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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裕的话音刚落,猛地一掷,这把刀,如同流星一样,直奔刘毅而去,甚至速度比飞箭都不遑多让,刘毅的身体如弹簧一样地侧跃,一个懒驴打滚,就翻到了地上,这一刀,相隔百步之远,居然也有如此威势,甚至在带飞刘毅包头巾的同时,狠狠地扎进了在他身后的一个护卫的心口,一刀毙命!

    徐道覆咬了咬牙,一把抄起了大棒,大吼道:“刘裕休狂,吃我…………”

    他的话音还没落,巨大的惊讶就停留在了他的脸上,因为,在刘裕的身后,乌河的对岸,三里之外的密林之处,一辆疯狂奔驰的战车,冲林而出,刘敬宣那金钢般的身躯,独立车头,他已经是整个人站起来,御缰摇鞭,身后是源源不断的骑兵,从林中杀出,刘敬宣那狮子般的吼声,在整个战场上回荡:“寄奴休慌,阿寿来也!”

    徐道覆恨恨地跺了一下脚,他对着前方数千弟子们吼道:“神教道友,分散撤离,跑吧!”

    他的话都没说完,带头就跑,把手中那柄大锤往身边的两个亲卫怀中一丢,巨大的身躯如小山一般就向着乌庄方向奔去,三个不知所已,还愣在原地,挡住了徐道覆回路的军士,给他狠狠地撞开,跌到了地上。

    卢循大叫一声:“三弟,等等我!”他转身也跟着跑去,一下子跳上了身后的那辆战车,而几乎与此同时,徐道覆也跳上了驾驶的御手位置,而刘毅则跟卢循同时跳上了车厢之中,随着徐道覆的暴喝声,大车掉头就向着乌庄的方向驰去,烟尘滚滚,把身后如梦初醒,也跟着潮水般向着乌庄奔去的天师道众们,淹没在了一片烟尘之中。

    刘裕厉声吼道:“贼人休要逃跑,回来,继续打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双腿开始全力奔行,如同风火轮一般,带起冲天的烟尘,在他的面前,刚才还拥挤布阵,枪林剑海般的天师道徒们,这会儿已经没有一个还正面向他了,他们如同一堆堆受惊的牛羊,躲避着天敌的追捕,没有指挥,漫无目的,一窝蜂也似地,向着乌庄之中涌去。

    刘裕的手中斩龙刀连连挥击,眼前一个个挡在他身前,跑得没他快的贼人们,纷纷扑倒在他的刀下,他甚至都没功夫去给那些一刀未死,还在地上打滚的贼人们补上一刀,结果性命,在他的眼中,只有那辆四马驱动的战车,那辆正在向乌庄的庄内奔去,载着徐道覆,卢循,还有那个暗箭偷袭自己的神秘黑袍人的战车,才是他唯一的目标,一如当年的淝水之战,只有苻坚,才是自己要追杀的猎物,余者,皆浮云飞土耳!

    刘敬宣一车当先,驰到了那独木桥前,马儿飞快地收住了脚,因为即使是以这些畜生的本能,他们也知道,这座不过七八尺宽的索桥,绝对不可能让四马拉所的战车通过,刘敬宣急得一剁脚,就这一瞬间,原本几乎和他并驾齐驱的蒯恩,已经冲过了他的身边,而他的声音顺风钻进了刘敬宣的耳朵里:“阿寿哥拆车,我去帮寄奴哥啦!”

    刘敬宣大吼道:“混蛋,不许跑在我前面!”他一边说,一边跳下了御手的坐位,奔到车辕之前,两个亲卫这时正好骑马跟进,见到刘敬宣的样子,连忙跳下马来,想上前去解车辕上的绳扣铆丁,而刘敬宣直接一把将两人推开,叫道:“来不及啦!这样最简单!”他的话音未落,抡起手中的那柄拳头模样的大杵,狠狠地一杵砸下,有刘裕大腿那么粗的榆木车辕,给这一杵砸得稀烂,这一下力量之大,不仅把这车辕给直接砸断,更是带得前面套着的四匹骏马,直接双膝一跪,趴到了地上。

    烟尘四起,一小半是因为不停地有骑兵,如何无忌和刘道规等人,已经跟着蒯恩,从桥上冲过去了,更一大半是因为这一下的力量如此之大,马儿趴地,车身更是陷地数寸,刘敬宣二话不说,也不待那几匹马儿站起,上前就把一匹白马从地上生生拉起,一把扯掉了马儿身上的套索与辔头,这下彻底跟马车的车辕脱了勾,成为一匹光秃秃的裸马,刘敬宣直接就翻上了马身,一手紧紧地扯着马鬃,一手提着金刚杵,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大吼道:“马儿,快给我冲啊,寄奴在独驱千人,我们还在等什么?!”

    白马长嘶一声,直接就奔了出去,两边的骑手们纷纷避让,让刘敬宣这匹无鞍无缰,甚至连马绳都没有的马儿就这样冲上了桥,在刘敬宣的身后,密林出口的那里,刘穆之那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一阵阵地随风传来:“别管,别管杂兵,去追,追,追那辆马车啊。”

    可是刘穆之的话,正好是逆风,前面已经落下他足有几里的骑兵们,已经听不到了,不少心急的军士,干脆等不及从桥上冲过,驰马从河堤而下,跃马入河,一边拨开河上漂着的浮尸,一边拼命地鞭打着爱骑,让它们负痛之余,连跑带游地冲过了河,不停地有人被河水所冲,从马上掉了下来,然后紧紧地抱着马儿的脖颈,再次翻身上马,向着对岸奔去,千余骑兵,已经完全散开了阵形,从宽达三里的河面,全面冲过,上岸或者过桥之后,直接对着对面已经满山遍野逃跑的天师道徒们,拍马挥刀而去,屠杀已经不足以形容现在发生的一切,更象是一种捕猎,或者说,对生命的收割!

    刘裕的双目尽赤,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人在自己的身边倒下了,甚至周围发生的一切事情,无论是骑兵的追杀还是战马的嘶鸣,都已经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心中的血气不停地翻涌,支持着他的身体前行,可是,那辆载着三人的战车,却是越跑越远,终于,七拐八弯间,冲进了乌镇,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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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裕的胸口一阵血气翻涌,大吼一声,把手中的斩龙大刀,用尽全身的力量,掷向了那战车消失的方向,一声惨叫声响起,一个奔跑的天师道弟子给这一刀所击中,扑地而亡,周围跟着一起逃跑的十余名剑士,发出一阵惊呼尖叫之声,四散而奔。

    刘裕这一刀掷出之后,突然一阵巨大的乏力感涌上心头,他的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周围突然变得喧嚣吵闹起来,震天的杀声之中,背后刘敬宣的声音他终于可以听到了:“寄奴,我来了,我来了!”

    刘裕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终于,两眼一黑,一阵天旋地转,他什么也记不得了。

    乌庄远处,一片隐藏在齐腰高杂草中的小土包上,两个与周围枯黄的稻叶一色的影子,半蹲着,四只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远处发生的一切,一具玄武面具之下,花白的眉毛微微一挑:“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神所庇护的男人吗?”

    另一副朱雀的面具之下,传出一声冷笑:“你是第一天才认识刘裕吗?这么多年,你就没有奇怪过,为什么每次看似绝境的时候,他总能杀出一条血路,重现生天呢?”

    玄武咬了咬牙:“如果一次两次可以说是运气,但次次如此,那只能让我觉得这是天意了,朱雀,我觉得经此一战之后,我们应该放弃所有试图压制刘裕的想法,真心跟他合作了。”

    朱雀冷笑道:“我们想跟他合作,可他愿意信任你吗?刘裕现在只怕是已经知道这次又是我们在后面捣鬼,回头会跟我们算总账的!”

