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忍言
你以为我还会和你们扯什么关于孔璋的典故？
你们小瞧我了。
我固然知道很多很多关于他的消息和传闻，但是现在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做。
说话间，我看见下方一片林地间有一群人，委顿在地，消沉万分。他们都穿着灰白色的衣服，他们有着很亮的黑色长发，很白嫩的皮肤，很健康的样子，却双眼里面看不出一点活下去的希望。而且，从他们的身体里面有着隐隐约约的莫名波动传出来，时不时的他们脸上的某一块肌肉就会奇怪的弹动扭曲起来，或者是他们的手臂、手掌、手指突然变的有些奇怪。
我抬起鼻子，嗅了一下空气里面的气味，心里有了一些了然。
“这些人？”我向那个带队的大汉示意一下。
“陈兄弟，你莫非是想为他们做上一餐？我说你还是不要这样饥不择食的好。这些下贱东西，都是我门派里面矿奴，你看现在他们被养的多好，门派里的那些上人们真是好心。要是我，这帮混蛋还不得给我在矿里挖到死的。哈哈哈，说笑了。”
继续笑。
我看这位大汉估计是真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可是我懂。
“论灵气--万物有灵说的深刻推演可以揭示一个什么样的残酷世界？”
“论灵气对凡人肉体的侵蚀与治疗--仙凡分隔的关键究竟在哪里？”
“异类灵药的来源--经不起推敲的追溯”
还有很多。
反正是有金手指，所以我在那个小世界里面的半年，也没有白费。真的是去研究了很多根本性的问题，也去深刻追究了因为世界隔离而愈加浅薄暴露出来的种种异端。
眼前的就是其中之一。
这也是我对这个仙侠世界下限的一个重新认知。
谁都说修士其实和凡人是两种不同的生命，哪怕是修士中多数人都是凡人生养，但是修士对于生之养之的父母族人之外的普通凡人都是视若无物，天生都是低看一等。甚至于，残酷的地方，往往能击破人想象力的下限。
比如眼前的，这个就是。
招募一批凡人，高薪俸禄，好吃好喝的养着，请来去挖掘灵石。甚至有生辰八字相克、吉兆风水图说，种种的讲究，整个看起来是一件大好事。住高屋，娶娇妻，日常享用不断，工作起来也很是惬意。除了少了若干自由，一切都很不错的样子。
但是渐渐的，这些人进的矿井时间多了，浸染在灵气地脉里的时间久了，就有会有一些变化。
最初的十年，人会变的很健康，很强壮，很有劲，很有事业心，更是把为宗门挖掘灵石当成了一种使命。
直到拐点到来的那一天。前面一切的享受，一切的奉献，全部都做了空。身体突然垮掉，然后被集中送到了这个地方，继续被细心的看顾了起来。
但是不忍言的事实就藏在不远处的山谷里。通过空气里面种种灵药炼制时散发出来的气味，真的精通丹道的人轻易就能分辨出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感情这就是丝毫没有遮掩。
虽然这是也需要那种丹道已经通神，这世间极其难得少见的人，才能见一叶落而知秋至、得一毫能窥全斑。
不巧，我正是。
所以，难得我对这次的任务不抵制了。
更难得，我想要去做一些事情，让这些王八蛋们看看这天下人的手段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
“刘兄，我看这些人虽然荣光焕发，但是细细分辨，内里早已经枯竭，已是垂死之时。如此境地，更是应该让我为他们满足一次口腹之欲才对！莫急，我的手艺很快的。”
我降落飞剑，闯了进去，抬手几道法诀打出来，收拾了几个不长眼冲上前却也不知情的护卫，抬脚一下踹开厨房大门。
“都给我出去，今日我难得有心思来一展手段，你们就不要旁观了。”
大大的“口腹”二字挂在那里，几个厨师顿时是笑了出来，“原来是口腹圣宗的高人，真是我等的好机会。这位高人可是为外面那些病人料理，这墙上贴的都是我们前面整理总结出来的东西，高人尽管使用。只是能否也让我们沾点光，我们也是有口腹之欲的啊。”
哈哈哈哈，好性格，我喜欢。
“那还不滚过来替我打下手！”
“得令！”
嘻嘻哈哈一群胖厨师也不生气，挽起袖子就是扒葱剥蒜，切菜割肉，调酱温酒。随着我的号令，被指挥成了几个陀螺。这边油锅鼎沸，炸出一堆的金黄鱼片；那边深酱卤煮，出来一缸美妙肉食；三斗黄米炊成饭，十升糯米酿成浆；青丝菜，黑茶芯，红油椒，黄玉笋，蓝晶果，五彩自是桌上珍。
“师兄，这姓陈的是什么来路？我们请他去服伺金丹前辈，这不是平白给他一个大机缘吗？他怎么看不上眼，反而替这些要死的矿奴做饭。这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啊？”
“啪~~”
一记耳光。
“不懂就不要开口。口腹魔欲宗行事，是你能置喙的吗？你忘了刚才那一剑了吗？”
“那不是菜刀吗？”
“啪~~”
再一记耳光。
“等你也能砍出那一菜刀，你也可以想他一样肆意。刚才上面卓真君传信给我，让我务必招待好这位陈兄弟，务必不要刁难于他。你莫非眼光比卓真君还好？”
“我自然是不是啦。唉，师兄，你看，这姓陈的真会做人，竟然连我们的份都有哦。”
“切~~你当他是你们啊，人家行走四方吃四方，首先会的就是一个做人。哪像你们，个个靠着宗门，横行霸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属螃蟹的呢？就你刚才那些话头，你日后要是遇到龙阳宗的修士，你难道也要嘲讽他？要是换成睡魔宗的人，你也看笑话他？若是八方山的弟子，你们还有胆量吗？”
“师兄，吃鸡腿，我们下次不敢了。”
我站在门口，看着外面不管是那些无上感应宗的修士，还是那些凡人矿奴、护卫、厨师，都是食得其味，酒解忧肠，酣畅透劲，真切就是有一种满足。
仰起头来，抽吸起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也更加是有了一种明悟。
生死了无怨，一餐饱口腹。
该做的，我已经做下，就看是等到日后，那些藏着的人会是如何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