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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孙芳儿直接跳了起来,顺手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大叫道:“三哥,刘裕就在那里,冲上去,杀了他!”

    一边的中军弟子们,尤其是那些背剑的总坛卫队,也都厉声叫道:“冲进敌营,斩杀刘裕!”

    徐道覆也激动地直接从战车上起立,他刚刚要举起手,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举起的粗臂,还没过肩,就放了下来,他咬了咬牙,沉声道:“不急,刘裕一个人独坐帅台,身边没有兵马护卫,有问题,肯定是有问题!”

    说到这里,徐道覆咬了咬牙:“传令,前军列阵,作好冲击准备,木甲继续射击摧毁敌军中军大营栅栏一线的防御工事,让张猛现在就攻进晋军左营,苟林也给我现在就上,我倒要看看,刘裕的兵在哪里。”

    刘裕平静地坐在帅台之上,看着五百步外,天师道的中军,发出阵阵的战吼之声,宗教吟诵之声震耳欲聋,而几十部木甲以及紧随其后的弓箭手,洒出阵阵箭雨,把营栅一带,几乎都用箭雨一遍遍地在清洗,每寸土地上,都插着密密麻麻的箭枝,没有任何活人,能在这样的箭雨打击之下存活。

    刘道规咬着牙,说道:“大哥,要是他们再往前推进二十步,就要射到我们壕里的伏兵弓箭手了。要是他们现在全军突击,那就冲进我们大营了,这可如何是好?”

    刘裕淡然道:“壕沟上面有顶板,真要是射到这里,盖板就是,让一千弓箭手在这里埋伏,就是等敌军冲击时射他们的,至于后面的营帐一带,还有两千重甲长槊手,他们真的冲营,就上前顶住。”

    刘道规咬了咬牙:“可是,妖贼的那些个什么木甲机关很厉害啊,箭如雨下,我们如果步兵上前硬顶,真的能顶住吗?会有巨大伤亡的。”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不急,还有阿庆的投石车呢,解决这些木甲,靠这个就行啦!”

    说到这里,他笑着扭头看向了刘道规:“三弟,你是不是有点紧张?”

    刘道规咬了咬牙:“不,我知道徐道覆应该不会直接攻击我们大营的,如果他真的想攻击,就不会派木甲先上了,或者是刚才在打倒寨门后就会全面突击,现在他是虚张声势而已,还是要看左右两翼进展的情况,才决定下一步的动作!”

    刘裕微微一笑:“那就让他认定,我军的主力,尽在左营,给何无忌发令,张猛冲营之时,五轮箭雨速袭,然后全军反冲击!”

    左营,天师道军,张猛面带微笑,看着轰然倒地的晋军中军大营的寨门,笑道:“木甲机关果然厉害,这回晋军的中营已破,但三教主没有急着挥军进攻,刘裕毕竟诡计多端,怕是有什么埋伏,没说的,现在该我们上了,沟现在已经填平,给我吹冲锋号,前军三千人,全给我上,毁栅,破营!”

    一阵低沉的鼓角之声响起,三千多身着皮甲,手持短兵的天师道军士,如潮水般地冲上前去,他们踩着沙包或者是死尸,越过了那道壕沟,吼叫着,冲向了已经残破不堪的外栅,而在栅后的三百多名还在放箭的晋军弓箭手们,似乎是被他们冲击的这种气势所惊吓,几乎是齐齐地转头向后逃跑,只这一瞬间的功夫,居然就没有人再从营地中放箭了。

    张猛哈哈一笑,挥起了手中的大刀,厉声道:“先破晋营者,重赏,道友们,随我冲!”

    他双腿一夹马腹,策马而前,中军和后军的五千人马,也开始潮水般地向前拥去,人人争先恐后,如同一道怒潮,直奔那看起来弹指可破的晋营。

    左营,哨楼,何无忌哈哈一笑:“我等的就是你这样,张猛,沈兄弟,动手吧!”他说着,抄起一把大戟,一个箭步就跳下了哨楼,一把号角,抄在了他的手中,吹出一阵凄厉的长音,顿时就响彻了整个营地!

    天师道的前军弟子们,三百余人,几乎是同时扑向了长栅,他们纷纷扔出腰上缠的,肩上系着的爪勾,套索,勾住了对面几步之外的那些栅栏,这些栅栏之上,早就插满了箭枝,看起来摇摇晃晃,这些弟子们发一声喊,几乎是同时发力,这道大约三里长的栅栏,几乎是在一瞬间,轰然倒地,只有这时,他们才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况。

    随着木栅倒地的同时,栅后的土地里,突然暴起了上千名全副武装,浑身重甲的北府军士,他们全身上下,都包裹在双层铁甲之中,戴着恶鬼面当,只有两只精光闪闪的眼睛,射出森寒的杀气,直视那些刚刚拉倒营栅,准备趁机突入的天师道军士们。

    这些北府兵的手里,没有拿弓箭,每个人都拿着两把短柄手斧或者是手戟,不过一尺多的长度,可是刃口锋利异常,精光闪闪,随着一声暴喝,所有的战士们,把手中的手斧,手戟,重重地扔了出去,十余步的距离,几乎是无法阻挡,这一波近距离杀器的打击,直接把那些以绳勾拉倒栅栏,当先的三百余名天师道战士们,打倒在地,每个人的身上,脸上,都至少中了两把利刃,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仆地而亡,甚至有些人刚刚要举起格挡的长剑,甚至是手臂,都给这些利刃生生切断,血光四溅,断肢横飞,刚刚因为栅栏倒下而腾起的一阵烟尘,顿时就成了血色的雾气,在整个营栅一带浮现。

    而掷完这一轮斧戟之后,所有的北府军战士,全都低头捡起了手中的长槊,举向前方,后排的战士把长槊顶在了前排同伴的肩头,向上斜出,顿时,就组成了一道铜墙铁壁般的钢铁森林,长槊的槊尖指着营栅之外的数千天师道弟子,而他们的身后,则奔出了起码两千名弓箭手,弯弓搭箭,斜向上举,随着身后何无忌的一声暴吼,箭雨腾空,直袭敌阵!



    这一切来的太快,太突然,从天师道军拉倒栅栏,到晋军伏兵暴起,斧戟轮掷,再到弓箭手箭雨袭击,也就二十秒左右的时间,天师道的弟子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到自己前方刚刚冲出去的那排同伴,几乎是瞬间倒地暴毙,而前方则多出了一个钢铁方阵,槊气森寨,直指自己。

    领头的天师道的几个大师兄,毕竟是有远比其他普通教众要多的战场经验,在渡过了开始的惊愕后,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对着身后不知所措的军士们厉声吼道:“快,放箭,射击,射死他们!”

