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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个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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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认为我自己不是一个好人,最起码不算是纯粹的好人。我总是会做一些让人牙痒痒的事情。很多时候,明明我其实做的是好事,但是我总是会有一种才能,把事情变得很糟糕。

    比如眼前的这个样子。

    “师兄,不能再便宜一点了吗?”

    没错,撒娇的人是我的师妹,而且还是我很亲近的师妹。我们连云峰人不是很多,她和我也是同一个师祖下面不同师父带的弟子。如果换成世俗的说法,我和她之间就是同一个祖父的堂兄妹,理应非常的亲近。

    可惜。

    “师妹,我们前面可是签了契约的,也找了卢师叔做了中证,该是这个价钱就是这个价钱。你给了我一道难题,我解出来,我来定价是六十五枚下品灵石,莫非你是想反悔?”我的嘴角挂着一丝凶狠,眼睛里面似乎有种不屑。

    装的。

    我怎么敢对这个小师妹去多做什么呢?我姓陈,叫陈观水,她姓谢,叫谢宝琴。那么我们所在的这个连云峰呢?我们的师祖千目真人谢道清五十年前从上阳宫独立出来,选了这个连云峰做道场,开创千目门,跟随她一起落脚连云峰的就是谢氏宗族了。而我眼前的这个小师妹谢宝琴,就是和师祖同一个家族的后辈。虽然不知道远到八丈远的辈分关系,但是她总是姓谢,而我总是姓陈。别的不说,今天能拿出六十五枚下品灵石的只会是她,而不是我。虽然其实我手里不缺灵石,但是能不能公开,这是两回事情。

    “卢师叔,你帮我看看,陈师兄他有没有在骗我?”

    呵呵,看看,她能现场就翻脸,拽过旁边的师门长辈拉偏架,我能吗?

    不过,我对连云峰的门内风气有信心。用我们师祖千目真人谢道清的话来说,修士之间的交易一定要眼准手狠。说的就是我们连云峰在当今修真界里面立足的根本问题,更是攸关于我们连云峰在“鉴定师”这个行业里面的地位。所以说,只要我解决得了客户的问题,而且能恰到好处的提出报酬,甚至能恰到好处的提出一个正好在报酬最高的边界上的报价,那我就是门派里面的“良才”。

    果然。

    旁边的卢师叔拿起我面前的玉简,用神念扫描进去,细细读着。

    “唔,这个是玉龙雪山的葛太清真君陵墓的碑文拓片,宝琴你是不是又去翻你师父的书房了?你啊,现在不要好高骛远,老老实实把我们门派的基本气功修炼好了再看这些东西。”

    “切,那观水师兄为什么能看,我就不能看?”

    说的我笑了。卢师叔也笑了。

    卢师叔拿起手头的如意,直接就敲在小丫头的头上,清脆一声:“你能和你师兄比?我现在考考你,你现在拿出来的碑文拓片,上面讲的是什么?”

    “不知道。”小丫头就这条好,立刻能软成小猫,萌萌的声音很可爱。

    “那你师兄又是怎么解释的?为什么要收你六十五枚灵石?你知道吗?”

    “不知道。”

    “你知道如果是换我来做注解的话,能解释出来多少?和你师兄比起来,会是我解释出来的多还是他多?”

    “师叔,肯定是你多啦。”

    “错!”卢师叔举手堵住了小丫头的嘴巴。“这你就错了,我虽然修为比陈观水高很多。我是筑基初级,他才开始练气。但是你要承认,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的天分是家世、血脉、灵根、仙骨都掩埋不了的。我能说的,你师兄的情况,可能就是有道心慧根吧。”

    我心里一阵腹诽,师叔,你夸我的太多,你考虑过师门里面其他人的心理阴影没?被你这样打击,我看你身后的你那三个徒弟眼神都有点不对了。

    “观水,你就不要藏着掖着了,今天就拿这个拓片,给这房间里面的师弟师妹们上一堂课。讲课的费用就由我来出。”卢师叔是爽快人,而且是有钱人,伸手就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块紫色的晶石,丢到我的面前。“这个是我刚从西山玉泉捞上来的中品灵石,就抵了这堂课的费用好了。”

    我伸手捏起了那块紫色晶石,入手温凉,晶莹透人,手指刚摸上去,就能感觉到一丝丝的灵气从里面窜出来,像小蛇一样的钻进我的手指。

    当然,这只是中品灵石灵气外溢的一种假象,真的使用起来还有很多讲究的。不过,我也是第一次亲手摸到中品灵石,把玩了一阵,才压住念头,收了起来。抬头,就看见房间里面坐着的那些小家伙眼睛里面都要冒火了。

    呵呵,我喜欢,要知道这个中品灵石向来都是只分配给筑基以上的师叔师伯们用的,我们这些小虾米哪怕是再嫡系也只能通过长辈的赏识才能得到一两颗。别的不说,我刚拿到的可能就是今年赏赐下来的唯一一颗了。也就是卢师叔富豪爽快惯了,才随便丢给我一颗。

    我转身坐直了,拿起那块玉简,手中一道真气打进去,拉出一幅巨大碑文的拓片。碑文高三丈,宽七尺,上面走龙游凤,龟文鹿章,有三十三颗巨星,坐在仪轨丛中,有数百枚鸟篆符文飞于上方,又有数百枚鬼符沉于下方,还有数十个奇异变形的雷公篆符文夹在巨星之间。符文密密麻麻,牵连交错,单个论还能猜出十之三四,合起来整体看就什么都看不懂了。

    现在,也就是卢师叔看着这块碑文拓片,嘴角挂着一缕笑意,其他房间里面的八个师弟师妹们脸上全部一片茫然。

    “怎么可能这么难?观水师兄他不是和我们一样,都是去年一起入学的吗?”

    “可是观水师兄他就是一个大变态!”

    很不错,刘筱琴,我记住你了,身为我陈观水的亲师妹,竟然敢说我是变态。

    “你们不知道哦,我和观水师兄是同一个师父,我可是天天都看着他如何变态的。现在我看到他,就感到一种绝望。你们都不知道,观水师兄看书从来都是只看一遍。我一年下来才把《清净修为篇》给背完,十五万字全部都背下来,我厉害吧。”小萝莉晃着脑袋,一幅“快夸奖我,快夸奖我”的显摆样。

    我笑笑,确实,《清净修为篇》是宗门基层弟子修行的根本,也是从上古时期,宗门渊源的源头传下来的正统。但是,因为用词古拙,用义精深,很难看懂,很难读通,更难背全。但是据说这个《清净修为篇》里面藏着一门高深的呼吸吐纳修炼法门,真的背通,明了在心的话,修炼起来会很有帮助。所以,连云峰上下,第三代的近百名弟子,每一个都要背这个《清净修为篇》。每天朝阳升起,连云峰每一个灵气氤氲的地方,都有年轻弟子们抢着位置,也生出了不少是非。

    但是,我是连云峰第三代弟子里面唯一一个不用去和他们抢位置的。

    因为我在去年入门第一天,拿到《清净修为篇》这门教材后,只用了一个晚上就把它背了出来。又用了十个晚上,把里面潜藏的那门呼吸吐纳法门推导了出来,得了师祖谢道清的青睐,列名第三代门人里的大师兄。

    就是大师兄。哪怕谢征师弟今年已经五十五岁,练气第九层修为,还是我师父的亲生儿子,而我只有十四岁,练气第一层的修为,只是山门下一个普通山城城主的第四子,我仍然是大师兄。

    刘筱琴小萝莉被周围的一群小姐妹夸奖过,心满意足,才继续说道:“我用了一年的时间,观水师兄就只用了一个晚上。昨天师父考校我和观水师兄修炼情况,我是要画出五十个火系符文,你知道观水师兄是考什么?”

    一群小萝莉像猫一样的摇头。

    “呵呵,师父让他用我画出来的五十个符文布阵。五十个根本不配套的火系符文,观水师兄竟然真的就布了一个地火走龙阵,把师父的道袍烧了个大洞。据说,明天,师祖又要接见观水师兄了。”

    “呵呵。”

    “呵呵。”

    “呵呵。”

    ······

    一群小萝莉最后只能呵呵了。被师祖接见,对于她们这些小家伙来说,比登天还难。能天天接受师门长辈的亲手教诲都已经很难了,事实上她们这些小家伙的教导工作都是排名前十的师兄师姐们代劳的。而很不幸,确定她们每一个人的进度和倾向,考察她们的心性和是否值得继续深入培养,推荐适合她们的修炼教材的,不才正是我这个大师兄--陈观水。

    装逼完毕,看着一群小萝莉崇拜而又畏惧的眼神,再看看那些师弟们红起来的眼睛,哼哼,感觉很不错。

    很不错,刘筱琴,好样的,不愧我以前那么疼你,天天免费给你开小灶,果然是我的好狗腿。

    话不多说,我一点面前的光幕,咳嗽一声:“各位师弟师妹,大家看这块碑文拓片,能看出来多少?”

    我没给他们想答案的时间,而是手一挥,在旁边列出了从碑文上筛选出来的各个部分。混在一起的时候还看不清楚,但是现在专门分开来,就一目了然了。

    碑文上方的三百九十七个鸟篆符文,被添加了句读,翻译成了现在通用的符文篆字。很简单,这些文字写的是关于玉龙雪山上一个秘境的情况。虽然有一两个鸟篆符文连我也认不出来是什么意思,但是七千年前的文字我能辨认出九成九,这已经足够让下面的那些师弟师妹想去死了。

    “啪啪啪”一阵不合时宜的掌声突然响起来。

    “果然不愧是连云峰第一麒麟,道清师姐,这位就是你选的传道弟子不成?”

    一声清丽的女声,从窗外传来,却是让房间里面的所有人都变了颜色。

    PS:因为写作的时候肯定会出现一些前后对应不上的地方,所以还请各位读者帮我捉一下“虫子”。比如同一个人前后姓名不一样,同一个设定前后出现差异等等。

    我也愣了一下神。

    传道弟子?

    呵呵,开玩笑的吧?师祖有二十五个门下弟子,虽然这么多年下来,活着的还有十九个,留在连云峰上只有七个,但其中最被师祖关切的就是最小的那个师姑,出身北地琅邪山王家的王瑰王师姑。她出身名门,血脉高贵,灵根超卓,天资过人,现在才三十岁,已经是走到了临近结成金丹的最后一步,是师门第二代中修为最有潜力的一个。师祖的传道弟子不是她,还能是我吗?

    开玩笑!

    玩捧杀,也请不要玩到我头上啊!

    “白云瑛师妹,小孩子家的,多读几本书而已,当不得你这么说的。他现在只是颖芽破土,未来怎么样还看不透,等他再大些的吧。”这是师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冷峻孤傲,但是却让我心里一暖。

    “道清师姐,你这么说,我就等上几年再看吧。话说回来,小竹山孔璋祖师开山收徒,有教无类,不禁门阀,超拔寒门,你听说了吗?”女人清丽的话锋一转,从我的身上绕了过去。

    但是,我的汗毛却树了起来!