    玄武恨声道:“那是白虎自作主张,不是我们的决定,我之前就一直反对他联合刘牢之对刘裕下手。”

    朱雀哈哈一笑:“是吗?这次是白虎去唆使刘牢之,可上次在黄河边,是谁做了同样的事?玄武大人,为什么同样的事情,你可以做,别人不行?”

    玄武一时语塞,半晌,才喃喃道:“上次,上次不一样,上次是组织决定要把刘裕收押,关进戏马台,这也是与前任青龙交易的一部分。而且,我可没有真的想要了刘裕的命。”

    朱雀冷笑道:“可是你把刘牢之心中对刘裕的那种猜忌给勾起来了,而且让刘毅也参与其中,今天的事情,白虎明明就是越过了你去找了刘毅,可你却没有阻止,说明你内心深处,也是希望刘毅能帮你除了刘裕吧。”

    玄武半晌无语,他看着远处的战场上,刘敬宣一把抱起刘裕,送上了马背,也顾不得再去追杀天师道众,而是直接向着来时的方向驰回,远处的刘穆之催促着几个军士,推着被刘敬宣暴力强卸的那辆战车,正向上迎着,玄武叹了口气:“我没真想让刘毅害了刘裕,只是希望他能制约一下刘裕在军中的势力,不过,刘毅倒是起了杀心,这个人心狠手辣,绝非池中之物,也许,我们真正应该除掉的,是他才是。”

    朱雀笑道:“除掉刘毅,那军中最后能限制刘裕的人也没有了,刘牢之虽然是主帅,但跟刘裕这辈人相比,有代沟了,要想分化刘裕在北府军中的势力,只有这个刘希乐才行。而且,他似乎跟天师道也有些联系了,以后,说不定会折腾出比你想象中更大的势力。”

    玄武的眉头一皱,看向了乌庄的方向,从他们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三人原来驾驶的那辆战车,已经扔在了一条街上,周围的一座小院院门开着,一口枯井的井绳,还在微微地晃动着。

    玄武冷笑道:“这些妖贼倒是精似鬼,在这些地方遍布密道机关,即使是战败,也可以从这里逃脱,只是他们太不仗义,只是自己跑了,手下的弟子却不去管。”

    朱雀点了点头:“这就是卢循和徐道覆的精明之处,逃命时极为果断,不会拖泥带水,这才是刘裕可怕的劲敌,刘毅跟这样的人合作,以后会给刘裕造成很多麻烦的,只是我有一件事不清楚,今天刘毅用了七步断魂之毒,为什么刘裕可以挺过来?莫非,是你作过什么手脚救了刘裕?”

    玄武摇了摇头:“救刘裕的是他自己,不是我。”

    朱雀的脸色一变:“此话怎讲?七步断魂是你那里独门的剧毒,无人得知配方,中者必死,如果不是你提前给刘裕解药,他怎么能活?”

    玄武苦笑道:“你大概是忘了,刘裕有过奇遇,碰到过什么蛇神大仙赠药,不仅可以重伤立愈,更可以解百毒吧。当年刘敬宣跟刘毅斗狠,比着去日马蜂窝,差点没命,这千蜂之毒,也能给这草药治好。从此,我就知道,所有人间的奇毒,都伤不了刘裕了。”

    朱雀咬了咬牙:“你是说,今天刘裕提前服用了这个草药?”

    玄武叹道:“当然没有,他要是早知道会给毒箭所伤,也不会以身陷伏了,刘裕以前多次受伤,吃了很多这种草药,早已经体内百毒不侵,只是这七步断魂之毒太过凌厉霸道,还是对他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但刘裕体制过人,我总觉得他的体内有一股神秘的洪荒之力,越是到绝境,越是可以暴发,就象今天这样,独驱数千人这种事情,自古至今,闻所未闻,即使是项羽,冉闵之勇,也不及今天之刘裕也!”

    朱雀神色凝重,点了点头:“是的,看起来无论是设计还是下毒,都无法对付刘裕了,不过好在他仍然有弱点,可以利用。最近我们最好不要出头了,潜伏下来,免得刘裕回头寻仇找上我们,你也不要试图去跟刘裕解释什么,他不会信你的,无论是你以玄武的身份还是别的。”

    玄武叹了口气:“白虎必须要为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但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得稳住刘牢之和刘毅,不管怎么说,夺回吴地八郡是我们的首要任务,跟刘裕的恩怨,不能影响这个大前提。”

    朱雀微微一笑,转身向身后的一个黑洞洞的地道入口走去:“那我们可得抓紧了,你想想怎么去找刘牢之吧。”

    玄武回头看着已经被装上大车,向北府军大营方向运去的刘裕,喃喃道:“江边千百尸骨,寄奴天下闻名,刘裕,为什么你如此得天所眷呢?”

    他摇了摇头,转身跳回了身后的洞口,覆着泥土的木板合上,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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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府军营,刘裕的军帐之中,已经挤满了满身大汗的汉子们,刘敬宣那巨灵神般的身躯,把身后的人挡得严严实实的,即使是好不容易从他身边钻出,想要看到躺在床上的刘裕情况的人,也会给刘穆之的肉山所阻,看不到刘裕的模样,只能从他游丝般的呼吸声中,听得一二,所有人都屏着气,不出一声。

    “噗”地一声,一个响屁从向靖的身后发出,所有人都向他投来了愤怒的目光,而帐内那种掺和了各种干粮与肉干的汗味,也混进了重重的五谷之气,若是在平时的军帐之中,所有人只怕会以第一宇宙速度飞奔离开这里,可是现在,他们的做法就是,一边掩着鼻子,一边合力把向靖给连推带踢地弄出了帐。

    刘毅一个人抱着臂,站在床头,他的兄弟们给人挤出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让他能靠刘裕最近,基本上只有何无忌,檀凭之,魏咏之和刘敬宣才能挤在前面,这也反映了北府军中生代中的地位和排序,至于檀道济,孟龙符,刘钟这些青年小辈,则只有跟着给踢出帐的向靖一起,在帐外干瞪眼了。

    刘敬宣站回了床头,看着搭着刘裕的腕脉,眉头深锁的刘穆之,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怎么样,胖子,寄奴有事吗?”

    刘穆之长舒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从脉象上看,现在的内息平稳,应该是问题不大了,按说这七步断魂之毒,见血封喉,霸道凶猛,从体内的气血来看,毒药的量可以毒死十个人都不止,但寄奴却可以逃过一劫,只能说,他的体质异于常人,甚至可以说,百毒不侵!”

    刘敬宣的双眼一亮,笑道:“对啊,我想起来了,当年我跟某人斗气打赌,日了马蜂窝,最后中了蜂毒,也是靠寄奴给了我什么神奇的药草,然后就活过来了,不然的话,我今天那活儿肯定就没啦!”