    可是他们的话音未落,就是一阵弓弦响动之声,紧接着是一种弓矢破空后的呼啸之声,如同死神的尖叫,天空一下子就得黑暗了,刚才还明媚的阳光,被密密麻麻,乌云蔽日般的箭矢所挡,让本来汗流颊背,热不可当的大批军士,顿时觉得格外地清凉,甚至有些因为燥热和全力奔跑后,呼吸困难,浑身闷热的军士,不自觉地长舒了一口气,正要说出:“好舒服啊!”这句话之前,却是一阵从全身各处传来的疼痛,比如,被斜落的箭枝,穿透皮盔,狠狠地扎进脑袋时,那种可怕的感觉,是人生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这些穿透力极强的弓箭,在五十步不到的距离,是天师道教众们那些轻甲,皮甲根本无法抵挡的,因为阵形过于密集,不少人本能地想要挥刀挥剑在头顶格挡的时候,却是刚挥一两下,要么是胳膊肘撞到了身边的同伴而为之一滞,要么更是有些人直接把刀剑抡上了周围的战友,惨叫之声此起彼伏,密集地拥在一起的天师道弟子们,已经不是被一个个地射倒,而是一排排,一片片地倒下,栅前二十步到濠沟的这段距离,几乎尽是扑地的天师道弟子们,加上第一批给手斧打倒的三百多名教众,几乎就是一分钟内,就有近千名天师道军士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轮又一轮的箭雨,向前无情地倾泻着,而北府兵的长槊重甲方阵,则开始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向前全线推进,一千余名甲士,端着长槊,肩并肩,人贴人,把这两三里宽的正面,几乎全部占据,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钢铁森林,带着惊天的杀气,向前稳步前进。

    天师道的不少剑士们反应了过来,没有给射倒的,在一线的军士们,疯狂地吼叫着,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向前冲去,原以为可以进寨之后可以放手大杀的他们,却是万万没有料到,前方居然是一道重甲步兵组成的铜墙铁壁,兵刃上一寸长,一寸强,在这个地方,被完美地解释和证明了,几十名身手矫健的带头剑士,或是想从槊杆之间的空隙钻入,或是想用地趟剑法蹂身滚进,甚至有十余名轻功高超之人干脆凌空而起,想要半空刺击,却是根本没有半点机会,这些北府军战士,日以继夜地练习这种列阵后的长槊推进,铁骑踩不烂,战车冲不垮,轻兵不得近,如果不是被大量的弓箭打乱阵型,整个天下,没有任何战士,可以正面突破这样的钢铁杀阵!

    血光四溅,惨叫连连,正面冲击的这几十名剑士高手,没有一个能近北府军战士三尺以内,直冲的被正面长槊夹击,穿糖葫芦一般,刺杀于远处,地趟的还没往前钻出两尺,就会给三四根长槊,先是截刺于前挡住去路,再是左右刺击,生生钉死于地上,至于那些凌空飞击的,最是悲惨,在空中没有任何躲闪的空间,离人还有一丈多远,就给那些架在前排战士肩上的第二排长槊,斜刺于空,生生在空中就给扎成了肉串,然后几杆长槊横拉竖拽,这些尸体在空中就给生生地分了尸体,内脏与断肢如同下雨一样,淅淅沥沥而下,洒得前方三四尺的地方,一片血腥,让人闻之观之欲呕。

    张猛睁大了眼睛,如此酷烈的惨状,让身经百战的他,也一时失了方寸,直到那几十名当先冲击的剑士被以各种穿刺分尸之法格杀当场,而后面的大批剑士,则为之气沮,在恐惧与对方箭雨的双重打击之下,两股战战,不敢上前,甚至开始倒退着向后时,他才意识到,前军有崩盘的危险,连忙大吼道:“弓箭手,放箭,放箭,射死晋军甲士!”

    原来一直立在壕沟之前,对着对面的栅栏处弓箭压制的一千多名弓箭手,如梦初醒,全都搭箭上弦,设好角度,对着大约四五十步外的晋军方阵,就开始了大弧度的吊射,两边的箭雨都是几乎同时冲天而起,在空中相遇,撞得七零八落,然后剩下的箭枝,则飞向了前方的敌军军阵,对着自己的目标,狠狠落下。

    “啪啪”之声不绝于耳,晋军的重甲方阵,也经历了一波箭雨洗礼,射中他们的这一轮箭,约有千枝左右,不少军士的头盔,箭甲,胸前都被射中,但靠了双层重甲的掩护,靠了精钢打靠的精良护具,尽管没有盾牌掩护,但这些重甲槊手,仍然可以保持着战斗的队形和姿势,除了二十余名被射中要害,倒地无法坚持的伤亡将士外,其他的军士们,喊着口号,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继续向前。

    反过来,晋军弓箭手的箭雨,却是给那些无甲无盾的天师道剑士们,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一轮箭雨下去,起码百余名剑士倒地不起,半数直接毙命,剩下的人,也是疼地满地打滚哀号。

    随着北府军槊士的向前,后续的弓箭手们,也是边向前,边射箭,很快,晋军就全部地出了营寨,攻到壕沟前原来天师道军士们大量站立的地方,而现在,这里却是遍是尸体,血流成河,把原来的那条壕沟,都浸泡在血水之中,而当面的天师道前军剑士,已经不到一千五百人了,伤亡过半,仍然在不停地后退,挤得那些弓箭手们,也是边射边退,甚至有些站得太前的,直接就能给北府军的箭枝射中了。



    张猛的瞳孔,一阵又一阵剧烈地收缩着,他紧紧地咬着嘴唇,握着大刀的手,在微微地发抖,前方的战斗,已经不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厮杀,而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戮,前军的三千人,已经有近两千人倒在了地上,除了有百余名幸运儿被同伴拖回以外,其他的人,要么成为一具尸体,要么倒在血泊中哀号着。

    北府军的槊阵一步步地逼近,有些人本能地想要起身求饶或者是搏斗,可刚刚撑起身子,就会给几支长槊刺个透心凉,而踏过这些尸体的北府军士们,后排的战士会一手拔出军靴之中的短剑,匕首,在地上的每个身体上,咽喉和心口这种致命位置,再补上几刀,以防装死的人蒙混过关,大军过处,真的是无一活口!

    张猛突然吼了起来:“前军全撤,换槊手上,快,给我顶住!”

    几声尖厉的哨声响过,步步后退的天师军一线的剑士和弓箭手们,如逢大赦,这些人尽管早就怕得要死,恨不得转身逃命,但是天师道那严酷得不留人情的军法,却是让他们不敢逃命,直到这声命令下达,他们也顾不得断后和抵挡,直接转身就逃,而且,是向着两翼散去,不少在海滩一侧的人,干脆冲到了海滩之上,在礁石之间来回地穿行着。

    可是正面的一里多的空间,却是迅速地列出了一层军阵,张猛的中军卫队,两千名披甲槊手,以最快的速度列出了四排的队列,同样是两里多宽的正面,宽度比北府军的槊手看起来要宽了一倍,虽然无论是槊的长度还是护甲的防御都不及对方,但无论如何,这也是形成了一条长枪阵线,把刚才几近崩溃的正面,稍稍稳住了一些,而沉寂良久的天师道军中,也重新响起了助威的战鼓和吟唱声。

    张猛咬着牙,大声道:“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们也就两千多人,我们仍然是人多势众,槊手上前,给我顶住,后方重新列…………”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只见对面的军阵之中,那一排铁甲的方块间隙,大盾闪动,奔出了三十多个身强力壮的军士,二人一组,腰上都顶着一部足有五尺宽的重型大弩,弩臂足有一条壮汉的手臂这么粗,三尺多长的弩枪,搭在六股牛筋绞成的弩弦之上,这十余部巨弩,直指二十步外,正在向前逼近的天师道槊阵。

    张猛一句“握草”脱口而出,而他身边的几个副将更是面色惨白,惊呼道:“天哪,是奔牛弩!”

    这正是晋军中的大杀器,八石奔牛弩,一般是放在战车之上发射,或者是要四人以上推着小轮车才能前进,但北府军的壮士,力大无比,两个巨汉一组,靠着那水缸般粗的蛮腰,就可以撑起一部巨弩,后方的射手早已经搭弩上臂,对着对面密集的军阵,根本不用瞄准,直接就是松开弩弦。

    近二十根短矛,飚射而出,直接打进了对面的军阵之中,每一根弩矢都至少打穿了四个以上的天师道槊手,锁甲和皮甲,在这种杀器面前,如同纸糊,被穿透的军士,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四人一串,五人一根,就这样地倒飞出去一丈有余,还把后面跟着前进的剑士和弓箭手们,砸倒一大片,密集的军阵之中,顿时就给打出了十几条空隙,仿佛是这个槊阵主动收拢,队与队之间留出间隙一般,只不过。这些个空隙中,已经是血沃泥土,肝脑涂地!