    手品木!

    果然女人都是祸害,这话题和前面的抬举合起来,这是给我结结实实上眼药啊!门阀横行天地间千万年,肆虐流毒亿万里,但是修士甘之如饴,莫可能抗,我一个寒门小虾米又算什么?

    呵呵,真正好算计,师祖姓谢,出身云龙山谢姓门阀,是入了谢氏谱牒的正经门人。

    而我姓陈,家族只是连云峰脚下的一家小土豪。占据了一片小河谷,有数千顷水旱农田,几片山林,养了上千族人和数万农夫。向前是我爷爷那一代下克上杀死了当时的领主吴家,到现在不过是三代人十七年的历史。早先几年,谷地里面一共才十七八个村子,竟然有一半不服陈家的统治,动不动就抗租抗税,每年都要杀一批人才能镇压下去。吴家的人也没有死绝,逃亡在外,联络周围的领主们,生生是给我爷爷和爸爸添了很多恶心。别的不说,我那个便宜爷爷,我穿越过来见到他的第一天就是他被人刺杀的场面。那场景,凄美华丽的一塌糊涂,下手的修士一挥剑,一道道电光闪过,就劈碎了广场上数十个陈家武士的头颅,血流成河。如果不是连云峰的修士,也就是我那个师父正好路过,意外发现我是一个可造之材,赶跑了那个过路修士,陈家就已经是变成过去了。

    那个修士,就是隔壁红云峰的第三代大弟子,姓冯名长风,修为当时就是练气第七层。现在一年过去,修为只会更高。至于那个吴家,听说是把家族里面唯一一个拥有灵根潜质的女孩送给了他做姬妾,才换了他的一次出手。现在更是全家都投靠了那个冯长风,做他的门下仆役,搬去了红云峰下。

    师父当时只是拦住了他杀我的剑,根本就没有和他交手,更没有因为我就去杀了他。用师父的话说,云龙山谢家和天柱山冯家是差不多等级的修真门阀,虽然不入第一品,但都是当世豪门,都有大能元神老祖镇压宗族的,彼此之间不需要制造什么杀戮恩怨。冯长风杀了我的族人,这个仇是我的,而不是他的。我要想报仇,那就自己修炼上去,以后找他算账好了。想要师父他老人家出手,那可是光凭师徒情谊这点东西做不到的,除非我出灵石,出很多很多灵石,足够师父出一次手而且能压住对方家族反弹的灵石。

    可惜,我没有灵石。因为被师父救下来,而且被额外引入连云峰,我还欠着师父整整三千颗下品灵石的账。

    不过,这个账计算的很地道。

    我入了修真门派,家族有了靠山。我的父亲只是兄弟里面不常出头的那个,仍然是在这一年里坐稳了家主的位置。谷地里面曾经的叛乱和骚动,现在全部销声匿迹了,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那些个家族,现在反过来是像狗一样的贴过来,求着想把女儿送进陈家的大门,求着让陈家准许自家的子弟能在陈家出仕,最好是能在我身边出仕。

    呵呵,我那个便宜母亲,穿越过来这个身体的母亲,原来也只是一个陪嫁过来的妾,现在也地位抬升到了和嫡母一样的位置,对外也是“城主夫人”了。而更能体现地位提升的,是她现在又怀孕了。在三个月之前为我生了一个小妹妹以后,又一次怀孕了。

    我一个人,待在连云峰上,成为第三代的大师兄,成为很多人眼睛里面的明星,但是啊,我仍然是一个出身苦寒门扉的卑微人物。我有自知之明,除非我一直都是第三代里面最拔尖的那个,修为日日精进,对外能代表宗门力抗青云山上其他的那么多山峰的倾轧,最后能够凭借连云峰上微薄的资源结成金丹,要不然我没有出头之日。

    所以,房间里面刚刚崇拜而又嫉妒的眼神现在都有了点怀疑,更有了点不屑。说不得,那几个比我年龄大很多、修为比我高很多、原来地位也比我高很多的“师弟”们,眼睛里面的神色有了几分玩味。

    外面的交谈声音没有了。可是房间里面的众人依旧很严肃的听着我讲课。

    呵呵,现在是我讲的越多,他们就越对我有看法吧。

    真正一帮小人物,池塘里面的一群小蝌蚪,我又能怎么说他们呢?

    好吧,我拿出一点绝活震死你们好了,也省的这些师弟师妹有别样的心思。说不得,我可能就某一天“偶然”死掉了呢?

    我的手轻轻一点,光幕上所有的东西都隐去,只留下了那些雷公篆符文。一共七十二个符文,被拉扯成了看不出原来模样的样子,细细密密,谁也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这一次我没有把它们还原成原样,也没有把它们翻译成现在的文字。

    我对着底下的师弟师妹“呵呵”一声冷笑,就是对那个卢师叔也有了三分不恭敬。“各位,大家可能都认不得这些雷公篆符文是什么?这些是五万年前星辰道祖伏一笑祖师在《清元雷霆法》里面创造出来的新一套符文,在北地曾经流行过一段时间。两万七千年前我们青云山的何道子祖师推出《正雷符文集解》一书,改革出新,这些符文就不再流行了。”

    这是显摆,赤裸裸的显摆。

    然后,“不过今天我说的不是这个。葛太清真君使用这些符文真正的含义,是一套雷系真气呼吸吐纳法,是为《清霄雷元诀》!”

    我手一点,一颗星辰亮起,旁边标注一个窍穴,一个符文亮起。一路而下,虚线勾画出一个摆出特定姿势的人体。三十三颗星闪烁,七十二个雷公篆符文亮起,流淌而下,顺经络而行,一汇就在人体丹田处结成一个道基。

    然后,我手指再动,七十二个雷公篆符文失去形体,化成法术符文种子,化细微处为鸿伟宇宙,彼此搭结,尝试着就勾连出了一个整体。

    这还是小事。我继续点着手指,在整个房间里面所有师弟师妹无法置信的眼睛里面,在卢师叔都震惊万分捏碎如意的怀疑眼神里,我拉出了其他的上千个符文。

    一共一千零一个雷公篆符文,都是一个体系,一个类型,一个模样,也全部是下面的师弟师妹们看不懂的东西。

    然后捏和成了一个千疮百孔的“破烂玩意”!

    宏笼成球,却彼此间多有冲突,摇摇欲坠,在崩溃中又有一份坚持!

    现在,是彻底看不懂的师弟师妹眼睛绕圈圈,是看懂一半的卢师叔像看一个鬼一样的在看我,而真正看懂的那两个站在窗户外边的金丹修士,正如我所料,先是眼睛一亮,然后是鼻子不屑的一哼,最后却又很赞许的看着我。

    师祖手一点,窗户早就洞开,分明看的很清楚,只是一直都被一层幻术遮住罢了。

    现在她看向我的目光,三分赞许,六分期待,还有一分的也是坚定。

    刚才我弄出来的东西是什么?

    卢师叔先开口说话,他都压制不住心里的惊讶,手捏着扇子直直在抖:“观水,你刚才推演的是成就金丹法门?你才多大?”

    是啊,我才多大啊?

    我才十四岁啊!

    “你知道你刚才弄出来的东西,狗屁不通吗?”卢师叔气的脸都红了。显然,在最开始的震惊之后,他也看明白了。说来也是,卢师叔也是出身当世顶级修真门阀幽云山卢家的族人,世传经典如海,成就金丹法门肯定是早就熟悉的。他在连云峰求学,是因为一千五百年前他这一支家族旁系就挂在云龙山谢氏的下面,更因为他的未婚妻就是我那个排第二十四的王瑰王师姑。他排第二十五。

    可是,狗屁不通的金丹成就法门,对于我,才是“正确”的啊!

    “昀儿,不可无礼。”师祖定住了卢师叔。

    师祖再看我,眼睛里面却是一种看着稀世珍宝一样的神色。而那个我认不得的,叫“白云瑛”的高级女修士,眼睛里面的神彩闪烁不定,却是也不再是那种讥诮,更没有了那种杀意。

    是的,刚才莫名其妙的就是这个女人,对我有了一丝杀意,被我捕捉到了,才逼得我不得不提前展示出现在这种“超卓”水平。

    “观水,自从你上了我连云峰,本座就一直在看着你。本来我以为你只是会背书,有过目不忘的神通。没想到,我还是小瞧了你。玉龙雪山的葛太清真君,你们这些小辈不知道,都以为他是玄门修士,但是青云山秘藏典籍里却说他是一个妖族,是星辰道祖一脉的渊源,修行的也是精深的雷法。你刚推演出来的《清霄雷元诀》,正是他八百雷霆道基里面的一条。虽然只是一个筑基练气法门,但也是玄门真传,直指大道。我拿到这块碑文,到现在已经一百五十年,我师父拿到这块碑文也已经超过五百年,经典就在眼前却不识珠玉,真是可笑可笑。”

    “观水,你很不错。我看这个筑基法门,很适合宝琴这孩子,你是不是想追求她?”

    我看着师祖清冷的脸庞,有一个字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手品木!

    “呀~~~”

    谢宝琴,你为什么要叫的这么销魂?

    小萝莉一把就把脸捂住了,“嗦”的一声就缩到了二师弟谢征的背后?

    谢征师弟的脸色为什么这么精彩?这是恼羞成怒呢?还是窃喜呢?还是恨铁不成钢呢?

    这他奶奶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祖,您说的甚是,宝琴师妹···”我愣了一下。

    呵呵,真好!

    好厉害的算计!

    我明白了!

    抬眼再看师祖,师祖眼睛里面是一种“我就知道你是能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的神色。很有一种赞许的况味,同样更是一种大狸猫玩弄指头大小老鼠的莫名成就感,岂不是一句:“小子,你还是太嫩了么!”

    我能拒绝吗?我问我自己,但是我心里没有答案。

    我想通了什么?

    我想通了,谢宝琴师妹是天生的风雷两系灵根,平日里修行连云峰的《清净修为篇》虽然打下了一个很好的底子,但是前进的道路总是很艰难。连云峰的道、法、术、用都是偏水、木两系,和谢宝琴的风雷两系灵根天生不和。就是有一些风系和雷系的功法和法术,也都是谢道清师祖过去积累下来的一些残篇断章,用来在练气期里面使用倒还好,但是筑基就万万不可能了。现在的这个我刚刚显摆出来的《清霄雷元诀》,岂不是正好就是为了她这个小萝莉送上的一份大礼。

    而且话说的直白了,我一个单门独户寒门出身的陈姓修士,在这个以谢家人为主干的连云峰上,做到现在的大师兄其实已经是很出格了。我下面能走的路有几条?这个问题看上去我从来不关心,一心表演着是连云峰忠心耿耿的弟子,为宗门生,为宗门死,但是我岂能不关心!

    果然是自己推演过的那种路数!

    入赘!

    联姻!

    旁系!

    分支!