    营帐之中暴发出一阵哄笑,刘毅的脸色很难看,沉声道:“阿寿,当年年少气盛之时,一些荒唐的事,几十年了还拿来说,让小辈们听了多不好。”

    刘敬宣冷笑道:“又不是要找你算帐,你慌什么。杂了,自己做的事还不能提了?我现在说的是寄奴,他既然能给我解毒,肯定也有这些灵丹妙药自己吃,这七步断魂,也要不了他的命。”

    孟昶勾了勾嘴角,喃喃道:“他也不太可能是在战场上吃药,我检查过他的身体,那些外伤都用了止血丹药外敷,而解毒之药却是没见,大概,是他长年服食阿寿吃过的那些解毒灵药,体内已经有了这些抗毒之物了,所以即使是再厉害的毒药,也害不了他的性命。”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而且更厉害的是,这毒药进入寄奴体内,甚至可以激发他的一些潜能,让他体内短时间内暴发出巨大的力量,这种情况,象极了那些服食五食禁药的天师道妖贼,叫长生人的那种。阿寿,你应该也对这种情况,体会很深吧。”

    刘敬宣睁大了眼睛:“就是说,这个毒在寄奴的体内,有类似五石霸王丸之类的效果,可以让他力大无比?我的天,怪不得他可以如天神一样,一个人打几千妖贼呢,你们是没见过啊,那热血沸腾的样子,那一个人追着几千人砍的样子,所有人都会以为,寄奴不是人,是神!”

    刘毅突然说道:“那看来,这次寄奴是因祸得福,如果正常情况下,哪怕不中毒箭,给妖贼车轮战,迟早也要累死,就是因为他体内可以抗毒,甚至可以爆发神力,所以反过来让妖贼们精神崩溃,还以为是天神下凡,这才会几千人都掉头逃跑,是不是?”

    刘穆之微微一笑:“大约就是如此了,妖贼被洗脑,相信自己有神力相助,可以长生不死,刀枪不入,但另一方面,当他们碰到了自己认为无法杀死的人,就会觉得对面才是天神下凡,会连最起码对抗的勇气也没有,寄奴追杀的,不再是数千凶悍的天师道众,而是几千头失了勇气的猪羊,更好的事情是,此战结束后,天师道军中都流传着我们北府军中有天神下凡,勇不可当,无法杀死的传说,已经近乎不战自乱了。”

    刘敬宣哈哈一笑:“寄奴要是醒过来之后,知道他这次的壮举,能吓得对方几十万部众不战而溃,只怕也不用象我那样躺一个月下不来床啦。好了,既然寄奴没事,大家就散了吧,军务繁忙,估计还有不少追击任务,还要分配给大家呢。”

    众人的脸上都露出释然之色,大部分的人掀帐而出,只有檀凭之,眉头仍然锁着,看着刘裕肩头的那巨大肿块,沉默不语。

    刘毅走过檀凭之的身边,看到他这副表情,停下了脚步,说道:“怎么了,瓶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檀凭之喃喃道:“这一箭可真厉害,听俘虏说,是百余步外,一箭能射穿寄奴的双层精钢护甲,透体而过,这力量,这准头,我除了胡藩以外,就没见过,天师道中多是精于剑击格斗的人,何时有过这样的神箭手?”

    刘毅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恢复了平常之色,笑道:“天下之大,奇能异士很多啊,就是那个徐道覆,也是力量过人,他那大弓,也有近六石,加上还能服食禁药,做到这点,并不奇怪吧。”

    檀凭之摇了摇头:“要是徐道覆射的,那也不足为奇了,可是俘虏说,这是徐道覆身边一个戴面具的人出手的,如果是天师道中人,那有何不可以真面目示人的,要戴那面具?希乐哥,你见识多,能不能解释一下原因呢?”

    刘毅冷冷地说道:“天师道这次起兵作乱,除了得到吴地那些反贼的支持外,可能还有别的神秘力量帮忙,别的不说,就是这乌庄,我上次多次搜查,本以为非常彻底了,可没料到还有很多的密道机关,最后卢徐二贼,就是从地道里跑掉的,现在我的部下正在搜索这些秘道,希望能有更多的发现。各位,既然寄奴没事,我军务缠身,就先走一步了,这里就麻烦你们多多照看寄奴啦。”



    随着刘毅的身影,消失在帐外之后,孟昶,诸葛长民,刘藩,刘萃等人也纷纷而退,帐中只剩下了刘敬宣,何无忌,刘穆之和檀凭之四人,刚才那浓烈的男人味,这会儿消散了很多。

    刘穆之站起了身,收住自己的那包针,说道:“好了,寄奴已无大碍,这几天我们轮流来照顾他便是,三天左右的时间,他应该就能醒转过来啦。不过…………”

    说到这里,刘穆之的嘴角勾了勾:“若是三天之内他醒不过来,问题就严重了,这辈子能不能醒过来,都不一定啦。”

    刘敬宣刚刚涌上脸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他不信地摇着头:“不可能吧,你说过毒影响不了他,而且那类似五石神力散的东西,也只会让他脱力,怎么,怎么可能让他醒不过来?”

    刘穆之正色道:“因为寄奴的力量远远超过常人,这股神力被那七步断魂毒一激,会使出远远高于常人的神力,这让他可以以一敌百,独驱数千人,但另一方面,也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大得多的伤害,你想想看阿寿,你在淝水的时候,脱力十余天下床,上次在戏马台,那药性更强,所以足有一个月,你才能下床行走,连寄奴找你宿卫都没法去,不就证明这种药力催生力量,是消耗人体潜能,激发越多,后遗症越大吗?”

    向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哭腔:“寄奴哥,你可,你可千万别这样扔下我们啊,我铁牛,铁牛离不开你啊,你还没给我找到媳妇呢!”

    刘敬宣气得转头一拳就擂在了向靖的胸口上:“去你娘的,你这笨牛,会不会说人话啊!刚才放屁的事还没跟你算,这会儿又来咒寄奴了?滚滚滚滚滚滚滚!”

    向靖急得一跺脚:“我,我不会说话,去祈祷祝福成不成!”

    檀凭之冷冷地说道:“你小子从来不信神信佛的,这会儿瞎添什么乱?大家心情都不好,你就别在这里惹人烦了!”

    向靖咬了咬牙,把头盔往地上一扔,双膝跪了下来,双手合什,举过额头,说道:“救苦救难的如来佛祖,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普渡众生的张天师,你们…………”

    刘敬宣给气得反而笑出了声:“你这笨牛,瞎咧咧什么啊,这些一个是佛,一个是道,哪能放在一起拜?!”

    檀凭之叹了口气:“我说铁牛啊,你虽是一片诚心,但连起码的拜神礼仪都不会,还佛道一起拜,只会让天上的神佛愤怒的,再说,你杀人太多,平时又不上香,这会儿有谁会睬你啊!”

    向靖咬了咬牙,一头磕到了地上,磕头磕得脑门皮都破了,大声道:“法力无边的玉皇大帝,你们这些天上的神啊,佛啊,我铁牛这辈子没信过,现在为了寄奴哥,我信了,要是你们能让他现在醒过来,我这辈子都给你们烧香供斋,一辈子不吃肉,要是你们不能把寄奴哥给救回来,你们,你们就他娘的全去死吧,老子要一个庙一个道观地去砸了你们的鸟像,让你们这帮没用的东西再他奶奶的骗人香火,让你们…………”

    向靖越说越激动,几乎要从地上跳起来,拔出背上的大斧,就准备冲着天上比划,刘敬宣和檀凭之相视苦笑,正要上前拉住他,却突然听到刘裕的声音平静地响起:“铁牛,屁可以乱放,誓可不要乱发啊,要不然,惹了天神的愤怒,可会很麻烦的!”

    向靖微微一愣,转而一下子扑到了床前,看着已经睁开双眼,面带微笑的刘裕,大叫道:“寄奴哥,寄奴哥,你活过来了吗?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你这肉祖宗,要是没肉吃,这辈子可怎么活啊,下次想想办法,把刚才发的誓给撤了,还有,那些亵渎神灵的话千万不要说,天师道妖贼作乱,你可不能把账算到玉皇大帝,天师真人的身上,明白吗?!”