    原来喊着统一的号子,步步进逼的天师道槊阵,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有人还在前进,可有些人因为恐惧和惊慌而暂时地收住了脚步,前后方的军士,因为步伐不一,撞到了一起,原本齐头并进的一整条前线,也变得参差不齐起来。

    八石奔牛弩的弩手,以最快的速度绞弩上弦,他们双手在迅速地摇着弩盘之上的绞柄,靠着齿轮之力,用弩勾把那六股兽筋结成的劲弦,再次拉开,随着弩弦的张开,弩臂自然而然地转了一个圈,下一条弩臂重新搭了上来,一条早就搭在弩臂陷槽之中的巨弩枪,早已经就位,闪闪的寒光,直对对面的军阵。

    这一下,天师道的槊阵之中,爆发出了一阵惊呼与哀号,刚才见识过这八石奔牛弩威力的槊手们,也顾不得什么刀枪不入,心诚则灵的鬼话了,他们本就多是历次战斗中被俘虏和收编的晋军官兵,没那么虔诚,知道八石奔牛弩的惊人威力,但根本没有想到还能这样使用,有些人拼命地想要前冲,趁着发射之前刺杀那些弩兵和力士,更多的人则是扔掉了手中的长槊,争先恐后地想要逃跑,想前进的人和想逃跑的人撞在了一起,场面一片混乱。

    动作最快的槊手们跑出最多五步,对面的弩机就是又一阵响动,劲飚的弩矢击破长空,进而击穿护甲和人体,那种槊尖在人体内部旋转着绞动与穿刺时的可怕声音,贯穿着整个战场,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两百多名正要上前的天师道长槊手,顿时就给打成了一条条的人串,余势未尽,带着三五成串的尸体,又击中了后面正处于混乱之中的人群,再次打倒一片。

    两轮弩枪飚射之后,前排的力士们扔掉了腰上的奔牛弩,和后方的弩手一起,抽出背后的近战兵器,或是大锤,或是重剑大刀,而刚才还缓步挺进的一线槊兵们,齐齐地发一声吼,一按槊柄的机簧,一丈五尺多的超长步槊,顿时就缩到不到五尺的长枪,几乎整齐划一的动作,原本处于防御线性排列的大阵,顿时就化作无数个三角形的楔形小阵,以飞快的速度,杀进了已经一片混乱的天师道槊兵队伍之中。

    双层重甲的槊手,冲锋在前,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跑的更快的轻兵锐士,潮水般的军士,从左营之中涌出,弓箭手们不再放箭,而是换上了短刀和战斧,当先一人,正是一身银甲,举着大戟的何无忌,横戟立马,在十余名亲卫骑兵的护卫下,大吼道:“张猛,拿命来!”直接对着惊慌失措,正极力约束着部下溃逃的张猛,就杀了过来!



    天师道,中军。

    徐道覆看着左营的方向,那从营中源源不断地涌出,足有五千余名军士,而且后续还在继续增加的晋军,嘴角边勾起了一丝微笑:“原来如此。”

    孙芳儿咬了咬牙:“三哥,张猛肯定是顶不住了,你看,那晋将何无忌都快要杀到他中军旗下了,只怕他连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请你下令,我现在去救援他!”

    徐道覆的眼中冷芒一闪:“不必,我现在是明白了,左营一侧靠海,是天然的掩护,不用担心我军从侧翼或者是绕到后方攻击,所以刘裕把重兵都集中在左营那里,要的就是迅速地击溃张猛,然后威胁我军中央侧翼,逼我们撤退。”

    卢兰香的双眼一亮:“可这样一来,他又有多少兵力在正面,在右营呢?”

    徐道覆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左营那里,正如猛虎一样冲杀的北府军,冷笑道:“没错,就是这样,我们现在如果全力援救张猛,没准会让这些北府军缩回去,张猛所部已经基本上失去了战斗力,这一仗是不用指望了,救他的意思不大,反正本来也多是晋军降兵,全军覆没了也无所谓,再说,我也不喜欢这个卖主求荣的小人!”

    孙芳儿摇了摇头:“这话要是让大哥听了去,三哥你怕是要倒霉了,张猛他毕竟是大哥亲自布置在谢琰身边多年的潜伏者,并不是你说的…………”

    徐道覆沉声道:“没什么区别,无论是张猛,还是他的手下,都是背叛过的人,背叛过一次,就会有下一次,绝不可信!能借晋军之手清理掉这些叛徒,不是坏事。既然小妹这样说,那我给你三千人马,你去守住侧翼,掩护张猛所部撤回,不过记住,只许守住我军的侧翼,跟张猛左军相隔的一里,一步也不许进。”

    孙芳儿讶道:“这样等于没救张猛啊,那还有何用?”

    徐道覆冷冷地说道:“我是要你去加强左侧的防守,张猛的溃兵,包括他本人,如果逃到你这里,就按以前的撤退和溃兵收容战法,把他们安置于后方,如果晋军追杀溃兵来冲击我们的侧翼,那就不留情面,无论是晋军还是左翼的溃兵,杀无赦,不容一人近我大阵五十步内!”

    孙芳儿咬了咬牙:“也包括张猛?他可是大哥的人啊!”

    徐道覆突然厉声大吼道:“这里我才是主将,他是我的人!小妹,你也一样!”

    孙芳儿恨恨地举手按胸,行了个天师道式的军礼:“遵命!”她转身就奔向了左翼的方向,百余名女兵亲卫,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接下来,是在军阵后方待命不动的三千以大盾和弓弩为主的军队,也随之而去,奔向了左翼。

    卢兰香勾了勾嘴角:“当家的,当着小妹的面,你这样说,不太好吧。”

    徐道覆咬了咬牙:“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我作为主帅,只考虑胜负,根本不会在乎个人得失,别说一个区区张猛,就算是小妹自己在那里,我也会是同样的决定!”

    卢兰香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那要是我在那里呢?”

    徐道覆斩钉截铁地说道:“也是一样,别说是你,就是我本人,如果在那里,你也不许来救!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主帅,帅旗关系着全军的军心士气,这一仗,我会亲自在左翼当这个诱饵!”

    卢兰香叹了口气:“哥哥说得不错,你之所以是三大弟子中最能用兵的一个,就在于你用兵狠,冷血无情,军令如山,我就喜欢你这股子狠劲,男子汉大丈夫,立身于世,就不能太顾虑这种感情。当家的,现在我要做什么,才能帮到你,帮到大军?”

    徐道覆勾了勾嘴角,一指右翼:“你去,催一下苟林,这小子总是保存实力缩在后面,这一仗是要拼命,有进无退,告诉他,打完之后,他损失多少兵马,我两倍补他!但要是闻鼓不进,或者是应付了事,那你直接就可以斩了他!”

    他说着,把腰间的佩刀直接抛向了卢兰香:“拿着我的佩刀,逼他执行我的命令,告诉他,敌军主力都是在左营,剩下的预备队也一定是在中央,他那里最多一千敌军,给我全部压上,不用担心!”

    卢兰香点了点头,转身正要离开,徐道覆突然说道:“等一下!”

    卢兰香转过了头,只见徐道覆沉声道:“保险起见,我这里的总坛弟子,你带五百走,我这里的兵都有用,要跟刘裕决战拼命,不能给你,但是这些总坛弟子,都是万里选一的精兵,关键时候,既可助你监督苟林执行军令,也可保你平安!”

    卢兰香微微一愣:“保我平安?什么意思,难道右军还有危险?”

    徐道覆咬了咬牙:“右翼的情况,在于右侧是大片空地,极利于骑兵突击,刘裕这回是和刘敬宣联手行动,那个大块头可是有一两千精骑的,我现在看不到这支骑兵在哪里,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右翼进行突击,所以你一定要审时度势,如果苟林全线攻击时,你不要看着前方,而是要盯着右翼,我会下令苟林军的槊手和弓箭手转向右翼防守,而辎重大车也用来掩护侧翼,如果这样也挡不住,你就要尽可能地保全自己,撤回来,明白吗?”

