恨,全力平叛才是。”

    刘裕大声道:“卑职愿在刘大帅的指挥下,与众兄弟并肩杀贼,平叛勘乱!”

    刘敬宣笑道:“卑职也愿意在父帅的指挥下,与刘裕并肩杀贼,平定叛乱!”

    刘牢之没好气地说道:“好了好了,不用在这里说这些话,以后是不是听指挥,还要看你们的表现,刘裕,本来按军法,你应该先去广陵,但现在军情紧急,卫将军(谢琰)的兵马已经出发几天了,我们北府军并不是他的后继,本应是配合行事,所以现在我们得加快速度跟上去,刘毅与何无忌所部已经急行出发,我们这里的中军也在开拔,你就不用再去冠军将军那里,直接留在本帅的中军,一起行事吧,至于给孙将军的借调公函,你自己去写,一个时辰之内,必须发出。”

    刘裕微微一笑:“谨遵大帅军令。”

    刘牢之挥鞭一指身后两里左右的一处营地:“中军帅帐,辎重皆在那里,你先过去正式登记入籍,然后去幕府之中处理公文,一天以后,来吴兴的行营向本帅报道。”



    刘裕行了个正式的军礼,大声应诺,刘牢之也不再看他一眼,拨转马头,向南行去,刘敬宣本能地想要跟刘裕一起,却被刘牢之回头一瞪,吐了吐舌头,低声道:“寄奴,快点追上来啊,要不然功劳我可不给你留。”

    向靖也一边走过刘裕的身边,一边咧嘴一笑:“这回大帅说了,打仗立了功给俺铁牛发媳妇,对啦,蒯大壮也跟在前军先出发了,他可想你啦寄奴哥,你可千万要早点过来啊。”

    刘裕微微一笑:“你们要好好听大帅的军令,妖贼狡诈,不是寻常敌军,不要单纯想着以力取胜,以我现在接到的一些消息,真正的天师道主力,现在不知去向,而那些勾结妖贼作乱的吴地土豪们,则是分守各地,你们莫要轻敌,等掌握了敌军的全部情况后,与卫将军的兵马通力合作,互相配合,方可取胜。”

    刘敬宣哈哈一笑:“这些事情你跟我们说了没用,早点回来跟父帅说,他是会采纳的,昨天军议的时候,他也说了,就担心卫将军他…………”

    刘牢之的声音透着一丝愤怒,在前方响起:“你们两个,不跟随中军,在后面拖拉什么,是不是想吃军棍了?”

    刘敬宣连忙拉着向靖就向前奔去,一边跑,一边转头对刘裕吐了吐舌头。

    刘裕摇了摇头,就在此时,后面开过了一队人马,领头的一人,虎背熊腰,看到刘裕就笑道:“寄奴,你也来了啊,不过这回的大战可赶不上喽。你得在终叔那里当大军后卫啦。”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诸葛长民,刘裕没好气地说道:“让你失望了,长子,这回大帅特意调我来当中兵参军,我这去报了道,就会赶上啦,你们在前面别冲太猛了,留几个给我。”

    诸葛长民一笑而过:“我得告诉希乐哥去,让他动作快点,千万别给你剩太多妖贼。”

    跟众兄弟分手之后,刘裕走到了中军帅营那里,与平时的热火朝天,人满为患相比,这会儿的北府中军冷清了很多,即使是不多的留守,也在忙着收拾行装,把一包包的辎重,粮袋搬上大车,捆上绳索,在民夫与役丁的配合下,几十辆一组,从侧门而出。

    中军帅帐之下,一排长长的矮几之后,坐着十几名军吏,百余名身装各色军装,显然是从不同部队赶来的军士,大部分是孔武有力的壮士,也有十余个青衫长袍的文吏,矮几之后,是坐成一排的二十余个军吏,面前都堆着厚厚的军帐薄,而他们则一个个在察验前来报道的将士们递上的腰牌,一边高声呼喊着这些人的姓名,军职,顺手在军帐薄上打勾划圈。

    刘裕站在一个高个子的后面,只听到他不停地催促着前面的军吏:“你们北府军办事怎么这么慢啊,军情如火,早点办好了我还要上前线打仗呢。”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将军有令,前方妖贼多以细作混入军中,致使吴地八郡一夜之间几乎全部陷落,所以我军必须作好防间工作,严防奸人混入,前来报道的人,都必须有腰牌,与我们这里的相应文书调令相符,违者,以奸人论处,当场拿下。”

    那高个子的脸色微变:“什么,就是说,如果调令没到,还要给当成奸细拿下?你看仔细了,我是谢琰将军的亲随张猛,跟着刘大帅来你们这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回将军派我来此作为联络参军,就是为了指挥你们家刘将军的,你一个小小的军吏,竟然敢…………”

    那苍老的声音冷冷地说道:“这里是北府军,只听从刘镇军将军一人的军令,别的什么谢将军,王大帅,在这里一概不识,这位兄弟,请你出示你的正式调令和腰牌,如果没有,请回原部队取了再来。”

    高个子直接举起了手,扬拳欲出:“好个不识抬举的东西,也不想想你们北府军不过就是我们谢家的一条狗罢了,竟然敢…………”

    他正要动粗,却只觉得手腕一紧,本来如千钧雷霆,蓄势待发的这一拳,居然就给生生地扼住了,往前连半分也不能递出,他这一下心下大骇,自己本是勇冠三军的壮士,论气力鲜有敌手,就是一头千斤大牛,也未必能扛得住自己这一下,可却是给人一手控住,来人的力量,真的是不可思议!

    高个子回过了头,只见一条铁塔般的大汉,站在自己的身后,而周围响起了一阵惊呼之声:“刘裕,是刘裕。”

    “真的吗,他就是传说中的刘裕刘寄奴?”

    “千真万确,我去年在彭城的戏马台亲眼所见,错不了啊。不是刘裕,谁又有这样的本事,把张都督这一拳给拦下呢?”

    刘裕平静地站在原地,手如铁钳一样,紧紧地扣着张猛的腕门,张猛咬着牙,沉声道:“刘,刘裕,你不要多管闲事,我身为都督,教训一个小吏,用不着你多管。”

    刘裕沉声道:“张都督,这里是北府军,中军登记处,这里的每个军吏,都是我北府将士,北府有北府的规则,任何人来了都要遵守,不要说是你,就连谢琰谢将军,也是一样。”

    张猛瞪大了眼睛:“刘裕,你现在无官无职,白身一个,不要多管闲事,北府军已经不要你了,你为他们强出头,对你没好处。”

    刘裕哈哈一笑:“一日入北府,终生是北府,这点难道谢将军没有跟你说过吗?你在这里既然代表了谢将军,就不应该以势压人,造成两军不合。”

    他说着,松开了手,张猛向后倒退两步,本来因为发力而胀得通红的脸,也为之恢复了颜色,他一边揉着自己酸胀肿大的手腕,一边恨恨地说道:“刘裕,你给我等着,有你好看的!”

    他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的人群中,暴发出一阵哄笑之声,刘裕的身边,站过来了一人,笑道:“寄奴哥,我们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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