    就是这么简单。在我年满十四岁,加入连云峰满一年之后,也在我刚刚蹒跚着走上修炼之路,什么都没有开始的时候,一个可以决定我命运的选择摆在了我的面前。

    你认为谢道清师祖刚才的话是在调戏吗?

    呵呵,其实是一种威胁啊,而且是一种我设计了很久、可以得到最好未来、更是现在房间里面绝大多数非谢氏家族的弟子们渴望已久的选择啊!追求谢氏家族嫡系中具有上等灵根资质的女孩,拿出一种绝对值得谢氏家族的长老们拉拢的“才华”,摆出一种精明和懵懂之间的正确的姿态,让自己以自然的态度被谢氏家族这个修真门阀收容进去,成为真正的“核心弟子”,真正的“真传弟子”。

    我眼睛里面神色流转,却仅仅只停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立刻就接上了前面的话题。

    “宝琴师妹确实很可爱,我很喜欢的。”我很坦然。

    谢宝琴虽然现在只有十三岁不到的年龄,还是一个熊孩子到小姑娘过渡的年龄,更是一个长的虽然很清秀但是其实并不太好看的清瘦模样。连云峰第三代弟子里面,她的排名仅仅才是第二十七,资质虽然很好,但是心性、智慧、思辨、胆略,尤其是求道之心的坚韧,实在不能算是太好。而且,如果让我继续罗列下去,从她身上,我还能挑出一大堆的毛病。

    但是她姓谢!

    连云峰只有三代人,所以很多东西都看不出来,所以很多第三代的男弟子们都在按照正常的喜好去追逐那些美女和才女。比如说,排名第十四的唐筝师妹,因为灵根优秀、面貌端庄、心性温顺、道术精进,就受到了十几个年轻师弟们的追捧。而就是她自己,也很骄傲,像只小孔雀一样昂着头走路,连我这个大师兄都不放在眼里了。据说,唐筝师妹现在和排名第四的贺齐师弟走的不是一般的近,而贺齐师弟又一向把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爱屋及乌,恨屋也会及乌,所以唐筝小丫头看我的眼睛也不好。

    呵呵,我上个月悄悄把书库里面适合她的几本道书借走,按在手里不还,前几天悄悄在讲课的时候给她指点了一条“明路”,让她去墙上撞上一撞,怪我喽!

    唉,现在谢氏家族第三代灵根不振,数百个人里面才出来谢宝琴在内的三个身具灵根的苗子,没有办法才从连云峰辖区里面数十个山城地面上选拔出来了现在的一百一十多名第三代弟子。说起来,我就是借了这个东风才被选中的,更是借了这个契机才成为连云峰第三代人的大弟子。而谢氏家族里面的三个,谢征师弟排第二,但他已经老了。五十五岁才到练气第九层,还是服用了很多珍贵灵药才冲到的这一步,按照师父的话,他已经没有路可以走了。而谢宝琴排名第二十七,另一个谢家的女孩子更惨,已经十八岁了,还是练气不高不就,道心品性都很有问题,才仅仅排在第八十四位。那个师妹我也见过,人很尖,嫉妒、吝啬、贪财,更不好的喜欢仗势欺人,已经靠着身份欺压更下面的武学弟子拢了很大一笔钱财。不过我们关心的,是她和唐筝之间的夺爱大战,为了争夺贺齐师弟,两个女孩可是不停的上演好手段,动不动就被师门长辈关禁闭的。

    现在我是第三代弟子里面的大师兄,看上去很风光,也确实真的很风光。但是我知道的,比下面的那些师弟师妹们多的太多太多了!

    知道的太多,意味着更多的烦恼。

    远的不说,我师父,在去年刚刚娶了一门妾,然后在上个月生下了一个灵根资质很好的儿子。然后,仅仅这一点点的变化,我就感觉到了宗门里面的风,变了。

    所以,我才说我是一个坏人。

    今天的这一切都是我设计出来的。

    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我设计出来了这样的一条路,可能也是唯一的一条可以让我保持现在的身份地位的路了。

    勾引谢家第三代中我唯一可以勾引的女孩子,借用一些巧妙的设计,让更上面的人,可以是我的师傅,也可以是第二代那几个筑基修士里面的姓谢的某一个人,最好的就是师祖了,发现我超绝的才华,主动的想到用我正在勾引的女孩子来收买我!

    我赢了。

    却并不快乐。

    对面的谢宝琴有点小意外,缩在谢征的背后探着小脑袋有点羞涩的看着我,眼睛里面闪着小星星。她身边的几个小伙伴,也是捂着小嘴巴,一种很不敢相信的样子。倒是谢征捋着他那长胡子,眼睛里面都是笑意。

    卢师叔被打搅了思路,挠了挠头发,起身扬长而去,走之前,说不得就是拿如意敲了一下我的脑袋,有点恼羞成怒的味道:“观水,你这种狗屁不通的东西下次不要拿出来显摆!”

    说是这么说,但是卢师叔随手又丢了一块玉佩给我,“我知道你喜欢看书,拿着这块玉佩,你可以随便进我的书房。难得我们连云峰出你这个奇葩,我也想看看你到底能走到什么地步。”

    说来就是带着他那三个徒弟驾云走了。

    师祖对卢师叔的不恭敬,丝毫都不放心上,连旁边的白云瑛看着卢师叔的背影,也只是笑笑。

    转身,连师祖和白云瑛都走了。

    这个时候,谢征站起身来,斥退了房间里面其他的师弟师妹们,独独留下了谢宝琴,还有就是我了。

    我也很纳闷,谢征虽然是我师父的儿子,我师父又是师祖弟弟的孙子,但是谢宝琴却是山下某一个谢氏小城里面普通平民的女儿,和谢征又有什么关系?

    我的眼睛神色很奇怪,像是很纳闷的样子。

    所以谢征很满意。

    我对他的“满意”也很满意。

    真的当我不知道他的身份吗?

    开玩笑!

    别人都当我的师父闲云野鹤,什么事情都不管,吊儿郎当,连教导徒弟的功夫都甩手给了我。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的师父啊,是连云峰谢家下一代的族长!

    而我的好师弟,谢征,是谢家下一代族长的儿子啊!

    而我的好师妹,谢宝琴,事实上已经被谢征暗底下收为义女,是谢家下一代族长的孙女啊!

    你们有好算计,又怎么能避免得了我也有好算计呢?

    “观水师弟,你刚才吓了我一大跳啊!”谢征一张老脸现在都笑出褶子来了。“别的不说,你能认出那些鸟篆符文已经出乎我的预料了。七千年前的古文字,估计也就那些师叔们还有时间去研究这些老古董。我们这些小辈,一天到晚光是修炼和各种职司,就把精力耗干了,哪有观水师弟你这样的能力。”

    我点点头,确实,如果不是我有金手指,估计现在谢征的苦恼在十几年后就是我的苦恼了。

    谢征师弟虽然在第三代弟子里面排名还在我的下面,只是第二,但是在另外一个体系里面的权力却是比我大的太多,付出的心力自然就更多了。连云峰下拥有着九万多方里的土地,分布了大大小小五十四家藩主,而谢征师弟就是统管着五十四家藩主的大司马,他也是连云峰在世俗人间统治体系里面的最高层,领导着一个上百人的官僚集团,每天都要处理很多事务。所以他现在很少在连云峰上,几乎都是在下面的连云城里主持大局。

    像是我这样的,出身于连云峰下某一个普通山城的练气弟子,如果没有被那些筑基师叔们看中,赐下真正的筑基法门,那么一辈子都只能止步于筑基之前,只能做一个普通的练气修士。那到了一定的年龄,一般都是十八岁后,就要转行去修一些杂学。比如下面的那些师弟师妹们,现在就有很多年龄大了的,又不想回自己本家的,就必须跟在那些教授后面去学一些钱粮、开拓、外交、兵戈、修造等等的杂学,然后在连云城的朝廷里面谋一个出仕的官职。

    想的多了。

    谢征捋着胡须,继续笑道:“我知道观水师弟你志存高远。早早的就领悟了分气寻灵的窍门······”

    我心里一声冷笑!

    也就是现在房间里面只有我,他,和谢宝琴,三个人在这里,他谢征才敢这么说。如果是那些普通弟子还留在这里,你看他还敢说吗?

    分气寻灵,好一个分气寻灵!

    如果不是我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土著,而是带着另外一个世界成熟文明火花的闯入者,有着和本世界土著截然不同的三观,更因为我有着一个超越绝对的巨大金手指,是不是我早就已经被这个世界的潜规则吞没,泯然众人了?

    我自问。

    其实答案很显然。

    但是我却在入门得到《清净修为篇》的第二天,靠着自己的领悟,生生从空白一片当中明悟了“分气寻灵”的窍门,就已经彻底走上了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道路。所以,师祖震惊于我的才华,师父和师叔们更是放宽了对我的限制,开放了书库里面其他师弟根本进不去的区域给我。也正是如此,我才能被师祖挑中,列为可以和谢氏发生某种联姻关系的备选目标,也才有了被我察觉这种可能后今天的这一场大戏。

    什么是分气寻灵?

    其实是修真界里很简单的一个常识。

    也是普通修真者开始练气第一步必然要去做的事情。

    但是被连云峰上的金丹师祖和筑基师叔们封闭掉的一个知识。

    谁叫谢氏第三代人灵根薄弱,短时间里根本就支撑不起连云峰谢氏的大旗,上面的师祖又不愿意数百年后连云峰变了颜色,自然就有了这一幕。

    果然,对面的谢宝琴的脸上就有一种很不自然的羞涩,似乎是为自己家族的长辈这种做法表示害羞。显然,小萝莉她是知道的,而且更多的修炼窍门也有着长辈在手把手的教着。

    我却只能叹息。

    谁叫我身上的灵根天下少有,到了今天还是没有从普罗天地间的灵气中分析出适合我的那一条!