    卢兰香微微一笑:“当家的,你还是刀子嘴豆腐心哪,关键时候,还是看不得我真正有危险。冲你这句话,我也一定会完成你的嘱咐,不过,要是敌军骑兵在右翼突击,你应该是让我拖住他,然后转向右翼消灭敌骑吧,为何要我撤离呢?”

    徐道覆冷笑道:“这两千骑兵,可是刘裕最后的预备队了,要么是下马步战加强营地防守,要么是溜出去作为突击力量攻我侧翼,或者是劫我大营,营中有大哥防守,那最可靠的就是突我右翼了,可是这样一来,刘裕的中营,可就真是空空如也,我再也不会上他的当,直扑中央,斩其首级,一雪前耻!”

    卢兰香哈哈一笑,上马向着右边就奔去:“当家的,祝你成功!”



    晋军右营,刘毅站在一处营内的岗楼之上,身着小兵的衣服,一边的谢混仍然是高冠束发,虽然身穿皮甲,但跟周围一众装备平平,甚至衣甲之上尽是尘土,标准的小兵装束的将校们相比,如鹤立鸡群,谢混勾了勾嘴角:“左营的何无忌已经杀败张猛,正在全力挥军猛攻,我们这里,是不是也要动起来了?”

    刘毅淡然一笑,摆了摆手:“谢公子,勿虑勿躁,我们这里接到的军令,是坚守不出,与敌相持,不暴露我们的实力,直到刘敬宣部突击,才出动伏兵,现在嘛,仍然没有接到新的将令,就应该继续执行才是。”

    一边的郗僧施笑道:“希乐,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听刘寄奴的命令了?以前的你,可不是听人号令的人啊。”

    刘毅叹了口气:“没办法啊,以前我可以说是独立成军,现在嘛,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再说这次出来,我是作为刘敬宣的部下,是要听他的号令,若是我们违令出击,影响了他的突击,事后是要受军法从事的。”

    谢混咬了咬牙:“可是我不是他的手下,也不是刘裕的,你若是不出战,我带着部下出击就是了,怪不到你。”

    刘毅正色道:“谢公子,这时候不是任性的时候,反正你对面的也不是张猛,何必这么急躁呢?刘裕用这样的战法,显然是要吸引敌军的主力,强攻中央。我们最好是配合他行事。”

    谢混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什么?吸引敌军进攻中央?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想活了吗?中央不过三千兵马,我军兵力全集中在两翼,要是徐道覆不顾一切地突击,他挡得住吗?”

    刘毅微微一笑:“谢公子怕是太小看你的父亲和堂叔一手带出来的北府老兵了吧,寄奴的中心精锐,都是从淝水开始从军的多年老兵,一可当百,他敢如此托大,就是对我们的老兄弟的战斗力,有如此的自信,之所以面对妖贼的木甲打不还手,坐视敌军破寨门,也是要诱敌而已。”

    说到这里,刘毅勾了勾嘴角,看着在中央大声地鼓噪,呐喊,放箭,却是按兵不动的徐道覆所部,沉声道:“徐道覆也在观望,他现在之所以不援救左翼,也不直冲中央,就是因为不知道刘敬宣的去向,一旦刘敬宣的骑兵出现,他就会放手进攻中营,因为,我如果是他,也会这样做!”

    他说到这里,沉声道:“传令,前排三百辎重兵持弓近栅,向壕沟一带的敌军射击,然后敌军反击时就迅速撤回!”

    郗僧施眨了眨眼睛:“这又是何意?刚才敌军近栅不阻止,现在要上前放箭?”

    刘毅笑着看向了身边,一直捻须不语的孟昶,说道:“彦达,你来解释一下吧。”

    孟昶淡然道:“刚才之所以按兵不动,是要配合整体的战局,苟林生性谨慎,如果我们开始就与之强硬对射,那他多半就不上前了,如果他阵形严密,缩在后面,只怕敬宣也不能找到机会全面突击。”

    “可是现在,左营已经显示我军有大量兵力了,苟林应该担心放下了大半,毕竟刚才,他拿不准我军的主力在哪里,现在看到左营有这么多兵马,那我这里就不会有太多,但出于谨慎,他还是不会一下子就全面攻营,我们这时候上弓箭手对射,显得我们想要阻止他,以掩盖兵力的不足,如此一来,苟林必然中计,会挥军急攻了,只有他全力进攻,前后脱节之时,才是从侧翼突击的好时机,一旦刘敬宣的铁骑投入战斗,那徐道覆必然大军压上,直攻中央,寄奴会步步抵抗,逐次后退,而我军左右两翼击溃当面之敌后,就能三面包抄徐道覆的中央,一举全歼!”

    谢混和郗僧施听得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久久,谢混才长叹一声:“怪不得刘裕能被称为当世名将,打了那么多胜仗,还真不是盖的啊。只是,他的中央,真的能顶住徐道覆的疯狂攻击吗?”

    刘毅勾了勾嘴角:“顶不住的话,他就不是刘裕了!”

    天师道右军,中央那里,五百名全身蓝衣,笼罩在斗蓬之中,戴着鬼面的总坛弟子们,抱剑而立,透出一股肃杀之气,而卢兰香骑着一匹白马,看着苟林,沉声道:“苟师兄,你在这里也看了半天的戏了,现在进攻的战鼓已经鸣响,该出手了吧!”

    苟林咬了咬牙:“现在敌情不明,不可妄动,你看,左军的张猛,就是攻得太凶太急,中了人家的埋伏,现在都快要全军崩溃了。三教主连张猛都不救,万一我这里再中埋伏,会来救我吗?如果我们两翼都垮了,那他的中央,又能撑多久?”

    卢兰香摇了摇头:“你也不想想,张猛那里就有五六千晋军了,他们还剩多少人能在中央和右营?越是左军崩溃,越是说明我们当面有机会,现在不攻,更待何时?”

    苟林摇了摇头:“我得为这七千将士的性命负责,不过,既然三教主已经下令,那我就遵令而行,先试着攻一下。三师姐请稍安勿躁。”

    他说着,向着边上的传令兵说道:“给前方的杰师兄传令,派一千轻步兵,上前攻栅,五百弓箭手在后面掩护,记住,遇伏速退,不可恋战!”

    随着他的军令下达,前方离栅百步左右,早已经布阵勒兵的苟杰大刀一挥,一千多名轻装步兵,多是之前填那些壕沟的辎重兵,几乎身不披甲,只戴了个皮盔,就拿着一些长剑和木矛,冲了上去,五百名轻装弓箭手站在壕沟一线,引弓不发。

    就在这些轻装步兵们离栅十余步的时候,对面的栅栏之后,突然冲出了几百名弓箭手,隔着栅栏的空隙,对着外面接近的敌军士兵,就是一阵射击。苟杰连忙挥刀道:“有埋伏,快撤,快撤!”

    中央那里,苟林笑道:“看到没有,三师姐,敌军果然有埋伏啊,要是听了你的话全线进攻,只怕会跟左营一样的结果了,你看…………”

    卢兰香笑了起来,一指前方那稀疏无力的弓箭:“你确定这是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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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苟林心中一动,定睛看去,只见对面的栅栏之后,几乎没有吊射之箭,全是从栅栏之间的缝隙里射出的直射之箭,不过十余步的距离,就软绵绵地落地,甚至,有些向后逃跑的轻装军士,背上中了一箭,也能健步如飞,连一般普通的中箭后影响奔跑也不至于,反而象是在他们的屁股,身上咬了一口,让他们跑得更快了,真正中箭倒地的军士,不超过二十。

    苟林笑了起来:“明白了,这些显然不是战士啊,看这种弓箭的力度,应该是辎重兵和民夫上阵,连射箭都不会。果然,晋军的右营里几乎是空营一座,就是装装样子的,我军攻上前,连民夫都上来抵挡了。”

    卢兰香的眼中冷芒一闪:“那现在你还有什么好担心和怀疑的呢?”