    向靖用力地点了点头:“明白,我全明白,下次我一定捐钱给庙里,道观上香火,一定给佛祖,菩萨和天师塑金身,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噢,胖子教过我,叫还愿。”

    刘裕笑着看向了刘穆之:“死胖子,明知我刚才就醒了,还故意要这样吓大家,就是要看兄弟们笑话吗?”

    刘敬宣恍然大悟,指着刘穆之:“啊呀呀,你这个死胖子坏得很啊,这次咱们又上了你的当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是你和铁牛上了当,瓶子可是一直清楚着呢。”

    檀凭之叹了口气:“本来我是知道寄奴已经醒过来了,因为铁牛放屁的时候,我就发现他神色微微一变,只不过你们全都去盯铁牛了,没怎么留意他表情的变化。当然,我相信希乐也看出来了。”

    向靖挠着脑袋:“咦,那他看出来了为啥还要走?”

    刘裕缓缓地坐起了身,看着刘敬宣和向靖:“阿寿,铁牛,时候不早了,你们应该回大帅那里去了,我现在还有点头晕,需要胖子和凭子在这里照顾我一下,一会儿我会去找你们的。”

    刘敬宣点了点头:“父帅确实一直在找我们,现在军务繁忙,你醒过来就好,我们先走了,胖子,你要是再让寄奴出什么事,这个月我让你没鸡腿吃!”

    他说着,拉起向靖,转身就出帐,向靖一边走一边不甘心地说道:“为啥要我走啊。”

    “你个屁精,吃这么多巴豆,还想把寄奴再给臭晕过去吗,别呆着了,快走吧。”

    当二人的身形消失在帐外时,刘裕看向了檀凭之,笑容渐渐地从他脸上消散:“凭子是发现了什么事情,想要跟我说吗?”

    檀凭之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枚闪着暗蓝色光芒的箭头,正色道:“这是我后来在战场上找到的,是你中箭之地,箭头是标准的北府军三棱箭头,箭杆也是特制的京口蒜山柏,我可以确定,这箭是我们北府军的标准装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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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凭之双目炯炯,直视刘裕,嘴里却是一刻也没有停下来过:“我们北府军的装备,异于其他部队,刀枪剑戟重一些就不说了,这射箭的弓和箭杆,都要比寻常部队重出一半以上,寄奴,你是知道的,这箭杆重哪怕是一钱,射箭的力量和准头都要调整很多,只有成天用此练习,方有如此威力。”

    “而且你中箭的位置,正好是我们的肩甲合缝之处,说明此人对我们北府军的甲胄也是极为了解,这个射你的人,不是出自天师道,而是来自我们北府军内部!”

    刘裕看着檀凭之,平静地说道:“所以,你刚才故意要在我床前问希乐那些话,其实就是想看看他的反应,或者说,你已经把怀疑的目标,对准了希乐?”

    檀凭之咬了咬牙:“这么多年的兄弟,我也不想怀疑他,但事实如此,不由得我不这样想,而且这不是我最早发现的,还是胖子心细,在战地里找到了那枚你落下的断箭,巧的是,就在他找到的时候,发现刘毅也到战场上了,当时所有人都想着你的情况,要去看你,只有他刘希乐,居然一个人到这战场上,这难道也是巧合吗?”

    刘裕看向了刘穆之:“瓶子没有这样好的洞察力,还是你怀疑刘毅,然后再去找瓶子求证,对不对?”

    刘穆之叹了口气:“寄奴,暗算你的箭,永远是后面射来的最凶险,你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这事了,乌庄是刘毅搜查的,他回来报没事,但你再去就遇到伏击,再加上刚才瓶子说的这些,我对军械兵器不是太在行,也怕误会了他,所以才找瓶子来察验一下这箭的情况,刚才你也听到了,不是天天使这箭的人,无法做到这样,而刘毅的箭术,在全军之中仅次于瓶子,这也是人所共知的事,要说这世上除了胡藩和瓶子,还有第三个神箭手能伤到你,那一定只有刘希乐啦。”

    刘裕闭上了眼睛,说道:“天下之大,奇人异士多多,在南方,现在军中已知的神箭手,能做到这点的也不下十个,阿寿,徐道覆也有这样的本事。更别说从北方找来什么擅长骑射的猛将了,你们没有看到刘毅出手,就不能这样轻易地下结论。”

    檀凭之咬了咬牙:“刘毅的身上有这么多疑点,你就真的一点不怀疑?”

    刘裕摇了摇头,睁开了眼睛:“我的敌人太多了,就算希乐不喜欢我不欢迎我,起码在明面上不是敌人,而且他在军中威望很高,周围的兄弟也不在我之下,无凭无据地污他清白,最后非但不能找到真凶,反而会引起北府军的分裂,现在大敌当前,我们自己人不能先乱起来。”

    檀凭之恨恨地一跺脚:“都向你下杀手了,还当自己人?寄奴,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永远指望运气会在你这边吗?”

    刘裕微微一笑:“想要我命的人,从来不缺,但他们大多数都会自己赔上命,希乐是聪明人,不管这事是不是他做的,他都应该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瓶子,我知道你对我好,是真兄弟,以后我也会对我的背后更加留意的,但是现在,听我一句话,天师道未灭,黑手党更是在我背后亮出了爪牙,这种情况,只有我们北府军自己团结一致,才能渡过这一关,我希望你能把你的怀疑放在心里,无论如何,这个时候不能跟希乐起了冲突,明白吗?”

    檀凭之咬了咬牙:“你自己当心点,下次,未必就会有这样的好运气了,我得回我的军营去,可能另有任务,不过,这段时间如果你要我帮忙,随叫随到。”

    他说着,转身就出帐而去,刘裕的目光落到了刘穆之的身上,叹道:“瓶子是忠义之人,眼里揉不得沙子,你不应该把他牵扯进来的。”

    刘穆之淡然道:“他能保护你,保护你的背后,檀凭之比你想象的有城府,不会直接跟刘毅起冲突,这也是我找他没找阿寿的原因。”

    刘裕闭上了眼睛,喃喃道:“看来这回我回北府军,不仅是大帅不待见我,希乐更是不希望我回来,早知道,我还不如呆在终叔那里了。”

    刘穆之摇了摇头:“一味退避是没用的,你是天生的将才,不管在哪里,都会发光,早晚会跟他们有利益冲突,与其到了最后各自成为一方大将时再起冲突,不如现在就解决的好。刘毅的背后,只怕还有黑手党的影子,这点你必须要注意,这是他跟刘牢之的区别所在。”

    刘裕长叹一声:“黑手党找上他是早晚的事,我不奇怪,这回如果害我的是黑手党,那刘毅必然涉及其中,但现在我们没有证据,也不能跟他直接起冲突,胖子,你觉得我以退为进,怎么样?”

    刘穆之的脸色一变:“以退为进?什么意思?”

    刘裕坐起了身,正色道:“就是不要跟大帅,还有希乐他们抢功,更不要跟谢琰抢功,我这回独驱数千人,风头太劲,肯定会引起多方的不满,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确实不可能次次都这样好运,所以,我可以借养伤为名,暂时不领兵出战,天师道经此一败,必然会遁去,接下来的追击作战,是几乎可以唾手可得的功劳,这些功劳,我不跟人争,就会避开这阵风口浪尖。”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寄奴,在我看来,你要保护自己,就需要独立掌军,只有立了功劳,才能从你这个中兵参军,升为可以独领一军的将军,你现在万事俱备,只缺名分,一旦让你有个杂号将军,哪怕是副将的名义,北府军中,都会有大批崇拜你的壮士去投奔的。”

    刘裕摇了摇头:“这样等于是另立山头,拉队伍树杆子,分裂北府了,大帅和刘毅他们最忌讳的就是这个,天师道仍然存在,仍然有很强的实力,这个时候,万万不可只顾自己的眼前利益,坏了大局啊。而且,要独领一军,也未必需要一个将军的名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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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穆之的脸色微微一变:“你的意思是?”