    分气寻灵,就是这么简单。在修真者开始修炼的时候,先要明白自己身上具备的灵根资质,然后要明白适合自己灵根资质的灵气,然后是寻找适合这种灵气的功法,最后是选择适合这种功法的修炼法器。一团清气,可化三千大道;一团浊气,可出十万魔头;一点香火,分辨周天神佛。据说分气寻灵到了最精微的时候,可以分辨到最极致处,分辨到道之所依存的地步,能够看到道祖们烙印在天地之间的宏伟身影。

    谢征继续说下去:“所以观水师弟你这一年什么动静都没有,我父亲却对我夸奖你不愧是我连云峰的麒麟之才。只要观水师弟你找到了自己的路,必然会是一日千里,日后就是金丹也是有望。不过观水师弟你要是想得到我连云峰谢家的宠爱,甚至是想通过我们连云峰谢家更进一步,前往云龙山谢氏本山进修,有些事情却是一定要注意的。观水师弟是一个聪明人,我从来就没有当你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想必我说的什么你都是清楚的吧。”

    谢征笑的很和蔼,一如得意钓到金龟婿的土财主,谢宝琴的小脸很红,羞涩的像是小苹果。

    我却恬然一笑,摇了摇手,“谢征大哥,你说的哪家的话,我都有点听不懂了。刚才师祖给我来了一下,我现在还有点懵。”

    谢征的眼睛闪闪发亮,点头笑道:“现在师祖已经发话,那以后宝琴这孩子我就拜托你了。”

    我有点“束手无策”的样子,看着那边像小兔子一样的谢宝琴,却像是看一个大灰狼一样的不知道怎么下手。

    “哈哈哈,”谢征可能是看我现在的表现一点都不老成,就像是一个十四五岁的正常年轻人一样的毛糙,反而是笑的更开心了。

    “观水师弟,师兄我难得看到你如此狼狈的样子。你们两个今天就搬到一起,我看你住的琼花殿里还有空的房间,就挑一个好了。”

    我“不置可否”,就像木头人一样的任由谢征摆布,被他又宣布了好几个决定。可能他很高兴,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就宣了在外面等候的几个下属官僚进来,指着我说是谢家的新女婿,让那些官僚们认准了我的脸面,又说是我出身的陈氏山城这一年很是“恭顺”,对连云峰上的孝敬非常的让他满意,所以借这个机会终于可以从“下下”等一步跳到和谢氏名下那几个山城同等的“上上”、“上中”、“上下”这三个阶级。虽然现在好事未成,只能算是最下面的“上下”等,但是各种待遇也是大不相同。

    就连我自己,现在也是终于可以在连云峰上开府独立,可以从下面的武学弟子里面招揽家臣武将,从山下的那些山城藩属里面招揽些可以用的文臣谋士。等到过几年我成年了,我还可以得到一块地,带着我手下的那一大帮人正式建立一个新藩。连云峰下的五十四个藩国里面,通过这样的方式成立的虽然只有七八个,但是以后这种方式总是会成为主流。

    一如我在书上看到的那样。

    我有点像是被这如山如海的意外之喜砸中一样的“迷茫”,看着谢征叫进来的那些手下带着各色各样的神情向我恭喜祝贺,有点木木的应付着他们,然后掏出身上的一些小东西来“赏赐”他们。

    一瓶十二颗我上个月刚炼制出来的“清心丹”。

    一沓九张我用云篆符文尝试着描绘出来的“潜踪符”。

    一串可以拆开的二十四颗我用精选过的妖兽骨骼磨成的法珠。

    我身上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只能拿这些自己做出来的小东西来“赏赐”他们。

    而他们却是信手拿出了好多的东西。明显今天的事情对他们来说也是偶然,根本就没有事先预备什么礼物,但是就这随手从身上掏出来的东西,就已经足以让我呵呵了!

    一瓶三十六颗用珍贵药材炼制成的“补元定气丸”,这是丹房主事刘嵩山的礼物。比我给他的那瓶清心丹要贵重上百倍都不止。

    一沓一百张上等的松纹龙须签,用来制符最是爽利,在练气修士里面算是极品,这是符房主事樊贵的礼物。比起我送他的九张潜踪符,同样是贵重上了百倍都不止。

    一个小巧的香炉,这是器房主事谢薰琴送我的礼物。她看我的眼神很是闪烁,也很是喜欢我送她的那二十四枚兽骨法珠。但是那又如何,她送我的香炉是一件法器,已经有了根本符阵,只要按部就班祭炼上去就行了。虽然不会成为什么上等法器,但总是法器。这还是我得到的第一件法器。而我送给她的兽骨法珠,除了材质,除了我随便刻在上面的二十四个符文字,其他什么都没有。

    我很“羞涩”,囊中空空的那种羞涩,羞愧出身寒门身家不厚的羞涩,他们几个却是神色随意。反而是对我拿出来的东西不是从市面淘来的大路货色,是我亲手制作出来的东西,很是满意。

    就是那谢征,也很是满意。

    至于谢宝琴,小萝莉早已经被我掏出来的东西和他们掏出来的东西震住了。

    相比起我来,谢宝琴这个小萝莉更是赤贫阶层,穷的比我还彻底。除了每个月的灵石份额,她因为是谢家自己人,可以领到比我还多的一百枚下品灵石外,她什么积累都没有。

    “师兄,你好厉害!”小萝莉喃喃的说道。

    小脸上都是一种崇拜的表情,装的很可爱的样子,故意在装傻一样的拽我的衣角:“师兄,你都已经这么有钱了,就不要收我那六十五枚灵石好了。”

    我哈哈大笑。

    谢征也哈哈大笑。

    房间里面其他人更是哈哈大笑。

    小萝莉被笑的有点蒙了。

    我笑的很欢畅。万千排闼而来的乌云迎头而散,我用尽千般心计,一步都没有错,如同在鲨鱼群里游泳的一条初生?鱼,在凶险海浪中小心翼翼的终于把自己挂在了一只巨大生物的腹部,成为一个附属于食物链顶端阶层的小人物,却发现自己算计的目标是如此的可爱。

    谢宝琴终究只是谢宝琴,终究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只是一个和我一样,一年前从连云峰山下一个普通山城里面被选拔出来的小孩子罢了。

    所以我很欢喜,我很喜悦。

    想当初,在我穿越过来之前,在那之前的若干年之前,我也有一个女儿,那一年也是十三岁,也是这样的懵懂,也是这样的小心思。所以我牵起谢宝琴的小手,笑着看着她,看得她羞红了脸,想抽出手来却有失去了力气,认命一样的背过脸来。

    我笑的是如此的真诚,确实是在这一瞬间,我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小女孩。不是因为算计,不是因为利益,不是因为攀附,不是因为其他的所有,只是单纯的喜欢,只是单纯的她很像我当初的女儿。

    我决定了,既然我今日借了她谢宝琴的机缘,跳出了底层修真者的圈子,撞破了某一层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玻璃天花板,有了一个可以踏足登山之路的机会,那么这一份“恩情”那就让我用日后来回报好了。

    “宝琴师妹,现在你还提那些灵石做什么。你啊,现在等我回去,把刚才的那个《清霄雷元诀》誊写出来,看看是不是真的适合你修炼再说啊。”我温暖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既然我放下了心结,认了你谢宝琴做我今生的女儿,那我给你一个富贵的修炼前程又如何?

    我甩手走出了房门,根本不管身后的忙碌,身后的小萝莉终于明白了刚才我说的是什么在跳脚或害臊。

    六十五枚下品灵石,只够请我出手解读那三百多个鸟篆符文的钱。能指点出来葛太清真君的一个秘境,这已经超出了限额,是要额外加很多钱的。

    至于下面的完整的一套从七千年前传承下来的筑基法门,那个《清霄雷元诀》,岂是七十五枚下品灵石的价钱?开玩笑吗?六十五枚最上品的灵石都是不够的。

    至于我最后弄出来的那个狗屁不通的金丹成就法,呵呵,你拿出三千枚上等灵石,看看能不能从谢道清真人那里买一个相同的出来?她不一剑劈了你,就已经是你背景真的够硬才行的!难道连云峰上那些第二代的筑基师叔们苦苦的做着师祖发下来的任务,打生打死上百年的都有,都是假的吗?还不是为了换师祖的金丹成就法门啊!

    我今天弄出来的东西,固然狗屁不通,根本就不可能,也根本就不对,只是我一个刚刚走进修真者这个世界才一年的小人物凭着自己读过几本书就放大胆想出来的妄想念头。但是,这法门,这念头,又岂是其他人能学的吗?

    如果不是我过去一年里一次次的挑战师祖、师父、师叔们可以接受的极限,解答出来他们设下的一道道难题,从心性到忠诚、从求道之心到处世之心,从欲望到追求,从所有能考核的地方,或者是从很多纯粹是刁难我的地方,一次次的或成功或失败,但是总是“成功”的走了过来,也“成功”的在那些上位者的心里塑造出了一个可以做出今天这种举动又理所当然的映像,我刚才已经死了。

    换了一个其他的师弟,敢玩我的花招,平日里埋头苦练,憋着金手指却不知道大环境里如何把所有路都走通,以为自己某一天一鸣惊人就可以飞上枝头!真的是玩笑啊!

    说不得,就是师祖当场出手,镇压了这个妖孽,挖出那种异变的根源。管他是你家里从祖上藏下来的经典秘籍,还是你意外挖宝得到的金手指,只要是可以转移的外物,就有可以被剥夺的结果。真的当修真界是温情脉脉、大袖翩翩的桃源世界吗?

    我在上一个世界就已经看清楚了啊!

    这个世界,唯有才华不负人,也唯有才华才能征服很多被血脉、被家族、被力量、被强权、被暴力竖起来的高山。

    走出门,我看着前面不远处站在亭子里面的几个人,心里不由得的一阵冷笑。

    果然,现世报,来的快。

    我刚才在房间里面浪的飞起,得到了卢师叔甚至师祖的青睐,更得到了可能是最近十几年里唯一一个跳上枝头的好机会,又怎么能够不被别人嫉妒和仇恨呢?毕竟连云峰上眼睛明亮、心里嘹亮的人很多,还是有人看到和谢宝琴联姻可以带来的好处的。只是他们的动作太慢,又不敢逾越规矩,更没有办法突破谢宝琴师父的那一关,更不要想得到最重要的也是最后的师祖谢道清的同意,所以都选了水磨的功夫。

    可惜,我手太快!

    更可惜的是,我出的价钱太高,他们根本就出不起!

    “陈师兄,果然好手段,就不知道你现在手里的玉简能卖给师弟我吗?”几个人飞快的跑过来,很有水平的堵住我周围所有的空隙。领头的一个,很帅很会穿衣服的男孩子,晃着白纸折扇,一连笑意的对我发出邀请。

    我心里呵呵一句。

    去年我刚刚入门第一天就被师祖定为大师兄,要说谁最不满,眼前的这位就是了。正是现在排名第三,原来排名第二的刘广河。原来他仅仅只在谢征下面,而谢征又常年不在山上,所以他就是连云峰上第三代弟子里面事实上的大师兄,作威作福,日子过得不要太逍遥。

    但是我突然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一样,占了他觊觎已久的大师兄的宝座,而且一次次的把这种优势夯实,把这种差距拉大,拉大到一种让他绝望的程度。所以他一直看我不顺眼,一直在拉拢着一群人和我作对,一直在借用他家族里面的力量来给我使绊子。

    说来也是,他的父亲,是谢道清师祖的二徒弟,也是现在留在连云峰上的七个筑基修士里面修炼层次最高、战力最高、权力最高、势力最高的。除了师祖以外。

    而要论他出身的家族,可能远远都比不上云龙山谢家这样的修真豪门,但是和连云峰谢家比起来就差相不离了。因为他的一位族祖,就是青云山东侧这三百座山头里面资格最老的一位金丹真人。虽然再向前,祖先那里没有什么资本,但是这位金丹真人已经活了近三百岁,足以支撑起一个低级修真门阀了。而他用的手段,就是把族人中有灵根的弟子送给附近的金丹真人做役使、做仆从、做徒弟,也硬是攀附上了不少豪门中被外放出来金丹真人。比如五十年前刚刚在连云峰落脚,除了座前大弟子以外什么都没有的谢道清。当年就是他送了五个有灵根的族人,数千普通的武士,给谢道清壮形色,是当时周围所有山头出手最豪阔的,所以就被师祖记在了心里。

    所以,这五十年来,刘广河的父亲被师祖细心教导,当成心腹一样的培养,从而有了现在连云峰上权势仅次于谢家的刘家。

    刘广河这厮,很有意思,其实原来追逐十四师妹唐筝最激烈的就是他,就差一步就能拿下一血了。也是这个家伙,明面上对八十四师妹那个谢芳菲不言声色,但是暗底下却苟且不断。也就是谢宝琴上了山,他突然就洁身自好起来,转身抓了四师弟贺齐来堵住了唐筝和谢芳菲,专心绕在谢宝琴的身边。如果不是师祖的一些限制,或者说是谢宝琴师父的一些警告,更或者是他父亲对他的提点,他可能早就下手了。

    也就是我,一直像隐身人一样躲在各个书库里面,站在他们没有资格穿过的法阵薄膜后面安静的看书,把他们和她们对我的指指点点当成了空气,才在一定意义回避了和这厮的利益冲突。

    但是我今天的举动可不友好,甚至可以说是从草丛里面窜出来的一条毒蛇,一口吞掉了已经被他明确标记的红松鼠,下面就是鹰蛇生死斗了!