    苟林哈哈一笑:“这是战机,不用三师姐提醒,传令,全军突击,挥师急攻!”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前方的苟杰也长刀一挥,在他身前,早已经准备就绪的两千多全副武装的甲士,举着长矛,挥舞着刀剑,以纵队阵形,直接扑向了对面的栅栏,而那些本来刚刚退下的轻装军士们,也跟在这冲上前的大军之后,再次向着栅栏发起了冲击,原来的五百弓箭手,持续不断地向着栅栏之后放箭,而从后方增援过来的一千弓箭手,也迅速地在他们的身后一线散开,布阵,对着栅后放起箭来。

    箭雨一阵阵地腾空而起,可以清楚地看到,栅栏之后,瞬间倒下了几十条身影,而剩下的弓箭手们,则是一哄而散,转身向着后面狂奔不已。

    晋军的右营哨塔之上,刘毅面带微笑,看着前方的潮水般的天师道弟子们,攻向了自己的营栅,他们还算保持着严谨的阵型,或是挥刀乱砍,或是以枪槊顶刺,这些连在一起的栅栏,给这样的冲击,摇摇欲坠。

    勇将赵毅,哈哈一笑,挥了挥手中的大戟:“是时候了,破栅之时,就是我们两千铁甲战士,教这些妖贼如何打仗之时,希乐哥,我们的奔牛大弩,现在就要上吗?”

    刘毅摆了摆手,他看了一眼就在自己的哨塔边上,离栅一百多步,被帆布盖得严严实实,看不出半点异常之状的二十架奔牛弩,已经直指向栅栏的方向,而在弩后,则是有近两千名全副武装的北府军甲士,趴在地上,身上盖着枯枝树叶,隐藏着身上甲叶的反光。

    刘毅勾了勾嘴角,说道:“不,我们不能象左营一样,这么快就出动全部实力,先跟妖贼们纠缠一会儿,谢公子,你不是想出战吗?”

    谢混连忙点头道,他和边上的郗僧施,眼中充满了渴望,毕竟,那几千庄丁,算是谢,郗两家的私兵,这回也是带上战场,想要建功立业的。

    刘毅点了点头:“麻烦你们各率一千兵马,不列阵形,就这样冲上去,跟妖贼近战格斗,如果支持不住,就再调五百人马上前,不要一次性地把八千将士全给押上!”

    谢混奇道:“不全部投入吗?那不一定能挡住妖贼啊。而且不列阵,跟妖贼近身格斗,我们没有优势!”

    刘毅微微一笑:“妖贼也没有投入全军,现在还在营栅一带,大部队展不开,你们现在顶上,等到妖贼中军出动的时候,我自然会全线反击,谢公子,你难道信不过我吗?”

    郗僧施笑着转身就走:“我信得过希乐,现在我就去!”

    谢混咬了咬牙:“那你要帮我压制妖贼的弓箭,不然我可能顶不住!”

    刘毅微微一笑:“如你所愿。”

    当谢混的身形也消失在塔下之时,一直站在哨塔之上的孟昶叹了口气:“你这又是出于什么考虑呢?把最艰苦,也不立功劳的任务给这些世家子,就不怕得罪了他们?”

    刘毅冷笑道:“不让他们缠住妖贼,苟林怎么会把后续的主力全部投入?不让苟林全军攻击,刘敬宣的突击又怎么能一下子得手?这次,我只要讨好刘敬宣就行了,毕竟以后只要我搭上了司马元显这根线,那跟姓谢的姓郗的,也没必要搞太好的关系,跟他们走太近了,会稽王世子还会完全信我吗?”

    孟昶微微一笑:“你连这个都想好了,真有你的,那现在要给刘敬宣发信号吗?他在十里之外的刚绕了一个大圈过去,正等着我们的信号呢。”

    刘毅勾了勾嘴角:“不急,再稍等一下,这时候放烟,也许苟林会有警觉,收缩。等他全军压上,再放不迟!”

    “轰”地一声,右营的栅栏,成片地倒地,天师道的军阵之中,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领头的大师兄们声嘶力竭地叫道:“敌栅已破,斩妖除魔,冲啊!”

    可是他们的话音未落,从栅前两侧的营帐之外,冲出了数千手持大刀与长枪,只着轻甲的兵士,与普通的北府军士兵不同,这些军士,甚至连皮盔也没有,多半是包着扎了一个大结在前的布巾,以这个厚布大节为额挡,身上则是挂着一些皮制的革片,护住心口,小腹,胃部等关键位置,再要么是包裹住肩头,手肘,膝盖等关节,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州郡民兵,或者是大家族中的庄丁部曲,绝不是正规军。

    谢混和郗僧施,分别骑着白马,在十余名全身锁甲的护卫们的伴随下,手里挥舞着长剑,指挥着这些世家私兵们向前冲去,几百名弓箭手在这些人身后,仰天吊射,把刚刚冲进栅中的天师道步兵们,一下子就射倒了几十人,本来凶猛的冲击势头,为之稍稍一缓,反倒是让世家私兵们一下子冲到了对方的面前,刀枪齐下,与来不及散开阵形,挤在一起的天师道弟子们,杀成一团!远远看去,在那倒下的栅栏之处,两大团人,以栅为界,形成了混战。

    苟杰咬了咬牙:“想不到营中还有伏兵,不过看起来,都是些民兵而已,弓箭手,给我狠狠地射,射六十步之后,我倒要看看,这些民兵能顶多久!”



    右营,哨楼,刘毅面带微笑,看着对面的一波波箭雨腾起,倾泻在谢家私兵们的队列里,每一波箭雨下来,都会有数十上百的人,中箭倒地,要么被人拖着退后,要么拔掉了透体不深的箭枝,继续吼叫着战斗,虽然伤亡在不断地增加,但是前线的将士,却是越战越勇,靠着营地本就地势稍高于营外的地利优势,乘高击下,反倒是打得营外的天师道军士们不停地后退,几乎就要退到壕沟一线了。

    孟昶勾了勾嘴角:“看来,谢家的私兵还真的不弱,虽然装备一般,但是战斗的意志很强,如果有我们北府军的装备,还能有更大作为。”

    刘毅点了点头:“谢家的私兵,很多都是以前的军士,也不乏一些参加过北府军的老兵和他们的子侄,这些现在还跟着已经失了权势的谢家,多半是因为在吴地这些年的叛乱中,有家人死在妖贼的手中,看了这些仇家,是双眼血红,舍生忘死,即使是身上刀箭,也是轻伤不下火线,只要还能战斗,就要打下去。”

    孟昶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周围,这个哨塔之上,只剩下了他和刘毅二人,他低声道:“希乐,你是有意把这些世家子弟的私兵,以后收为已用?”

    刘毅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彦达你了解我,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靠在北府军里拉人,既争不过寄奴,也会得罪刘牢之,不如另寻他法,只要这回立了功,搭上了司马元显这个线,成为他的红人,那姓谢的姓郗的,都会依附于我,他们手下不乏这些有战斗力的私兵部曲,只要能为我所用,我就能训练出一支精兵锐卒。”

    孟昶勾了勾嘴角:“可是何无忌,刘敬宣可都是司马元显的爱将啊,你确定能争得过他们?”

    刘毅微微一笑:“无忌和阿寿都不过是标准的武夫,将种而已,而我刘毅,却是文武双全,跟司马元显能玩到一起,再说他喜欢的东西,无论是赌博还是女人,我都能投其所好,要交连世家门阀,在朝中与之结党,也可以帮他奔走,看着吧,这一仗只要打好了,那以后我们的成就,不可限量!”