    刘裕笑着撑起了身:“我想,恐怕两军主帅的联帐军议,就要开始了吧。”

    会稽郡治,山阴。

    原来的刺史府大堂之上,孙恩一身浅黄色的蟒袍,满面春风,坐在上首,两侧坐着十余名吴地土豪,这会儿也个个将袍大铠,威风凛凛,沈穆夫坐在左侧第一个,一脸的谄笑:“教主,咱们什么时候起兵进建康啊?”

    孙恩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孤早就说过嘛,要跟各位朝服进京,去取那荣华富贵,只等前方的捷报一到,就一起上路吧。”

    右首坐着的一人,是一个身高九尺的巨汉,看起来比起周围的一堆土豪们,足足要大了一圈,甚至因为他这巨大的体形,把右侧的七八员大将也都挡住了,即使是徐道覆这样的大块头,在此人面前,也会相形见绌。此人正是天师道的总护法,大帅姚盛,乃是孙泰时总坛的第一高手,上次孙泰被设计诱杀,连同自己的五个儿子一起斩首,但这姚盛却靠着一身武艺,硬是杀出一条血路,逃出生天,孙恩起兵之后,他更是从隐藏的秘密分坛杀出,带着手下的死党,攻下了吴郡,差点击杀吴国内史桓谦,也正是因为其超人的地位和过人战功,才能力压一众吴地豪强,坐在右首第一,成为仅次于沈穆夫的大将。

    姚盛的眉头一直锁着,沉声道:“教主,只怕我们不可大意啊,这回是北府两大名将,谢琰和刘牢之联手领兵出击,兵力近十万之众,都是晋朝的精兵锐士,与之前州郡兵那些乌合之众,远不能相提并论,我们还得做好打算才行。”

    孙恩的嘴角勾了勾:“谢琰心高气傲,身为世家子弟一向看不起刘牢之,两军虽然势众,但貌合神离,并不能形成合力,孤并不是太担心,即使一时不能上京面圣,清君侧除奸贼,但割据这吴越之地,当个越王勾践,也未尝不可嘛。”

    说到这里,大将许允之睁大了眼睛:“原来教主穿这身王爷所穿的蟒袍,就是想在这里自立为王啊。”

    孙恩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吴地,才是我们的根本,神教在这里经营百年,跟吴地百姓早就是密不可分,这次起兵,也不是我们要夺权篡位,实在是因为那些高门世家欺人太甚,鱼肉吴地百姓,天师这才降下法旨,要我等兴兵除暴,现在敌军势大,我等需要做好长期奋战的准备,谢琰和刘牢之不可能在吴地久留,因为昌道内战已经暴发,荆州的桓玄,殷仲堪,杨佺期等人随时都会东进,只要我们能挡住官军一时,那他们就只有撤兵,到时候我等再上书历数司马道子一党的罪状,请皇帝下旨将之治罪,这吴地,就会永远成为我们天师道的乐土,再也不会被那些凡夫俗子们所染指。我们起兵所要的人间天国,终将实现!”

    所有的土豪们都激动不已,齐声道:“教主神威,人间天国,教主神威,人间天国!”

    一声拖长了的“报”声,从郡守府外传来,一个失魂落魄的传令兵,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直接闯入,几个守门的弟子抽出兵器,拦住了来人,厉声道:“没看到教主正在议事吗?活得不耐烦了?”

    孙恩在大堂上摆了摆手:“让来使进来,他好像是有军情要报。”

    这个满头大汗的信使冲到了殿下,单膝下跪,急道:“前方军报,二教主和三教主率三千精锐弟子,在吴兴郡的乌庄伏击官军未果,被刘裕一人杀退,损失千余教众,现在二教主和三教主已经退回上虞,官军谢琰所部一路追击,我军各地守军溃不成军,还请大教主示下,如何应对!”

    孙恩一下子跳了起来,讶道:“你说什么?三千精锐,给刘裕一个人打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那传令兵抬起头,哭丧着脸:“前方军报就是如此,是二教主亲自鸿雁传书,还请大教主过目!”

    孙恩上前一把抢过了那传令兵双手捧过头顶的塘报,随着他的目光扫过这张塘报上的每个字,他的脸上肌肉都在跳动着,显然,刘裕独驱数千人的壮举,把他也给震慑到了,这个一向嚣张不可一世的天师道教主,脸色变得惨白,手也微微地发起抖来。

    当孙恩转回过身的时候,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他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孤不羞走!”

    十天之后,山阴城外,晋军大营。

    刘裕一身戎装,左肩那里高高耸起,那是因为缠了厚厚的绷带所致,不过他的气色很好,比起前几天卧床时那满脸的惨白之色,已经恢复了八九成,这会儿的他,站在一座高高的哨楼之上,看着山阴城头上,那高悬着的十几个小木笼,每个木笼里,都盛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脑袋,许允之,丘汪,周盛等土豪头子的脑袋,都在其中,为首一个,赫然正是沈穆夫,那恐惧与不甘之色,仍然定格在他的脸上,成为死前最后的心理反映。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可惜了,太可惜了,洛阳的时候,还是可以并肩作战的同袍,想不到现在,背着个反贼之名,身死家破,这又是何必呢??”

    刘穆之站在刘裕的身边,微微一笑:“孙恩倒是跑了,但这些个土豪舍不得自己的家业,没跟着孙大教主一起出海避难,而是企图在山里潜伏,可是带着几千上万的部众,又舍不得那些金银财宝和妇女,最后也只落得个给各个击破的下场。我们的大帅那些如狼似虎的手下,最擅长的就是这种事,解决这些个土豪的坞堡,连一天的功夫都不用。”

    刘裕勾了勾嘴角:“沈穆夫的那五个儿子可是个个骁勇过人,上次我就印象深刻,这回是一并杀了吗?”

    刘穆之摇了摇头:“没有,那五个小子逃掉了,还杀伤了我们不少人,无忌正带着手下到处搜捕呢。”



    刘裕点了点头:“也许有朝一日,可以收为我们所用。现在山阴城收复了,八郡又回到了朝廷手中,想必今天的联合军议上,琰帅和刘大帅,会有一番争执吧,希望他们个人的意气,不要影响平叛的大局,毕竟,妖贼主力尚在啊。”

    说到这里,刘裕的目光落到了城外的营地那里,一队北府军的将士,正押解着几百名女俘进营,每个女子的手都被绳索束缚着,几人一组串成一串,被一个军士用一根缠在手上的绳子所牵,哭哭啼啼,如同被人牵引着的绵羊一般,而那些军士们左手牵着这些女俘,右手则拎着鼓鼓囊囊的包裹,或扛或背,而他们手持的长槊而是搭在肩头,上面插着几个到数个不等的血淋淋的首级,走在前方的军士们,敲锣打鼓,高唱得胜归。

    刘裕的嘴角勾了勾:“看来诸葛兄弟们出去剿贼的人马,也回来了,只是不知道这一回,又有多少无辜百姓遭了殃。看那些女子,都柔弱得很,绝不象那些天师道的妖妇,我听说那些女人,为了追随孙恩,居然可以把自己的孩子扔进水里,说什么孩儿先登天堂,为娘随后就到。听起来就让人不寒而栗啊。”