    我抛了一下手里的玉简,挪邪道:“刘师弟,你真的要买我手里的玉简?”

    “自然,不就是六十五枚下品灵石吗?我刘广河这点灵石还是有的。”他笑的很奸诈。

    我笑的很冷。

    这就是这厮的手段了。

    看上去公允的买卖,事实上他总是会用各种手段去占上一头。过去一年里,我一直闲云野鹤一般,根本不和这厮控制的修炼物资市场发生任何的关系,也不和那些被他控制住背上各种债务的师弟师妹们发生任何的关系,所以他一直妨碍不到我的身上。但是我深深知道,这个混蛋其实接着他父亲的权势和他刘氏家族的压力,让很多普通的师弟师妹们都跪了下来。也就是我,光靠解决师门善功榜上的宗门任务和师门长辈们提出的疑难和要求就可以轻松换到很多灵石,更能得到很多方便。捎带着的,可能,我也就是对刘筱琴这个亲师妹关照一点点吧。

    说来,好像刘筱琴小丫头是山下黄杨城刘家的小女儿,和刘广河的连云峰刘家风马流不相及,向来被刘广河看不起。

    说真的,我手里面的玉简,六十五枚下品灵石买下来,纯粹是做梦。更何况,我为什么要卖呢?前面我刚刚用玉简里面的东西讨了师祖的欢心,和谢宝琴缔结了姻缘,后脚就把这个重要的信物给卖了,师祖会怎么想?师门的其他人会怎么想?

    但是我是打不过刘广河的。

    连云峰上第三代师兄弟的排行,不是按照修炼层次的高低来的,更不是按照战斗力高低来的,全部都是师祖和那些筑基师叔们排出来的。很简单,就是看每一个人可以修炼到的可能的最高层次来排名。看的是未来,而不是现在。灵根越好的,排名越高;悟性越好的,排名越高。反之,如果仅仅是依靠丹药或者其他外物,迅猛突进,飞的再高也不能得到师祖们的青眼的。

    但是现在,作为大师兄的我,仅仅只有练气第一层的境界,除了习练了一些凡人武学,还有粗浅的行气功夫,能够使用一些符文法器以外,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

    而刘广河,作为排名第三的他,灵根其实非常的好,修炼也非常的刻苦,走的道路也根基深厚,扎扎实实。因为父祖的教诲,所以他根本就没有使用什么虎狼丹药,全部都是水磨功夫打熬出来的现在的练气第五层的修为。更可怖的,是他父亲曾经给了他一件空白法器,让他祭炼上去。然后,我在上个月才知道,那个被拿在手里装风流的白纸扇,竟然是宗门秘藏的一门特别法器,专门用来磨砺弟子功底的修炼法器。

    真真是好手段。那个白纸扇每天都必须用三个时辰的时间去祭炼,要连续祭炼满四十九天才算一重天。然后中间如果中断一天,这一重天就报废;如果某一天祭炼出现错误,这一重天还是报废;如果祭炼上去了,想歇歇,中断超过一天,刚上去的那一重天干脆崩掉重来没商量。

    所以,到了现在,白纸扇还是白纸扇,连三重天都没有,光光的一个白板法器,根本没有什么威能,被其他的前十席位弟子们耻笑不已。

    但我的心却很沉重。站在我面前的刘广河,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人,外表的样子活脱脱一个修真家族出来的纨绔。但是事实如何?

    我抬起头,看向前方高高巍峨山顶的连云峰金殿。云峦之上,师祖谢道清的脸看不清楚,谁又知道她到底在想着什么。

    我的心思如同闪电一样滑过,随手就从怀里掏出另外一枚玉简,丢在他的脚前,神色不屑道:“不用了。你不缺那七十五枚下品灵石,我陈观水更不缺那七十五枚下品灵石。这枚玉简,是我做的副本,就当是我做大师兄的赏赐给你们的好了。”

    我伸手推开眼前挡路的狗腿男,强势挤了出去。

    跟在刘广河身边的这几个狗腿男,我认得,都是第三代弟子里面排在后三十名里面的货色。他们能上山拜师修炼,靠的是家族势力,基本上都是那些山城城主的儿子。对上我这个传说里面的大师兄,他们还真的没有胆量敢做什么的。

    事实上,就是刘广河自己,也不敢动手打我的。

    连云峰上的规矩就是这个样子,师门内部不准许违背阶层之间的尊卑秩序,更是严禁下克上。弟子里面真有人才的,师门长辈不会吝啬赏赐和恩遇,师门不会掩盖人才更不会阻拦人才。但是严禁私斗,更严禁排名低的弟子恶意攻击修为不如他的排名高的弟子,最严肃的就是对排名前十的席位弟子发起的私斗。

    说实话,我还真想看看谁能动手打我一次,让我再看一次后果,那真的是很奇妙的。

    真的,去年我刚刚被定为大师兄的时候,有一次在竹林里面纳凉读书,一边也为王瑰师姑说笑话解闷。难得我博览群书,更是两世为人,调戏一个入世不深只知修炼的呆瓜女人不要太轻松。然后,我们就被人打搅了,我更被人打了。

    一个不知道排名多少的男弟子,也不知道他受谁的蛊惑,拿着一柄剑就杀进了竹林,说是要给我一个好看。一剑,很快的一剑,我没反应过来,在我手背上划了一道。

    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第二天,我再出门,就觉得面前的路宽了太多太多,连云峰上很多我还没有来得及认识的人就已经不见了。

    可惜,一直等到我走到我住的琼花殿,遇到了帮谢宝琴搬行李的大群师妹们,被大家围成一团,花团锦簇,热热闹闹,也没有等到有人敢出手。

    果然是要等到“暗地里”吗?

    “大师兄,你怎么这么绝情?为什么要喜欢谢宝琴那种没胸没屁股的黄毛丫头,为什么不看看我们这些师妹啊?你看看,我们里面很多人都等着你来翻牌子的哦。”一个二十多岁性子泼辣的师妹没好气的敲了一下我的肩膀。

    嘻嘻哈哈,周围的那些师妹们也围着我叽叽喳喳。

    不过她们也就是在外面闹闹,羡慕一下,真的来骚扰我她们也不敢。说来第三代弟子里面除了少数是超过二十五岁的,其他好像都是最近十年招收上来的新弟子。

    我推开人群,拿出我的个人专属的法印,敲在我的房门上。一道肥皂薄膜一样的东西从木门上亮起,向外冲去,划过我的身体。瞬间,身后的嘈杂就被屏蔽掉了。那些师妹们,也只能站在薄膜的外面,羡慕的看着我悠然走进了房间。

    这是我作为大师兄独有的一项福利,由师祖出手亲自布置下的一个防护法阵,可以抵御筑基期以下的所有法术,更有很多项的妙用。最好的是,法阵消耗的灵石是出自公费,不用我掏钱。更好的是,这个法阵和师祖那里是连在一起的,有什么变动她老人家立刻就能知道了。

    所以,我其实是很明白的。

    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看上去是孤独一人,但是随时随地都是被师祖谢道清她老人家看在眼睛底下的啊!

    手品木!

    如果不是我的金手指强大的有点不像话,如果不是我早就习惯了把演技这项技能在上一个世界就锤炼到了最大,也时刻调到了最大,可能我早就死了吧。

    谁叫我平日的表现实在太过于的妖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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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在连云峰上最高的地方,白云最深处,紫竹林海中,一个黄金白玉宝殿里面,几个人站在一面巨大水镜中,看着镜面上流过的种种景象。

    有谢征召集身边心腹手下,议论纷纷,商讨着陈观水和谢宝琴联姻会对连云峰修真世界和世俗世界带来的变化,尤其是对世俗世界带来的变化。镜面上,出身陈观水那个家族的一个低级文官,身份是陈观水堂叔的一个男人,有点激动,有点倨傲,又有点深深恐惧。周围的那些文官武将,那些掌控了各个方面大权的大人物们,脸上的神色也都是非常精彩。

    让黄金白玉宝殿里面的几个人看的津津有味。

    也有镜面上是谢宝琴被一群女孩围在中心,和另外的几群女孩子互相撕逼的大战场面。躲在隐蔽处,十三四岁的女孩子爆发出来的暴烈和凶狠,其实是很厉害的。互相的谩骂,然后动手,然后打成一团,然后鼻青眼肿的分开,然后各自淑女一般找地方躲起来换衣服上药补妆。再走出来,除了各自看各自更加不顺眼以外,什么都没有变。

    却是让谢道清和白云瑛看的要笑破肚皮了。

    还有的就是刘广河带着身边的一群人回了自己的据点,虎吃山喝,熏熏大醉后开始谩骂陈观水如何如何。说不得就是几个排名低的弟子自以为不会有人听到,然后放开了乱骂一通。有的说连云峰上那些师门长辈都掉钱眼里面去了,正好迎合了“千目真人”的外号。千目,千目,不就是钱目吗?什么东西都是死要钱!什么东西都要看等级、看阶层、看排名!为什么自己也是有着灵根,却总是得不到师门长辈的赏识,总是得不到那些高深精绝的功法,甚至连那些得到功法的师兄私下里传授都被他们禁绝了呢!