    孟昶微微一笑:“谢混是真的拼命了,这些个世家子弟,为了报家族血仇,居然也有如此的战斗力,这一战若是让他有机会能杀张猛,那会大大地结恩于他。”

    刘毅点了点头,正要再开口,却是听到对面的军阵之后,响起了一阵沉闷的鼓角之声,原来聚焦在中军的大批天师道弟子,纷纷抽刀举枪,吼叫着冲向了前方不断后退的军阵,苟林,终于全线压上了,就连他本人,也是策马而前,冲向了前方。

    刘毅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拍手笑道:“好,好,太好了,彦达,放狼烟,让刘敬宣出击,现在,噢!再加两千谢家私兵,顶到前方,撑到铁骑突击!”

    苟杰正举着长刀,大吼督战,却只听到一阵杀声从身后响起,转头一看,潮水般的第二阵军士,涌向了前方的阵线,本来不住后退的前线,被这些生力军顶上,顿时就稳住了阵脚,后排的军士们顶着,推着前方将士的后背,从他们的肩头,胁下伸出长矛,刺击着当面的晋军私兵们,反倒是把原来一路推进的晋军,又渐渐地逼了回去。

    双方的交战阵线一带,不断地有人惨叫着倒下,尸体几乎布满了两军搏斗的战线,壕沟一带,血流成河,有些地上的尸体前后累积,几乎已经堆到膝盖的高度了,两军就是在这道尸墙的两边,瞪着眼睛,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乱刺乱砍,竭力地想要把阵线继续向前瞻推进一步。

    苟林的声音在苟杰的耳边响起:“阿杰,我来了。”

    苟杰擦着脸上的汗水,摇头道:“大哥,只怕我们上当了,这些绝不是普通的晋军民夫,辎重,而是精兵,他们的斗志很旺盛,绝不是乌合之众!”

    苟林点了点头:“我看到了,这些晋军不弱,虽然装备不行,但悍不畏死,也明显是经过了训练,我看到了谢混在阵后,可能这是谢家的私兵部曲。”

    苟杰睁大了眼睛,刚才他只看着一线的战斗,没有看得太远,听苟林这样一说,才看到阵后两百步的位置,一个贵公子打扮的人,骑着白马,举剑在厉声吼叫,督战,在他的身边,又是数以千计的民兵涌向了前方的阵前,把本来已经因为伤亡近半而薄弱了不少的阵线,进一步地巩固。

    苟杰倒吸一口冷气:“这么说来,晋军的兵力比我们预料中的要强?”

    苟林咬了咬牙:“那也没办法了,现在就是拼一口气的时候,不然前面的兄弟白死了,三师姐的总坛弟子在后面督战,也帮我们守着侧翼呢,我们再拼一下,把晋军给我打回去!”

    苟杰叹道:“可是现在我们这样硬冲敌栅,他们居高临下,虽然我们有弓箭手放箭,但两军混在一起,他们又有援军加入,不容易打啊。”

    苟林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你忘了吗,我们还有这东西。”

    苟杰看到了他手中的这样东西,睁大了眼睛:“可是现在用这个,只怕…………”

    苟林的眼中闪过一道厉色:“顾不得这么多了,用了再说!”

    晋军,栅口,谢混声色俱厉,衣袂飘飘:“庄客们,再加把劲,为大人报仇啊,杀,杀!”

    郗僧施骑马奔到了他的身边,急道:“益寿(谢混的小字,很亲密的朋友才能这样称呼的),你这样太危险了,也太显眼了,要不换一身小兵的衣甲?”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普通皮甲:“妖贼一向喜欢攻击我军大将,而且有妖法,比如飞剑,连弩什么的,你还是当心点的好。”

    谢混双眼圆睁,厉声道:“不行,我就是要让将士们看到我,如果我贪生怕死,那还怎么让大家拼命,这一战,至死方休!”

    他的话音未落,对面的军阵后方,突然腾空而起了几十个黑呼呼的东西,向着本方前军的集群飞来,谢混睁大了眼睛:“什么东西?”



    只见满天飞来的,是上百个黑色的坛子,战场之上,极少会见到这样的东西,因为易碎,又难以扔远,但是在两军挤在一起混战的这种时候,百步之内挤了两边加起来上万人时,正好可以用上。甚至可以看到,那是上百个膀大腰圆的大力士,在本方的阵后,离前方阵线三四十步的地方,把这些坛坛罐罐远远地扔出。

    这些坛子,大多数落到了那些谢氏私兵们的头上,“呯呯”之声不绝于耳,那是坛子在人身上打碎时的声音,一片片的淡黄色烟尘腾起,伴随着刺鼻的硫黄味道,被那正好刮起的东北风,吹向了营栅中晋军的一方。而有十余只力量不足,或者是被空中的箭矢所击中的坛子,则是砸到了天师道弟子们的身上,两军的战线之间三十步内,顿时就给这阵子硫黄雾所笼罩。

    刘毅的双眼圆睁,大吼道:“快,快鸣金,速退!敌军用硫黄,要火攻!”

    两边的中央那里,几乎是同时响起了刺耳的锣声,天师道的弟子们,几乎是同时齐齐地转身,向后逃去,而在一线战斗的军士们,则是把手中的武器,无论是长枪还是刀剑,对着正在对面厮杀的晋军,狠狠地扔了过去,然后空着双手,转身跑路,可谓是训练有素,连由攻转逃时的速度,都是这么快。

    可对面的谢家私兵,就没有这样严明的纪律了,不少人还在抱着头,在地上打滚,那是被硫黄罐打破了脑袋,或者是给对面一通乱丢武器打伤的人,更多的人,因为刺鼻的硫黄味道,弯着腰剧烈地咳嗽着,甚至听不到外面的锣声,毕竟两边同时鸣金,也分不清是本方的锣还是对面的,后队的不少军士倒是向后跑去,而前阵的一千多人,却多数是精神抖擞,吼叫着向着前方开始追击起逃敌了。

    苟林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丝残忍的笑意,他看了一眼右侧,只见三十多辆大车,正在那卢兰香的指挥下,首尾相连,被推到了侧面,而前线的濠沟一线,已经暂时脱离了接触,两千多名军士在疯狂地掉头逃跑,而在他们身后五十步,弓箭手们已经都换上了火矢,几道地沟之中,燃烧着火焰,还没有点火的军士们,正迅速地把箭头伸向了这些火沟之中,引燃箭头,大多数的箭手,已经弯弓举箭,斜向前上方指,只等一声令下。

    苟杰勾了勾嘴角,指着在前方阵线,仍有百余名逃跑的军士,因为落在了后面,被跑的较快的一些晋军追上,干脆返身捡起地上遗落的兵器,与追敌格斗,他说道:“现在火攻,还会伤到自己人,要不要等他们退下?”

    苟林笑道:“但理会伤到敌军啊,这下可好,可以让他们全部进入火场了,传令,放火箭!”

    随着苟林的命令下达,上千支火箭,如同上千只飞翔的火鸟,腾空而起,直接扑向了壕沟一线,烈火箭头碰到了满地的硫黄,或者是射中了那些身上一片黄粉还在奔跑追杀的谢家私兵们,顿时就化成了冲天的火焰,几乎是方圆三十步内,尽数被这烈焰吞没,追击而出的千余名晋军战士,瞬间就成了一个个惨叫的火人,在地上扑腾着,翻转着,因为火势过于猛烈,只一会儿,十几秒的功夫,就停止了挣扎,化为具具焦尸。

    而在前方格斗的那百余名天师道弟子们,也同样给火焰所吞没,他们惨叫着转过身,有些只是部分着火的军士们,哭喊着想要回头奔向本方的阵营,苟林厉声道:“不许放过一个火人过来,无论是敌是友,违者,斩!”