    刘穆之的神色凝重,点头道:“真信了天师道的那些人,已经不可理喻了,可以杀子吃人,战场上也是悍不畏死,这些天来我军虽然剿灭了不少贼军,包括这些个贼首也都授首于此,但是我们的损失也不小,光是各营的阵亡人数就超过三千了,也难怪其他兄弟们最近到处报复,打着扫荡残匪的名义,行掳掠杀戮之实啊。”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我们是兵,不是贼,因为贼做的恶事,我们这些军人就得重复一遍?就算是报仇雪恨,也应该找妖贼们,而不是去杀良冒功。你看这些可怜的女人,哪个象是天师道的妖贼同党?而那些给取下首级的家伙,看起来更象是普通的百姓,也许就是这些女人的丈夫,父亲呢。”

    刘穆之叹了口气:“我们来这里是客军,不会长留的,打仗死了不少兄弟,剩下的要发泄一下也无可厚非,寄奴,这次你不要再象上次那样,给自己惹麻烦了,而且谢琰所部,杀得抢的更凶,现在吴地各州郡,几乎都是空城,连逃难在外的百姓都不敢回来,还不是拜这两位大帅,还有手下的骄兵悍将们所赐?!现在大家都杀红了眼抢晕了头,你要让他们这时候收手,是犯众怒的事啊。”

    刘裕咬了咬牙:“我还是那句话,有的事情,必须去做,这是身为一个军人,身为一个人的良知,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无怨无悔。”

    他说着,转身就向着山阴城门走去,刘穆之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地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看来,我也得提前准备行装跟你一起上路了。”

    山阴,刺史府,谢琰独坐上首的大座,面前摆着会稽内史的大印,而刘牢之则一脸阴沉,坐在左首第一位的位置,在他的一侧,站着北府军的十余名各营主将,而刘毅,何无忌等新生代的将校,则站立于各营主将之后,与之相对的,则是谢琰一侧的二十余名宿卫军的将校,人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与兴奋之色,每进来一个人,都会互相寒暄一番,然后打听起最近的“战果”与收获了。

    刘裕缓步而入,嘈杂的大殿里,顿时陷入了一阵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刘裕身上,神色各异,却是没有一个人发出半句话,刘牢之冷冷地看着刘裕走上前来,看着他对着谢琰和自已分别行了个军礼,这才沉声道:“刘参军,你的伤这么快就好了吗?”

    刘裕微微一笑:“托卫将军和刘大帅的福,一点皮肉轻伤,已经不碍事了,今天的军议,非常重要,所以卑职一定要来参加。”

    谢琰笑道:“寄奴,你再次一战惊天下,现在连建康城的大街小巷都在传讼你独驱数千人的壮举,听说,连陛下听到此事,都哈哈大笑,还多吃了一碗饭呢,朝中诸公已经在议论该给你什么样的奖赏,你有什么要求,今天尽可以提。”

    刘牢之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之色,干咳了一声:“琰帅,寄奴现在毕竟还是北府军的人,是我的部下,有关赏赐,应该一视同仁,这次立功的也不止他一人,我觉得,还是等这仗打完,再统一地论功行赏比较好,单独因为一战而赏赐一人,军中会有非议的。”

    谢琰的脸一沉:“刘镇军,本帅还没有兴趣去挖你的手下,寄奴原来也不归在你的手下,而是冠军将军孙无终的司马,只是临时借调你处而已,如果你觉得管理不便,本帅可以上奏朝廷,请寄奴归建原部队,这样自然不会让你的手下因为这赏赐而眼红了,如何?”

    刘牢之咬了咬牙:“琰帅,寄奴的事情暂且不提如何?今天是两军联席的第一次会议,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商量呢。”

    谢琰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难得刘镇军还记得今天的主题,那不知你部的回归准备,做得如何了?”

    刘裕悄悄地站回了自己的位置,一边的何无忌低声道:“寄奴,今天的气氛不太对劲,两位大帅看起来要大吵一架了,你千万别火上浇油。”

    刘裕微微一笑,低声道:“听说攻打山阴城的时候,几乎两军火并起来,最后还是琰帅抢先一步占了内史府,夺取了这大印,这才名正言顺地把刘大帅挤出城,到城外扎营,此事可当真?”

    一边的檀凭之低声道:“千真万确,当时可真的是剑拔弩张了,若不是希乐圆滑,服了软退了兵,只怕真要流血火并了,可因为这个,大帅现在还不理会希乐呢!”

    刘毅冷冷地说道:“所以大帅这些天要我们四处在会稽郡内清扫残敌,就是要出这口鸟气,可不,这下琰帅不高兴了,要赶我们走呢!”



    刘裕的眉头一皱,低声道:“怎么会闹成这样?贼首未除,甚至敌军的主力核心尚在,若是两军不能配合,会出事的。”

    刘毅叹了口气,低声道:“起码现在妖贼逃跑了,暂时看不出有大威胁,这里是琰帅的地盘,他想要的是恢复以前王家谢家的那些个庄园,而咱们刘大帅要的是不白来一趟,起码得顺走些足够的好处,这样才能让弟兄们满意,两边的利益根本冲突,怎么可能谈得来?寄奴,我劝你不要话多,这种事情一旦陷进去了,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对你没好处。”

    刘裕咬了咬牙,沉声道:“可是你们就不想想吴地百姓吗?大将相争,这些百姓却给逼得有家难回,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谢琰的声音在殿中回响着:“看起来,我们的战斗英雄好像很有些话要说啊,刘镇军,可不可以让我们的大英雄表达一下他的看法呢?”

    刘牢之看了刘裕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刘裕,既然是军议,你就可以有话直说,不用在后面议论。卫将军这样说了,你就上前吧。”

    刘裕点了点头,出列而立,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的脸,看着他们神色各异的表情,朗声道:“两位大帅,众位将军,各位同袍,这次南征以来,寄奴一直有一句话闷在心中,不吐不快,今天眼见两位大帅相持不下,更是想把这句话当众说出,如果有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谢琰冷冷地说道:“军议之上一切都可以说,刘参军,直言便是。”

    刘裕大声道:“我等远道而来,枕戈待旦,浴血牺牲,为的是什么?大家有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刘牢之的紫面一沉,厉声道:“刘裕,注意你的言行,难道这里这么多将校,都不如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高素哈哈一笑:“我早就说有,有些人一旦得志,就是狂妄不已,好像天下之大,只有他有本事,只有他有忠心,刘裕,我告诉你,这里的每个军将,在这次平叛中立的功,斩的妖贼,不比你少,你不过在乌庄才斩首千余,还一大半是后来救你的小刘将军所部的功劳,光我部昨天一战,就斩贼首九千七百有余,这里的每营主将,都比你更有资格说这些话。”

    刘裕平静地说道:“是斩贼首九千七百,还是屠平民九千七百?高将军,真要逼我把话说这么直接吗?”

    高素的脸色通红,厉声道:“刘裕,你什么意思,是在说我杀良冒功?哼,你去问问那些俘虏,他们可全都是加入过妖贼的,手上都有血债,本将杀他们,是天经地义的事!就是朝廷派天使来查,也问心无愧!”