    呵呵,可惜他们的牢骚换来的这是谢道清冷漠的一笑,在旁边的玉璧上又为他们添了一笔。也就是领头的刘广河,虽然同样是发酒疯,却很少失言,让白云瑛不得不为之拍手感叹。

    最后免不了的,也是始终都在镜面正中心的,自然就是陈观水。

    只看见陈观水走进房间,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然后从书架上找了一套《紫金山流传丹部要诀残本辑要》的大部头的书,在那里埋头苦读。

    镜子里面的陈观水看的很辛苦,外面的几个人看的也很仔细。谢道清看着旁边专门竖起来的一道白玉屏风,看着上面列举出来的东西,只能沛然一声长叹。

    就是白云瑛,初次看到那面屏风,也是失神了好久。尤其是在她得知屏风上所列举的是陈观水在过去的三百七十七天里读完的二百多部大部头的修真典籍之后,她沉默良久。

    道、法、术、丹、符、剑、阵、器,修真八门主课;宗门制度、善功流转、杂学旁门、世俗武学、战阵之术、外交之术、舌辩之术、诸天门派世家;厨艺料理、游侠探险、文人笔记、诗集词藻曲谱,甚至还有一些黄书,合计总共十七亿七千五百万的文字。然后陈观水全部看完了,也全部都记住了,甚至很多都学会了。

    “师姐,这个孩子身上真的没有什么异常?”白云瑛悠悠说出声了。她的眉头有点挑,总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过目不忘的能力其实很多修真者都是有的,尤其法力高深、修为精进的高级修真者,谁不是能张口就说出数百上千的功法典籍。但这种能力是要积累的,更是有一个上限的。除了那些已经元神成就的真一神君们,下面的元婴真君也好,金丹真人也好,筑基修士也好,谁敢说自己就能如苍穹海一般真的无所不包、无所不能、无所不记。

    不可能的。青云山上闲得无聊的元婴真君很多,在数万年前,就已经有孔雀山的诸葛家的几个疯女人专门测试过各种神通法术的极限。像陈观水这样的练气第一层的小修士,每天能读一万字的经典,一年能读三百万字,然后记住其中的十分之一,烙印在心头,时刻不忘的,就已经算是过目不忘里面的上等了。

    说到底,还是符法文字的阅读和记忆太过于消耗精力的缘故。而且世俗凡人的文字普天统一,都是差相不离,但是修真界的符法文字没有十万种也有九万九千种了,根本就不是修真者能随便看懂的。更不要说,很多高级修真者还会发明一些独门文字,或者是独门的加密手法,甚至是比天文算法还要奇葩的解密法门。

    最后的,修真界的图书因为各种的缘故,尤其是真正能和大道相合的经典,都有着或大或小的威能。尤其是高级修真者亲手书写下的文字,随便给凡人观看,当场就能把他杀死,或者被文字里的力量侵蚀,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一个怪物。远古时期的神话,据说十万年前,有一位大仙人,在青云山顶留下了三千个大道文字。结果其中的近千个文字在后面的岁月里都化成了妖精,成了鬼怪魔头,甚至有的成宗做祖,立了山门,修成元神。近的,就是谢道清这个金丹真人亲手写下的一些笔记,如果没有处理,直接丢给陈观水去看,不弄瞎他的眼睛才怪。

    但是啊,白云瑛面对着镜面里的陈观水,只能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在三天前就来了,是亲眼看着谢道清把一部《罗浮山飞珠星痕成丹法》交给了陈观水,也看着他用了两天的时间看完,然后今天早上考校的时候已经领会丹法里面的深意。虽然连真正的罗浮山入门弟子的水平都不如,解读的时候缺了很多必须要罗浮心法、气法、功法来印证才能明白的东西,但是仅就陈观水表现出来的水平就已经是连云峰第三代弟子里面的第一人了。

    更不要说,陈观水读的书,基本上都成了一个脉络,成了一个树系图。你当谢道清旁边白玉屏风上的文字是从哪里来的?还不是照抄陈观水书桌旁边那面屏风上的。

    每天近五百万字,坚持整整一年,普罗天地,可以说基本上都已经把连云峰上他这个练气一层修士能看到的典籍看了一个遍。再多的书,都收藏在谢道清和那些筑基修士的书库里面,下面开放给练气期弟子的书库,已经被陈观水掏空了。

    如此神异,又怎么能不让白云瑛目眩神迷?

    如果今天谢道清没有指定陈观水和她谢家女孩子的姻缘,她白云瑛也会忍不住出手的!云龙山谢家门阀很高,但是我安定山白家的门阀又何曾低了。我家老祖白玉堂位列青云山最顶层的元神真一神君行列,虽然不如你谢家有四位元神真一那么显赫,但是也不遑多让。

    唔,这个少年如此可爱,我要不要也回去选选,看看我门下家族弟子里面有没有什么优秀的女孩子,也送过来和他做个伴,结个善缘,看看他究竟能走到什么地步。

    “阿康,你是观水这孩子的师父,这一年来也都是你在教导他。你看出他什么来了吗?”

    “师父,没有。”

    “哦,那么,阿德,你是连云峰管暗地里东西的,从他家里那边查出什么来了吗?”

    “师父,也没有。他父亲没有灵根,武学修养也很差,没有希望走以武入道的路。他母亲也没有灵根,而且出身卑微寒尘,什么资质都没有。他新出生的亲妹妹,我也派人查过了,同样也没有看出什么。”

    “哦,这么说来,这孩子还真的是天生瑰玉,意外落到了我们连云峰上了喽。这样的话,现在宝琴已经被我许给了他,想必也能稍稍拉拢他了。不过,你们平日里不要太把他当成外人,太生疏了总是以后会有仇怨。”

    “呵呵,他敢!”

    “哦,那你听说过云中山谭仙客的传说故事没?”

    “师兄,你真的要和宝琴师姐结婚了啊?”能这么问的,能这么随便就走进我的房间的,除了刘筱琴这个小丫头,还能有谁。

    小丫头和我一起入门,不过比我小一岁,和谢宝琴是一个年龄。而且谢宝琴排行第二十七,她排行低点,是在第二十八,也没差到惨不忍睹的地步。

    说来她能和我一起拜在师父谢康的门下,还是有她的机缘的。她的姐姐,是师父谢康的小妾,也就是在上月为师父生下一个麟儿的那位。靠着这层关系,她在山门里面的地位也很微妙。

    师父只有两个徒弟,一个是我,一个是她。师父在第二代弟子里面排第三,现在的权力在连云峰也仅次于师祖谢道清和二师伯-刘广河的父亲,排第三。他掌管着传法殿,专门负责第三代弟子的培养。而师父谢康和二师伯之间,又有着对下一任连云峰掌门宝座的争夺。我和刘广河之间也一直有着竞争大师兄宝座的风言风语,她自然也被牵连在其中。

    说来,我一向不喜欢出门,也不喜欢和那些毛糙的师弟师妹们交际,除了每个月固定的大师兄授课的时间,其他时候我能躲起来就躲起来。也就是刘筱琴这个小丫头,被我放出去,当成搜集信息情报的小狗腿。

    我点了一下小丫头的鼻子,看着她的眼睛。看的出来,她有点沮丧,却没有什么遭受沉重打击的样子。

    唔,小丫头看上去有点喜欢我的样子?

    “怎么?你有想法?”我打趣了一下。

    “师兄,你真坏。”小丫头打掉了我的手,一副心思被我拆穿的样子。

    呵呵,小丫头害羞的样子真的很可爱的。也就是这个年龄的小女孩好啊,心思纯纯的,没有什么利益,没有什么金钱,更没有什么恩怨情仇,只是简单的喜欢和不喜欢。

    小丫头怯怯的看了我一下:“师兄,你现在还在看这种大书啊。不觉得很闷吗?你现在还没有找到你想要的那种灵气吗?现在外面说你坏话的人那么多,你还要耗到什么时候啊?”

    我摸了一下被她打红的手背,沉默不语。

    刘筱琴因为和师父的特别的关系,所以也被特许传授了很多修炼的法门,按照亲近宗族弟子的待遇,当然黄杨城刘家也要拿出相对应的供奉。像分气寻灵这样的隐蔽窍门,她也是知道的。甚至于,她修炼时和灵根吻合的那道灵气还是师父亲自出手帮她分化出来的。这样一年下来,又有我这个大师兄在后面一步一步的护着,她已经是一个练气第三层的修真者了。论法术、论法力、论战力,都比我高上一大截。

    但是又有什么用?我想捏她的鼻子还是继续捏她的鼻子,她也很顺从的像只小母猫一样的抬着鼻子让我捏。

    “筱琴,你也知道师兄身上的灵根很特殊。这分气寻灵的事情我现在做了这么久,还是只有一点点的头绪,还没有到真正开始的时候。”我看着趴在我膝头,真的像一只小猫的小丫头,有点无语了。

    “话说,你听说过云中山谭仙客的传说吗?”

    “没有。”

    “呵呵,他的故事还是我从师祖给我一套典籍里面编辑出来的。《酉阳杂谈》的第七十四卷里有一段话说他曾经是上古修真门阀庐山谭氏的族人。但是庐山最后一个元神真一化道而去后三千年,谭氏没有再出现新的元神,浩大家业分崩离析,十五位元婴真君带着亲族离开庐山。再三千年,天魔入侵,庐山崩溃,谭氏本宗死伤殆尽。又三千年,这位谭仙客出生在北地江阳城的一个小修真门阀。家族里面只有唯一一位金丹真人,而且垂垂老矣,离死不久。”

    “哦,下面呢?”

    “下面,当时谭氏族人发现谭仙客的灵根资质非常的好,就逼着他去修炼。而敌对的势力发现他的潜力,就千方百计的阻挠。然后在那一年,江阳城被从地底攻上的阴鬼一族摧毁,风消云散。谁也不知道下文。”

    “怎么会这个样子啊?下面肯定有的吧。”

    “自然是有的,据《云中秘史》这本书里面隐晦讲的一些背景,那个谭仙客在离开江阳城以后,流浪在楚江流域。你知道他的身份职业是什么吗?”

    “不知道唉。”

    小丫头一阵摇头。我心里暗道,你当然不知道啦。前面说的《云中秘史》,其实是一本黄书,里面讲的是一个三万四千年横行一时的大诗人云中鹤的豪情艳史。他当时的风流,当时的嚣张,当时的才情,真真是羡煞世人。据说是每到一个城市,都有很多贵妇主动倒贴做他的情妇,甚至很多贵族都把自己的女儿当成礼物送给她,更不要说那些风流场上的名妓花魁们了。他的每一首诗出,立刻就通传楚江上下。他的一举一动,都是莫大风潮,以一介凡人做到了比元婴真君还要风骚的地步!

    真的让人膛目结舌的,是他一直到四十九岁,挚爱之人凋零辞世之后,世人才知道他身上超卓的灵根资质。一日引气,十日筑基,百日金丹。结成金丹之日,龙虎汇聚,天泛金花,更是引得天外道祖垂青。一踏步,就成为青云山大仙人座前真传弟子,代之行走天下,裁断各山各峰利益纠葛。

    谁又能知道,他在凡人时,就已经有了十二个金丹女修做情人,上百的筑基女修为他铺床叠被。等他成就金丹一品之后,成为道祖弟子之后,成为天下行走之后,更是声势煊赫,快意恩仇。前面四十九年的屈辱和落拓,一朝洗尽。欠别人的恩情,千百倍偿还;别人欠他的债,同样也千百倍的去索取。

    谁又能拒绝!