    刚才的逃亡过程中,那些天师道弟子们是绕过了举着火箭的弓箭手们,从侧面退下,这让这一千多弓箭手,几乎是直面前方的战场,晋军和天师道弟子,加起来还有三四百人,身上燃烧着火焰,向着这里飞奔,所有的天师道弓箭手们,迅速地拉弓箭放箭,也不瞄准,对着这些奔跑的火人,就是一阵乱射。

    最近的一个火人,在离这个箭阵不到七步的地方倒下,百步左右的距离,三百多具着火的尸体,还在冒着烟,发出焦臭的味道,远远地透过那么火场,可以看到,一两千具尸体,已经烧成了木炭一样,这硫黄引燃的大火,还得如此之快,又熄得如此之快,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因为硫黄的燃尽,而基本上熄灭了。

    整个战场上,都是烧烤人肉的焦臭味道,中人欲呕,而透过这些烟雾,可以看到,对面的谢混,郗僧施则是泪流满面,几乎是给部下亲兵们架着,强行拖离战场,向后奔去。

    苟林哈哈一笑,他周围的几千军士,也同时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苟林举起了手中的兵器,对着那还在冒烟的营栅,厉声道:“教友们,敌军已溃,总功的时候到了,用你们手中的兵刃,送这些晋狗下地狱吧!”

    鸣金的锣声,变成了震天的战鼓之声,天师道的右翼大军,几乎是全军都向着晋军大营发起了冲击,就连那些在后面拉大车挡住右翼的弟子,也都按捺不住,抄起家伙就冲了上去,从以往无数次的战斗中他们得出了经验,这个时候,就是抢功收人头的最好机会,晚上一步,说不定就错过成为小师弟大师兄的机会啦!

    卢兰香咬了咬牙,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大车横七竖八地歪成一片,不成线列,而推车的人几乎已经跑了个精光,一边的一个总坛卫队长说道:“师姐,现在怎么办,我们自己守这里吗?”

    卢兰香摇了摇头,她正要开口说什么,突然,她的耳朵动了动,察觉到了什么,因为她似乎看到,自己正在站立的这辆大车,似乎在微微地颤抖着,紧接着她脸色一变,扭头看向了右侧的方向,顿时变得一片惨白:“不好,敌骑来袭!”



    右营,右翼,平原,距离天师道右军五里处,一股精骑,迎风飞驰,卷起漫天的烟尘,这近两千骑的部队,战士们或挽弓,或持戟,策马狂奔,他们的盔缨和披风,在飞驰的过程中,腾空而起,远远看去,就象是滚滚红尘,迎面而来,当前的一条笔直飞向后方的骑旌之上,写着大大的“刘”字,而这面骑旌之下,熊罴一样高大强壮的刘敬宣,手里挥舞着那一人高的战锤,吼声连连。

    “儿郎们,妖贼就在眼前,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用你们战马的铁蹄,去踏碎敌人的骨骼,用你们手中的弓箭,去射穿敌人的身体,用你们手中的刀槊,去割取敌人的首级!让他们对百姓,对战友们犯下的滔天罪行,用他们的血去洗涮,用你们手中的刀剑,去告慰死于叛乱中的的在天之灵,冲啊!”

    骑士们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之声,然后全都伏身马背,狠狠地踢着战马的肚腹,或者是狠拍着马臀,这重重的拍打,和靴上马刺的刺击,让这些战马负痛长嘶的同时,四蹄如飞轮般地转动着,全速奔跑的骑士,全都伏身于马鞍之上,把迎风的面积降到最低,以增加这冲刺的速度,三里多的距离,几乎是转瞬即至,而那冲天的烟尘,与千马奔腾时,让整片大地都颤抖的声音,伴随着铁蹄踏地时的一下下震撼,让对面不到两里处,那歪歪斜斜的二十多辆大车,都在轻轻地晃动着。

    刘敬宣转头对着右边大吼道:“猛龙,带五百骑去截敌军的后方!阻止敌军大营之中出援苟林!”

    持着大戟的孟龙符哈哈一笑:“交给我吧!”他一边说,一边勒转马缰,向着右前方就飞奔而去,在他的身后一直紧紧相随的五百骑,也跟着他旋向了右翼。

    刘敬宣又对着左边吼道:“索邈,带五百骑,去栅栏一线横截敌军!”

    一个八尺多高,五大三粗的军汉,正是凉州猛士索邈,前些年凉州内乱,作为当地大族的索氏也举家南下,来到了东晋,与一般关中流民留在雍州,归于杨佺期帐下不同,索邈选择了加入刘牢之的北府军,靠着其在北方练就的一身武艺和高超骑术,很快就在晋军中如鱼得水,一路升迁,而早早地转型成骑兵将领的刘敬宣,也是跟他意气相投,多年来,作为刘敬宣的副将和铁杆兄弟,也是并肩驰骋,杀敌无数。

    索邈厉声道:“得令!”他一挥手中的大斧,五百余名骑士,跟在他的后面,向着另一个方向旋去,如果从高空中看,就象是一枝长矛,分成了三叉戟,直卷向前方三四里长的整个天师道右军。

    刘敬宣的身边,两个传令军士飞奔而至,一个人高声道:“宁槊将军(刘敬宣现在的军号是宁槊将军,而这支骑兵也称为宁槊铁骑),建武将军有令,要我们迅速打垮敌军右翼,然后一部牵制攻击敌中军,主力包抄敌后!”

    刘敬宣哈哈一笑,战马片刻不停:“收到了。”

    另一名传令兵上前道:“刘毅参军传信,右营防守无虞,不需急救!”

    刘敬宣笑道:“有希乐在,我不担心,儿郎们,准备全力冲击敌军侧翼!”

    一个副将驰到了近前,正是诸葛长民,他大声道:“阿寿,要不要转纵队为横队,全线冲击,增加冲击面?”

    刘敬宣摇了摇头,跨下的战马四蹄纷飞,卷起冲天烟尘:“不需要,就这样直杀过去,妖贼未及列车阵,现在速度第一,给我最快速度冲过这些大车,直冲敌军腰部!”

    说到这里,他挥起大锤,直指敌军中央的那面“苟”字大旗,大吼道:“先砍倒敌军大旗者,此战首功!”

    卢兰香的嘴唇都在微微地发抖,对面这全力奔袭的铁骑,这速度,这气势,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之前虽然跟刘敬宣所部有些小规模的交手,但都只是快进快出的那种袭扰,象这种铁骑从侧翼全力突击,两千骑兵山呼海啸般的奔袭,她是闻所未闻,握着宝剑的手,掌心早已经一片汗湿,甚至连身边的那个卫队长连叫了几声,才让她反应了过来:“师姐,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啊?!”

    卢兰香二话不说,转身就从车上跳了下来,飞也似地向着本方的中军阵线奔去:“等死是吗,快跑啊,回中央!”

    那个卫队长打了一声唿哨,五百总坛弟子,全都齐齐地转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着三里外的本方中央阵线奔去,从这个方向,也能看到,中军那里,侧翼的部队也已经开始转向,把长槊指向了这个方向,而辎重兵们则后忙脚乱地把大车推上,挡在了侧翼的方向,车上还坐着后勤兵,飞快地就在车上安装起了厚木大板,以作掩体。

    那名卫队长一边逃,一边在卢兰香的身边说道:“三师姐,我们,我们就这样扔下苟师兄不管了?”

    卢兰香咬了咬牙:“这是三教主的军令,执行便是,至于苟师弟…………”

    她突然叹了口气:“自求多福吧。”

    苟林正指挥着军士,疯狂地向着右营之中冲击,踩着地上的一具具焦尸,在这片硫黄燃烧的难闻气味中,向着门户洞开的大营,蜂涌而入,前蜂的五六百人,顿时挤满了那个缺口,吼叫着向前方进一步地冲击!