    一边的诸将也都群情激愤,全都出声相和,一时间,殿内变成一边倒的指责,甚至谩骂刘裕了,站在后排的何无忌等人一脸地忧虑,却无法开口相助。而谢琰和其部下,则是冷笑着旁观,北府军这样内部窝里斗,他们乐见其成。

    等着指责声慢慢地平息下来,刘牢之干咳了一声,说道:“刘裕,你前一阵子养伤,不知军中之事,不知道什么人跟你胡说八道,让你误会了众位将军,今天,你在这里大放厥词,有损北府军声誉,还不快点退下!回头自领军法吧。”

    刘裕摇了摇头,说道:“妖贼起事,一夜之间八郡皆失,作为朝廷父母官和守将的各位文武大员无法保护百姓,比如在这会稽城中,十余万逃难而来的庄园佃农们,难道可以说他们是妖贼?高将军所部号称消灭的万余妖贼,不就是那些从会稽城中逃出的佃农吗?可怜他们刚出贼手,自以为得救,却又转眼被大晋的官军屠戮,男丁首级成了战功,妇女小儿成了战利品,这些事情,也是我刘裕凭空诬陷的?”

    高素两眼发直,喃喃道:“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刘裕大声道:“诸位将军,校尉,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别说刘大帅的北府军各部,就是卫将军手下的诸位将军,不也是在做同样的事?妖贼跑了,留下给裹胁的百姓们在后面拖着我们,我们不去消灭妖贼的主力,反而杀戮无辜百姓,抢劫妇女财宝,然后上报朝廷灭贼十万,平定叛乱,大家在做这些事的时候,良心不会痛吗?对得起我们穿的这身军装吗?!”

    谢琰双眼圆睁,大声道:“刘裕,你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如此地诬蔑各位将校?难道城头挂的那些贼首,也是无辜的百姓吗?”

    刘牢之冷冷地说道:“刘裕,你今天要对你说的每一个字负责。不要以为你是孙将军处借调过来的,本帅就没办法处置你。就冲你今天的这些话,斩了你都没有问题!”

    刘裕朗声道:“难道各位真的以为妖贼已经平定了?可以在这吴地为所欲为了吗?谢大帅,你难道忘了上次妖贼从海岛突袭,八郡旬日沦陷,那么多王谢子弟,自会稽王内史以下惨死的往事了?”

    谢琰冷冷地说道:“刘裕,不要以为只有你警觉,懂兵法,本帅是什么人?你还在当兵的时候本帅就已经指挥一军了,淝水之战也是在本帅的力荐之下打的,百万秦军都不是本帅的对手,还怕这些小小妖贼吗?本来让你发言,是想给你个机会,让你展现一下自己的军学,这样才好给你一个领兵追击贼寇的机会,不过现在看来,你狂妄自大,连自己的上司和同僚都得罪了,不要说我不给你这个机会,就是刘镇军,只怕也不会给你了!”

    刘裕摇了摇头,正色道:“谢大帅,现在敌军主力未损,吴地的人心,随着我们现在的所作所为,几乎是损失殆尽,我们在这里不会得到任何情报和民众的支持,可以说,就是聋子和瞎子了,更不用说茫茫大海,上千岛屿,没有情报支持,如何找到妖贼?”



    刘裕的声音越来越高,语速也在加快,配合着他有力的手势和坚毅的表情:“现在我们需要做的,绝不是分兵各处,更不是纵兵掳掠,而是要集中兵力屯于要处,扼守妖贼登陆地点,更重要的是,需要安抚民众,让其回乡,加以保护和抚慰,只有人心向我,才能杜绝妖贼回归的可能!”

    高素冷笑道:“刘裕,你说得容易,既然你这么有本事,那你干脆自己去做这些事好了。”他的话刚出口,突然觉得有所不妥,因为,他看到刘裕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仿佛正等着自己要说这句话呢。

    高素咬了咬牙,沉声道:“刘裕,你现在的身份是刘大帅手下的中兵参军,不要忘了,你护卫先帝不力,已经给解除了军中指挥之职,没有带兵的权力,你的这些个纸上谈兵,也早早收起来的好。”

    刘裕没有理会高素,看向了刘牢之,正色道:“大帅,刚才卑职所言,都是发自肺腑,上次妖贼作乱,之所以能成功,就是因为他们来自海上,官军无从防备,千里海疆,可以处处登陆,尤其是上虞这里,一旦给突破,就会直接威胁山阴,不可不防。”

    刘牢之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此事本帅与谢将军也曾经讨论过,上次妖贼登陆上虞之后,把城墙给拆除了,以至于上虞城现在无险可守,派大军长驻海边不现实,但如果军队数量太少,又无坚城依托,那更是无法防守的,甚至连预警和拖延的作用也起不到。”

    刘裕摇了摇头,走向了殿中摆着的沙盘舆图,拾起指棍,对着海岸线上的一处不起眼的城堡一指:“上虞虽然不可守,但是这里,同样可以起到驻守的效果。”

    众人顺眼看去,只见此处正是上虞城北约五十里处的一个小县城,名叫句章,刘牢之微微地点了点头,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大将,他也一眼就看出了这是军事要地,虽然不象上虞一样正好扼着出海口,但是仍然在舟山群岛登陆会稽的要冲所在,如果是大军再次从上虞一带登陆,直取山阴,那句章会成为袭扰其后方与粮道的要冲所在,绝不可以放任敌军占据。

    高素咬了咬牙:“句章城太小,城墙不满一丈之高,周长不足三里,城中居民不过三百余户,跟上虞城都差远了,就是因为此处太小太破,所以贼军退入海时,都懒得去摧毁,刘裕,你若是只想设个观察哨所,也不用找个城池,随便让几十人在海岸线一带放哨巡视即可。”

    刘裕淡然道:“如果只是预警,那派斥候就可以,但在句章,就是要驻守,虽然城小墙低,但是只要用精兵扼守,一可当百,即使只有一两千将士,也足以对妖贼构成威胁,如果我军有一部有力部队驻于上虞扎营,而以精干偏师驻于句章,则妖贼一旦上陆,就会给发现,他们攻打句章之时,大军出动,可以里应外合,大破妖贼!”

    刘牢之满意地点了点头:“刘裕,这回你的想法,与本帅完全一样,谢将军,以我看…………”

    谢琰突然冷笑道:“刘将军,你和刘裕在这里一唱一和,可真是高啊,先前刘裕演戏故意说你们军纪败坏,然后又来这么一出,若是一般人,还真就信了。只可惜,本帅跟你们打交道多年,尤其是深知刘裕外表忠正耿直,可是心细如发,城府机深,你们的这点伎俩,骗不了本帅!”

    刘裕的眉头一皱,正色道:“谢将军,卑职真的是一片公心,绝没有任何算计您的意思,再说这个提议,对您没有任何损失啊。”

    谢琰的脸色一沉:“你就是借口要防备妖贼,所以找个理由在句章长驻吧,哼,要是你自己去,倒也罢了,可惜你最后的话暴露了你们真实的意图,说什么要有力部队驻于上虞,不就是要找个借口,让你们北府军在我会稽,上虞一带打万年桩,再也不走了吗?”

    刘裕咬了咬牙:“句章小城,上虞更是残破,连民户也没有了,现在这时候北府军入驻,非但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要承担最大的风险,谢将军,卑职的提议真的是出于公心,想要灭妖贼,绝无半点别的意图啊。”

    谢琰哈哈一笑:“是吗?本帅要感动地哭了啊。如果本帅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北府军是什么样的军队,还真就会信了你的话。刘裕,也就在刚才,你还慷慨陈词,说北府军现在是如何在吴地烧杀抢掠的,现在刘将军所治的北府军,已经成为吴地让人闻风色变,连家都不敢回的骄兵悍将了,民众畏惧和憎恨你们,胜过对妖贼,这种没有好处,只有辛苦和风险的仗,北府军会打?刘大帅,你会么?你的这些个无利不起早的部下,会么?”