    因为他只用十二年,就走完别人要用几百年才能走完的丹化元婴之路;更因为他又用一百年,在一百六十一岁时成为古往今来天地间最年轻的成就元神的修真者。

    煊赫天地,快意恩仇,所以他重建了谭氏门阀。所以他以爱妻所葬之地的云中山冠名自己的阀阅,所以他重聚天下星散的谭氏修士,重建谭氏宗门。

    “知道他的灵根是什么吗?”我捏着小丫头的小鼻尖,溺爱一样的玩弄。

    很滑、很嫩。

    “不知道。”小丫头已经习惯了,每次我讲典故的时候,只需要说不知道三个字来捧哏就好了。

    “谭仙客的灵根据说是很少有的空灵根,所以他前面才沉沦世俗四十九年,一直到情殇绝望、万物空寂的时候才一朝得道。那么我的灵根是什么?”

    “不知道唉。师父从来都没对我说过,师兄你也不告诉我,你们就知道欺负我。”

    呵呵,我都为你讲了谭仙客的典故,你还猜不出来我的灵根是什么,这样笨笨的小师妹真的是上天赐予的恩物啊。嗯,很像一只小猫,养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是的,没错,我的灵根确实就是和谭仙客一样的空灵根。

    所以我的修炼才会这么麻烦。

    天地间的灵气有很多种,对应的灵根也有很多种。金木水火土五行灵根是最常见的,阴阳光暗风霜冰雪雷电这些是比较特别的,还有很多人的灵根就很奇怪。但真的论起来,最顶级的灵根,也是最麻烦的几种灵根都是带着一点空灵根的味道。天、地、海、渊、冥、虚,六种灵根,再加上更少有的空灵根。

    只是空灵根又有很多种,细微的分法我只听说是有的,但是却不知道。想来这些知识肯定也是被锁在那些修真豪门的深沉典籍密库深处。除了那些高级修真者和核心族人,其他人都看不到,甚至都不知道这些知识的存在。

    所以,谭仙客蹉跎了那么久。

    所以,我也才停滞了整整一年。

    所以,我的很多信息也都被封锁了起来。

    所以,师祖才一直等着我。等到我真的能从天地灵气里分析出那一丝正好契合我的清气,或者等到我真的走到尽头,只能选下我所能够到的最高等级的那种灵气。

    空灵根,可以转换成天地间几乎所有灵根,可以使用太始清气一下几乎所有灵气的一种特殊灵根,就是可以这么奢侈,也必须这么奢侈。

    我竖起一根手指,划一个圈,圈出面前的一团空气。然后从手心里飞出细细碎碎的若干个符文字,结成一个穹隆法阵。再然后一晃间就把这一团空气里的五行灵气统统晃了出来,再晃,接着晃。细细密密,一道道五颜六色的灵气被我抽出来,圆圈里面的空间一点点的幽暗下去,直到变成一个暗哑的色泽。

    我停下了手。

    “师兄,这就是你选的灵气吗?好奇怪的样子啊。”

    是啊,是好奇怪啊。

    但是我在现实世界里面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也只能表现到这个程度了。

    很完美。

    完美的让师祖认为对我是了如指掌,完美的让师祖认为我是“认真”的在挖掘自己的潜力已经挖掘到很深很深很艰难让她很意外又很理所当然的地步。

    很完美,我每一天每一次的任何事情、任何言语、任何举动、任何修炼,塑造出来的形象,是完美的,是没有任何冲突的,是理所当然的。

    从我的学习程度,可以推出我思辨的深度;从我的性情,可以推导出来我的偏好;从我的行为,可以看出我在性情下面潜藏着的暗流。

    我在下面,在一层看不见的水面的下方,师祖在上方,在这层看不见的水面的上方。我看不清她,她也看不清我,唯一能看清的就是我留在水面的那个影子。

    事实上的我,是什么样子?

    看了前面那么多,你可能认为我是一个超级心机男吧?

    是的,没错,我从来没有否认我是一个坏人。我的心思很阴暗,我的判断很偏激,我的逻辑很奇怪,我的视角出人意料,我的视线总是比刀锋还要厉害,我的感觉总是像和正常人反着来。

    因为我在过去的世界里面曾经是一个卧底。

    而且是潜伏在贩毒集团里面的卧底。

    如果这么简单,那可能就不会让我这么扭曲了。

    首先我是一个华人,其次我是在美利坚做的警察,再下面我是在墨西哥贩毒集团里面潜伏,同时我还是为FBI工作。很复杂吧?更复杂的是,我的警察同事里面有人是毒贩的卧底,我的FBI上司里面有人在包庇毒贩,更恐怖的是,我发现美利坚很多退役的特种兵事实上也成了渠道商。一张网,我沉的越深,越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我被毒贩察觉,被追杀,被原来的同事通缉,当成逃亡毒贩枪击,我被FBI追捕,我被前海豹突击队追捕。在这个时候,我还是倾向于正义和善良,认为秩序是必然的。

    然后,我堕落了。我从守序善良堕落成了混乱邪恶,我目睹了很多奇怪的事情发生,违背我原来的立场,扭转我原来的逻辑,反驳我原来的判断。曾经我依靠的,崩溃了;曾经我欣赏的,变质了;曾经我认为理所当然的,原来不是的;曾经我认为我为之奋斗的,消失了。

    因为利益,所以很多东西都变了。

    因为那些人掌握着不受约束的暴力和强权,所以更多的东西也变了。

    然后时光如水流过,我躲到了阿根廷,一个有着很多黄皮肤国民的国度,潜伏在一个乡下的监狱,度过了如同地狱一样的十年。外面的追杀从来没有停止,我曾经依附于这个世界的所有都被烧毁,现实中监狱的暴力不断升级,我同样要为生存战斗。

    然后我被释放,我被驱逐,我开始流浪,我也开始复仇。

    我的脸早已经变了模样,我的人更彻底变了一个模样,我彻底的坠落进了深渊。

    不知道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只有红色和水流淌的声音;不知道自己曾经在哪里,一切都像被粉碎的镜子,一切都在子弹的火焰里消失。

    最后我被送上电椅,听着他们宣读对我一生的判词。哦,原来我已经把所有的恩怨都抹平了。然后,我是怎么死的?

    被电死?

    太便宜我了。

    我是被那些家属围着,用超过三十支手枪,超过三百发子弹,枪决的。

    但是我很享受。

    然后是一个深渊,一个不知道长短的漆黑的深渊。

    再一次睁开眼睛,我看见的就是一个血火之中的古代城池,一个飞在天上的道士甩出一道青色电光屠戮着地面的武士。我看见自己的身上在流血,我也看到了另一个道士坐在不远外的凉亭里,以眼前的惨烈血泊下酒,兴高采烈。

    然后这个道士“咦”了一声,突然消失,瞬移一样的出现在我的身边,抓住我的手,一道凉气冲上了我的脑门,像是冲进了一个神秘的所在。

    “原来是这个。不错。很不错。”他很兴奋的大喊,然后飞上天拦住了那个还在肆意屠杀的道士。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那个道士悻悻然的飞走了。然后围攻山城的那些黄衣军队也撤走了,在军队的领袖们好像被那个道士杀了几个人以后。

    然后,我知道,我穿越了。

    一个很奇怪的穿越。

    我曾经是一个基督教徒,虽然我后来毁弃了十字架,背叛了信仰,但是我的神话世界仍然是基督世界的。我是华人,但是我的祖父从1935年就已经移民美利坚,娶了一个同样是移民家族的华人女孩,也就是我的奶奶。然后我的父亲在1976年结婚,娶的同样是一个移民家族出身的华人女孩,也就是我的妈妈。很自然的,我的爷爷、我的奶奶、我的母亲,三个家族都是在晚清就已经皈依教会的华人家族,因为共同的信仰和共同的祖籍,所以聚在了一起。

    所以,我对东方神话其实是很不了解的。

    我过去在没有做卧底的时候,看过一些和东方神话有关的书、漫画、电影、图片,知道一些玉皇大帝孙悟空和尚菩萨唐三藏阎魔王的东西。但是我更喜欢画风凄美的日本神鬼故事,也更喜欢日本的漫画故事。不过我研究最深的,还是西方现代玄幻文学巅峰的《魔戒》、《纳尼亚》、《龙与地下城》。相比于东方的道士和和尚,我更熟悉骑士和精灵,毕竟我也是一个游戏玩家。

    潜伏做卧底的时候,我刻意去学习过墨西哥神话传说。我堕落的时候,我追逐克苏鲁的神话。我在阿根廷的监狱里,又进修过南美印第安的文明,和更血腥更暴力的地下黑拳会的死亡法则。当我踏上复仇之路的时候,我已经是一个彻底没有信仰的混乱者。

    但是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我过去的所有一切都被切割掉了,都被冰封掉了。

    我在上一个世界的所有记忆,我在这一个世界肉体所经历过的所有记忆,全部都被一个超绝强大的金手指切下来,凝固成了两本书。我像是一个从死亡沉睡里走出来的冰雪亡魂,冷静、清醒、沉稳、清晰、明智。过去的世界能够留给我的,可能就是上一个世界磨炼出来的心机,和这一个世界本生的善良。

    因为超越正常十三岁土著男孩应该具有的思辨逻辑,以我上一个世界留下来的经验,加上那个金手指的帮助,我抬头看向天空,从男孩留下的记忆里面猜想出了很多关于这个世界的潜流。所以我很小心。

    虽然我也很大胆。

    我发现这个世界里面竟然存在着从十万年前就一直活到现在的人物,甚至有着更多超越我过去想象力边际的神圣和强大。“大能”和“长生”如同两把巨大的铜锤,砸在我的心上,砸出了漫天的野心的火花。

    那个屠杀了陈氏山城的道士,仅仅只是修真者体系里面铺街石一样的基层微末存在,比我过去的警察身份还要渺小。但是他的能力就已经刷新了我的三观认知,那么比他更大能,那些只在书上看到,翻山倒海,擒星拿月的元神真人又如何?那些已经化身规则可以和DND世界众神媲美的道祖们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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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像一个初生婴孩一般的蹒跚学习着。完全陌生的文字体系,完全不同的统治秩序和经济秩序,完全不一样的理念、信仰、认同、价值判断,完全不一样的服饰和饮食,完全出乎意料的力量体系和神怪体系,所有的一切都在一次次的冲刷着我。

    感谢那个把我拉进这个世界的大能,让我可以面对这一切。

    更感谢那个变态强大的金手指,让我如同黑洞一样的吞噬着所有可以接触到的知识,让我像毛虫一样的一次次的蜕皮,用迅疾到外人无法察觉的速度进化着。到了今天,我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一点上一个世界的残留。我像土著一样的饮食起居,我像土著一样的起居行走,我更像土著一样的爱恨情仇。

    现在,除了在金手指开辟的那个虚空世界里,我还留下了一个小角落给我过去的世界,其他的任何时间和空间都已经转变成了这个世界的特色。

    我继续看着我手里面的大部头的典籍,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下去。我看书的时候很认真,所以刘筱琴闹了一小会就坐到了旁边,丝毫不敢打搅我。不过,她也有事情做的。