    突然,就在他们的正面,那营间大道之上,一片布幔掀起,十四部并成一排,占满了这五丈宽大道的八石奔牛弩,安放在战车之上,十四只闪着寒光的槊头,冷冷地指向着飞奔而出的天师道军士们,而在这些战车之后,刘毅在数十名彪型大汉的环绕之下,面带冷笑,缓缓地举起手,从他的牙缝中迸出了冷酷无情的一个字:“飚!”

    而随着他的这一句话,他飞起一脚,狠狠地踢中了正摆在他面前的一个举着大锤力士的屁股,这个人迅速地抡起了大锤,重重砸下,随着弩机落下,长长的弩枪,飚射而出,顿时就在对面的密集人群之中,打出一片血雾!

    随着刘毅的这一脚,其他的十三架弩机,后面站着的大锤力士,也纷纷砸下了手中的巨锤,“呯呯”之声不绝于耳,伴随着恐怖的飞槊破空的“呜”“呜”这种破碎虚空的可怕声响,百步的距离,转眼而至,拥挤在整个栅口的密集人群,如同给劲风吹过的草原,几乎是瞬间尽倒。

    五百多人,给这十四根弩枪正面击中,挡无可挡,退无可退,这一下,几乎是每根断槊,都能击穿六七名军士的身体,三四尺长的枪身,把这六七个人串在一起,甚至都无法倒下,鲜血伴随着肢体的残片和内脏的血块,腾空而起,有些断槊直接串着人,向后飞去,把后面还在向上冲击的后续部队,打倒一片,侥幸没有被打中的那些人,直接就楞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随着刘毅的这一脚,其他的十三架弩机,后面站着的大锤力士,也纷纷砸下了手中的巨锤,“呯呯”之声不绝于耳,伴随着恐怖的飞槊破空的“呜”“呜”这种破碎虚空的可怕声响,百步的距离,转眼而至,拥挤在整个栅口的密集人群,如同给劲风吹过的草原,几乎是瞬间尽倒。

    五百多人,给这十四根弩枪正面击中,挡无可挡,退无可退,这一下,几乎是每根断槊,都能击穿六七名军士的身体,三四尺长的枪身,把这六七个人串在一起,甚至都无法倒下,鲜血伴随着肢体的残片和内脏的血块,腾空而起,有些断槊直接串着人,向后飞去,把后面还在向上冲击的后续部队,打倒一片,侥幸没有被打中的那些人,直接就楞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刘毅又是一挥手,刚刚转换上来的弩臂,再次被第二轮的巨锤所砸,又是十四根标枪断槊飞出,把刚才已经倒下一片的人群,再次一片血洗,这一轮下来,栅口那里几乎没有一个还在站着的人了,要么直接给串倒打飞,要么是伏地不起,甚至有不少人给这样惨烈血腥的场面所震慑,屎尿满是裤裆而不自觉。

    满面烟火之色,披头散发,全无刚才的那种儒雅之色的谢混,被几个手下扶到了刘毅的身边,他一甩胳膊,挣开了身边的几个手下,大声道:“刘参军,请给我个机会,让我为兄弟们报仇!”

    刘毅认真地点了点头:“谢公子,这一仗,全看你的了,所有吴地民兵,都听你调遣,我北府将士,为公子后援!”

    谢混一下子拔出了宝剑,大吼道:“吴地儿郎,是男人给我冲啊!”

    这一下,从周围的无数营帐之中,冲出了不计其数的谢家私兵,刚才那场火攻,让他们一半多的人,受了不少的损失,大约近两千兄弟,倒在了战场之上,但是活着的人,还有五六千,他们怀着满腔的怒火,飞奔而出,不成阵列,直接挥舞着手中的大刀,长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快地冲到了栅口,对着正在溃退的天师道部队,放手大杀!

    栅口已经尸横遍地,偶尔有几个还没有给打死,从地上刚刚起身的天师道军士,都不用刀砍剑刺,直接就给撞倒在地,这一下,再也起不了身,直接给后面奔过的成百上千人踩在脚下,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之后,就是一命呜呼。

    谢混带着几千人马,冲营而出,远处传来震天的杀声和哀号之声,再往远处看,可以看到那三道腾龙也似地烟柱,已经飞快地越过了那个车阵,狠狠地撞进了整个天师道军的右翼,隔了几里远,都可以看到因为铁骑冲击时的巨大冲力,给撞得飞天而起,凌空一丈多高的天师道军士,如同可怕的空中飞人一般,能直接冲出去十余步外才倒地,而战马铁蹄踏碎人体,以及那种因为飞快的速度而让锋刃割裂人体时,那种如同裂帛一般,又响又脆的声音,也混合着那远处的一片腾起血雾,在这里看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刘毅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丝残忍的微笑,一边的孟昶摇头叹息道:“平地作战,铁骑果然是无往不利的可怕武器,天师道的精锐弟子,也可以说是横扫三吴的百战雄师了,可没有料到,在宁槊铁骑的面前,如同给屠宰的羔羊一样,不堪一击。”

    刘毅微微一笑:“那是因为他们只顾着攻营,右翼不作任何防备,如果那些大车都用铁锁连接在一起,然后盖上挡板,槊手上车,弓箭手和弩兵居后射击,阿寿也没这么容易破阵,但就是因为差了这一点,等于是给铁骑这样直冲进来攻击,那当然是无法抵挡了!”

    孟昶点了点头:“谢混他们也攻出去了,靠了八石奔牛弩打垮了进营的这一波,他们趁势掩杀,即使没有宁槊铁骑,我们也能击溃敌军右翼,那为何要让铁骑再这样突击呢?”

    刘毅的跟中冷芒一闪,看向了中军的方向:“因为,敌军两翼皆溃,但这证明我军的主力已经全出,徐道覆要等的,就是这个,所以,他这时候就会用全部的兵力,去强突中央,而寄奴,就是他唯一的目标!”

    他的话音还没落,只听到天师道的中军,突然响起了一阵巨大的轰鸣之声,起码有上千面响鼓,同时擂响,声震天地,即使跟刚才的那铁骑冲阵时的巨大声浪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刘毅喃喃地自语道:“终于,决战要开始了吗?”

    孟昶的眉头一皱:“寄奴那里的兵力,只怕单薄了一点,我们要不要现在去帮忙?”

    刘毅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丝难言的笑意:“我们和中营之间,有三里的间隔,徐道覆现在已经派兵分隔两翼,阻止援兵进入中营,而他自己的精兵甲士,则全面向中营冲击,既然这是寄奴早就计划好的战法,那我们就不要这么急着干扰他们这对老冤家的宿命对决,是不是?”

    孟昶叹了口气:“你又开始了,这回但愿不要后悔!”

    刘毅哈哈一笑:“这辈子我就没后悔过,兄弟们,随我杀贼,冲啊!”他抄起了背上的大弓,也不再看中央的方向,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边走边一箭射出,一个正在从栅口吃力地起身,想要转身逃离的天师道弟子,背心之上,一箭穿心而过,把他整个人,都钉在了一处箭塔的底基之上。

    天师道中央,徐道覆已经换上了全身的甲胄,双层铁甲,一整张虎皮披风,自头而下,让他的硕大脑袋,从这只老虎的大嘴之中露出,透出格外的凶悍,他拿着金刚巨杵,抖了抖宽宽的双肩,一阵甲叶撞击之声,他厉声道:“道友们,有进无退,一往无前,心诚则长生,后退则地狱,随我杀!”

    天师道的中军,暴发出一股巨大的欢呼之声,前锋的两千名持着长槊的军士,端槊与肩平,发一声吼,踏过早已填平的壕沟,向着大门洞开,栅墙尽倒的晋军中军大营,潮水般地涌去。

    对面的晋军帅台,刘裕缓缓地站起了身,仰天闭眼,长舒一口气:“终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