    刘牢之沉声道:“谢将军,本帅再说一次,本帅的部下,是朝廷的官军,可不是强盗,更不是你说的什么无利不起早的土匪,我们来吴地,是为了剿匪平叛,有时候手段酷烈了一些,误伤了一些跟妖贼们混在一起的百姓,也在所难免,那些外面的传言,多是歪曲不实之词,只怕很多都是妖贼的奸细们为了离间百姓,阻止民众对我们的支持,而有意为之,你身为一军主帅,对于前来援助的北府军也是这样的态度,不免令人齿冷。”

    谢琰冷笑道:“本来出兵的时候,本帅就跟皇帝,跟会稽王说过,妖贼不过是乌合之众,只要朝廷大军一到,立马土崩瓦解,不需要他人相助,但是会稽王被那些妖贼的恫吓所惊,把北府军也出动了,哼,现在看来,刘大帅这次带着虎狼之师来我吴越之地,妖贼是没杀多少,可是我们王谢世家的庄园,倒是给你们清扫一空,若是你们再在这里呆上半年,只怕我江左世家,百年的基业,没给妖贼们毁了,倒是会成为北府军将士们的战利品啦。”

    刘牢之再也无法忍受了,直接拍案而起,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北府军的人,我们走,江左八郡,留给卫将军好了,咱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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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裕的眉头紧锁,站在殿上,他没有料到,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妖贼未灭,强敌环伺,居然谢琰都会借题发挥这样公然地驱逐北府军,如此地心胸狭窄,实在是突破了他的认知,即使是北府军有掳掠之事,但跟平叛的大局相比,孰轻孰重,仍然是不言而喻,可身为世家子弟,甚至可以说是高门世家最后希望的谢琰,却还是看不明白,被嫉妒之火烧昏了头,也难怪当年谢安宁可把北府军交给侄子而不是身为亲生儿子的他,知子莫如父,真是一点不错啊。

    刘牢之那魁梧的身躯从刘裕的身边带风而过,他的脚步半点不停,嘴里却是说道:“刘参军,这回你满意了吗?”

    而当这句说完时,他的人已经走到了殿门那里,整个堂中的北府军将校,全部跟随而出,甚至没有一个人向谢琰行起码的军礼,毕竟,这次这位卫将军,侮辱的是整个北府军。

    刘裕摇了摇头,也是转身而走,谢琰冷冷地看着北府军将校们鱼贯而出,才长舒一口气,自语道:“这帮惹事精总算打发走了。各位,接下来咱们可得自己争点气,别给这帮丘八看扁了。”

    多数将校全都行礼称是,只有一个中等个子的军将,名叫刘宣之,一脸的忧虑,说道:“琰帅,刚才那刘裕说的有些道理,天师道的妖贼主力跑了,只留下些吴地土豪在后面打掩护,我们这次并没有消灭敌军的精锐,万一他们再来,仍然要面临苦战啊。”

    谢琰哈哈一笑:“没有北府军难道还不打仗了?你们可别忘了,你们是京城的宿卫兵马,兵精器精,装备不比他北府军差,他们现在也不是当年跟北方强胡血战的精锐了,很多也只是新兵蛋子,各位很多都是我们世家子弟,难道还不如这些京口寒门吗?”

    刘宣之咬了咬牙:“可是当年的老北府兵,很多都是跟刘裕,刘毅一样,成为军主到队正级别的中下层军官,一支军队强不强,就是看基层军官是不是能把部队组织起来,我军的基层军官多是世家子弟,学过些兵法,但仍然缺乏战场经验,如果碰到强敌突袭,只怕会因为缺乏经验而自乱阵脚,上次妖贼作乱吴地,各地守军一触即溃,就是教训啊。”

    谢琰的脸色一沉:“难道妖贼的基层军官就是百战精锐了?不也就是些只会神神鬼鬼的邪教弟子吗?上次他们侥幸得手,一是因为吴地承平百年,久不习战,州郡兵马又多混进了敌军奸细,给其渗透,二是有吴地土豪作为内应引他们来犯,这回我军精锐,内鬼又除,妖贼现在有几万部众,每天的粮草消耗巨大,在那小岛之上根本无法长久维持,最后只能冒险再次反攻大陆,到那时候,一切就尽在我掌握之中了!”

    张猛哈哈一笑:“琰帅说得好。前秦百万逆胡,都不在话下,更何况区区妖贼呢?这可是王,谢家族经营了百年的吴地,琰帅又怎么会和那些昏庸的郡守,内史们一样,不知敌军动向呢?诸位,只需要听琰帅军令行事,必然可以旗开得胜,这回我军入吴地以来,连战连胜,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谢琰满意地点着头,看着沉默不语的刘宣之,说道:“本帅相信,那些京口武夫们能做到的事情,我们这些世家子弟同样可以,赶走北府军,本就是本帅的诱敌之计,不然孙恩卢循他们还不敢再来呢,哼,茫茫大海,要找到这些妖贼不是容易的事情,可要是他们主动前来送死,那就是最好的结果啦。”

    刘宣之叹了口气:“既然这样的话,还请琰帅拨精兵五千,让末将防守句章,上虞一带好了,妖贼若来,也可迎头痛击。”

    谢琰摆了摆手:“给你三千兵马,驻守浃口,余姚,我大军集中在山阴一带,等妖贼前来送死!还有,即日起公告全吴,就说北府军这帮瘟神走了,乡亲们可以出来回家啦,我这里有的是钱粮和来年的种子发给大家,来晚了可没东西啦!”

    城外,北府军营,帅帐之中,刘牢之怒容满面,看着站在中央的刘裕,厉声道:“刘裕,都是你做的好事,给了谢琰赶我们走的借口,这下你满意了吗?”

    刘裕咬了咬牙:“不管琰将军如何行事,我们都应该尽自己的本份,现在两军分开,一定会让妖贼有机可乘,我们万万不可与琰将军一时意气相争,坏了大事啊。”

    刘毅冷笑道:“寄奴,咱们倒是想助他防守,可是人家不让啊,还担心我们想在这里赖着不走呢。毕竟,这里是王家谢家经营了几十年的地方,我们在这里呆着都碍人眼呢。”

    刘裕叹了口气:“消灭了妖贼之后,我们自当退兵还镇,这回朝廷给我们的军令是消灭妖贼,这个目标没完成前,我们就有理由留下。”

    刘牢之冷冷地说道:“刘裕,不必多说了,这回谢琰才是主帅,我们北府军不过是配合他行事,换言之,他是最后的决定者,也要承担一切的责任。既然他要我们走,那就是军令,我们只有离开,不过,本帅同意你的意见,如果我们彻底离开吴地,回到广陵,那妖贼若回,可能局势无法收拾,谢琰刚愎自用,必会败在妖贼手上,所以,我们得早作准备才是。”

    刘裕心中暗喜,说道:“卑职请大帅分出一军,两千人即可,驻守句章一带,必不使妖贼偷袭得手。”

    刘牢之冷笑道:“句章?刘裕,你想多了,本帅说过,江南八郡,都是他谢琰的,咱们北府军,一刻也不在此停留,全军速速拔营北上,回到建康一带,等谢琰兵败,再回这里平叛!”

    刘裕睁大了眼睛:“大帅,万万不可,这时候不可以因为意气之争,而坏江南大事啊,还请…………”

    刘牢之的眼神如电,直刺刘裕:“刘参军,你可以退下了,本帅如你所愿,给你五百人,去乌庄看守粮库去吧,也许,你的好朋友袁内史,可以让你不被谢将军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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