    完全没有出她的预料,在她的小书桌上,端正的放着一个薄薄的小册子。封面上写着《刘筱琴修炼日录-第三百六十一日篇》,下面写着“大师兄著”。这个就是刘筱琴自从入门以后深恶痛绝,也是让其他那些师妹们垂涎三尺的“一日一录”。

    是真的一日一录!今天是她入门的第三百六十一天,只比我晚入门十六天的她,很悲剧的和我在一个师父门下,然后又被极端不负责任的师父塞给了我,然后再被我这个奇怪的大师兄当成试验品一次一次的摆弄。

    我每天晚上都会在金手指空间里面推算第二天刘筱琴修炼需要做的各种事情,批改她今天交上来的作业,确定她现在修炼遇到的疑难,做出专门的解答,指出她需要去看的书籍。这种来自大师兄的深沉的爱,可以说比春雨还要过分,淋透了她全身上下所有的秘密,把她变成一只小白兔,揉在手心里。

    “师兄,你好过分哦。今天的为什么这么多啊?”册子很薄,但是也有六十张纸。比起前面每天就两三张纸,今天的是恐怖了点。但是今天过后,我的事情就变多了,哪里还有时间仔细斟酌把那些修炼问题讲的直白通透,让你这个十三岁的小丫头也能看懂的地步。

    说不得,我也要给你加一点重担了。

    就像我一样。

    我抬眼看向前面,紫檀木的桌面上一字排开放着十二块玉佩、玉简、玉签。今天又多了一个代表卢师叔的玉佩。更重要的是,师祖谢道清赐给我的那块玉佩上,现在浮现出了新的文字。

    师祖的黄金白玉宝殿里面藏了很多书,可能占到了连云峰上所有藏书的九成。这个比例不仅是数量,也是质量。作为一个金丹真人,师祖的战斗力占据了连云峰的九成九,自然她理所当然的享受了和她战斗力匹配的权力、富足和享受。

    下面的筑基师叔们的藏书,又占据了剩下那一成中的九成多。也就是说,事实上让我们这些第三代练气弟子为之兴叹的庞大书库,甚至还被分成很多阶层、很多部分隔离开来,让很多底层弟子只能流口水的地方,只是连云峰整体财富的微不足道的百分之一。

    第三代弟子们使用的书库,其实藏书也很多,超过了五百万册。计算文字的话,也超过了数十亿。范围是无所不包,从天文地理到医药丹方,从矿山挖掘到法器祭炼,从妖物分类到怪异魔鬼,从星辰术算到儒门典籍,从曲词小调到丹青水墨,不管是杂学还是正统道门八课,全部都有。只是多少,深浅的问题。

    放在外殿书库里面的书籍,我看过一些。不能说里面就没有好东西,但更不能说里面的书就有价值。对于普通凡人来说,可能外殿书库的书籍可以算是辉煌大观。但是对于修真者来说,外殿书库里面的书就是泥沙聚下。用我的比喻来形容,外殿书库就是一个原始的大山,只知道山里面有矿藏,却不知道在哪里,更不知道矿藏的品位和属性,更不知道自己找到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宝矿,也不知道自己学到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契合自己的需要。

    但是我是看过那些筑基师叔的私人小书库的藏书的,更是三代弟子里面唯一一个可以进入师祖谢道清的书库借阅典籍的人。两相对比,差距如同天壤。筑基师叔的私人书库,多是他们自己喜好的那些修真典籍,也多是他们通过各个渠道交易到的真品。和外殿书库比起来,就像是被采掘出来堆放在货场上的矿砂,明明白白的就是一堆财富。更甚至,筑基师叔收藏的书里面很多都是珍本,甚至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大能修士的残本,这些东西价值就无法估量了。

    很多时候,筑基师叔们行走江湖,总是会收集到很多奇怪的东西。有的时候是从坊市里面交易,有的时候是杀人越货,有的时候是探险那些古墓遗迹,或者是在大能修士门前听讲,或者是同道好友互相交流。总是会有一大堆的看不懂、分不清、辨不明、又放不下的东西留在手里。

    比如说今天的那块来自玉龙雪山葛太清真君陵墓前的一块碑文拓片,就是五百年前流入师祖谢道清的师父手里,再在一百五十年前流入谢道清的手里,三十年前流入谢宝琴的师父,排行第七的谢贞师姑手里,然后被我挖了出来。

    但是我能把那块碑文拓片解读出来,能认得出来那些五万年前到四万七千年前之间流行在其他上门的雷篆符文,还是要靠我从师祖那里“借到”的很多大部头的典籍。

    呵呵,有的时候,我自己也不是很能揣测明白师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按照我用穷举法罗列出来的可能,师祖如果是行事肆无忌惮的极端混乱邪恶者,也就是修真者所说的魔修,她应该早就把我切片了。而如果师祖是反方向的秩序善良的修士,那么宗门里面的一些潜规则就不会那么冷酷,让看清楚的我总是很心冷,总是不敢真的向她献出忠心。

    但不管怎么说,师祖对我很“慷慨”,总是敞开自己的书库让我挑选那些我想要的典籍,也总是在我向她提问的时候很有耐心的解答。可以说,她提供给我的典籍,全部都是真实的黄金珠宝一样的实实在在的宝藏,在我的认知世界里面凿开了很多通往更高天空的窟窿。虽然她禁止我把典籍的内容向其他任何一个三代弟子传播,但是我得到的好处却是实打实的。

    今天,她给我的玉佩上,又出现了一道新的敕令,给了我新的更高的权限。

    “飞龙殿······”

    我心中一声长叹。

    这让我如何是好?

    女人很复杂,前一辈子是这个样子,这一辈子还是这个样子。鬼知道谢道清这个活了一百五十岁的女人心里面在想的是什么?

    我看她把面容仪态固定在一种二十二岁左右的样子,一身青衣道袍,一条丝带简单挽了一个发髻。素服素面,就像是我以前看过的一个电视上的女人。

    拜那个强大的金手指所赐,我现在是知道了那个我在十七岁时回中国老家县城在电视上看到的女人是谁。一个香港的叫周海媚的女人演的一个叫周芷若的女人,一样的高冷,一样的有点嫌弃的眼神,一样的有点敏感。

    我暗底下都在想,从来没有看过师祖的伴侣,更没有听说关于她的情爱传闻,是不是她的私生活很不和谐,所以才在连云峰制定了不少奇怪的规章制度?

    但是现在却是不同了。

    飞龙殿,飞龙在天,无须再隐,也无须再变。

    所以说,从现在开始,我是真正的大师兄了,我也是连云峰上得到谢氏家族真正认可的真传弟子了。

    更关键的是,我终于有机会接触到那些筑基法门和筑基以上的修炼知识,而这些东西都藏在飞龙殿里。

    而我,是连云峰上五十年来少有的出身寒门又能得到这种资格的人。

    第二代的二十五位筑基弟子,很多都是出身修真门阀世家。他们家族里面,也有一个金丹真人。他们,都是修真门阀世家互相交换子弟培养、拉拢关系出来的。

    但寒门总是难堪。

    前面说到的那个刘广河,他在我入门的时候,和我发生过一次冲突。鬼知道当时是什么原因,我和他就在外殿书库里面打了一架,被他用一本书砸在脸上。

    然后我捡起了那本书,然后我知道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现在想想,他真是一个奇妙的人啊。可能他也是像我一样,抬头看天,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然后多了一些少年不该有的烦恼。看见我这个抢了他大师兄位置的人,不但没有嫉妒,反而是有种忧郁和怜悯,所以就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手段隐晦的来提醒我。真的很好玩。

    可惜,我的演技比他要高超,所以我一路走到了现在。

    “师兄,你又在那里发呆了。”刘筱琴远远的喊了一声。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吃饭怎么样?吃过饭,我要去看一下宝琴师妹,你自己在这里修炼,要把我列给你的功课做好。下午我回来的时候我会检查的。错一个符文,打一下手心。”

    “师兄,你又这样,不来了···”小丫头一气之下就跺脚。

    但是鼻子却竖了起来。

    呵呵,我的厨艺可以传承两个世界的精华,又经过我的强大金手指的提炼和加工,早就征服了小丫头的舌头,捏住了她的胃。要不然我凭什么让她心甘情愿的做我的小狗腿,又被我的修炼计划折磨的欲仙欲死,但是总是要赖在我身边不肯走呢?

    推开房门,后院是我清理出来的一块植物园。面积不大,只有长九十步宽五十步,但是灵气浓郁,按标准可以算是第五等灵田。这一小块地,可也是我作为大师兄的福利。师祖在某一次享受过我的厨艺后,也亲自出手帮我设计了法阵,提供了很多种子。有法阵催熟,又有灵气滋润,这一块地的产出可是不小,足够应付七八个人的饮食。

    那要说了,不就是我和刘筱琴吗?怎么就有七八个人呢?

    呵呵,你当蹭饭吃的人少吗?

    第三代弟子里面只有刘筱琴才能随便进出我的房间,但是第二代筑基师叔们呢?第一代的谢道清呢?

    果然,这边我才从菜园里面摘了今天要用的食材,那边就看到厨房桌面上多了一大块现割下来的牛肉,水缸里面多了一个长了两只手的红鳞大鱼,地上放着五只白色的大乌龟。

    然后,我的书房里面坐了三个鸟人,拿着我写给刘筱琴的一日一录,在那里考校着小丫头,把小丫头折磨的头发都乱了。

    三个鸟人是谁?

    除了我师父谢康,我七师姑谢贞,我十一师叔谢德这三个鸟人还能是谁?

    一个喜欢吃牛肉,一个喜欢吃鱼,一个喜欢吃乌龟,看厨房里面多出来的食材我就知道来蹭饭的会是谁!

    如果多出来的白玉清笋,那就是王瑰师姑;如果多出来的大雁,那就是卢昀师叔;如果是多了豆腐,那就是二师伯刘放,也就是刘长河的父亲。最少见的,是会多出来一大盆的水果,那就是连云峰留守的七位筑基中的最后一人,排行第二十一的林可雅林师姑了。

    至于师祖她老人家,呵呵,师叔们是带着食材过来蹭饭,她是把我这个厨师提溜过去的。

    她的厨房,那可是卧虎藏龙!

    是真正的卧虎藏龙。

    厨房后面真的就有一个虎园,养了上百只老虎,用来吃。厨房的冰库里面也封印着一大块十米多长的大肉段,正是师祖从上阳宫带出来的一块龙肉,据说还是前辈元婴东海屠戮龙族后在上阳宫分肉随便丢给师祖的。

    一条三百米长的巨大青龙,身躯中间的一段十五米长的肉就出现在了师祖的冰库里。五十多年炼丹、和药、料理过去,也不过才吃了三分之一。

    想想这样的近在眼前的神话传说,我又如何不对那个据说已经吃了上万条龙的林北河大真君高山仰止呢!